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超市布局图下，站着四五个人。
郭梨和顾小青盯着墙上的平面图看了很久。
南国大超市虽然没有对称平分一说，但基本以最中间的道路为分界线，可以区分出左边和右边两块区域，左边以食品区为主，前面七八排货架是零食、饮料、调味品等。后面的大部头是类似微型菜场的熟食和生食。中间是一系列水果柜子，贴着墙最左侧的是水产区，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海鲜在卖。
处在右边的是由图书区域和电子家电组成的，图书更靠近超市的底部，往两者的中间地段继续往前走，是面包房，烘烤着各种各样的面包，右上角靠近收银台和大门的地方就是休息区了，也是食品加工加热处。只要结完账都坐在这里享用美食。
而超市底部的计费室则是一间一间的透明房间，与整个超市格格不入，像是刚新建成的。
倒数一分钟，没有时间了。
一系列食物在酒九的脑袋里闪现。
他分析了 7 个采购者，里面都提到了吃的方面，那么食品区会是采购的重头。他跑到了右边家用电器区域，想成为一把在隐秘角落里的扳手。但那一排的数字显示 1。
而与其他区域那容纳人数的绿色数字不同，红色显示，这个区域只能藏匿一个人。而那个人已经拿着东西进了计费室。
该死！太慢了。
食品区那里还有 14 个名额。图书处还有 2 个名额，但有资料显示，有一个购物者拥有阅读习惯。喜欢看推理小说。
来不及了，虽然食品区是大类，东西也是最多的，木藏于林，或许有机会。
他抓了一袋零食直奔计费室。
有些人走得很慢，有些人在飞速奔跑。顾小青到现在还觉得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腿上因为摔跤，现在才隐隐肿起来。
那个跟着年轻男人跑了的老妈说过，人生苦短，及时享乐。你啊，就是不像我。小小年纪想那么多干嘛。
少年老成是顾小青给其他人的印象。
她抓了一瓶 XO 烤肉酱，那是她最讨厌的酱料。再加上这边是海边小镇，应该大家都会拿海鲜酱吃海鲜的吧。
她跑到了底部的房间，只有最后一间还空着。
里面像是扩大了一些的更衣室，正中间有一个计价枪。她深呼吸一下，把瓶子放在房子中间的台子上。然后把计价枪对准自己的额头。按了下去。
头晕到想吐，就像是捏住鼻子，在原地打转二十圈。
当顾小青睁开眼时，她大叫了出来，自己距离地面足足有四五米之高。
她只是探出头，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往前倾倒。如果真的摔在那么高的地面，那肯定会半身残疾了。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不，会死。
她听到了来自自己身体里，酱液晃荡的声音。在旁边一连串镜面反射中，顾小青看到了这辈子都不可置信的一幕。
自己真的变成了一瓶 XO 烤肉酱！
原来真的不是距离地面五米，而是自己变小了。她只在酱料区的第四层，实际离地大概一米左右。
她赶紧控制身体里水分的重心，才没往前摔下去。
一身鸡皮疙瘩，但往下看，自己已经没有手臂了。
只有光滑的玻璃瓶身。
抬头望去，超市里一片空旷寂寥，但顾小青知道其他个玩家都藏在各个地方。在这座超市的上面，缓缓降下来五十多个圆柱体，里面放着玩家们各自的身体。顾小青发现了自己的身体正泡在类似福尔马林溶液里。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叮咚」的声音。
脚步声，踢嗒踢嗒，还有一个脚步声，哒哒哒。
两个不同的脚步声。
两个购物者。
她不敢身体前倾，但不向前就什么都看不到。她微微地探出去一点儿。
自己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头。
一瞬间，顾小青的心脏停了那么一下。
眼前的东西，换算成人类比例应该只是个孩子，但因为自己变小了，所以看起来却像个巨人一般，但更加恐怖的是他的脸，那是一张五官错位的脸。
嘴在最中间，眼睛长在右边下巴处，耳朵在眼睛的位置，鼻子在左半边的脸上。这张脸就像是把所有的五官抓在手心，然后随手一掷拼接而成的。
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停止思考，她逼迫自己不要晕倒。
一双巨大的手从右边伸过来了，是要抓向自己么。
她想往后退，但自己已经没有双腿了，只是一罐玻璃瓶。
手马上要抓向自己了。
她能闻到那双手，掌心的气味，能听到巨人鼻子里呼出的气息。暖烘烘的。
她第一次意识到死亡离自己那么近。
那双手抓着一个瓶子出去了，并不是顾小青，而是和她隔了四个瓶子的海鲜酱。
她一下子意识到了，是之前那个在人群中间的男人。那个说自己参加过综艺，然后做生意赚了很多钱的中年男人。
即便是变成了海鲜酱，顾小青也一眼认出来了。
她看到他呆滞的表情。
扭曲人想把海鲜酱放进篮子里时，一下子没拿稳，摔在地上，竟然碎了。
扭曲人吐了一下舌头，一跑一跳地离开了放酱料的两排架子。
顾小青看着地上的碎玻璃和紫黑色的汁水。
再抬头，南国大超市上面悬吊的容纳中年男人的器皿，男人的身体四分五裂了，血水染红了浸泡液。内脏从碎裂的肚子里飘荡出来。
变成的商品受到伤害，将会百分百地反映在肉身上。
碎裂一地的中年男人好像要说什么，他还没完全死透。
他看着自己的肉身碎了，眼泪流了出来。
身为瓶子的「他」当然没有真的流出泪水。但同为玩家，不知道为什么，顾小青瞬间理解了这层信息。
这一切都是真的。
没有大投资的综艺节目，没有制作人，没有幻想，这一切就是真的。
这就是一旦踏错，就会死的死亡游戏。
林老师被一股绵密的咸味所包围，他真的变成了一条章鱼。
唉？！
怎么做到的。
最新的 VR 技术？
那也太像了吧。
隔着玻璃板，他看到了惊人的一幕。有个苹果在地上滚动，仔细看，其实是一个中年女人。最开始大家聚在一起，互报身份。那个女人是一个茶商，还一直给大家发名片。
她在逃跑。
刚才很多人都选择成为快餐食物。
林老师看到那个小孩购物者。咦，他的五官怎么怪怪的。小孩抓着三文鱼三明治和一份猪排饭去自动结账。随后，他将三文鱼三明治放进微波炉里加热。隔着玻璃，他惊讶地发现，器皿中一男一女的身体开始逐渐变得焦红。
微波炉的原理是通过微波的穿透、反射，产生分子震荡，来加热东西的。容器中的人的嘴角流了血。下一秒，他脖子以上的部分消失了，边缘是一排凹凸不平的牙印。
边缘的肉末飘荡在水中，有着别样的美感。
随后，在带着血沫的水中，那个人被一口一口吃掉了。
休息区，就是那个五官扭曲的小孩吃掉了三文鱼三明治。
猪排饭经过加热后，也奄奄一息。
林老师能感受到猪排饭的恐惧，那是一个大叔，是个爱讲笑话，有点没分寸的人。
同伴在眼前惨死。
孩子把猪排饭递给另一个大人。
那个人的头是一朵合在一起的鲜花，当猪排饭被打开，鲜花也张开了，露出里面一圈尖锐的小牙。
林老师望着这一切，惊呆了。
当他还没回过神来时，已经有人来到了水产区。
那人蹲下后，眼睛隔着玻璃往里面看，竟然是木偶的一张脸。
「妈妈，我不想吃肉，我想吃鱼。」木偶女孩说道。
「那妈妈给你买一条。」
木偶妈妈想去捞鱼，捞到了林嘉文。
「妈妈，那个是死鱼。」
林老师看到一条小黄鱼翻过了肚子，漂浮在水上。
「那就算了。」
她把鱼放了回去。
那只巨大的眼睛隔着玻璃，再次看向林老师。
「妈妈，鱼缸里怎么会有这么丑的章鱼的，我们把它捞出来吧。」
「妈妈先去结账，你等在这儿。」
木偶脸妈妈抓了另外一条活鱼，而木偶脸女孩则试图用捞渔网把他抓起来。
但三番几次后，又捞不到，那女孩开始生气起来，搅动鱼缸里的水。
林嘉文翻了过来。
「脏。别动了。」
一分钟后，木偶脸妈妈回来，阻止了女儿的行为。
「要讲文明。」
随后，她把袋子打开，抓起那条活鱼，在砧板上甩了两下，鱼很快就死了。两母女一人抓着一条鱼吃起来。母亲划开了鱼的肚子，弄出了内脏后，一点一点抓着鱼肉，女儿则一股脑地咬下去。
连着鱼鳞、肉，内脏一起咬下来，咀嚼几口后，吐出了鱼鳞。
吃完两条鱼，母女两个一前一后地往前走去，但没走几步，一脚踢到了一颗滚落的葡萄。
女孩兴奋地追逐那颗葡萄，最后蹦蹦跳跳地踩在上面。
葡萄很快被压扁在地上。
林老师抬头看去，超市上吊着的器皿，有一个人成为一团溃烂。
这里，是人间地狱吧。
不是综艺，不是游戏，就是地狱。
有人变成生活用品区的一把指甲钳，被木偶脸母亲临走前买走了。在结完账过后，器皿中变成指甲钳的人全身爆炸。
目前超市里有 4 个购买者，但门口液晶屏的数字从原来的 57 一下子变成了 31。
最惨的是，那些最开始根本不当真的玩家，并没有藏起来，有六七个人，意识到一切都是真实残酷的死亡游戏后，他们向着超市大门口跑去。
木偶脸女孩和扭曲人男孩同时发现了他们。
「妈妈，玩具动了。」
那几个人扎堆变成了机器人、小汽车之类的玩具。
他们在前面跑，两个孩子在后面追。
「别跑太远了！」
「是我看到的！」
「是我看到的！」
「是我看到的！」
「是我！是我先看到的！」
「是我！」
两人一人抓住了一辆小车，让两辆车相互对撞，一边撞一边拳打脚踢。
器皿中，又有两个人的肉身几乎已经变形了。
即便泡在水里，林老师也听到了小路上的惨叫。
「妈妈，玩具还会哭。」
「是我先发现玩具哭的。」
「是我！」
「是我，你真讨厌！」
「你才是讨厌鬼！」
两个小孩狠狠地把玩具砸在地上，相互打起架来。
两个大人把孩子拉走之后，车子的一个轮胎已经掉了，都摔得七七八八了。其中那位有素质的木偶脸太太，帮坏掉的玩具结账，然后丢在垃圾桶里。
其余 5 个逃出超市的人，肉身全都爆炸了。
是地狱。
这里就是地狱啊。
当这一切真的在眼前发生时，他激动地颤抖起来，触角向四周伸展开来。
这是最紧张刺激的游戏啊。
货真价实的，可比每天玩的那些手机游戏拟真多了。
「林、林老师，我想回家，呜呜呜。」
林嘉文这条小黄鱼游到了他的身边。
她的鱼鳍颤抖着。
看到这女孩游来游去、弱小无助的样子，他的内心突然产生了某种兴奋。他说了一些「你刚才的表现很聪明」「一定会没事的，我们一定能活到天亮」之类的话。
林嘉文嘴里不停念叨着，「这一切都是梦」「我还在梦里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情」。她朝着章鱼的方向游去。
林老师眉头一皱，本能地往后退一步。
「老师我真的……」
「你别过来。」
你们这些女生，天生带着一股子酸臭味。一旦有了肢体接触，但凡被拍到视频，就会被当成是我在骚扰女学生。
他语气温和了一点：「先别过来，虽然目前没有人靠近水产区，但一直在几排零食货架子那转的，距离我们也不是很远。好好藏起来。」
太棒了。
他全身上下都开始分泌内啡肽。
一种从未有过的想要活下去的渴望出现在身体里。
这是他这辈子玩过的最棒的游戏了。
酒九试图控制自己的重心。
他现在是一包蓝莓口味的薯片。
最后几秒，他冒着极大的风险变成薯片是因为他想赌，赌薯片有两个角，所以他可以利用那两个角走路。
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醒来时，他在货柜的第三层。最明显的一层。
在变小之后，一切都变得巨大起来。地面像是万丈深渊。他深呼吸一口气，斜对面正是顾小青变成的 XO 烧烤酱。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恐惧的底色。
他听到了向着自己这边走来的脚步声。
来不及了，只能赌一把。
酒九从三层高的地方坠落下去。
背部先着地的，有一种昏天黑地的头晕感，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也因为包装内注入过空气，反倒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他想起身，却起不来，两个边角没办法作为支点让自己站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酒九没有办法，只能翻滚着向前。在最后一秒，他进入到了最低一层。而脚步声也停在了这一片的零食区。
他缓慢地往后退，把左右两边的两包薯片安排在自己的身前。但由于动作太大，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想要吃什么啊，猪头？」
「当然是薯片啊，蓝莓味的薯片！」
购买者还在讨论口味。阴影中，酒九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包装），封面的英文以及印在上面的图片显示，自己就是蓝莓味的薯片。
就在这时，眼前砸下来一条厚实粗壮的绳子，直径瞅着和自己的身体差不多宽，像是一条盘踞的巨蟒。
然而，它只是其中一个购物者鞋子上的鞋带。
原来人可以这样巨大。
他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那双脚一动不动地驻扎在离自己十几厘米远的地面。
蓝莓味的薯片周围有么？
他找了一圈，有原味的、红酒烤肉味的、烧烤味的，就是没有蓝莓味的。
不会自己就是那唯一的一包吧。
「没有啊，蓝莓味的薯片，都是黄瓜口味的。」
「那就黄瓜口味吧，随便买几包喝啤酒去了。老开还在等呢。」
「不行哦，黄瓜味的太难吃了，哪个人会喜欢。」
「我就喜欢啊……」
「我一定要买到蓝莓味的薯片！」
「你这破事是真多。」
头顶传来轰隆轰隆的声响，是巨人袖口刮在薯片包装袋上的声音。一个购物者执着于蓝莓味的薯片。
酒九一点一点把两包原味的薯片，推到自己的面前，可退不了了，他已经到货柜的底部了。
那人蹲下头，酒九看到了一个穿着学生运动服，但头是个篮球的怪物。
资料上可没写，有喜欢蓝莓口味薯片的篮球人。
不然自己一定会注意的！
光从篮球上根本看不到眼睛在哪里，但酒九的视线就是被那个头给吸引了。
篮球头微微一愣，在酒九的心里，有什么东西沉下去了。
视线对上了。
「看到你了呦。」
那人的手像条巨蟒，拨开两旁的原味薯片，钻到酒九的前面，指腹间似乎还有着黏性。
距离还差一点抓到自己。
篮球头的人半跪下，手又变长了一点。酒九几乎能看清他指缝里的淤泥。就在指尖触碰到身体时，一声清脆的声响。
什么东西砸在地上。
「阿康，你打碎东西要赔的。我的裤子，怎么回事嘛，这裤子刚穿出来没几天。」
「快溜！别让保安看到！」
「我的裤子啊。先去找地方洗一洗。」
一阵细碎的小跑，声音越来越远。酒九的冷汗都被逼了出来了，如果他现在还是人形的，后背一定湿透了。
他定了定神，缓慢地用左、右两个边角移动重心，钻出来。
顾小青在自己的斜上方，她把旁边的一瓶液体酱油推到了地上。部分酱油飞溅到了刚才篮球头购物者身上。
「这小姑娘有勇有谋啊。」
钟晴又出来了，也是一包薯片。
「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也变成薯片干嘛。」
「你变成什么，我就变成什么咯。」
「你是狗么？」
「我就是为了看你拯救大家才来的呀。」
这样下去不行，这场游戏玩家方太被动了。
资料也并不是完全的资料。
钟晴想了想：「1 后面第二个编号是 17，难道说 1 到 17 号的人都有，但显示的只有 1 和 17？」
「最后一个数字是多少？」
「36。」
不会有 36 个购物者要来买东西吧。
酒九抬头。距离游戏开始只过去了 13 分钟。
等下篮球头可能还会再来。这个地方是没法待了。但是身为一包薯片，去其他的地方只会显得格格不入，还能藏到哪去？
「也许游戏不是这么玩的。」钟晴思考道。
「又想要害人了？」
钟晴愣了一下，然后对着酒九微微一笑：「你也太懂我了吧。」
钟晴：「目前还存活的玩家有 27 位。分散在南国大超市的不同地方。不少人因为选择商品的限制，而不能移动。」
钟晴用下巴指了指斜上方的顾小青。
「她虽然站得高，但很难动弹。顶多跳一跳。而像我们这两包薯片，可以移动啊，但很难爬到高的地方，视野被限制得很厉害。大家各有优劣势。」
确实如此，酒九到现在还是一种世界变大了，而不是自己变小了的错觉。货柜就像是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建筑，让这座南国大超市变成了一座钢筋水泥的丛林。
「你的意思，想要活下去，就要进行联结。」酒九道。
「对。」
与此同时，广播里发出声音：因超市补货，休息 10 分钟，这短时间不会有购物者进入。请好好享受休息时间。
酒九小心翼翼地走出去，来到最中间的大路上。整个超市好像又一下子清静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10 分钟后，还会有更多的购物者进来。酒九环顾四周，大声喊道。
「所有能动的都到中间来！」
没有动静。
时间在流逝着。
酒九第一次那么在意时间的流动，上个游戏对时间的麻木，在现在全部回来了。
很多幸存者可能被吓傻了，还躲着不敢动弹。
「这样的游戏我经历过 5 次，想活命的就出来。」
三四个食物，货品出来了。
水果是最容易移动，且速度最快的，只需要滚动就好了。其次是类似酒九、钟晴这样，有四个角包装袋的膨化食品。然后是矿泉水这类塑料包装的。还有一些从烘焙房跑来的面包。有些过不来的，只能朝酒九的方向眺望。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大概会想到《玩具总动员》之类可爱的动画。但所有人的肉身都悬吊在头顶几米处的器皿内，没人笑得出来。有的只有恐惧和地裂般深邃的绝望。
郭梨也跟过来了，她的选择是成为一本推理小说。
酒九开门见山，再继续各自为营的话，那视野范围只能看到自己周围的几米。如果不在第四、第五排的位置，大多都会被挡住，没法察觉到购物者的到来。甚至很多玩家都不知道自己附近还有其他玩家。
所以要建立一个短时间的沟通网络。
酒九指了指距离所有人最近的一张南国大超市地图。
「我觉得可以把这里分为 4 大块，左边和右边。左分为左上、左下，右边区域分为右上、右下。水产区和面包房等区域可以辅助侧面的玩家。比如拿我所在的左上——零食区为例。那里有四到五个人。如果购物者从超市正面走来，那么在第四、第五排，视野最好的人，要通知到整个左上区域的玩家。当然，如果其他区域的人能接收到信息，就更好了。」
他们试图建立起一套通知机制，比如当正门走进来一位购物者，如果走向左边的食品区，那么食品区第一个收到通知的玩家就要通知这个区的所有人。
「那如果距离太远，说话听不见怎么办？」郭梨问道。
她在图书区，处于右边最底部的区域，和酒九的食品零食区处于对角线位置。而在她周围的也有两三个玩家。她们距离大部分玩家太远，确实声音可能会传递不到。
酒九表示那么就用掉在地上的货品颜色来分辨吧。
这里是超市，包装上的蓝色和红色有很多。
比如零食区第 4 层货架上有很多巧克力，有纯红色和纯蓝色的，到时候可以丢下去一包。看到蓝色，则代表购物者在往左边走来，丢下红色，则表示去了右边。
一套简单的通知系统被建立了起来，那么现在还有一个问题，谁来做第一个观察者。
被摆放在货柜前的玩家，视野多少都会受到限制。酒九想到了一个人，就是在生鲜区的那个戴眼镜的老师——一条大章鱼。
他可以一眼就看到超市门口的路线，清晰，宽阔。
2 分钟倒计时，大家赶紧相互认识邻近区域的玩家，形成攻守同盟，再有序地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酒九则跑到了生鲜区和林老师说了自己的想法。林老师答应了，说看到人往左边走，就游到下面这个角落，如果人朝右边去，就游在上面的角落。
暂停键再一次被按下。游戏继续。
不远处传来了叮咚的电子开门声，来的人是怎么样的，酒九依旧看不清。他已经逐渐能掌握薯片的走路方式了。
如果时间再长些，或许都能顺着杆子往上爬了。但现在的目的只有活着。
他跑回了酱油区的最下排，顾小青就在上面。
酒九望去，林老师游到了下边的角落，说明那个人向着自己的左边区域来了。
他赶紧跑回了薯片货架的最底部，藏在一众黄瓜味的薯片里。
几秒钟后，一个长着鲸鱼头的购买者来了。
长鲸鱼头的人走到了货架中间，拿起一包干脆面，他四处张望，然后用手开始大力地捏着。酒九看着那个人在惨叫，鲸鱼头人却乐在其中。
酒九明白了些什么，其实这些购买者都是人的化身。比如五官扭曲的人，似乎是孩子，之前的篮球头，对应的是运动男孩。
看这个人的穿着，应该是个成年人。他四下观看，确定没有人后，疯狂地捏着泡面。
对方听不到玩家的惨叫。
酒九不敢抬头，他怕看到头顶的器皿中，又一个人的惨状。
察觉到购买者听不到玩家的声音后，他打算赌一把。
他对着右边区域，以及郭梨的方向大喊，零食区来了一位购物者。
鲸鱼头确实没有听到，依旧捏着泡面，像个来解压的疯子。但郭梨那边似乎距离太远了。她依旧茫然地望着前方。
酒九跑到零食区的尽头，把一包蓝色包装的巧克力推到地上。
看到地上的信息后，郭梨通知大家，有购买者出现在超市的左侧。
如果是左侧的话，那他想来图书区，会走更远的外侧的路。她逃进了铁篮子里，里面全都是书。郭梨藏在薄薄的，一团散落的童话书下面。
郭梨闭上了眼，希望食品区的购买者不要走过来。
她原本只是来参加姑姑给她安排的第 37 场相亲，她明显感觉对方对她有好感，但她……毕竟两家的长辈认识，她还是待满了 2 个小时。
郭梨是做婚庆的，策划了上百场婚礼，却始终不知道自己的婚礼要怎么设置。她的业余爱好是一些极限运动，后来在平台发健身照，不知道怎的就变成了女权大 V。其实她就想当个小女人，和喜欢的人相爱一生。
说出来没人信，她单身 3 年了。
喜欢她的女生估计比男的都多。
周五的某个下午，是她的第 43 场相亲，这次的男生还不错，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再聊到下次去哪里约会时，她刚想给出建议，然后眼前一黑，再次醒来就在闯关图世界里了。
即便赢了 2 场死亡游戏，还是没能回去。
这个又要告吹了吧，郭梨遗憾地想。
来不及回忆了，郭梨看到有一个缓慢的人影走来。对方脖子以下非常瘦弱，脖子以上却是一个坦克头。
是资料上的 19 号坦克人。
这个人喜欢看书，是郭梨特别要提防的人。
坦克头去书架了，她走得是真慢啊，郭梨熟悉所有年龄段身体的走路方式，她想到了自己的奶奶，是啊，这个走路的步伐，就是一个老人啊！
所以这里奇形怪状的购买者，都曾经是人类？
郭梨屏住呼吸，慢慢地把自己封面上的几本册子再移过来一点。当她屏住呼吸时，一只大手把四周的书挪开了。
「咦，这本书怎么跑这边来了。」
坦克人居然一眼就看到了她，拿着郭梨开始翻阅起来。
郭梨之所以选择书籍，就是害怕变成食物后会被购物者吃掉，书总不至于。只要自己不被买下来，那自己会是最安全的。
她的心脏怦怦地跳，就像一个被大人双手托起来的小孩。
坦克人掏出眼镜戴上，虽然她动作很迟缓，但看书很快。
她有一页翻得太快，页脚差点撕开了一个小口。
郭梨痛得尖叫起来。
空中，她看到了酒九。
酒九在向自己跑来。
那包薯片在向自己跑来。荒诞中甚至有些搞笑。
他跑来干什么，要救自己？
没必要，只要对方不买下自己，即便是站着把书看完，也还是能够活下去的。
刚这么想完，坦克头合上了书，把郭梨放在了篮子里，一步一步走向收银台。
突然之间，整个超市响起了警铃，灯光也从一直以来的纯白色变成了红色。
郭梨看到了坦克头疑惑中还带着一点惊慌。
随后，一个和她等身高的、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来了，对方的头是一个埃及法老头像。
「不好意思女士，有人举报您有违规举动了，可以给我看一下么？」
「什么意思，什么违规啊？！」
随后，保安在坦克头的靴子里发现了薄薄的单个包装的海苔片。
「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郭梨看着两个巨人离开，自己则摇晃弄翻了篮子，从里面爬出来。
郭梨：「怎么回事啊？」
酒九：「我刚才把海苔片偷偷放进了那个人的鞋子里，然后按了警铃。」
郭梨：「你找到警铃了？」
酒九点点头。
郭梨惊讶地看着这个男生，为什么在死亡游戏里他还可以去帮助别人。
「谢，谢谢……」
「不用，我只是想维持信息传递的网络，如果购物者从你那边离开，你也可以传递信息给面包区的人。」
郭梨看到他又跑去了其他地方。
在之后的 20 分钟，各个区域因为提前知道购买者的到来，也让视野受限的玩家提前获得信息。死亡率大大减少。
鱼缸里，林老师游来游去，观摩着整场比赛。
实在是太棒了，这个游戏比他玩过的任何游戏都要真实，特别是当一个玩家死亡后，超市屏幕上的数字减少一个时，他的肾上腺素就会分泌过多。
游戏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接近一个小时了。
这个时候，超市里重新走进来那三位篮球头购物者。
他们刚才来过，怎么又来了？
其中一个好像换了条裤子。
他看到酒九作为一包薯片正在推两个垫子，到一排货柜的底下。
他是那么认真，似乎还没发现那三个篮球头购物者正在接近零食区。
酒九回头看了下，林老师说不上来为什么，游到了代表购物者去右边的角落。
他撒谎了。
这是他第一次撒谎。
兴奋的因子要爆发出来，回过神，水变得黑乎乎的，他喷射出了墨汁。
酒九在给顾小青找垫子，变成玻璃瓶材质的商品，最大的危险除了被购买，还有就是摔碎。看了林老师的信息，在确定了购买者去了右边区域后，他便继续推动垫子。
顾小青觉得这个大哥哥上辈子是个消防员吧。
「找到了，蓝莓味的。」
一切戛然而止，酒九被提了起来，高度刚好与篮球头平视。
他看清楚了篮球头的表面，那些凸起的颗粒。甚至还有一些灰尘。灰尘的四周是一个打气口。
无力感蔓延全身。
酒九看向超市上端，自己的身体还浸泡在器皿中。
「再买点其他的吧。」
「不用了，啤酒刚才买过了，我们去看球吧。」
「你这人真奇怪，居然用啤酒配薯片。」
酒九进入篮子后，透过缝隙，无数玩家从货架中探出头来。眼神中有的担心，有的很惋惜，有的却是幸灾乐祸，好像他死了，自己的生存率就会高一些似的。
来救救我啊。
谁来救救我啊。
喂，是我救了你们啊。
他拼命地摇晃篮子，可根本没用。
他被带走时，看着钟晴，钟晴只是默默地关注着他，笑而不语。眼神好像一个对某个玩具玩腻的孩子。
他又好像在说，这就是你选择拯救的人，他们只是观看着，什么都不会来帮你的。
酒九害怕了。
在没有时间的小镇游戏中，他一个人躲在厕所里发抖，可那个时候还有同伴，还有一起经历生死的李家臣。
现在呢？
对了，李家臣！
为什么他没有来。
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个笑话。
酒九看到顾小青在说什么，他听不到，篮球头已经走出了食品区，向着收银台走去。
顾小青再也忍受不住，她朝下张望后，跳到了垫子上。垫子起到了缓冲的作用，她滚在地上，一直追着眼前的脚后跟。
「大哥哥，规则，规则里有说可以更换一次商品。」
酒九记起了规则里的这条。
在他身上的条形码要被扫到时，他随便想到了一个东西。
酒九再次睁眼，发现自己在一排牛奶柜中，千钧一发之下，他选择的是一盒盒装牛奶。
没有什么理由，只是下意识地反应。
他安静地站到后排，内心还是激荡不易，自己唯一一次切换商品的机会用完了。
但至少活下来了。
最初那些死亡的人，如果认真读规则，也许也可以避免的。
可酒九即便看了规则，在被抓起来的那一刻，脑袋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直到顾小青提醒。
至少还有人救了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这一排牛奶柜好像是待处理商品，都是临近过期的货品，没有多少人来买，算是冷门区域，距离最近的也就是郭梨所在的图书区。信息依旧在流畅地传递着，因为提前预知了走向。
大家都提前藏好。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死亡人数是 3 人。
目前存活人数为 17 人。
就在这时，整个超市都停电了。一切陷入了黑暗。
酒九的身边，玩具区有 2 个头部是鲜花的购买者，她们则在发抖。
「快走。」
「快走！」
两人小声说话后，溜了出去。
超市一度陷入安静。其他购物者也像是见了光的蟑螂，快步离开。
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在害怕什么？
没有玩家敢放松或者走出来，一股更为压抑的气氛，压在大家的头顶。
酒九发现自己和郭梨的图书区刚好出现了一座「桥」，其实就是一个脚手架，但被横着摆放后，刚好成了两边的天梯。
他来到了郭梨身边。
酒九发现郭梨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她现在是一本书，却在书页乱翻。
「怎么了，冷静一点。」
「我好像，好像来过这家超市。」
「什么时候？之前的游戏？」
「不是，是几年前。我不记得了。」
右边的家电区域出现了一些光亮，然后是一些遥远的，不够清晰的惨叫声，超市门口的数字又降了几位。
「是它来了。」
酒九想到了规则。
【当它来时，其他的购物者都会离去。
它可以无视上面的规则。
它可以倾听到你们的谈话。】
那是一个人，和之前头部呈现各种怪异怪物状的不同，那是一个普通尺寸的普通男性，但距离太远，始终看不清。他在黑暗中，发着一丝淡蓝色的诡异荧光。
最前面几排的，他始终看不到，被家电区的货柜挡住了。
当人数减少到 14 后。
那团荧光走向了烘焙区。
酒九移动到了最左端，他终于看到了，确实是一个人，头部就是普通的男性上班族，唯一的不同是，他的肚子有点大。身体很瘦，但肚子微微鼓起。
对方抓了一个面包，拆开了包装袋，直接啃食起来。
「他没有结账，直接吃起来了！」
「是它，它来了。」郭梨颤抖道。
那个人类形状的它来到了家电区，酒九看得越来越清晰了，它穿着拖鞋，和白色体恤，很简单又很邋遢。
为什么信息传递系统没有走起来！
大家为什么没有通知！
「说说看，这个地方的其他人藏在哪里，说了我就放过你。嘿嘿。」它说道。
酒九呆呆地站着，根本一动都不敢动，虽然它还没接近自己的区域。
它在和玩家说话！
它看得到玩家！
知道有活人藏在货品中。
它在找我们。
酒九的心悬起来了。
「说出你知道的其他人位置，我就不吃你。」
三米外的距离，那个「人」用拳头打碎了玻璃，拿出了指甲钳。
但凡任何一个人看到这样的画面，都会觉得离奇，但所有在场的玩家却只是感到绝望。
这家伙知道我们的存在。
指甲钳哭着说出了一包巧克力豆的位置。
它撕开了巧克力豆，一股脑都倒进了嘴里。
它刚要走，有人叫住了它。
是的，是玩家。
「我给你指出来 3 个人，你能放过我么？」
就是最初那个卖菜阿婆选择的，她一开始并不相信，但后来变成商品后，一直没有被购物者挑选过。
5 米范围内，所有听到这句话的玩家全都一身冷汗。
图书区和家电区离得最近，酒九默默靠近了郭梨，他们两人靠在一起。他在回想自己有没有被那个卖菜阿婆看到。
「你说说看。」它说道。
「那边有 3 个，甜，的圈，圆圈，不，不是，甜圈。」
「是甜甜圈。」
它走到面包区，闻了一下后，说发现你们了，于是很快从垃圾袋中翻到了 3 个新鲜的甜甜圈。
3 个年轻人哭丧着脸。
那 3 个人就是游戏最开始，在停车场时，糊弄嘲笑卖菜阿婆，并且还买了她一些菜的人。它把 3 个甜甜圈全部拆开，然后各自掰开一点，然后重新拼接成一个圆圈。
整个超市都能听到男生们的惨叫。
头顶，3 个人的肉身已经惨不忍睹了。然后，它把 3 个甜甜圈揉成一团，一口吃掉了。
「谢谢，那边还有几个，我都告诉你了。」
卖菜阿婆指了指图书区，笑着说。别抓我。
「放心吧，我不吃电视机。」
说着，它抱起电视，举过头顶，狠狠地砸了下去。
数字再次减少 4 个。
酒九想起来了，规则里说，它是可以无视规则。所以没有结账就能吃掉食品区的一切。
它向图书区来了。
几乎把所有的书都推倒在地上后，它惊讶地走开了。
原来在卖菜阿婆死亡的瞬间，酒九就带着郭梨通过了「桥」，藏进了牛奶货架中。
酒九屏住呼吸，藏在一片盒装牛奶中，郭梨在货柜最底层的缝隙中。
它缓慢地走过，整张脸都泛着青色。
酒九之前没觉得那些头部怪异的人恐怖，但现在面对这个外表人形的东西，却感觉格外恐怖。
窗外依旧是黑色的，但多少也有一些光亮透进来。
还剩下 10 个人。
「我想起来了，这件事发生过！」
酒九直接从货架后面，跳到了缝隙里，看到脸色铁青的郭梨。
「我会参加一些户外活动，这个地方如果没有猜错，是汐潮县。汐潮县本来只是一个人口不足 20 万的小县城，但临山环海，自然风光特别好，地方政府招标了几届大型的马拉松比赛和山地车循环赛，带来了一定的经济，后来建造了这个占地几乎几个足球场这么大的南国大超市，又给这座小镇带来了很多热度。」
经这么一说，酒九是有印象。
他看过一部纪录片，讲述的就是这堪比沃尔玛的南国大超市建立在一座小县城里，并且做了 72 小时的采访，以时间为顺序。
在纪录片里，这座大超市一开始吸引了许多省城、临镇的人，后来则是一些跑长途的司机的必经地，再后来，慢慢地成为了当地人唯一的娱乐场所。有刚下班来买盒饭的；有凌晨两点，有无所事事，没有工作游荡聚集的青年；有每天都来，但什么都不买，就只是坐一会儿的老人。
酒九突然想到了什么，刚才的那些购物者就是当地人！
当地人的不同头部对应的是，不同类型、性格的人。但刚才那个诡异的它却是人的形象。
「但是南国大超市经过了两年就不存在了，因为每到凌晨 4 点，超市都会进来一个流浪汉，并且这个流浪汉的精神有问题，他说自己能听到货物说话的声音，一开始大家只是避开他，甚至他偷吃一些东西也没当做没看见，后来超市的经理将他赶出去，然后，然后……」
「所以不同形象的购物者如果在游戏里代表着正常人类，那么『正常』的人类形象，反倒是不正常。」酒九迫切地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郭梨皱着眉，表情看起来很痛苦，她在极力地回忆这件事。
「后来，我当时是来参加山地车赛听别人说的。让我想想。后来南国大超市里……
「我想起来了，后来他一直偷偷地来，经理有一次没意识到人在里面，把他锁在后面的仓库里，然后不知怎的，因为易燃物发生了火灾，人活活烧死在里面。再之后，南国大超市就没人敢在晚上来了，即便后来花了大价钱修复，当地的老百姓也慢慢的没再来了。」
那个它向着零食区走过去了，途中又发现了两位玩家，并且折磨完他们后，便杀了他们。
还活着的玩家剩 8 人。
顾小青不见了，钟晴应该还在零食区。
突然间，前方一闪一闪的有着什么奇怪画面，是在儿童区传来的。
他跑去看，原来顾小青发现了一个极为隐秘的藏身所。儿童区有一处滑梯，下面对应的就是一个充满海洋球的矩形空间。身藏这个地方，被密密麻麻的各色海洋球包裹，埋入其中，对方一定找不到。
酒九让郭梨现在就去海洋球里。
但钟晴还在零食区。
这家伙在上一场游戏中害死了那么多人，老校长就间接死在他的手上。
或许根本不值得救。
可为什么自己还在往零食区跑。他明白一点，如果现在不做点什么，就好像亲手杀了他。
他讨厌这样的感觉。
他始终不敢跑太快，一来会发出声音，二来那个它就在前面，酒九甚至还能看到对方的脚后跟。
零食区一共七八排货架。
薯片一直处在更靠近门口的第三排。
蓝色荧光一直在向着第三排靠近。它速度不快，匀速前进着。
如果这是一张吃豆人的经典地图，那么酒九和荧光以两个路径在靠近同一个位置，两者间几乎只差了一条直线。
酒九先到了薯片货架下，他发现钟晴并不在第三排。
他是找到了独特的藏身法？
还是变成了其他货物？
天光渐渐变亮，虽然月亮还挂在上空，但隐隐有些黯淡下去了。只要爬上台阶，跳入海洋球里，也许就能逃过一劫。
它已经站在了酒九的身前。
他们两个在零食区遇见了。
「嗨，这里！」钟晴站在水产区底下，对着它叫道。
「这里有 3 个！」他露出微笑来。
它没有低头，一脚跨过了酒九，从胯下望上去，那座山一样的身躯向前走了。酒九只是躺倒在地上，就全身发抖不敢动弹，大小的比例差距太大了。
他以前看《进击的巨人》，觉得不至于那么惨，自己穿上立体机动装置更是可以把巨人耍得团团转。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就是第一集死的命。
巨人在向水产区前进，只要自己往回跑，太阳很快就能升起，游戏就要结束了。
他跑了几步，还是忘不掉钟晴的那个笑容，好像是在讥讽。
酒九开始理解李家臣当着所有人的面骂自己的心情了，也许他就是圣母婊吧。
圣母病也好，道德婊也罢。
怎么样都好。
他依旧转身跑了回来。
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它的么？！
难道玩家只能通过躲藏来通过游戏么！
他想制造一些动静，来吸引它的注意，他不会蠢到自己用嗓子喊出来。
他看到了超市进来，正门进来对应的那台 60 寸抽奖大电视。
酒九是盒装牛奶，他利用货架的边角把自己边上的两个折角翻了下来，这样就有「手」了，他爬上了桌子。
踩在电视遥控上。
突然间，整个空旷的电视上出现了画面，是深夜相声节目。
突然而至的声音吸引了它的注意，酒九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在遥控器上蹦跶了两下，电视切到了一个纪录片的画面。
上面正在播放的是一场森林的火灾，大火燃烧树木时噼里啪啦的烧焦声，从声道里传出来。
它蹲到角落里，抱着一根柱子，很痛苦、很害怕的样子。
运气意外地起了作用。
酒九跑到水产区下面，钟晴用一种像看着怪物的眼神看向他。
「顾小青发现了一个很适合躲藏的地方，我带你们去。」
这话既是对钟晴说，又是对水缸中的林老师说的。林老师死死地盯着钟晴，是这个混蛋把这个怪物引过来的。他本来只是在看好戏，根本没有人发现，他却叫喊了出来。
「林老师我们去吧。」
「谁能确保那个地方比这里更安全。」
「小青发现的话，我相信她。她只做有把握的事。」林嘉文说道。
一个两个都是笨蛋，游戏刚进入最后阶段，boss 都出来了，就快去逃啊。林老师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在观赏一场游戏，但他没意识到他自己也是这场游戏里的玩家。
它双手捂着头，发出尖厉的惨叫。
酒九在水缸下面喊：「快点出来！」
林嘉文焦急道：「老师，我们的地点已经被知道了，一起跑吧。」
「你觉得我不想跑？可我们是鱼类，一出水缸就会死的！」
酒九点破了他们的顾虑：「使用切换商品。」
林老师想把唯一的一次机会留给被抓时，如果现在切换了，逃跑途中被抓住就死定了。
酒九：「还在犹豫什么啊！」
林老师游到了小黄鱼林嘉文身边，发现她嘴唇发青，身体像是雏鸟一样地发抖。他抱住了她。
「你相信老师，老师一直以来都很在意你，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的安全。」他皱着眉头，屏住呼吸说道。
林嘉文红着脸，紧紧抱住老师。
「老师，我相信你。」
玻璃下面，酒九还在试图叫他们一起出来。
「没用的，你别叫了，那两个人不会出来了。」钟晴道。
「你怎么知道？」
「看眼神就知道了。」
它摸着自己的身体，好像知道了没事发生后，立刻跳起来，发怒一般地把那台大电视给砸了。酒九这个牛奶躲在了纸盒装饮料中间，乍看之下，还真瞧不出来。
它走向了水产区的水缸处。
「林老师，它过来了，怎么办？现在。」
「林老师！」
当林嘉文发现自己眼前就是一条没反应的大章鱼时，她呆滞了，随后被一只巨大肮脏的手被抓起来。
然后一把塞进了嘴里。
林老师变成了一颗圆形巧克力，拼命向前滚着。他牺牲了自己的学生，换来时间，一个人逃跑了。
现在，它转身，死死盯着零食货柜。
钟晴还有一次【切换商品】的机会。
当它再次靠近货柜，酒九发现那个「人」的鼻子在动，它在嗅着。
它是根据味道来寻找玩家的！
所以刚才卖菜阿婆说面包区有 3 人，并没有说具体方位，它还是在垃圾桶里找到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它迟早会在儿童区找到那两个女生。
酒九屏住呼吸，它的眼球如同幽静的探照灯，从自己这一排一个一个地扫过去。时间以秒为计算。
它没发现他。
所以屏住呼吸就能躲过去？
他要把这个信息告诉大家。
钟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了，甚至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身上燃烧着火焰，对酒九说：「我赌输了。我以为你会逃的。」
地上有个空酒精瓶，一些液体流出来，流到了它脚上。
火星从薯片上滴下来，将它点燃。
钟晴在火中笑着。疯狂成为了燃烧的燃料，火焰照亮了整个超市。当酒九以为它就会这么消失时，它抓着钟晴飞快地跳进了鱼缸里。
火焰很快又消失了。
钟晴烧得奄奄一息，笑着对酒九说，走。
酒九的面前，是如同山岚一样的巨大怪异人类。
你不可能有办法赢这种怪物的，逃吧。钟晴那双嘲笑的眼神好像在说。
酒九去推动货架，想把货架推倒，但根本没用。
他力气太小了。
他一次次地推着最小的一个货架，助跑加推搡，就是希望把它压在身下。结果还是被抓到了。
那个「人」的鼻息喷在自己脸上，冰冷的，毫无生气。
它微微一笑，说肚子饿了。
它刚要拆开酒九，把牛奶倒进嘴里，突然看了看另一只手上的钟晴，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顾小青一直藏在海洋球里，朝阳已经快要升起来了，现在是上午 5:54，游戏马上就要结束了。
但那个大哥哥怎么还没过来。
她慢慢地探出头，看到头顶，酒九的肉身就像被剥的鸡蛋壳，一点一点消散，一点一点融入培养皿中。
钟晴的胸膛破开，内脏流淌出来。
顾小青爬出去看，那个它像是猫抓住了麻雀在把玩一样。它拿来了一个碗，把酒九（牛奶）和钟晴（薯片），拆开混合在一起。
顾小青把脸埋了起来。
郭梨忍不住看到这一幕，尖叫出来。
太阳还没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