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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憨大小姐

我爹失踪后,作为首富孤女,我被极品亲戚们索要家财。

于是我随口胡扯,说与谢故渊有了婚约,结果却引狼入室。

谢故渊这人不仅凉薄还心狠,逼着我练字,还逼着我承认喜欢他……

1

我爹爹失踪了,据说他在进货的路上不小心遭遇了贼匪,现在下落不明。

还没等我去官府配合调查,一群叔伯婶娘已经把将我团团围住。

她们表面上心疼我一个姑娘家怎么打理得来这偌大的家业,实际上开始盘算分我家财。

族长甚至说,「不如从宗族里过继个男丁在你爹名下,日后也好照顾你,我看我家二郎就还不错。」

我放下茶盏,有些为难说了一句,「爹爹不过才失踪半日,说句不好听的,哪怕爹爹出了意外,我还活着,我未婚夫也还健在。」

听到我有未婚夫,一群人脸色大变。

他们根本不信,咄咄逼人,一个又一个问题丢到了我的脸上。

丫鬟开始绷不住了,因为我的确是在胡扯。

但我运气向来极好,这不,现成的未婚夫来了。

我指着门口院中走来的男人,说:「他就是我的未婚夫。」

谢故渊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过我这种不要脸的女人,但读书人嘛,总有点风骨在,也不至于当场与我翻脸。

我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拉他下水。

我走到谢故渊的面前,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说,「你来啦。」

谢故渊是镇子上的教书先生,写得一手好字,开了一家书社,外地人。

我每天听他名字不下百十次,在外我那些小姐们叨叨叨,在家我爹爹念念念。

我就不懂了,是多么没见过世面,才会把人往死里夸。

直到那一日春日宴,我与谢故渊在桥上狭路相逢,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惊为天人。

他生得极其俊美,肤色是如同闺阁女儿一般的白,眉目清朗,狭长的眼中透着三分凉薄,七分淡漠,清冷极了。

我听姐妹们说,他这人无欲无求,若说什么能吸引他,大概便只有那些书了。

他一来镇子上,就开始疯狂采买书籍,不论新旧和品类,他都照单全收。

我爹也是个爱书之人,原因无他,暴发户嘛,有了银钱就开始想有点内涵,所以买了许多古书藏于家中。

谢故渊知道后,就时常在各种地方偶遇我爹,心机之深沉,手段之老练,让我大受启发。

暴发户怕缠郎,几次下来,我爹就跟他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

两个人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道理,就差没有当场结拜。

我一开始觉得这人大概是图我爹钱,却没想到,他卖书给我爹,不仅不收钱,还亲自送到府里,要不是我爹不许,我觉得他能把书送到我爹书房。

就,有点奇怪。

以我对谢故渊的了解,他好友的女儿有麻烦,他应该不会拒绝这举手之劳。

但我想错了,谢故渊神色淡漠,就连说话的语调都不带半分情感,「若是我记得不错,与姑娘并不熟……」

2

当众拆我的台?

这就难办了。

叔伯婶娘一听这话简直就是绝处逢生,一个二个上来就要问个究竟。

我转身将谢故渊一把抱住,在他怀里假装难过,声情并茂地说:「对不起,我不该惹恼你,以后我再也不逼着你入赘了,孩子跟你姓,可以么?」

我明显感觉到谢故渊身体一僵。

叔伯婶娘脚下的步子也一顿,脸上的表情精彩万分。

我擦着眼泪,小小声在他怀里乞求他,「夫子,能拜托你帮帮我吗?我可以照拂你的生意,给你银钱,很多很多的银钱。」

说完我抬着头,泪眼朦胧可怜兮兮地看着谢故渊。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淡漠一片。

在我忐忑之下,他才说了一句,「原谅你了。」

我手拍着胸口,大大松了一口气,却感觉到脸上一暖。

谢故渊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脸,替我擦去刚刚掐自己痛到好不容易挤出的那一滴眼泪。

他唇微微扬起,挤出了一个清浅到更添凉薄的笑意。

「哭起来有点丑。以后不许假哭了。」

呃,看来我这点小聪明在谢故渊面前根本不够用。

见我们还在拉拉扯扯,叔伯婶娘已经看不下去,开始小声斥责我。

说什么我跟谢故渊这还没成亲,就搂搂抱抱,成何体统,简直就是世风日下的道德沦丧。

我懵懂地看着她们,比起我她们才更不要脸好吧。

但不予小人争长短是我爹从小就教我的道理,我才不会浪费口舌。

她们在我这里讨不到好处,骂骂咧咧离开了。

谢故渊说:「演完了?」

我退开几步,笑盈盈看着他,「暂时演完了。」

他唇上挂着凉薄的笑意,「云小姐不怕刚刚那举动累你名声么?」

「我哪有什么名声可言,解决麻烦就行。」

我承认自己觊觎谢故渊美色已久,并且由于竞争者众多,总是找不到机会。但我爹失踪这事儿实在是蹊跷,我是被逼得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说起来我爹临走前似乎已经知道自己要出事,叮嘱我他要是有三长两短,就一定要赖上谢故渊。

他说:「宝儿,谢故渊这人能处,有事儿他定能护住你。」

现在,谢故渊确实来了。

所以刚刚,我不仅解决我那些亲戚,还乘机跟谢故渊有了拉扯。

嗯,就不愧是我。

3

但跟我想的不一样,谢故渊并没有因为我的拉扯,对我另眼相待,而是给了我一锭金子。

他明显在笑话我,眼里都是嘲讽:「这就是软玉在怀的谢礼,平日里我去花楼喝酒,也都会打赏一些。」

我悟了,谢故渊是在生气我污了他的名声,所以才拿话刺我。

不过没关系,我爹没成首富之前,受的鸟气比这还多。

「没想到夫子也会去花楼喝酒?我怎么一次也没见过您?如果夫子真的去,以你的容貌怕是要收钱才行。」

如果谢故渊收钱,我可以包上他一整年,不,一辈子。

「你胡说什么?」

谢故渊可能没想到我竟然厚颜无耻到这种程度,就连冷漠都绷不住了,有点隐隐发火的样子。

「你知道礼义廉耻四字怎么写吗?」

啊这……

「真的不会哎,要不然你教我怎么样?」

我一边说着话,一边靠向谢故渊的身上。

谢故渊动作迅速躲开了我,我只好又站直了身子,假装无事发生。

他以为我故意气他,在跟他对着干,实际上我真的不识字。

我爹给我请过夫子,是我小时候贪玩不想学,他一个鳏夫不知道怎么劝我,在我气走了十几个夫子后,就随我去了。

所以对不起了,我真的不识字啊。

「愚不可及。」

谢故渊这四个字四个字的成语可真会蹦。

但我又能理解。

毕竟谢故渊一个读书人,又生得一副清风朗月般的样子,现在被我这种粗枝大叶占了便宜,是该有怨。

「其实也还好了,不过就是抱抱而已,等我爹回来我就帮你澄清好了。」

谢故渊冷哼一声,也没有顺着我的台阶下,气到现在还没消。

大美人果然难哄。

我琢磨了一会儿,觉得哄人嘛,砸钱总是没错的。

谢故渊一个教书先生月银不多,镇上书社生意也不好,平日里全凭我爹这一个金主养活着。

现下我爹也失踪了,正是我主动出击的时候。

「夫子是来我家结书钱的吧?这是双倍,就当给夫子赔礼了。」末了我又补了一句,「之前的书您照常送来。」

他伸手拿过我手中的银子,唇角带着嘲讽的笑意。

「云小姐为何又将这钱给了我,莫非是倒贴么?」

「嗯,怎么不算倒贴呢……也不是第一次倒贴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倒贴一辈子。」

谢故渊真的要被我气死了。

他的眼神都像要冒火一样,身上那股子慑人的气息藏都藏不住。

「你一个读书人,怎么会那么吓人?」

「是么?哪里吓人了?能比你突然抱住别人吓人么?」谢故渊脸上像是附上了一层薄冰,寒气从他唇齿之间溢出,「云小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胆子变小了?」

谢故渊对我误会好像还挺深。

他不愿与我多说,丢了一句好自为之就走了。

丫鬟和我一起看着谢故渊离开的背影发呆,好一会儿她才问我,「小姐,咱们的罪过谢公子吗?」

我歪着头想了半天,好像没有啊。

「刚刚谢公子说你不是第一次,一定是有的。」

4

我真的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不过现在有更棘手的事情要处理。

我让管家过来仔细询问了我爹的事,然后又亲自去报了官。

不仅如此,还许下重诺,要是有人知道我爹的消息,赏银千两,要是有人能将我爹爹平安送回,赠黄金一箱。

回去的路上,丫鬟提醒我觉得这事儿不靠谱,怕引来贼人惦记。

我说不要紧,我自有打算,然后又找来我爹给我配的影卫去跟着谢故渊。

丫鬟在一边问我:「小姐您不会这时候还恋爱脑吧?」

我瞪了她一眼,真的白养了十几年,一点都不懂我。

「我爹是失踪后,除了我叔伯婶娘,可有别人上过门?」

丫鬟摇头,又突然想起什么,「小姐您是怀疑谢公子?」

可不是嘛,哪有那么巧的事儿,我爹前脚出事儿,他后脚就过来了,而且我爹说什么谢故渊这人能处,让我赖上他。

在我看来,谢故渊处心积虑接近我爹,根本就是有所图谋。

这下我爹失踪,指不定就是跟谢故渊有关。

但一天之后影卫却跑来跟我说,谢故渊一切如常,没有半点可疑。

我又去查了一下他每月来的时间,还真的就是巧合。

影卫问我还跟不跟,我还在犹豫。

那边下人们通报,说是谢故渊来了。

我们三个菜鸡皆露出了如临大敌的表情。

丫鬟给走到近时推我,「小姐你自己去。」

她好奇怪,她为什么怕谢故渊。

呃,我也好奇怪,因为我也怕。

我磨磨蹭蹭挪进了厅堂,他见我来,站起了身,对我行礼作揖,我连忙也回了个礼。

只不过我笨拙,平日里也少做这些,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谢故渊说:「听说你喜欢听戏,应该也喜欢这些新出的话本子。」

我看着那摆放在桌案上的书,有点头疼。

谢故渊说看了告示知道我爹失踪,才知道我那天的行为是为了什么,所以来登门道歉。

「谢谢夫子了。」我看着那一叠书有点愁,犹豫了之后还是说了实话,「不过可能要辜负夫子好意了,因为我不认字。」

谢故渊有些吃惊,我明白,旁人听到我不认识字都是他这般神情。

毕竟我家那么多银子,没道理请不起夫子。

但谢故渊跟别人不太一样。

他很快就收起了诧异,没有像别人那样露出鄙夷的神情,而是说:「我来教小姐识字,就当做对你出言不逊的赔礼。」

「也不用的……」

虽然我还在怀疑谢故渊,如果能接近他探听消息便再好不过,但练字啊,我都一把年纪了还练字,我是疯了吗!

但谢故渊铁了心要教我,「我与云老爷一见如故,当下你家受难,我理应帮扶。」

我想谢故渊要不是没钱了,就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否则像他这种读书人,怎么会那么厚脸皮死活要住在我家。

丫鬟跟我咬耳朵说,「小姐,谢公子不会看上你了吧?」

我大惊失色,不能吧?谢故渊没瞎啊。

丫鬟说:「我好几次看到谢公子看着你发呆呢。」

有么?

难不成戏文成真了?

他真的因为我投怀送抱就对我情根深种了?

5

我果然太高看自己了。

谢故渊这人不仅凉薄还心狠,丫鬟说什么他看着我发呆,估计那会是想着怎么教训我。

这不,他让我练字,我写到手腕都抽了筋,眼泪啪啪往下落,他都不许我停。

「哭也无用,写完这十张纸才能休息。」

我把毛笔往案上一搁,「不行了,我一个字也写不了了。」

谢故渊好看的眉头轻轻皱起,就连唇也紧抿起来,显然是不理解。

我更不理解,我一个姑娘家,已经一遍又一遍写了我跟他的名字,写了一千次了。

虽然我对他是很有想法没有错了,但写字什么的算什么意思啊!

我站起身来一把抱住谢故渊,他吓得伸手就要推我。

我赶紧说,「反正我不写了,死都不写,你要是非得让我写,我就抱着你,污你名声。」

谢故渊最终还是没有刚过我,被我占了便宜又去生闷气了。

再然后他想下狠手,就离我远到不行,抱都抱不上。

实在不行,我只能搬出了我爹下落不明,我实在是凄苦,当下真的无心学识字,顺便再干嚎上两句。

这时不等他反应,我就赶紧溜走说是去前厅打探消息。

说起来每天都有不少人来我家报信,但没有一个消息是真的。

我心里难过,谢故渊却难得一次没有教训我,而是安慰我说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我想想也是,要是真的被坏人劫走了,肯定会来勒索钱财。

说不好听的,如果我爹真有个三长两短,那肯定死会见尸,不会像现在这样。

谢故渊问我:「你跟你爹感情很好?」

我点头,「肯定好啊,我娘生我时难产死了,为了养我,他甚至没续弦。」

谢故渊不知在想什么,神色不明,我想喊他一声,就听见丫鬟慌慌张张来报,说是我那些叔伯婶娘族长又杀回来了。

要命。

这才过了三天,他们就又卷土重来,看样子是想了对策,怕是不好对付了。

我跟谢故渊说去处理点事情,不是故意逃课,这还没走上几步,谢故渊就阴魂不散跟了上来。

我哭丧着脸,「夫子,我真有事。」

「我知道。」谢故渊跟在我的身侧,光照落在他的脸上,明明暗暗,窥不见他的心思,却听见他说,「我陪你一起。」

我嗯了一声,用了好大的气力才忍住不去看他。

收回目光的那一刻,我看见丫鬟偷笑的脸,还有她迅速比对大拇指做拜堂妆的动作。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会来事儿你倒是狠狠助攻啊,每天像老鼠见到猫一样躲着谢故渊是怎么回事。

我人还没到,就听见那些亲戚们说我爹失踪未归,我跟谢故渊现在无媒无聘,亲还没成,当下住在一起于理不合,要重新替我选个夫婿。

不仅说说而已,他们还摆上了好几张画像。

我怎么看都觉得熟。

谢故渊在一边揭穿,「这不是你们云家人?难道可以亲近成婚?还是说这些人或云小姐不是亲生的?抑或者你们为了这点银钱脸面和祖宗都不要了?」

我咯噔一下,这谢故渊的嘴可真毒。

「我们云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乡人来管。」

我算是知道了,他们这几天显然是已经探听到了谢故渊是外乡人,在这镇上无依无靠,所以才又跑来作妖。

「要是不选也行,今天我们便按照族归,把家产分一分。」

我听到族长这厚颜无耻的话时,真的差点被气笑。

正想跟他好好聊一聊时,就听见站在一旁的谢故渊说:「在下竟不知道族规大于律法,按照我朝律例,凡未见尸身者,皆按失踪处理,直至三年,财产才按亲疏远别进行分配。」

6

那些亲戚们还想说些什么,谢故渊已经搬出要是继续,便是强抢,按律要坐三年牢。

这一下,他们一个个都闭了嘴。

危机暂时解除。

我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有些奇怪,谢故渊一个教书先生,怎么会对律法如数家珍。

想到这里,我就问了出来。

谢故渊随口答道:「书设里有些闲书,看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也是,以这几天来看,谢故渊几乎是过目不忘,这种绝顶聪明的人,懂个律法完全说得过去。

我没有继续追问,当着谢故渊的面叫管家再加派一些人手去寻找我爹,然后还让他准备一些成亲用品。

谢故渊问我,「要这些做什么?」

我呃了半天也没有呃出一句话来,最后还是管家说:「姑爷,咱们得早点生米煮成熟饭啊。」

嗯,就是这样。

谢故渊惊了,看着我,到底没说话。

等他走后,丫鬟又在一边给我分析。

「我觉得谢公子是真的喜欢你。」

我刚说不可能,她就接着说:「他护着你的那个姿态不要太明显了小姐!信我,以我看了那么多话本子的经验而言,这不是喜欢,我头拿给你。」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的赌,我反而有点拿不准了。

只不过我又让影卫继续跟着谢故渊,影卫问我,「小姐是觉得他有问题吗?他现如今不是住在府上。」

「反正……跟着就对了。」

虽然教书先生看过律法的书是没错,但谢故渊身上太多巧合了,我总觉得不对劲。

「查也没查到别的?」

影卫摇头,「查了户籍,也派人去了他老家打听,谢公子身世清白,跟表面上一样,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很有点问题了……

他一个外乡人,既没有亲戚也不是因为任命,怎么会突然来到镇子上呢?

谢故渊除了每日教我练字,最爱去的地方便是我爹的书房,有时候一待能待一下午。

我那些婶娘们假意说搬来照顾我,实际上还是伺机而动,想谋我家钱财。

这会儿还不忘在一边挑拨离间,说谢故渊这人看着样貌俊朗仪表堂堂,最是会使坏,这跑到我爹书房,指不定是为了偷什么银钱。

其实我爹那书房除了几本书什么都没有。

他所有的小金库都在我房间的暗室里。

但一次两次好几次之后,我也不免有点好奇,谢故渊每次进去都在干什么。

照理说看书拿出来读也是可以的,又为什么非得待在那里不出来呢?

这样想着,我就去了书房。

我本来就带着目的,所以特意放轻了脚步。

当我小心翼翼推门而入时,脚还没落下,人已经被谢故渊带进了怀里。

我大惊失色,想要推开谢故渊,却听见他说:「来找我?字练完了?」

他贴在我的耳边,炙热的气息萦绕而来,我脸颊发烫,想要挣扎,他捆在我腰间的手臂倒是越发用力,将我困在怀里。

「放……放开……」

我声音软绵,说出口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被惊了一下。

这娇滴滴的,还怪难形容。

谢故渊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低头看我,忽而轻笑出声,「池鱼,你脸红了。」

这是谢故渊第一次叫我名字,缠绵缱绻,似有万般情谊。

我不懂,他难不成真的喜欢我?

谢故渊问我,「是谁让你来的?让我猜猜她们说什么了,一定是说我来偷你爹爹银子是吧?」

我被他直接戳破来意,那点旖旎暧昧一下子就散了个干净。

我清醒过来,还试图狡辩,「不是的,我就是来拿书。」

他笑了一下,放开了我。

然后指了指外面,「她们还在看着呢。」

我从他手指指向的地方看了过去,果不其然,发现了假山旁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原来她们表面上挑拨我怀疑谢故渊,实际上是想要通过这件事进一步探听我跟谢故渊是不是真的未婚夫妻。

在谢故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又一把抱住了他。

他气极反笑,「又来?」

我也不想啊,实在是因为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才能证明我跟谢故渊之间不清不白。

不过真抱上了,我反倒有些无所适从,在他怀里抬头,可怜兮兮地问:「现在要怎么办啊,夫子。」

谢故渊低头看我,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笨蛋。」

他说完后,就拉着我出了门。

对哦,她们躲着偷看,那我们就不要待在她们能看到的地方,甩开就好啦。

7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回过味来,觉得还是有点不对。

谢故渊虽然帮我摆脱了婶娘们的监视,但似乎也在隐藏着什么。

于是我又去了一趟书房,谢故渊竟然还在,等我偷偷趴在窗户看的时候,谢故渊只是在翻书。

果然是我想多了。

刚想趁他没发现走人,免得尴尬,结果谢故渊就喊住了我,「进来。」

我无奈叹了一口气,偷看又被抓住了,我大概是真的笨到没救了。

更没救的是,谢故渊干脆让我在我爹书房抄写,自己则继续看书。

见我满脸抗拒,谢故渊还明知故问,「不喜欢?」

……

谁会喜欢啊!

谢故渊突然走到我面前。

我坐立不安,总觉得这人好像对我有点什么。

就在我想躲开的时候,谢故渊手撑在太师椅上,姿态暧昧逼近我,「你连字都不认识,想必不喜欢书。」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那你喜欢什么?」

谢故渊低头问我。

他问完后,脸离我越来越近,就在我觉得他好像要亲到我的时候,丫鬟大喊了一声。

「小姐,少爷回来啦!」

我一听立刻笑出了声,问她:「真的吗真的吗?」

我太过急切,以至于没看清谢故渊皱起的眉头。

丫鬟说千真万确,我几乎是立刻推开了谢故渊,往外面狂奔。

嘴里还不忘吩咐她,「快快快,把我哥哥的房间收拾出来,还有,准备他喜欢的茶果子,对了,他还喜欢看书,去外面书社问问最近都有些什么新书……」

「小姐,您放心,我都已经准备好,怠慢谁都不敢怠慢少爷。」丫鬟偷笑,又问了我一句,「不过小姐你刚刚脸红到好像要滴血一样,该不会是谢公子打你了吧?」

……

她可真敢想。

在我故作凶狠瞪了她一眼之后,她乖巧闭嘴,只是看着我盈盈笑。

我一路小跑来了前厅,看到那长身而立的人,终于忍不住红了眼。

我哥听到声音连忙走到我跟前,心疼地问我,「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这几天的强撑再也维系不住,我哇哇大哭。

我哥伸手想要将我搂在怀里,结果我还没靠上去,人就被提拎开来。

谢故渊的声音在我耳边落下,「男女有别,还望这位公子自重。」

要命,我怎么忘记了还有这个大瘟神在。

「他是谁?」我哥声音冰冷,语气里都是不悦。

我赶紧解释,「这位是镇上的教书先生,也是我的夫子,教我识字的。」

我哥神情微微一顿,问我几时竟然起了心思想要学字,如果真的想学他可以教我,犯不着外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谢故渊跟我哥两个人之间不太对头,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他们又互相盘问了几句。

后来我见好像要打起来,赶紧解释:「是这样的,叔伯和族长他们想要我家财产,我这才编了个未婚夫出来。一切都是权宜之计啦。」

我哥这才展露笑颜。

但谢故渊好像更气了。

不会吧不会吧,谢故渊该不会真的是喜欢我吧?

谢故渊突然说了一句:「我当是谁,这不是新科状元吗?怎么状元不在京中筹备婚事,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我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

8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才消化了那些话。

谢故渊他一个镇子上的教书先生,知道我哥考了状元还能理解,他又是怎么知道我哥要成亲的。

毕竟连我都不知道!

果然,他很不简单。

我清醒过来,假装诧异转过身看我哥,问他,「真的吗?你要成亲了?和谁?」

我哥张口想要说话,谢故渊已经插嘴,先一步说出口:「骗得了一时能骗得了一世吗?我就问你,你是希望池鱼给你做妾,还是可以为了池鱼放弃荣华?」

是的,我哥并不是我亲哥,而是我表哥。

我与他青梅竹马,要不是我哥考上了状元离开了小镇,我爹早就让我们成亲了。

「我的事情你少管,你不就是一个教书先生,你凭什么管我?」

我发完脾气后就跑了。

其实怕自己露馅,现在得赶紧跟我哥好好商量一下,谢故渊到底什么来头,什么目的。

我该不会喜欢上了一个大反派吧!

可我没想到,谢故渊这人是真的心狠,他直接以我未婚夫的名义把我哥赶出了门外,并且吩咐任何人都不许放我哥进来。

我气死了,在听完丫鬟的话后,就气冲冲去找了谢故渊。

推开门的瞬间,迎面满是水雾,我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谢故渊竟然在沐浴!

「我,我我……」

我结结巴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拔腿就想跑。

结果谢故渊已经从浴桶里走了出来,他按住了我刚打开的门,将我整个人圈在他与门之间。

我的眼神无处安放,他人更是得寸进尺,贴在了我的耳边。

「有本事闯进来,却没本事面对了?」

谢故渊说话总是这般咄咄逼人,我红了眼圈,想要骂他,他却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

「你红什么眼睛,搞得跟我欺负了你一样,明明是你看光了我。」

……

天地良心,我什么都没看见。

谢故渊唇角微微扬起,声音慵懒,「来找我总不会是哭给我看的吧?」

被他一提醒我才想起自己是来吵架的,连忙挺直了腰板,「我来是质问你,凭什么让门房不让我表哥进来,这是我家,又不是你家!」

谢故渊忽而笑了。

只是那笑意没有触及眼底,冰冰冷冷的。

他说:「现在怎么懂得跟我划清界限了?当初嚷嚷着说我是你未婚夫的人又是谁?你表哥难不成不是你亲戚吗?其他人想图你钱财,你表哥就不想吗?」

「才不会!」

我想都没想就否认,「我表哥才不是你口中的那种人,他绝对不会图我家银钱。」

我用力要推开他,谢故渊却纹丝不动,依旧将我紧紧禁锢在这一寸天地中。

「放开……」

谢故渊突然抬起了手,摩挲在我脸上,在他的动作之下,我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又哭了。

「小哭包。」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劝我,「别哭了。」

我眼泪不听使唤一颗一颗往下落,我也不想哭,可怎么办呢,太委屈太难受了。

谢故渊是个坏人,我喜欢的竟然是个坏人。

我抽泣着,嘴里含糊不清骂他混蛋。

谢故渊突然俯身下来,轻轻吻在我的脸颊边。

9

我在被他唇瓣触及的那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就连呼吸都停滞了。

还是谢故渊提醒我,「呼气。」

我这才大口大口喘起气来,回过神来的我,伸手就是一巴掌。

谢故渊的脸被我重重扇了一下,他没有躲,只是说:「气吗?你跟你表哥说话的时候,我也是跟你现在一样气。」

「你,你乱说什么胡话?!」

谢故渊面不改色,毫不羞愧说:「我没有乱说,池鱼,我心悦你,从一开始我出入你家,便只是为了你而来。」

……

「你一定觉得奇怪,为什么我知道你表哥要成亲?因为我喜欢你,从李家小姐那里得知你还有个青梅竹马表哥,所以就花了点心思。」

原来是这样?

谢故渊说得毫无漏洞,但就是巧合太多了,多到根本不可能。

他又说,「池鱼,我之所以让你临摹我们的名字,是因为池鱼思故渊。」

话已经说到这里, 我不感动好像有点不近人情。

于是我顺着说,「看来我婶娘说对了,你这人就是不安好心,想图我家钱财。」

谢故渊冷漠如霜的脸上已经写满了危险。

他声音一字一句,格外清晰,「我说过了,我图的是你,从一开始就是你。」

我才不信谢故渊。

结果谢故渊说,春日那一场初相逢的时候,他便已经喜欢上我。

他说:「林家小姐在我面前卖弄文采,故意让你出尽洋相,我以为你会生气,结果你没有,你傻乎乎在鼓掌,出自真心夸赞她。」

「呃,有么?」

我的小姐妹们都会时不时让我点评一下她们文采,多到我根本记不住哪一次。

谢故渊深情看着我说:「那时候起,我就想,她们只以为你笨好愚弄,却不知道你是故意不计较。」

我否认。

谢故渊就无情戳穿我,「你很聪明,你总是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做最明智的选择,就像你宁愿坏了自己名声说我是你未婚夫一样。」

我才没有谢故渊说得那么厉害。

不论如何,我也不会被他花言巧语骗了去。

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谢故渊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玉佩递给了我。

我看着玉佩惊讶不已,因为这是我爹的东西。

我问他,「你哪里来的?」

谢故渊这才放开了对我的禁锢,自顾自整理起衣衫来,他不急不缓地说:「这是你爹给我的信物,当初我上门求过亲。」

啊,还有这一出?怕不是现编的吧?

「你爹看了我的庚帖后就给了我这个玉佩。不然你以为那些亲戚怎么那么好打发,你说是未婚夫就是未婚夫?」

我恍然大悟。

难怪她们只是撺掇我,说谢故渊图我钱财,让我小心防范,而没有怀疑我别的。

而且我爹说什么自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让我赖上谢故渊,原来是因为早就有意把我许配给谢故渊?

「那也是你跟我爹的事,跟我没关系。」

「没关系么?」

谢故渊问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周围都冷了几分。

要命,我真的很怕他。

他明明也没有凶神恶煞干嘛干嘛,但我就是怕。

我小小动作摇头,「倒,倒也不是……」

要不是我知道他是个坏人,我肯定早信了这一套说辞。

10

「池鱼,你不喜欢我不要紧,也不要喜欢你表哥,他不是个好人。」

我忍不住否认,「才不是,我哥是这世上最最好的人,才不是你说得那样。」

我说完一路跑了好远。

其实我跟我哥就是兄妹之情,从小他便宠着我让着我,在未遇到谢故渊之前,我也犹豫过对他的感情到底是出自于哪一种。

直到遇到谢故渊,我便清楚了。

在谢故渊面前我会局促不安,看到他我会非常紧张,不见他我又会想着他到底在做什么。

耳边是呼啸的风,凉意袭来,好久好久之后,我才从这种情绪中缓过神来。

谢故渊有我爹爹的玉佩。

他这一番话虽然没有任何破绽,但是他忘记了,我跟我爹关系不是一般的好,没我点头,他不可能把我许配给别人。

所以玉佩的来历绝对有问题。

在刚刚意识到我爹的失踪可能真的跟谢故渊有关的时候,我故意发脾气离开,就是怕谢故渊察觉到什么。

我喜欢的人可能是掳走我爹爹的贼人。

可如果真的是那样,我爹为什么要让我去赖上谢故渊呢?难道只是单纯被谢故渊蒙蔽了吗?

我得赶紧找到我哥,告诉他谢故渊的事儿。

趁着谢故渊这会儿还不会想着来管我,我从后门溜了出去。

镇上就一家客栈,我哥应该留宿在那里。

但我没想到,后门一打开,就看到了我哥的马车。

我想起以前做错事被禁足,他也总会在后门等我,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他跟我还是心有灵犀。

我轻手轻脚走过去,生怕惊扰了别人,引来了谢故渊。

结果人还没有走近,就听见马车里传来说话声。

「现下姨父失踪,正是好时机,池鱼向来信任我,想来云家的钱财必定会落入我手中,只是谢故渊确实麻烦,得想个法子打发他走。」

我脚步生生顿住,这短短几句话,却暗藏了各种讯息。

「少爷说得是,明日我就去把池鱼姑娘约出来,池鱼姑娘那么笨,想来一定会听少爷的。」

……

这是上演哪一出呢?

「这就伤心了?」

身后突然传来谢故渊的声音,我吓了一跳,刚想说话,谢故渊已经伸手捂住了我的脸。

「你难道想要让你表哥发现你在偷听。」

我想也是,拉下他捂在我脸上的手,说了一句,「没有偷听,我就是不小心。」

谢故渊唇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还在逞强,若是不怕,为何把声音刻意压低?」

我气不过转身就走。

谢故渊却不打算放过我,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一直跟在我身后。

我走了很久才忍不住问他,「你跟着我干嘛?」

谢故渊说:「怕你想不开。」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再跟着我,我的确会想不开。」

谢故渊听我这样说却笑了,「你还有心思与我斗嘴,想来是真的不介意,都说你心悦你表哥,在我看来,似乎你喜欢我更多一些,是吧?」

我惊讶于谢故渊的厚脸皮,这人根本没救了。

「你说错了,你跟我表哥之间,我肯定选表哥。」

谢故渊笑着不说话,那眼神分明就是觉得我在嘴犟。

我不满道:「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但我表哥与我一同长大,我了解他的为人,他说这番话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但不论是为什么,他都不可能伤害我跟爹爹。」

「我爹自小便待他比待我还好,他若是想要我家的银钱,根本不需要来骗,我爹二话不说就会给他的。」

「所以不论他想要什么,我也会给他。」

随着我的话,谢故渊脸色越来越不好,那丁点笑意也消散殆尽。

谢故渊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不论?」

我点头,坚定地看着他,「是的,不论。」

他露出了一个自嘲般的笑意,声音轻轻散在风里,「原来捂不热的那个不是我,而是你呢。」

11

要不是我知道他有问题,真的就要被他这副深情的样子骗了。

我死死盯着他,想要看他演到几时。

今晨影卫来报,说谢故渊除了每日回书社,便是要到客栈要一壶酒。

我又想起客栈三年前突然被一个外地人盘了下来,那会我爹还嘱咐我说,没事儿别往那边去。

现在想起来,疑点还真不少。

我刚刚去找谢故渊,的确有生气的缘故,更多的是想要以我表哥刺激他,让他路出马脚。

是他自己要演对我深情的戏码,平白出现个情敌,总该给我点反应。

果不其然,他借着我哥出现做足了吃醋的戏码,甚至拿出了我爹爹的玉佩。

只是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我家等什么呢?

难不成真的是等我跟他成婚,图我家钱财?

我一副深夜买醉的姿态,来了客栈就点了两壶酒,谢故渊倒是毫不客气就坐在了我的对面。

「银钱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几杯酒下肚,忍不住问谢故渊。

谢故渊摇头,告诉我,「我从未求过它,所以不知道。」

我看着谢故渊,在烛火映照之下,就连他身上那股清冷的气质也消散了不少。

我想起才学会的那句词,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

谢故渊像是知道我在看他,对我温尔一笑,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我。

我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怕被他看出端倪来。

喝到后来,我好像原形毕露了。

开始哭,开始闹,开始喋喋不休,然后借着酒意,我就疯狂砸东西。

「呜呜呜呜,爹啊,您在哪里。」

「啊,找不回爹爹我要怎么办?我没爹了怎么办?」

「上天啊,你告诉我,告诉我……嗝,我爹爹在哪里?他吃苦了吗?」

我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客栈里住下的客人却没有一个来看热闹,要么这客栈是空的,要么这些人根本不敢来。

不管是什么原因,都证明客栈有鬼。

酒劲儿上来了,我有些晕乎乎的,人都站不住了,趁着谢故渊没留神,我干脆冲进了后院。

这下子终于有人来拦我了。

他们嘴里说着砸不得,不知道是不是碍于我是女子,又或者是因为谢故渊,他们只能求我,却不敢近我身。

我装疯卖傻,一间房一间房砸了过去。

再要推开最后一间的时候,谢故渊拦住了我的手,他把我拽入怀里,「醉成这样有逻辑,也是少见。」

我打了个酒嗝,上头是真的上头,但找人也是真的在找。

谢故渊贴在我耳边,「最近一直查我吧?觉得你爹被我藏起来了?」

我立刻警铃大作,强撑着酒意,就要否认。

谢故渊却说,「你的影卫跟了我几天,真是为难他了。你爹确实是被我关起来了,就在这房间里。」

我啊了一声,没想到谢故渊竟然承认了?

就在我要说话的时候,一股凌厉的杀气袭来,我已察觉到危险,但身体迟钝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刀要落在我身上。

关键时候是谢故渊替我挡下了一招,刀砍在他的胳膊上,应该没伤到骨头,却也见了血。

我有些后怕看着他的伤口,想要问一句他怎么样。

结果谢故渊冷笑着说:「看来你说错了,你表哥也会伤害你。」

「……什……什么?」

我酒劲儿眼看已经真的上来,口齿也越发不清晰,眼前都是模糊的人影。

12

当下我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虽早就做好了谢故渊可能就是绑架我爹的罪魁祸首,但事实摆在面前了,我却还在奇怪的地方纠结。

我喜欢他,可他却利用我还伤害我爹。

想到这里,我不能忍了,找到了放在一旁的木棍对着谢故渊的背后狠狠敲了下去。

然后发现打在了别人的身上。

谢故渊会错了意,狂妄开口,「不必帮忙,这些雕虫小技,根本伤不了我。」

呃……

有没有可能,我不是来帮忙的?

可惜我武力值真的很低,根本伤不了谢故渊。

「来人,灭火!」

谢故渊的一声令下,我才发现那群黑衣人竟然在院子里丢了浸了油的火把。

显然是想将我们一起烧死。

谢故渊一面护着我,还不忘把关着我爹房间门口的火把踢开。

他跟我说:「救你爹,让他把门打开。」

我连滚带爬到了我爹的门口,想要推开门,却怎么都推不开。

里面还有震天响的呼噜声,我爹这人心可真大,这会还能睡着。

我忍不住狠狠拍门。

呼噜声终于停了下来,我爹不耐烦地说:「拍什么拍?老子不是说了,不知道不知道,你就是拍烂我的门,我也不打开,你气不过你就打我呀,有本事你就打我呀!」

确认无疑,这欠打的样子的确是我亲爹。

「再不开门,我们都要被烧死了。」

「乖乖宝儿?」

随着我爹的声音落下,面前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我跟我爹大眼瞪小眼。

我眨巴眨巴眼睛,我爹也眨巴眨巴眼睛。

还是他率先反应过来,拉着我往客栈外跑,「闺女,你总算来了呜呜呜呜,人家怕死了。」

我跟在他身后喘不上气,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他却生龙活虎的,根本不像是被关了几天的人。

我的耳边都是风声和兵器交融的打斗声。

就在我狠狠摔了一跤,想爬也爬不起来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双鞋。

那是我哥,因为鞋是我亲手做的,我认得。

再抬头,果然就看见了他。

我委屈巴巴,张口话还没出来,眼泪又掉了。

我哥把我拉起来,小心翼翼捧着我的手吹气,替我处理被石子磨出血的伤口。

他的眼里是要溢出来的心疼和担心。

「你受苦了。」

我抓着我哥的手问他,「我们得救了,对吗?」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刚刚我本就不信我哥说的那一番话,却碍于谢故渊在场,我没有办法与我哥多说,只能引开谢故渊。

但在去找我哥的路上,以防万一,我已经嘱咐了影卫把谢故渊的事情告诉了我哥。

所以在我们离开的时候,我哥也从影卫口中得知了我的打算和猜疑。

我哥自小身边便养了许多武林高手,我也正是有了他作为后盾,才敢直接在客栈里找人。

这出里应外合本来应该天衣无缝,可偏偏,他的人想要连我跟我爹一起杀死。

谢故渊的人跟我哥的人已经打在了一起,我还是忍不住问他,「刚刚你的人想杀我,是你授意的还是他们自作主张?」

其实我已经猜到是后者,否则也不会问出来。

果然我哥一听眼神都变了,他的跟班立刻就跪了下来。

我跟我哥说:「不要杀人,不要让自己的手染上血,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自小便心怀天下,有远大抱负,从前我不明白,但现在我已经知道,他将来要踏上的位置,要面对的抉择。

我哥沉默了许久,还是挥了挥手,那跟班还想说话,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去喊了一声。「都住手。」

我听见打斗声终于停下,这才被彻底昏睡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我爹,他一副邋里邋遢的样子,守在我的床边。

我问他,「你没死啊?」

「呸,你爹我吉人自有天相,才不会那么容易见阎王。」我爹气鼓鼓看着我,很是傲娇地说,「看你没被谢故渊那小子用美色迷惑的份上,还知道来救我,就原谅你了。」

这下我酒彻底醒了。

「还不是你让我去赖上谢故渊的,你明知道他是个大坏蛋,还让我……」

我想笑,结果还没笑出来,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爹连忙用手替我擦,但他手实在是太粗糙了,也不知道干了什么,擦得我脸好痛。

他告诉我,确实是谢故渊抓他的。

但不能怪谢故渊,因为他也是皇命难为,不仅如此,其实谢故渊对他并算不上为难,好吃好喝伺候着。

所以谢故渊并不是图我们家钱财,也不是图我……真的只是奉命而已。

他不是什么书社老板,他官居一品,是朝中最年轻最有前途的吏部侍郎。

之所以来到这个小镇,把我爹抓起来,是因为他要找到先皇的遗诏。

传闻这本遗诏被封藏在先皇最爱的一本书里,这本书被我爹,也就是先皇身边最得宠的太监带出了宫,带出宫的还有先皇刚出襁褓的孩子。

「难不成我就是那个孩子?」

13

我爹点头。

「……所以什么我娘生我难产,你愧对她又心疼我,这才没续弦,都是假的?」

我爹又点了点头。

这下我真的没话可说了。

我爹说大家都以为这个孩子是男丁,所以各方势力都在找这个孩子,。

皇帝登基后始终不放心,就派了心腹来查,这一查就真查到了。

开始谢故渊还假模假样跟我爹用文的,后来忍不住才绑了我爹。

「我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说,谢故渊那个小狼崽子想知道,没门儿!」

我心想人家知不知道好像都没有关系吧。

他就我一个宝贝女儿,任谁都能想到我就是那个孩子啊。

「谢故渊来你书房该不会就是找那本书吧?」

我爹吸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问我,「什么情况,他还跑我书房去了?」

本来我想回他,结果谢故渊竟然就这样光明正大走了进来,说:「实不相瞒,岳父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已经跟池鱼有了婚约。」

……

我爹一整个要被吓死的样子。

我赶紧说,「你做出这幅样子干什么?明明是你让我赖上谢故渊的,我当时被逼要家产,就想着找他来挡挡,后来又觉得他可疑,就一直委曲求全等消息。」

「委曲求全?」谢故渊的声音轻轻扬起,「我怎么觉得你怪是开心。」

咳,留点面子不可以吗?

「我是想让你拿捏他,怎么反被他拿捏了。」

我爹实在是太高看我了。

他跟我说,之所以让我赖上谢故渊,是这段时间相处以来,觉得谢故渊虽然表面冷漠,但是个实打实的好人,为人刚正不阿,正直善良。

他觉得皇帝已经查到了这个份上,不是谢故渊也会是别人。

落在别人手里还不如主动拉谢故渊下水,说不定能保全我们。

他让我不要怪谢故渊。

我从我爹这一番话里算是品出来了,他才是谢故渊的头号拥趸者。

其实在看到我爹身上没伤没痛没瘦后,谢故渊还替我挡了一刀后,我就知道谢故渊不是个坏人。

只是跟我们立场不一样而已。

「爹,把遗诏给谢故渊。」

我爹傻了,骂我一句,「笨蛋,给什么给,不给!」

「不给你就继续被关着吧。」我提醒他,「当今皇帝圣明,我们又不想当皇帝,遗诏给他也省事儿,要真的赶尽杀绝就死在一起好了,反正也跑不掉了。」

谢故渊在一边夸我,「所以我说,池鱼你与旁的女子不同,最是能看清局势,做出选择。」

我谢谢他了。

我爹不情不愿把遗诏拿了出来。

那纸张的确有点年头,还有淡淡的香气。

谢故渊仔仔细细看过后,说了一句,「确实是真的。」

然后他把手里的遗诏递给了我,「写给你的。」

「写给我的?」

我接过瞄了一眼,发现里面不是什么传位的嘱托,而是一封家书。

是我从未见过的亲爹写的,字迹苍劲有力,一看就器宇不凡,只可惜我认字不多,只能拼凑个大概来。

我亲爹在遗诏里说,愿我一生平安顺遂,无忧无惧,不被困于宫墙和权势。

「这就有什么……好藏的?」我把遗诏给了谢故渊,「拿去交差吧,如果皇帝哥哥真的杀我,我认了。」

谢故渊轻轻一笑,「你倒是已经认上亲戚了。」

「难道不是我哥哥吗?」我眨巴眼睛故作天真,「我亲爹把我送出宫只是不想我当公主,我皇帝哥哥那么英明神武,应该不会为难我吧?」

我见谢故渊不说话,又补充了一句,「更何况有你在,你会保护我的是吧?」

谢故渊将遗诏拿在手上,「嗯,保护娘子理所应当。」

我爹在一边直呼听不得听不得,现在年轻人都太直白了,一点都不含蓄。

14

谢故渊到底还是护住了我。

皇帝得知没有皇子只有公主,说要认我当妹妹,一群人就把我接去了帝都,一通折腾后,我见了皇帝。

他比我大不了几岁,我们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他跟我说当皇帝很烦,在外面要对付那些老头子,在内还要防着后妃们各种争宠,实在是头疼。

他问我外面的世界好不好玩。

我想都没想就告诉他,「当然好玩了,不然我们爹也不会把我送出去。」

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池鱼,我是真的喜欢你。」

「那你会把我留在宫里吗?」

他沉默了一下,说,「不会,我打算给你跟谢故渊赐婚,听说你很喜欢他,他也像我保证会好好待你。」

我听到他说这话的时候,嘴里的葡萄都不甜了。

皇帝看出我不愿意,问我,「为什么?谢故渊是京都少女的梦,多少大臣们都跟我求过恩典。」

我没忍住哈哈哈笑了起来,然后偷偷告诉皇帝。

「其实谢故渊也是我们镇子上少女的梦,我那会儿可喜欢他了。」

「但是皇帝哥哥,我连字都不认识几个,他那天跟我说池鱼思故渊,我才知道,原来我与他的名字有这样的典故。」

「我跟他之间,有好多好多沟沟,跨不过去的。」

「我知道谢故渊或许对我是真心,但我更想要当个无忧无虑的首富小姐。」

皇帝到底没有为难我,把我送出了宫,又送了我好多珠宝首饰,大概十来车的样子。

我出帝都的时候,我爹来接我,问:「你不是觊觎那臭小子美色许久了,怎么还拒婚了?」

他还好意思说!

「你跟我说说,我哥怎么回事吧!」

谢故渊又不是傻子。

我哥那么一个平白无故出现的大男人,他只需要稍微查一下,就能知道其中缘由。

他却装傻充愣,被我们利用,送去了一个假的遗诏,他们必定是背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你都知道啦?」

能不知道吗!

那么显而易见的事情。

如果只是个公主,先皇大可不必那么大费周章把我送出宫。

谢故渊也不可能迟迟查不到端倪。

所以我根本不是公主,我只是个幌子,自小我爹就对我哥既宠爱又顺从,那种顺从等我知道谢故渊的来意时,就明白了过来。

他们名为亲人,实则是主仆。

他才是当初被送出宫的皇子,至于那封信,我都怀疑一开始先皇就做好了局。

「我只是想不通,谢故渊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没发现?」

我爹支支吾吾,说什么陷入情爱的人都会变笨,可能谢故渊太喜欢我了,才会想不明白。

「根本不可能好不好!谢故渊才不是会因为喜欢就被冲昏头脑的人,他精明着呢!」

我这话音一落,马车就堪堪停了下来。

谢故渊掀开了我的车帘,声音一如既往冰冷又带着危险,「我竟不知道你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说人闲话还被抓包,这可怎么办?

谢故渊的身上还穿着朝服,应该是刚下朝就赶了过来。

我爹见势就要走,谢故渊却长臂一伸,将他拦了下来,「岳父大人,莫不是忘记了答应小婿的事情?」

我看着他们两个,总算回过味来。

「爹,你把我卖了?」

我就说,到底是什么交易,才能让谢故渊甘愿冒险,敢情是这样。

我爹哭唧唧点了点头,一副自己很为难的样子,「差,差不多吧……我,我这也是权宜之计嘛。」

我还要跟他说话,谢故渊已经让人把我爹『请』了下去。我还要挣扎,他便欺身过来,将我逼在马车的角落里,对我说:「我说过,一开始图的就是你的人。」

我能说什么呢?

他的吻已经落在了我的唇瓣之间。

气息浅浅。

「我会护你,也会因你而护着他们。池鱼,想明白了吗?」

谢故渊说得对,我最会做选择。

当下便缠了上去,搂住了他的脖子,「那你不许嫌弃我,要一直一直对我好。」

他在我耳边轻轻应了一声,「嗯。」

15

番外:谢故渊

第一次见池鱼,是在她家。

她想要喝果子酒,她爹不让,她就抱着她爹的腿假哭,眼泪一颗一颗往下落,真的好似很伤心。

哪怕是我,见了也要心疼。

他爹自然是拗不过她,到底让她尝了几口。

然后她身上就开始起疹子,夜里更是发了高热,府上人来来回回折腾了一宿。

等天微亮时,我到底还是没忍住,偷偷给她塞了一颗宫中秘药。

第二日她就醒了过来,然后又跟没事儿人一样,在家中作威作福。

再然后,我便借着送书,见过她几回。

她每次见我,眼睛总是会眨呀眨,在盘算什么,但她一句话也没有主动跟我说过,只是远远打过照面。

直到那一日春日宴。

我本不想去,听说她也会来,便特意收拾了一番,想要借此跟她说上话。

却没想到,她正被人刁难。

那些世家小姐们,仗着自己读过几年书,便拉着她来作配。

写下蠢货两个字让她来品读。

她不说话,只拍手叫好,方方面面都夸上了,身上那股子谄媚一览无遗。

旁人们都笑她不愧是商贾之家的女儿,就是上不得台面。

我却知道,她不过是装傻充愣而已。

她们没见过她在家中的样子,将所有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话说间条理清晰,最是聪慧。

做事也从不拖泥带水,知晓自己的目的后,便勇往直前。

那时我突然想起家中母亲总是问我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为妻,我只认为才华横溢心怀抱负,普通女儿家都难以懂我,娶回来也不过平添麻烦。

但那一刻,我突然就开始想,若是娶了她回来,必定会很有意思。

想到这里,我鬼使神差跟了上去,想堂堂正正出现在她面前。

却不想她在与人私会。

她的声音字字清冷,没有半点容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你怎么还缠上我了?当初我是觉得你好看没错,我也给了银子,也没白听你的曲子。」

原来与她私会的男子是花楼里的琴师。

眼见那琴师还不死心,她说:「实话告诉你吧,我看上谢故渊了,你要是能帮我把他搞到手,我再给你一箱金子,你十辈子都花不完。」

……

一个女儿家,竟然如此不知羞耻。

更让我大为吃惊的是,那琴师竟然在我酒中下药,想要以此来促成我跟她的好事儿。

好在我自小便懂医术,这才察觉。

我与她桥上相遇,她想来搭话,我却再也没有了心思,只想替她把那琴师送远些,远到这辈子都走不回来才好。

这等蠢货,还是只是用在我身上,若是池鱼……他死一百次都不够。

她似乎有些失望,我又何曾不气,气她这般坦荡,又气她这般轻拿轻放。

我独坐了一整夜,觉得自己或许最后也会成为那琴师一般,成为她一段时日中的喜欢。

到底我还是没有抵得住诱惑,第二日我让媒婆去送婚书,礼仪周全,诚意满满。

但她爹却拒绝了,说什么女儿还小,舍不得,总之一堆废话。

我实在没了耐心,便叫人在他回家的路上将他截了过来。

再然后,便登堂入室,她借口我是她未婚夫,想起昨日的种种,我便气不过,故意说了她几句。

她却也不恼,只看着我笑,眼中像是被种满了星光一般,盈盈生辉。

我本以为遗诏之事会很快解决,结果她爹油盐不进,而我并非心狠手辣之人,便一拖再拖。

其实我心中明朗,我之所以这般,无非是想跟她多些时日接触。

在做她夫子的这几天,她会故意接近我,会在我教她练字的时候说不会,让我握她的手;会走路平地跌进我怀中;会走在前头时突然停下脚步,让我撞上去。

总之都是一些女儿家的小心机。

与她平日里的做派一模一样,想要得到的,眼里便满是志在必得。

以前是果酒,现在是我。

原来被一个人装在心里是这样的感觉。

我说不上来,想要回应她的心意,却又害怕吓跑了她,也担心得到后她便不会珍惜。

就这样,她与我拉拉扯扯,为了占我便宜,使出了诸多花样来。

只不过我忘记了,她虽喜欢我,却也防着我,一次二次三次之后,她便猜出我来意,我不确定她知晓多少,但她却没戳破,还在假装。

直到真正的皇子找了过来,这戏已经演不下去了。

云逸到底还是从帝都赶了回来,他对池鱼还是有几分真情在,甚至不惜暴露身份,与我周旋。

但他毕竟是皇子,留在京都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有了夺权的打算。

我本来还觉得他为人不错,若是真的喜欢池鱼,便大大方方与他竞争。

可没想到,他竟为了保住秘密,想浑水摸鱼,赶尽杀绝。

当刀要落在池鱼身上的那一刻,我觉得所有都要崩塌,那一刻我没有任何的谋算,心里和眼里,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她。

好在她没有受伤,我便乘机让她对云逸心死。

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很快便猜出缘由。

这一场厮杀,表面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实际上,云逸输定了。

他能杀了一个我,却杀不尽所有想要知道真相的人,还有陛下。

好在池鱼聪慧,她不过几句话便点醒了云逸,不管云逸是真的动了杀机,还是被人蒙蔽,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池鱼在那一刻,便已经跟他离了心。

云逸输了,却总归还是不甘心,问我,「你究竟是喜欢池鱼,还是向往权势?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么做到底为什么?」

他说的是我敢替他瞒下真实身份,只说池鱼才是公主的事儿。

哪有什么为什么。

他以为我为了池鱼大逆不道欺瞒陛下。

其实大家都错了,他们都以为陛下想要斩尽杀绝,实际不然。

后妃们宫斗时,互相下毒,陛下遭了波及,命不久矣,这才命我来找皇子,以便继位。

我只不过是瞒下了陛下的心思而已。

自小父亲便告诉我,若是想要,便自己争取,只要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其中手段又有何妨。

我想,他说的应当是这时候。

(全文完)

作者:多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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