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雪顶银毫
「谢、谢傅公子。」
接了茶,元蓁声若蚊呐地道谢,连正脸都不敢回,哪有上次来到品鲜楼时,潇洒自若的模样。
然而正当她魂不守舍地捧着茶,低着脑袋胡思乱想之际,一直不着痕迹打量她的傅春洲却忽然开口,「这是上好的雪顶银毫,四小姐不尝尝?」
雪顶银毫?
这一听,元蓁吓得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摔出去。
过去在宫中她独爱此茶,可这茶却偏偏产量极少。
总量少,上等成茶更少。
这是位处北地的信州禹州,两州每年的岁供之一,同样这岁供还基本上都进了她的雍华宫和后来的公主府。
啊啊啊,这种进贡皇家之物怎么可能出现在随州这等偏远之地?!
这茶明显是傅春洲带来的!
而且现在,他还拿这茶,试探她!
这是试探吧?
谁让这白家四小姐和临徽公主生得一模一样。
可她元蓁是意外出现在这里,他却是提早备好了茶,元蓁越想越是心惊,却分不出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备而来——
若傅春洲真是有备而来,那她又是多久落入了内行厂的视线?
他在怀疑被他一把火烧焦的临徽公主根本没死,所以亲赴随州,准备随时再补一刀?
这、这、哪有这种剧情!作者出来受死,还让不让人活!
元蓁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可面上却不敢表露丝毫。
更还故作惊讶地眨了眨眼,「雪顶银毫?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接着低头喝了一口,还砸了砸嘴,「感觉还行吧,过于甘甜,不太喜欢。」
相较于和临徽公主有一样的喜好,她宁愿变成一个不识货的土包子。
可元蓁万万没想到,下一刻对面的白灵却忽然冒出一句,「四妹你不是挺喜欢这种甜茶吗?」
说罢,白灵又低头一品,露出一抹回味的神情,「你房里沏的茶,和这雪顶银毫还真有几分相像啊。」
元蓁顿时傻眼,完全没想到拆台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她下意识地看向傅春洲。
见他正在倒茶,那一细琼浆微微一顿,溅出一滴在桌上。
然而他却不紧不慢地放下茶壶,抬眼向她轻轻一笑,「没想到白小姐竟不喜欢雪顶银毫,真是可惜。」
元蓁委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讪讪一笑后,低头闭嘴。
多说多错,她本来就是临徽,不过是换在了白家小姐的壳子里。
接下来,元蓁浑身紧绷,坐如针毡。
精神高度紧张。
就连白灵和那赵家公子如何相谈甚欢,她都没听清。
好在不久后丫鬟瓶儿找来,元蓁终于如释重负地起身告辞。
白灵本还有些恋恋不舍,但却被元蓁拉着,硬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品鲜楼。
当真是头也不回,如同恶鬼在身后索命。
白灵对她这满脸冷汗兼异常凝重的模样很是不解,「你怎么了?见了个傅公子就把你的魂儿勾了?」
元蓁转头瞪她一眼,的确是勾了魂,但却是被吓的。
白灵见她不回嘴,不由得意,「被我说中了吧,方才在外面还说别人是个以色侍人的,结果进了屋连坐都不会坐了。」
的确是不会坐,从头到尾都支棱着一半身子悬空。
相较于白灵一路摇头晃脑的小得意,元蓁是满脑乱麻。
「那赵公子是什么人?」元蓁忧心忡忡地询问。
白灵想了想,略带羞涩地回道:「你才从乡下搬来自是不知赵家,赵大哥前段时间去了一趟京城,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他的消息。」
元蓁这才知晓,那赵家是随州有名的商贾,家中买卖一路做到了京师。
而赵家大公子赵延,不仅品行端方,风评甚好,长得还一表人才,是许多随州少女的梦中情人,当然其中也包括白家三小姐白灵。
只是方才在品鲜楼中,有傅春洲坐在一旁,那赵大公子到底是如何一表人才,元蓁是完全没有注意到。
回到白府的这一路,她只忧心忡忡地将白灵左右套话。
可打听来的都是些无甚有用的事情,反倒让小白灵误会于她,「哎呀,你不会真的对那傅公子一见倾心了吧!」
一见倾心?
怕是一见惊心。
元蓁没好气瞥她一眼,这傻姑娘委实没有眼力劲儿。
「呵,本宫……姑娘能喜欢一个长得比自己还好看的男人?」
其实她想说,本宫能喜欢一个太监?
哪想白灵却回她一句,「如何不能?」
可下一刻,小白灵又缩了缩脖子,「不过那傅公子也太好看了……好看到有点瘆人。」
元蓁闻言,瞟她一眼,哼了哼,「你也觉得瘆人啊。」
第 8 章 京城贵人
自那日酒楼相遇,元蓁一连做了几夜的噩梦。
梦中反反复复出现的场景,都是她前生的最后一夜。
那时她已知道自己最后的结局,父皇驾崩后时局不稳,她护了那狼崽子登上帝位,可对方才刚刚站稳脚跟,就向她露出獠牙。
待她母族一倒,兵权被夺,临徽长公主的死,将为那个新旧交替、混乱倾轧的时期划上句号。
一夜梦中惊醒,元蓁浑身湿冷。
走下床,燃起一盏灯,她解开衣襟对镜细看,后背肩胛处那朵形若凤尾花的胎印还在。
这是白家四小姐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印记,只是那夜外宅走水,溅了些火星子在她背上,那处胎印破皮红肿了好些日子。
待她醒来后,从小服侍白蓁的丫头瓶儿便日日守在榻前,悉心伺候,自责之余也顺便给她这个初来乍到的孤魂讲述了自家小姐的孤苦。
所以,元蓁除了一番不可思议,从未怀疑过其他,直到傅春洲的出现。
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甚至撩开裙子,跨开腿,自己大腿内侧曾有一颗小痣,现下也没有了。
疑窦消除,她不由开始心怀侥幸,希望那日只是一场意外,傅春洲现在位高权重,出现在随州这等偏远之地,应是有要务在身。
他必是不会久留,只要她躲过几日,便能与此人不再瓜葛。
这般一想,元蓁心口一松,又倒回床榻睡觉,再醒来时,却是被小白灵的咋呼声闹醒。
「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那娇音入了房间,便直冲里屋,视而不见元蓁还在呼呼大睡,像只无眼苍蝇般在屋里乱转。
元蓁翻了个身,揉了揉眼,懒道:「怎么了?」
闻言,白灵气哼哼地一屁股坐下,「还不是那白朔!他自己闯的祸,要家里来担!」
白朔,白家大少爷,一枚纨绔。
成日流连烟花柳巷,是典型的上课头疼下课精神。
对于白朔,元蓁早已见怪不怪,这半年来,白府的这棵歪脖子独苗,没少给白老爷添堵。
这时,外间瓶儿见元蓁醒了,端着水盆进屋,听见白灵的怒骂,也跟着笑问,「瞧把三小姐气的,大少爷又做了什么?」
哪想小瓶儿才刚接了话茬,那厢白灵就如撒豆般噼里啪啦地骂了起来——
「平日里读书没见个正经,城中秦楼楚馆倒处处都有他一份名头!这下可好,为了一个窑姐儿和人争风吃醋,也不知他凭的是哪方神仙将对方打了个头破血流,方才知那是新任道台家的公子!」
道台?
元蓁微微挑眉,白老爷不过是随州一个小小通判,隔着道台还跨了一个知州,这官大了可不止一级。
「他还好意思说自己冤枉,权说是知州家的二少爷让他去出头,那知州怎敢得罪新道台?这个胡编乱掐的东西!」
白灵越说越气,白家出了一个白朔,让她在赵哥哥面前都抬不起头。
「这可如何是好?」元蓁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坐在妆台前,任瓶儿服侍。
「白朔这几日不敢出门,但爹爹为这事在外面几天都没回家了!」
原来这段时间白府气氛不大对,没事儿总爱在下面刻薄她几句的白夫人愁眉不展,是为了这桩。
元蓁笑了笑,没有说话。
白灵噼里啪啦发了顿火,心情好了不少,接着话锋一转,「你知道吗?爹爹请来了位贵人解决此事,听说那贵人来自京师,颇有来头,也不知新任道台会不会卖我们家这个颜面?」
京师?
元蓁挑了挑眉,看向白灵那气愤又八卦的模样,忍不住轻哂,「天子脚下,走路都会撞上个贵人,出门左拐是贵人,右拐也是贵人,这京城,最不缺的就是贵人呐。」
就连曾经她公主府的一个小小管事,在外面都被人点头哈腰称贵人。
可白灵却是不信,「瞧你这话说得,就像才从京师来的一样。」
元蓁一愣,面对白灵这种心直口快又无甚城府的人,她也很容易就无甚城府了。
一个外宅庶女委实不该了解京城风貌,元蓁哈哈一笑,赶紧转移话题,「话本子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嘛。」
「你就喜欢看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白灵嗔她一眼,人却非常诚实地翻起元蓁的小书橱来。
元蓁喜书,不过喜的都是各路杂谈和话本,过去在宫里难得搜罗,现在身在白家,她倒如鱼得水。
养病时,小瓶儿便帮她跑了好几次腿买书,白灵也被她拉进坑里,过去一看书就晕的白三小姐,自从偶见她小书橱里一本《宰相千金与玄空道长的春闺秘情》,便口嫌体正地开始频频往她院子里跑,初时那些不待见的敌意也烟消云散,深闺空寂,不如一同遨游芸芸书海。
说完了白朔之事,白灵从元蓁的小书橱里挑出了一本新书,「督公艳录?」
元蓁一愣,这正是那日遇到傅春洲前,她在路边一处摊铺买的。
那书摊老板见她出手大方,又是熟客,才把不敢摆出来的书推荐给她。
除了《督公艳录》,还有胆大包天的《长公主裙下秘闻》,元蓁见之眼睛一亮,也只有随州这等偏远之地,才能看见这种民间喜闻乐见的书籍。
当下白灵便卷走了那本《督公艳录》,才将将翻看两页,白夫人身边的李嬷嬷就来敲门。
李嬷嬷是白夫人身边的旧人,也掌着后院之事,她待元蓁面上还算恭敬,但眼皮子底下总有些鄙薄。
这等看人下菜碟的家奴,元蓁不是没见过,只是以往她是那个被奴颜媚上的,现下颠倒罢了。
不过有着白老爷的厚待,白夫人虽有不忿,却也不太能表。
顶多做些小动作,比如今夜白府设了家宴,款待那位能够解决白朔一事的京城贵人。
听闻那贵人显赫,还未娶妻,白夫人清早便携了大小姐白郁前去城里最好的成衣铺,其中含义已不言而喻。
而对待她这个外宅庶女,只一声通传罢了,当然还不忘叮嘱她注意礼数,元蓁打着哈欠摆了摆手,李嬷嬷脸色发黑地离开了房间。
李嬷嬷一走,白灵立刻粗线条道:「原来大早上娘让我出门是为了这桩。」
她还不乐意,死活不出去,直接躲来了元蓁这里,连白夫人的面都没见着。
然一回头白灵就笑看向元蓁,「四妹,待会儿我把压箱底给你拿来,今夜好好打扮一番。」
元蓁一怵,立刻果断拒绝。
白家人或许想不通,但久居高位的她却心如明镜。
一个州府里的小小通判求到京城,为的却是一桩上不得台面的青楼之事。
这白家怕是千辛万苦请来了骗子。
第 9 章 白府夜宴
然而到底是白家请来了骗子,还是元蓁看走了眼。
一切很快就会有答案。
午后,白老爷派人前来通传,说今夜府中有贵客上门,各个院子都要早做准备。
元蓁本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着那本《长公主裙下秘闻》,就被小瓶儿精神抖擞地摁到了妆台前。
梳头、扫眉、扑粉、敷妆,然后殷红的口脂一压,元蓁纳闷,上这么艳的口脂,待会儿可要吃多少进肚子里?
又见瓶儿拿起描笔,沾上朱砂,准备给她眉间再来点花钿。
「停,不过是一顿饭而已,又不是赶着去成亲。」
元蓁一挥手,止了瓶儿给她盛装打扮的架势。
又看妆台上摆着一套亮闪闪的金珠头面,如何环佩叮当,璎珞连珠,元蓁不由皱眉,「还是用昨日那套落白玉。」
瓶儿一听,不由急了,「小姐,今晚的家宴是大事,您可不能这么随便。」
说罢,瓶儿又捧出了一套新衣,说这是白老爷午后特地命人送来的。
元蓁看了眼那衣裳,颜色虽艳了点,但料子不错,至少在随州算是少见。
可她只淡淡道:「瓶儿,你忘了我尚在孝期?」
白蓁的生母半年前才葬身火海,虽然不能公然戴孝,但委实不应该盛装打扮。
瓶儿闻言一愣,立刻低下头,有些紧张道:「小姐,奴婢知错了。」
元蓁也不再说,只摆摆手,瓶儿立刻将新衣和那套金珠头面都捧了下去。
依然还是用了那套落白玉,元蓁又随意地点了一套浅月白的素色衣裙。
她本来就不喜欢过于浓烈的色彩,只是过去身为大兴长公主,不得不端持威仪,穿的衣衫大都色彩华丽,款式繁复。
现下无事一身轻,她还想再多畅快几年,怎会去挡白夫人给自己女儿相看的路?
懒散一番收缀,不久后夜幕降临。
很快华灯初上,满院明灯高举,白府迎来了远从京师而来的贵客。
就在元蓁抱着看戏的心思,看那京师贵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时,是万万没有想到,白家,这个在随州城里的籍籍无名之辈,竟会与内行厂提督扯上关系——
元蓁简直想晕死过去。
而且这关系似还匪浅,一场家宴白家竟办得格外隆重,请来了城中乐坊里一干司吹拉弹唱的伶人好些,将花厅外的小庭院占得满满。
隔着一层薄纱,花厅内的席面也是置办得格外用心。
一些不常见的鲜贵食材能看见好几样,元蓁呆坐在桌前,从看见傅春洲被白家老爷点头哈腰地迎进白府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就非常非常不好了。
「呀,这不是品鲜楼里的那位傅公子?没想到爹爹说的贵客竟然是他。」
同样惊讶的还有白灵。
不过很快她由意外变得暧昧,「哎哟,今晚你也省得是什么意思,四妹,我看好你哟。」
元蓁有气无力看她一眼,完全不想说话。
傅春洲这趟南下随州虽然隐瞒了身份,但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来相亲娶老婆的。
虽说大兴一朝,宦官可以娶妻,但傅春洲此人,好洁成癖,还带厌女。
过去也不是没有小宫娥送过香帕荷包给他,可他连看都不看,还当着她的面,烧掉、擦手、再烧擦手的帕子,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连眉毛都不带抬。
是而今夜,也真是委屈了他,要和一众女眷同席。
前厅短短一坐,大少爷白朔闭门思过大半个月后,乖觉了不少,如一只蔫鸡般,跟在白老爷身边,接着白家三位小姐相继露面见礼,白老爷便将傅春洲引向了花厅。
今夜他孤身而来,没有带任何侍从。
换了一身朱槿暗花罗的袍子,将人衬得鲜亮又贵气。
只是那份贵气之中,总是透着一抹寡薄。
不期然间流露在眉梢眼角,就算是笑着,也让人觉得阴冷又疏离。
元蓁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今夜怕是不能善了。
相较于元蓁的大难临头,和她同路的白灵却叽叽喳喳个不停,小妮子遇见了熟人,当真是好不开心。
进入花厅后众人落座,今夜白府的席面摆得虽大,但入席的,只有白家夫妇,和一位少爷三位小姐。
元蓁不敢多看傅春洲,基本上都是低着脑袋,做鹌鹑样。
白灵却是见到熟人的异样开怀,将将坐下就主动和傅春洲搭话,「傅公子,好巧啊,没想到爹爹说的贵客就是您。」
傅春洲回以一笑,「白三小姐,真是巧呢。」
说着,他的目光移向了元蓁,似乎也在等她一句「好巧」。
元蓁正低着脑袋装看不见也听不见,白灵见状,赶紧踢她一脚。
那一脚还颇重,惊得元蓁抬起头来,才发现,满桌人包括白老爷和白夫人都正看着她。
「呵呵,是啊,好巧。」
有什么巧的,元蓁敷衍笑笑。
白老爷立刻尴尬又不失活络地哈哈一笑,只闻他道:「没想到傅公子已见过小女,小女们多顽劣,若有冒犯,还望傅公子海涵。」
闻言,傅春洲睨向元蓁,侧眉轻笑,「白老爷客气,三小姐娇憨可人,四小姐冷若冰霜,都是不可多见的佳人。」
冷若冰霜?
好吧,我忍。
元蓁眼睛都没眨,就盯着桌上的菜,继续冷若冰霜。
白老爷顿时有些尴尬。
白夫人见状,赶紧推荐她家大女儿,「傅公子,这是小女白郁。」
「我家郁儿从小饱读诗书,不爱在外面抛头露面,前几日没与妹妹们一道出门遇见傅公子,真是可惜。」
白夫人这话一拉一踩,但段位明显不高,虽踩了那外宅庶女是个爱抛头露面的,但也不小心捎带上了自己的小女儿。
傅春洲闻言,只笑笑,并不说话。
白灵和白郁似乎都没听出异样,前者正香喷喷地吃着菜,而后者则低着头,满面羞涩胜芙蓉。
顿时,元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为白夫人和白大小姐的眼光。
但白老爷显然有两分眼力劲儿,赶紧斥责一句,可说的却是,「什么露不露面,成天关在院子里,都闷坏了,是该多出去走走。」
白夫人似乎没想到自家老爷会当着外人的面维护一个庶女,顿时脸色很不好看,但贵客当前,也只得讷讷闭嘴。
这短短一幕,只是几句你来我往的对话。
但落在元蓁的眼里,却似乎有些异样。
是白老爷的态度过于谨慎?还是他太过维护自己的女儿?
一时间,元蓁虽觉有异,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接下来白老爷很快将这场家宴拉回正轨,有酒有菜,有歌舞伎伶,还有相谈甚欢。
只是这相谈甚欢,出声的大多是白灵。
她是没有什么心理包袱,还自当起了媒人的角色。
三五句话里,总要带上一个元蓁。
委实是古道热肠,让元蓁内伤吐血。
自然也提到了前几日在品鲜楼里的那壶雪顶银毫。
元蓁吓得寒毛倒竖,白灵却哈哈笑道:「四妹就是害羞,明明极喜欢那雪顶银毫,却偏说不爱,四妹,你在害羞什么呢?」
我踏马……
元蓁的脸已是僵到不能再僵,看白灵那满面生动的模样,元蓁张了张嘴,又强行闭上。
她是怕了自己说什么,白灵就拆什么。
再被她拆下去,傅春洲肯定今晚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
她只能异常僵硬地笑笑,不说话,低头吃虾。
却见盘中鲜虾没有去壳,她完全无法入口。
以往都有宫人伺候,哪里需要她自己动手,是而她临徽公主从来就没有剥虾剔螃的技能。
元蓁郁闷地用筷子戳了戳虾,难得吃一次海错,真是浪费。
直到把虾都戳烂了,都还没戳出肉来,元蓁气闷地夹了一口面前的白菜,无味地嚼着。
她这小动作自然也落到了其他人的眼里。
白夫人见状,向一旁的下人摆了摆手,「去,帮四小姐剥虾。」
说罢,白夫人又向傅春洲笑道:「让傅公子见笑了,我家这四姑娘自小养在外宅,前些日子才接回来。」
所以这话不仅在变相强调她是一个庶女,还寡闻少见,连虾都没吃过。
没想到平日里这白夫人不显山不露水,与她鲜少交集,但到了女儿的终身大事面前,表现得则像个勇士。
元蓁自是不会与她计较,更还暗暗庆幸白夫人努力为自己的女儿吸引注意力。
然而白郁实在太不给力,在白夫人的频频暗示下,只羞羞涩涩地敬了一杯酒。
话都没说上几句。
还不如白灵豪爽,「傅大哥,我敬你。」
酒还没过三巡就成了傅大哥。
元蓁只想扶额,却不料下一刻被白灵一拽,「四妹,你也敬敬傅大哥。」
元蓁被忽然拽了起来,手里还被塞了个杯子。
白灵迅速将酒杯斟满,还朝她努了努嘴,那意思就两个字——
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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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错=海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