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让她送客
此时元蓁已站起身来,满桌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她的身上。
白老爷的眼神有些不可名状,白夫人则暗暗咬牙。
可最让元蓁如芒刺在背的,是傅春洲的目光。
他正看着她,狭目微眯,带着思量。
他毫不避忌地直视着她,眼中透着些许兴味,却又像在讥笑。
他似乎想从她某个细微的表情里,捕捉一个定论。
然后再给她一个或生或死的结局。
元蓁闷了闷,几乎没有太多挣扎就捧起了酒杯。
「傅公子,白蓁敬你。」
天知道她这「敬你」二字说得如何勉强又生涩,曾经的长公主临徽除了敬天地鬼神,敬皇天后土,便是敬列祖列宗和已故的父皇母后。
这一刻隔着桌席,傅春洲看着她,唇边缓缓绽出一抹笑靥,那笑不知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只见他举了举杯,「四小姐,有礼。」
杯酒下肚,元蓁坐回凳子上,这时下人将已剥好的虾端了上来。
可此时她已毫无胃口,那脆嫩的虾肉连看也不想看,就嚼着碗里的大白菜。
一旁的白灵见她对虾肉视而不见,以为她在害羞方才的敬酒。
白灵凑了过来,夹了她盘里的虾,还促狭道:「先前也没见你是这么个羞涩的性子,怎么太紧张了?来来来,喝一杯就不紧张了。」
元蓁正郁闷着,又被白灵劝了两杯酒。
她酒量奇差,几杯黄汤下肚后,脑袋就晕乎乎。
但头晕归头晕,理智还是强行留住,她生怕自己酒后失态,只扭过脑袋看花厅外的小曲伴月。
而席上的人在说些什么,元蓁基本没有再注意听。
好在白府这一场宴客并没有持续太久。
稍晚,小宴结束。
傅春洲在白老爷的盛情挽留下,今夜暂住白家。
元蓁一听,小心肝扑扑乱跳,恨不得脚底抹油迅速回自己的院子。
却被白老爷一句话点住了身形——
「四丫头,你去给傅公子引路。」
白老爷此言一出,白郁目露怅然,白灵则一脸兴奋地在背后猛戳元蓁。
那些微的酒意顿时被吓醒,元蓁立刻以手扶额,状似不胜酒力道:「爹爹,我有些头晕,还是让别人……」去吧。
哪想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身边的白灵就忽然推她一把,「妹妹正好去吹吹风,醒醒酒。」
元蓁回头,盯着白灵,简直怀疑她是傅春洲派在白家的卧底。
一旁的白老爷似乎也有些尴尬,他顿了顿,却是附和道:「四丫头去吧。」
就这样,墙倒众人推,元蓁送傅春洲去客房歇息。
此时天已尽黑,出了小花厅,院子里已点上了石灯笼,可这些在元蓁眼里,都是昏黑一片。
她的眼睛一直不大好,到了夜里总是茫茫然,看不清。
现下让她送人,实属为难。
小五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丫头瓶儿极有眼色地落了几步跟在后面。
元蓁不得不与傅春洲同行,却全程无话,只低着脑袋努力看路。
傅春洲不紧不慢地走着,目光不时扫向一旁认真走路的元蓁。
他的神情很淡,寻不见一丝酒意,却在不经意间忽然开口,「白府可还住得惯?」
元蓁猛然一愣。
后背冷汗乍起,眼睛顿时更瞎了。
她努力去看三步外小五手里提着的灯笼,脚下发软,嘴上却十分轻松,「瞧傅公子这话说得,白府是我的家,怎会住不惯?」
「噢?」傅春洲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低头看向她,双眸倒映着月色,幽深异常。
「没想到四小姐半年前才住进白府,这么快就习惯了白家的生活。」
这话让元蓁一窒,心跳顿时又漏了几拍。
她惊愕地微微张嘴,瞪大双眼瞬也不瞬地看着傅春洲,啥也看不清的眼里,只有他一双直透人心的眼眸。
那双眼太深太冷,泛着幽幽银芒,像极了一条伺机而动的响尾。
元蓁被那双眼攫住,似也要没了呼吸。
然下一刻她却紧抿住唇,狠狠冷下了脸,「没想到傅公子有探人阴私的嗜好,白蓁生母乃白家外室,的确上不得台面,若傅公子要拿此事折辱于我,那大可不必。」
说罢,元蓁一转身,冷着脸向前走。
状似恼怒,实则心中吓到尖叫。
前面的小五显然也没想到四小姐竟半道发起了脾气,大气都不敢喘,赶紧提着灯笼向前走。
自也忘了提醒脚下。
而元蓁正扮着气恼,又兼夜盲眼瞎。
匆匆向前走,脚下的台阶硬是没看见,脚一踢,人一绊,连叫都来不及叫,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栽进一旁的花丛里。
可下一瞬,傅春洲两步上前,伸手就将她稳稳接住。
他的手臂勒在她腰间,硬若铁骨,沉稳有力,权不似一身华服下的单薄。
而元蓁则挂在傅春洲的臂弯,惊得满身冷汗。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瓶儿赶紧上前,查看她家小姐是否受伤。
元蓁虚虚站好后,立刻从傅春洲身边退开一步。
然脚踝却传来一阵刺痛。
「我没事。」
她摇了摇头,客房的院子已近在眼前,现下她只求赶紧将身边的尊神送走。
继续坚持着向前走,踝骨越来越痛,好在剩下的路程有瓶儿搀扶。
小五已进了院子招呼候着的下人,很快一名小厮迎了出来。
「傅公子早些歇息,白蓁就不打扰了。」
止步在房门外,元蓁勉强一笑。
傅春洲转头看向她,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脚下,淡淡道:「进屋。」
说罢,他一撩衣摆,走进房间。
只见他轻轻一抬手,左腕转动指尖微拈,下一瞬房里的数十处烛灯陡然一同亮起,顷刻间一室灯火通明。
正在房里点灯的小厮愣愣,赶紧放下手中短烛。
元蓁站在房门外,终于看得清眼前。
却怎敢进屋?
可她连番的「不不不」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男人慵懒的声音再度传来,「白小姐不喜欢雪顶银毫,可在下的一位故人却十分喜欢。」
他站在房里,锦袍鲜亮,眉眼妩媚,似是别有深意地朝她一笑,「这真是有意思呢,白小姐不想听听?」
第 11 章 一杯热茶
谁想听啊!完全不想!
元蓁心中咆哮。
但以她对傅春洲的了解,他既已开了口,那她最好不要拒绝。
无奈之下,元蓁只得跛着脚走进屋。
今时不同以往,她已失了身份的仰仗,委实是怕傅春洲此人的手段。
傅春洲眯着眼,看元蓁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他哼了哼,翻开桌上的茶杯,慢条斯理地倒着茶水,对房里的下人吩咐道:「这里不用伺候了,下去吧。」
小五得令,立刻带着伺候在房里的小厮退下。
可让元蓁没想到的是,瓶儿竟然也跟着脚底抹油,「小姐,我先回院子收拾东西。」
接着一溜烟,人瞬间都跑了个精光。
独留两扇打开的房门空荡荡,冷风一阵阵灌入屋内,元蓁被风吹得头疼,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一声,她用袖子捂住半张脸,悄悄吸了吸鼻子。
酒气已被寒风散了大半,此时元蓁站在房间里,只觉得浑身发冷。
傅春洲看她一眼,轻轻一摆手,转眼间两扇房门便「砰」地一声重重关上。
顿时风没了,可房里却静得可怕。
这时,傅春洲提起茶壶,缓缓斟好了两杯茶。
元蓁已知是逃不过,干脆走到八仙桌前一屁股坐下,顺带悄悄揉了揉刺痛的脚踝。
同样酒后吹风,她有些口干舌燥。
正欲拿起桌上一杯斟满的茶,可傅春洲却比她先一步拿起了茶杯。
元蓁一愣,手还尴尬地停在半空。
抬眼就见傅春洲拿着那杯茶,慢条斯理地把玩。
小小的薄瓷杯里盛满琥珀色的玉液,瓷杯旋绕在他指尖,茶水却丝毫不晃。
他垂眸在杯上,看了半晌,忽然轻笑,「白小姐好像很怕我?」
元蓁眼皮一跳。
人却笑道:「怎么会?傅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白蓁生于乡野,从未见过傅公子这般神仙一样的人物,适才有些紧张了,公子您别介意。」
元蓁自是知晓从宫里出来的人,各个都是七窍玲珑心,最善揣摩他人心意。
而傅春洲此人,除了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还有常人做不到的心狠手辣。
元蓁胸中腹诽,面上却延着笑脸。
只管拍马屁。
然而她这显然浮夸的溢美之词,却似乎取悦了对方。
傅春洲把玩着瓷杯的手一停,掀眸直视着她。
一双美目盈盈,似含三分柔情。
生得一双好眼,就是占便宜。
哪怕正做着最狠毒的算计,都让人以为在暗诉衷情。
慢慢的,傅春洲唇边那抹弧度越来越深,他慢悠悠地瞥她一眼,轻声嗤笑,「白小姐真是伶牙俐齿,几日前傅某还是个以色侍人的,现下就成了风流倜傥。」
说罢,他也不看她僵硬的脸,只将手中那杯茶往她面前一放,「喝吧。」
盯着桌上的茶,元蓁满头冷汗,她都快忘了前几日在品鲜楼里,她曾对他评头论足,大放厥词。
现下不由暗暗叫苦,就知道那会儿他不仅听见了,还拿小本本记下了。
元蓁异常尴尬地嘿嘿一笑,什么话都不敢接。
只低头喝茶。
然她端起茶杯,竟意外发现手中瓷杯温热,杯中茶水还冒着薄薄热气。
她不由看了眼桌上的茶壶,确定这是提前备好的茶水,早已凉透。
再看傅春洲面前的那杯茶,也毫无热气。
元蓁心中打了个突,却什么都没有说,只垂着脑袋,小口小口地喝着茶,模样再乖巧不过。
热茶入喉,带来一阵温热,瞬间暖了她被吹得发冷的身体,似乎连头疼也好了些。
很快杯茶见底,她犹觉不够。
巴巴地将小杯子往桌上一放,还悄悄放得离他近了些。
却不敢出声。
就那样巴巴地看着,像一只小可怜。
可不是一个小可怜么?
哪怕心中再多不忿,或被吓到崩溃尖叫,面上都不敢表露丝毫。
面对傅春洲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她只能绞尽脑汁,不断装傻充愣。
当真是好不辛苦。
似乎明白了元蓁的暗示,傅春洲提起茶壶,给她倒上第二杯茶。
「看来是我误会了白小姐。」
他似乎心情不错,唇边带笑,尾音微扬,「如此甚好,也省了那些不必要的口舌,你也知白府现在的日子不好过,且就明日吧,白小姐也不需要收拾什么。」
什么收拾什么?他在说啥?
元蓁听得莫名其妙,皱着眉头疑声,「你在说什么?」
这时,傅春洲将手中第二杯热茶放到她的面前,缓缓一笑,「白老爷将你抵了给我,明天你就随我一同南下。」
「什么!!」
这天外飞来一句顿时惊得元蓁拍案而起。
桌上的小茶杯也晃倒了,热茶滚了她一手。
她无暇去看,满脑袋只有那句她被白家给抵了。
「傅七你可别乱说,我怎么可能被白老……被爹爹抵了——」
元蓁又急又气,险些说漏了嘴。
闻声,傅春洲忽然敛了笑意,抬眼向她。
他望着她,眸光幽幽,一字一句,「白家欠我什么,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明天随我离开,即可。」
这一句就将元蓁堵得说不出话来。
她张了张嘴,脑海里嗡嗡作响,完全是被雷劈中的感觉。
片刻后,她终是愤愤道:「我不信,我现在就去问爹爹——」
说罢,元蓁起身就向外走,完全顾不上脚疼。
相较于她的仓惶离去,傅春洲则坐在房间里,面无表情。
片刻后,他扶起桌上被她弄倒的茶杯,又斟上一杯冷茶。
拿起杯子,他仔细端凝,目光落在杯沿上一道她留下的浅浅唇印上,许久,他缓缓一笑。
然后,就着那唇印,他将茶水送入口中。
第 12 章 以身抵债
离开客房后,元蓁一路直奔向主屋,顾不得冬日寒凉,也顾不得看不清路。
满脑袋只有「她被抵了她被抵了」几个字。
幸而她奔出客房时,明月从云后露了脸。
仿若也在看白府这场热闹,那月色还异常敞亮。
有月光开路,虽然依旧踉跄了几次,但一刻钟后,元蓁终于来到了白老爷的院子,可得来的结果却与傅春洲所说并无二致。
甚至白老爷还将她带到书房,老泪纵横道:「四丫头,我们白家是生是死,都在那傅公子的手上啊。」
那一夜,元蓁看着快要给她跪下的白老爷,怔怔许久,终是沉默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她枯坐半宿,在天将拂晓时,她长长一叹。
罢了罢了,就当替白蓁还白老爷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至此,重获新生还不过半年的元蓁。
就在这么一夜之间,再次跌回了上辈子的那个泥潭。
而这一次跌的姿势还比较清奇。
没了尊贵无匹、人人忌惮的长公主身份,她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抵债丫头,伺候在时任内行厂提督傅春洲的身边。
不过,她也心知自己并非真的无足轻重。
傅春洲之所以会在白家三姐妹里选中了她,恐怕还是因为白四小姐有着和临徽公主一模一样的容颜。
思及此,元蓁不由重重一叹。
一场神鬼之事,竟也能凑成另一场阴差阳错。
她元蓁,真的是,太南了。
……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得非常快。
快到元蓁一觉醒来,小瓶儿已经收拾好了包袱。
「小姐,快起来吧,马车都在府外候着了。」
元蓁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看着瓶儿忙进忙出,似乎毫不惊奇她家主子即将被卖掉。
「候着我做什么?」
她如一根木头杵在床上。
这下,瓶儿终于惊奇回头,「小姐您昨夜不是跑去老爷的院子,求着要和傅公子一起走吗?」
元蓁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
当元蓁收拾妥当后来到白府大门。
白家上下的重要人物早已候在了门口。
还有些听闻昨夜之事,在附近探头探脑的丫头小厮。
众人都知,昨夜白府贵客上门,小宴结束后,白四小姐假借摔倒之名,当晚就自荐枕席,攀上了高枝。
其中说得绘声绘色的,就有小五和那个点灯的小厮。
当然这些细节元蓁并不知晓,但就从瓶儿后来的三言两语,和白家众人神情各异的目光中,她也约莫清楚了这件事的大概轮廓。
在白老爷略带回避的目光中,元蓁听他草草交代几句,没有说话。
都是些冠冕堂皇之辞,连为女儿争取一个名分都没有,草率到几乎像在送瘟神。
而相较于白老爷的不自在,白夫人就全程黑脸。
想来也能理解,一个外室的女儿踩着家门的脸面,攀上了京城来的贵人。
这事若传出去,白家另两个待嫁的女儿将颇受非议。
然事已至此,白老爷显然宁愿让白家受到非议,都不愿招来灭顶之灾。
还有一桩白朔闯下的祸事,若送走一个庶女就能保阖府平安,那便是上上之策。
元蓁心中门清,但依然不免有些伤怀。
为那四小姐白蓁的坎坷命运。
一场简单的送别很快结束,大小姐白郁没有出现,倒是白灵终于等到其他人都叙完话后,将元蓁拉到了一边。
「我信你自荐枕席,但不信你会随那傅七公子离开,白蓁,你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果然,还是有人了解她。
元蓁有些感动,看着白灵情深脉脉。
「你这般看着我作甚?」白灵抖了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只见她神色一正,靠向元蓁,「你若是被胁迫了,就眨眨眼。」
元蓁微顿,眨了眨眼。
但旋即就伸手拉住了白灵,失笑,「傻丫头,就你最机灵。」
什么都猜中了。
「我不过是想随那傅公子去见识一下京师的繁华,是不是真像话本子里写的,高檐歌舞,满楼香风,遍地琉璃玉瓦。」
白灵却皱起了眉头,「你可不像贪恋繁华之辈。」
闻言,元蓁一笑,拍了拍白灵的手,「小白灵,这世间有高台宴宾客,有杯酒释兵权,还有刀光剑影血溅三尺不惧神明。而我,既然老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那我定是要去为自己搏一搏。」
「博一个大好前程?」白灵听得似懂非懂。
元蓁摇头,「搏半生无忧。」
……
既然逃不开漩涡,那就勇敢转身,去面对。
或许还能柳暗花明又一村,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是不得不离开白家的元蓁,踏上马车前的心怀悲壮。
颇有种即将投身火海,重回樊笼的唏嘘惆怅。
挥别白家众人,元蓁上了马车,傅春洲果然也坐在车里。
此番他倒是耐性极好,没有计较她在外面与白家人话别耽误的这一阵功夫。
捡着马车一角坐了下来,元蓁十分乖巧,乖巧到成了一朵长在角落里的蘑菇。
好在这辆马车很大,内里舒适柔软,软垫毛毡一应俱全,角落还燃着一炉淡淡的石叶香,分外安神。
两人同乘车内,也不觉得拥挤,元蓁坐下后与傅春洲还有三四步距离。
然而正当元蓁端坐角落等待马车启程时,忽然她身边的车帘被人一掀,一本书被投了进来。
「喏,这本书我忘了还你。」
马车外的小白灵还向她挥挥手,元蓁低头一看,瞬间就绿了脸。
她几乎是连蒙带藏地将那本《督公艳录》卷进包袱里,一番响动,对面的傅春洲只抬了抬眼皮,似乎并未注意。
很快外间车夫打马,两匹高头大马「嘚嘚」迈蹄,前后护卫十余骑一同离开了白府。
随着窗外街景渐渐陌生,不多时,马车便出了随州城。
走上官道,两侧满目翠意,入了冬日也不觉枯败。
但行人却渐少,除了偶尔能看见几处茶铺,遇上几路商队,便只剩下单调的车马行路声。
元蓁看了一阵,知道自己重生以来的半载轻松,就此宣告结束。
从今以后,她将不知踏上何种旅途。
还指不定下一个路口,傅春洲就挖个坑,直接将她埋了。
既不惊动白家人,又让她死得悄无声息。
这般一想,元蓁忧郁的目光忍不住悄悄飘向傅春洲。
自她上了马车后,他还未与她说过话。
只靠着软垫,单手撑额,闭目养神,模样散懒又舒适。
唔,还特别好看。
不由得,元蓁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在郁惧中欣赏起美人来。
今天傅春洲换了一身衣裳,依然是红衣,只是和昨日那套勾勒身姿的朱槿暗花罗相比,今日这套衣衫用料轻薄,飘逸十足,广袖薄纱处暗绣苍槐。
是艳而不俗,媚而不浊,更有一股清俊洒脱,颇有魏晋之风。
元蓁心中「啧啧」,想寻常人是当不起魏晋的飘逸俊美,便是附庸其风,也多有做作之感。
可这傅春洲偏生异样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