第 34 章 玉石俱焚
然而鱼死网破之事终究还没来得及发生,房间里的动静就引来了外面人的注意。
路过的下人听见了响动,推门一瞧,竟是世子爷元珣被一女子砸得头破血流。
众人大惊,立刻就有人去禀报广怀王元坤。
此时元坤正从后院去往前厅,半道就见仆役匆匆跑来,急说世子被一个不明身份的女子袭击,受了重伤,脸上都是血。
闻言元坤眉头一皱,当即前往那处僻院。
他身后跟着侍卫管事约莫七八人,很快众人便看见一向矜贵的世子爷与一女子扭打在一处。
那女子头发衣衫皆蓬乱,模样十分狼狈,但他家世子爷却更加狼狈,手上脸上数道血痕触目惊心,显然是被利器所划伤。
然元坤却视而不见嫡子头破血流,从推门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牢牢落在元蓁的身上——
怔愕到近乎震惊。
忽然元坤走上前去,一把抓起元珣的后领。
也不管儿子的惊呼,下一刻就将人重重丢向一旁。
坐在地上的元蓁一愣,抬眼与之对视。
她看见了元坤眸中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你没有死?」
元蓁捏紧藏在衣衫下的碎瓷片,没有说话。
然紧接着元坤就自言自语地否认,「不……不可能是她。」
他眼如鹰隼,狠狠地攫住她,「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元蓁一震,低下头,似有些畏惧道:「奴婢是刘夫人的丫鬟。」
「刘?刘万德家的?」元坤立刻追问。
元蓁点了点头。
听闻这话,元坤眯起眼,不再追问,初时显露的惊讶已经掩好。
他命人将元珣扶走,接着将就这处僻院把元蓁关了起来。
房门落锁,屋外守着侍卫若干。
房间里的碎瓷已被下人清理干净,元蓁寻看四周,除了东墙有一扇钉死的窗,便再无出路。
坐在床边,她看着手里唯一一块碎瓷片,目光怔怔。
半晌,她自嘲一笑,笑自己最后还是如傅春洲所愿,到了元坤手里。
很快前院宴起,广怀王入席,各路贺词豪礼争相献进。
一口口宝箱呈上,其中不乏大量稀世珍宝。
而刘万德送上的贺礼,那口镶金嵌玉的大宝箱,里面是一尊极为罕见的东海红珊树。
红珊本就鲜见,更不用说一尊完整的红珊树。
便是远在天边的京师,皇帝的私库里也未必有这么上等的一尊。
众人见之,皆啧啧称奇。
坐在上位的元坤点了点头,随后下人便将宝箱宝树小心地抬了下去。
献礼结束后,席宴正式开始。
很快场面就热闹了起来,众人你来我往,恭声不断。
然正当喧闹时,一名厂卫所扮的随从寻到了傅春洲的身边。
只见他低头附耳几句,顿时傅春洲的手一紧。
当厂卫退下后,傅春洲闭上眼,胸前起伏缓缓加剧。
片刻,他睁开眼,手里的瓷杯已化成粉齑。
太阳偏西时,寿宴接近尾声。
宾客们开始陆续告辞离开王府。
趁着这一阵人来人往,傅喜来见傅春洲,却是面色异样难看地摇了摇头。
后院被加派了人手,傅喜几次查探都未能成功。
「主子,要不明日咱们结集人马。」
却见傅春洲面容阴沉道:「明日,怕是来不及。」
傅春洲所料不错,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朝思暮想的女人忽然出现在面前,怎可能等到明日?
夜幕降临时,各路奇珍异宝入了府库,送来的美姬们被安置在一处院落。
然王爷没有临幸美姬,也没有赏玩珍宝,连世子受伤在房间里哀嚎不断,他亦未去探视,贺宴一结束,元坤就匆匆去了关押元蓁的那座僻院。
此时元蓁已经试图逃走一次失败。
不久前她好不容易撬开了东墙的窗户,却被守在外面的侍卫无情堵住,之后两个老奴将她押在房里,一直守到元坤亲临。
元坤来时,见元蓁被束住双手,嘴里还塞了一块麻布。
他不由一愣,命人将麻绳麻布取了,很快房间里只剩下他二人。
暗夜闭室,只有一盏油灯晃动。
元蓁几乎看不清男人的脸,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炯炯目光正落在她的身上。
这时,元坤走近,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左右打量,是越看越兴奋。
元蓁一直垂着眼,似是不敢与之对视。
她捏紧手里的碎瓷,轻颤道:「王爷,且让奴婢梳洗一下再伺候您……」
元坤嗅着她的发鬓,沉声笑道:「不必。」
说着就将元蓁往床上推,粗鲁地去扯她的腰带。
腰间一松,衣襟顿时松散,元蓁心中大骇,再也做不出柔顺之态,开始不停推拒。
然她越是反抗,元坤就越兴奋。
眼见外衫落了,中衣亦散了开,正当元坤欲一把拽掉她的兜衣时,元蓁看准时机,捏紧手中碎瓷,狠狠地划向元坤的脖颈!
她这一下是下了死手,准备来个玉石俱焚,谁的意都不如。
然元坤曾是沙场带兵之人,一片碎瓷怎可能取他性命?
他猛然后仰,瓷片划破下颌,下一瞬他捉住元蓁的右手,用力一捏,她便痛地握不住。
顿时碎瓷滚落,元蓁满手鲜血,眼中却闪烁着痛意和不屈。
左腕被桎,她立刻扬起右手给了元坤一巴掌。
这一巴掌清脆响亮,元坤懵了一下,随即狞笑起来,「连脾气都这么像,本王喜欢。」
说罢他抓来一旁的腰带,丝毫不再顾惜,他粗暴地将元蓁的双手捆起来,然后撕开她的裙摆,重重地压了上去。
第 35 章 碰了你哪?
当傅春洲赶来时,房门被他一脚踹开,飞扬的尘土中,他看见的便是元坤将元蓁压在床上的一幕。
此时元蓁已在反抗中被元坤掐晕了过去。
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见得此景,傅春洲瞳眸一缩,下一瞬无妄锁猛然出鞘,如电闪般直击元坤。
元坤大惊,转身一避,堪堪躲过。
瞬间莲花锁头嵌进床柱,猛抓下好大一块硬木。
可转眼锁头又一收,那银锁就像长了眼般,杀气腾腾地追身元坤,招招直取要害。
一时间,昏暗的房间里不断传来桌椅掀翻的声音,不过十来招,元坤就狼狈地跌跪在地上。
锁链已缠住他的脖颈,入肉三分,再多一分就要割破大脉。
元坤死死地抓住无妄锁,粗喘道:「动了本王你岂有活路?你到底是什么人?!」
闻言,傅春洲左腕一拽,元坤顿时身形不稳,又向前扑倒半步。
「我是什么人?」只见傅春洲眯起眼,「王爷一路派了不下三队人马来刺杀本座,竟还不认得本座是谁?」
听闻这话元坤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早先他便收到消息,朝廷在暗中调查他,皇帝小儿这次派出人是新造内行厂提督傅春洲。
此人他有所耳闻是个手段毒辣之辈,他也并未掉以轻心,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敢直接杀到王府。
「尔等一阉竖敢动本王!」
元坤大怒,他广怀王亲兵数万,朝廷无凭无据就敢动他,不怕他就地反了?
怎料那阉竖竟不与他说凭据,只将他的妻儿扣到面前。
「你——」元坤见状,怒得浑身发抖,「朝廷这是要逼我反?」
却见傅春洲斜眉压眼,沉沉一笑,「王爷可有反的本钱?」
这时孔良出现,身后押着两个男人。
元坤一见那二人,面色丕变。
那正是他所辖亲兵的心腹将领,没想到竟被活捉了来。
可他仍是不信,一阉竖敢胆大妄为至此!
「先皇都不敢动本王,你敢!」
然傅春洲却不欲多说,只见他收了无妄锁,向孔良抬了抬下巴。
孔良会意,捧出一个盒子,上前三步。
盒盖一开,里面滚落出一个满是血污的布包。
浓重的恶臭瞬间蔓延开来,布包散开,赫然出现一颗腐烂的人头。
「王爷麾下的第一高手,也不过如此。」
傅春洲立在房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元坤,森森一笑,「这便是本座给王爷的贺寿礼,王爷可满意?」
……
月上中天时,二更刚过。
元蓁在打更声中醒来,睁开眼,只觉喉头如火燎般疼痛。
咳了两声,她捂住脖颈,从床上坐起。
这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陌生的房间。
纱帘轻动,夜风悄入屋内,几尊烛台燃得正旺,烛火摇曳在华丽的房中,不知身在何处。
见得此景,元蓁的心嗖然一冷,她迅速低头查看自己的衣衫,好在衣裳还在,她捏紧衣襟,忍不住浑身发抖。
先前元坤撕了她的衣裙,意图玷污她,而她则趁元坤不备,狠狠踢了他的裆下,惹得元坤大怒,当场就将她掐晕了过去。
后来的事,元蓁一概不晓,只知自己衣裳还在,元坤并未得逞。
可之后呢,她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
望着陌生的房间,元蓁心中涌上一股浓浓的屈辱,终是不甘为他人鱼肉,她掀开被褥,抖着腿准备下床。
然就在此时,房门被人推开,元蓁一惊,迅速躺回床上闭眼假寐。
接下来,不知是何人进了房间。
那人脚步幽微,吐息轻到听不见。
直到木案放在桌上传来些微轻响,少顷,她的被褥被人轻轻掀开。
半边身子一凉,元蓁几不能忍,是立刻睁开双眼,抱着被子坐起身来。
这才发现,面前的男人,竟是傅春洲。
长夜灯火下,他侧坐床畔,面容沉如水,手伸在她几寸外,下一刻又收了回去。
元蓁抱着被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男人,胸中屈辱忽然变成一股难以压抑的愤恨。
这股恨意她已克制了许久,从他踩着她的尸骨,坐上内行厂提督的位子,再到他远赴随州,再一路南下,将她亲手献给元坤。
他利用的,从始至终都是她元蓁。
思及此,元蓁呼吸灼热,眼眸发赤。
她无暇思索傅春洲为何出会现在此处,此时她心中只有一股冲天恨意,让她几乎是浑身发抖地扬起手,想也不想便挥了过去。
「啪」地一声,这一巴掌极其响亮,回荡在房间里,元蓁手掌发麻。
然傅春洲却不躲不闪,连眉头都没有皱,只歪着头,半张脸掩在浓重的阴影里,不语。
他的脸上有一丝血迹,是她被碎瓷割破的掌心再次裂开,渗出的血。
收回发颤的手,元蓁呼吸急促,泪水蓄在眼眶里,不肯滑落。
这时傅春洲低下头,摊开她的右手,拿起白巾准备给她上药。
元蓁见状,瞳眸一缩,她用力抽回手,哑声恨道:「别碰我——」
傅春洲一顿,缓缓掀眸望向她。
他的眸光很沉很沉,像被深深地压抑着,她在那样一双眼里,竟寻不到半丝情绪,却感受到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毛骨悚然。
仿佛被一头即将的失控的野兽盯上,元蓁背脊发颤,眼眶中的泪水也不争气地滑落一颗,那不是惧怕或委屈,而是她也到了情绪失控的边缘。
只闻她喘声急促道:「别碰我,你已经将我送给了广怀王,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傅春洲你滚、你滚!」
这一句句恨到让人心口作痛,傅春洲艰难垂眼,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甚至微微发抖。
他似也在努力平复呼吸,长睫微颤中,他极轻道:「他碰了你哪儿?」
一想到元坤对自己做的事情,元蓁就忍不住作呕。
她双眼通红,猛然抓起被褥不断擦拭自己的脚,那时元坤扯掉她的鞋袜,将她的脚握在手中放肆抚摸。
傅春洲见状,脸色瞬间又沉下了几分。
他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自虐般的擦拭,不过几下,那白嫩的脚背已被她擦破了皮。
拉开元蓁的手,傅春洲移向床尾,捧起她的右脚。
接着,在她惊愕的泪眼中,他俯下身,轻轻吻上她的脚背。
第 36 章 还有哪儿?
唇落在脚上的一瞬,元蓁狠狠一颤,泪还挂在眼睫,人却惊呆了。
亲吻带来了灼热的吐息,她看着不远处的男人弯下背脊,埋首在她的右脚,他的唇轻碰着她脚背上的擦伤,然后伸出舌头舔舐伤口。
顿时一股滑腻的湿热感传来,元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用力收腿。
可傅春洲却握住她的脚踝,让她动不了丝毫。
一时间,房间里静悄悄地,元蓁脑袋发蒙地看着傅春洲,看他一点点轻啄着,唇从脚背滑向脚尖。
在她的屏息中,他张开嘴咬了咬她的脚趾。
那圆如珠玉的脚趾瞬间一缩,一分痛两分麻,剩下的皆是呆滞。
元蓁只觉脑中「轰」地一响,接着便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将她的右脚细细亲吻,然后又捧来左脚。
上一刻她觉得脏污不已的双足,在傅春洲的唇下,竟热到快要融掉。
唇过脚背脚尖,还轻咬她的脚踝,当他抬起脸望向她,如玉的面容没有丝毫嫌恶,只一双眼又深又沉地盯住她,如一只匍匐在暗处的妖魅,终于冲破束缚,来到人间。
「他还碰了你哪儿?」
元蓁狠狠一颤,忘掉的呼吸瞬间回到胸中,她目光愣愣,人抖着、唇抖着,也不知那一团糨糊的脑袋里想到了什么,或是什么也没想,下一刻她竟颤巍巍地举起了一只爪子。
正是那只受了伤还打了人的爪子,此时手掌已经肿了。
傅春洲见之,倾身上前,接过那只手。
然后低下头,一点点亲吻掌心。
舔过伤,吮过指尖,他的舌头顺着手腕向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还有哪儿?」
那柔哑的嗓音像数根柔羽拂过心尖,让人浑身发颤。
元蓁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再次屏息,缓缓指向自己的脖子。
傅春洲随之看去,顿时面容一沉。
似是按捺着想要噬人的冲动,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她脖颈上暗红的指痕,若再多用两分力,她可能再也醒不来。
身上的男人忽然没了动静,元蓁顿了顿,又朝他扬了扬下巴。
那一双眼儿直勾勾地望着傅春洲,像是无声的催促,却更像踩在悬崖边的试探。
只见傅春洲撑在床上的手一紧,他用力扣住床褥,缓缓俯下身。
手中克制的力道有多大,唇就有多轻。
触碰到她脖颈的一瞬,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在发抖。
血液在那纤细的颈项里奔腾,连同她如擂鼓的心跳,和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他皆能一清二楚地感知。
这让他不由停顿须臾,却依然吮上那道指痕。
二更天过,三更将至。
夜半凉风灌入屋内,薄纱晃动,烛火摇曳,似是一片旖旎。
她捉住被褥的手,终于在湿濡的舔舐中颤抖地松开,然后悄悄地、轻轻地攀上他的背脊。
身上硬如石又软如酥,胸口在狂跳,心中在尖叫,还有一堆延至天边的联想。
当他松开她的脖颈,抬起上身,看见的是一双亮晶晶的眼。
她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似在等待他接下来的动作。
傅春洲默了默,起身下榻,去了桌边端来药碟。
接着他回到床畔,给她的脖颈、手心,还有脚背一点点上药。
元蓁一直看着他,没有说话。
终于傅春洲上完了药,给她盖好被褥,便离开了房间。
元蓁捉着被子,盯着床顶,直到天边拂晓,才慢慢睡着。
再睁眼时,已是第二天午后。
元蓁一身疼地醒来,在床上又呆滞了一阵,才笨拙起身,准备更衣。
然这时房门被人推了开,一声带着哭腔的「小姐」将她惊得回头。
那正是在白家时,服侍她的小丫头瓶儿。
数月不见,小瓶儿圆润了不少,一见元蓁,便哭唧唧地唤小姐。
元蓁不由愕然,「你怎么来了这里?」
且说小瓶儿为何千里迢迢从随州来到奉安,那丫头只说她思念小姐,不愿孤身一人留在白家,便追了来。
对此,元蓁听着,只问了白家人近来可好。
得知白家一切无虞后,她才略松了口气。
就这样,瓶儿顺理成章地服侍在元蓁身边,先前买来的丫头梅儿被打发了走。
一直到晚膳,傅春洲都没有回来,倒是傅喜,晚膳过后一瘸一拐地找了来。
他一见元蓁,便是一句:「姑奶奶你可害惨了我!」
王府寿宴,她那一跑,险些送命不说,也让他办事不利,被督主罚了十个板子。
这已是最轻的责罚,也是他第二次办砸差事,被那毫无武艺还大大咧咧的白家小姐,在眼皮子底下落跑。
想他傅喜也算是个机灵人,却两次都没看住人,叫他如何不郁闷?
而让他更郁闷的是,那姑奶奶铆着劲儿向外跑,竟是因为以为自己被当成了贺礼。
「你?贺礼?」傅喜知晓了好不吃惊,「就您这样又贼又馋,谁会拿您当贺礼?」
他这话直白得过分,元蓁的脸顿时一阵火辣辣。
「那他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身边?」她不服,气呼呼地追问。
闻言,傅喜揉着屁股,随口道:「这我哪儿知道?或许你长得像我们公子的红颜知己?」
红颜知己。
元蓁一愣,脸更红,「怎、怎么可能?你家公子不是最讨厌女人!」
这话倒让傅喜不由高看她一眼,「连这你都知道?」
但旋即,他就神秘摇头,「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公子啊,有一对从不离身的耳坠,应是哪个小宫……咳小姑娘送的,公子可金贵着呢。」
接着又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让元蓁别跑了,当个红颜知己的替身也好,洗脚丫头也罢,反正都跑不掉,何苦再拖累他挨板子。
元蓁听着那一堆叽叽呱呱,只听进去了其中一句。
从不离身的耳坠。
心头重重一跳,一瞬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睁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