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荒尚食人,岂能不食蝗。
关于食蝗虫,是古人饥荒时迫不得已的行为。
蝗虫体内含有氢氰酸。氢氰酸的致死量仅仅为 1 mg/kg。高聚集区的蝗虫,一只就可能造成轻度中毒症状。
当然中国科学院虽然并没有给出蝗虫聚群分泌氢氰酸的具体含量,但至少能让鸟类轻度中毒。
虽然高温下,氢氰酸会挥发和燃烧,但难保残留,如果大量吃蝗虫,摄入的氢氰酸很有可能达到致死量。
故而,即便要吃蝗虫,也要专门捕捉尚未变色的蝗虫,毕竟颜色特征还是容易区分。
哪怕非得吃有毒的蝗虫,也要炸烤熟透,最大化地降低氢氰酸含量。
另外,可以专门针对若虫,方便捕捉,还无毒。而且吃若虫,从人工防治虫灾方面来说,也会更加有效一些。
与蝗虫斗争,中国有数千年的历史,关于食蝗,更是频频见于史书。其中,唐太宗食蝗虫的典故,几乎耳熟能详。
关于食蝗的记载:
《吴书》:袁术在寿春,百姓饥穷,以桑椹、蝗虫为干饭。
(唐)贞元元年(785 年),夏蝗,东自海,西尽河陇,蔽天,旬日不息。所至草木及畜毛靡有孑遗,饿殍枕道。秋,关辅大蝗,田稼食尽,百姓饥,捕蝗为食。
(元)至正十九年(1353 年),五月,山东、河东、河南、关中等处,蝗飞蔽天,人马不能行,所落沟堑尽平。(蝗)食禾稼草木俱尽。所至蔽日,碍人马不能行。填坑堑皆盈。饥民捕蝗以为食,或曝干而积之……
虽然唐太宗难免有作秀的成分,但至少能够看出,古人一方面因为天人感应的思想影响,敬畏蝗神,一方面也有人认为可以通过捕杀捕食蝗虫来治理蝗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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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捕蝗虫,白居易在《捕蝗》诗中,也有生动的描写:
捕蝗捕蝗谁家子,天热日长饥欲死。兴元兵后伤阴阳,和气蛊蠹化为蝗。始自两河及三辅,荐食如蚕飞似雨。雨飞蚕食千里间,不见青苗空赤土。河南长吏言忧农,课人昼夜捕蝗虫。是时粟斗钱三百,蝗虫之价与粟同。捕蝗捕蝗竟何利,徒使饥人重劳费。一虫虽死百虫来,岂将人力定天灾。我闻古之良吏有善政,以政驱蝗蝗出境。又闻贞观之初道欲昌,文皇仰天吞一蝗。一人有庆兆民赖,是岁虽蝗不为害。
唐朝官方为了治理蝗灾,更是把蝗虫的价格提到了和粟米一样的价格,但蝗虫却是越是越来越多,可见古人面对漫天蝗灾的无力感。甚至连唐朝的覆灭,都和蝗灾有着很大的关系。
而各地的风俗也可以看出,一些地方依旧还有蝗神庙,对蝗虫敬若神明,但一些地方却有着各种各样丰富的蝗虫小吃。无论敬蝗虫,还是食蝗虫,可谓都是历史悠久。例如北京的虫子宴,云南的十八怪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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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公元前 707 年到公元 1911 年,飞蝗成灾 538 次。而中国现在大型蝗灾越来越少,规模也越来越小,真的都是靠吃解决的吗?
当然不是。
治理蝗灾,却也是自古以来。而且从宋朝开始,已经逐渐开始科学化。
南宋《救荒活民书》中详细规定了治蝗负责人、治蝗步骤和资金使用等内容;宋孝宗时期的《淳熙敕》对治蝗规定进一步细化,特别明确了治蝗责任;到明清时期,治蝗救灾已形成了一套完备的体系,治蝗从政策制定、蝗灾预报、管理组织、行动实施到灾民账济都形成了制度化,设置了临时捕蝗指挥机构——「厂」,其设置在蝗灾泛滥的地方,根据蝗灾的程度来决定「厂」的数量,每厂设两到三名人员负责日常事务;在完善治蝗制度的同时,政府还制订了对官员的考评机制和对灭蝗民众的奖励政策。
蝗灾食蝗虫,面临的最大问题,实际并不是蝗虫是否有着一定的毒素。
毕竟在饥荒的时候,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最重要的,还是如何捕捉的问题。
从古至今,主要有以下治理方法:
一、人工捕打法
人工捕打法,分为两种。
第一种是鱼箔法,该法是利用鱼箔、布围等将蝗虫驱赶集中并进行捕打。其实就是用布条或者鱼箔,围成三个方向,只留下一个顺风方向的口子,然后把蝗虫往里面驱赶,这种方法能够捕杀若虫。
另外一种方法,便是题主所提到的网捕法。只需要两人拿着网,迎风就能大量捕捉蝗虫。
这个方法小范围内的效果,还可以,但此方法不能解决高空的问题。
即便是放在现代社会,可以把网制作得更大、质量更高,这个方法的效果依然不会太好。蝗虫飞行高度可以达到两千米,甚至有飞跃大西洋,跨越数千公里的记录(上升气流+顺风)。即便用现代工业制造出大型体育馆那么大的网,对于大型蝗灾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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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关键的是,偏远贫穷的地区,真的能够制造出那样的网吗?
除此之外,还有拍打法,抄袋法,人工捕打法是原始的灭蝗方法,需耗费大量的人力,但方法、工具简单,易于操作,可被民众快速掌握,小范围灭蝗效果显著,面对大型蝗灾十分乏力。
二、篝火诱杀法
利用害虫的趋光性来灭杀,可能有人认为是现代方法,但实际已经有了三千多年的历史。《诗经》有曰:「秉被酝贼,以付炎火。」除了在夜晚利用篝火诱杀蝗虫之外,甚至引火燎原,用烧荒的方式消灭害虫。
由于蝗虫迅速的流动性,篝火的方式也只能小范围灭虫。至于引火燎原,灭虫效果,也只是稍稍大了一些,但人类付出的代价将会更加的惨重。澳大利亚火灾到目前为止已经持续了大半年,两百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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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堑坎掩埋法
顾名思义,蝗虫来了,直接挖坑埋了。这个方法听起来,感觉有些简单粗暴,但却是古代灭蝗虫,最为有效的方法。
在蝗虫预期到达的地方事先挖一个深广各二尺的坑,坑间相距一丈,等蝗虫到达之后将其驱赶进坑中进行掩埋,因效果好,被后世长期沿用;《捕蝗考》中进一步完善了这种方法:「两旁用板及门扇接连八字排列」,使蝗虫无法向左右逃窜,大大增加了堑坎掩埋法的灭蝗效果。
堑坎掩埋法通常和篝火诱杀法结合,是药物灭杀之外的最好灭杀方法。但使用这种方法,蝗虫自然不能再大规模的食用。
不过对于现代社会,这种大量消耗人工的方法,是面临大型蝗灾时,化学和生物治理办法之外的备用办法。
四、掘除虫卵法
古人早已认识到治蝗不如治若虫,治若虫不如除虫卵。
这个方法,也是治理蝗虫最为有效的治本方法。但最大的难点在于,需要找到蝗虫的虫卵所在。例如美国一百多年前的恐怖蝗灾,无论农夫用让火鸡吃,用火油,还是用毒,有没有什么效果。最后却因为掘金热,偶然破坏了蝗虫产卵场所,破坏了大量的虫卵,最终蝗灾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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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活动范围长达数千公里的大型蝗灾,要找出虫卵场所无异于大海捞针。
五、天敌治蝗法
天敌治理法,应该是治理蝗虫最为轻松,又有经济效益的一种方法。
古人利用鸡鸭来消灭蝗虫,取得不错的效果,除家鸭外,不同历史时期人们还保护鸟卵、雏鸟、青蛙来间接消灭蝗虫。例如,2017 年新疆蝗灾,防治草场面积已达 74 万亩,其中化学防治 28 万亩,生物药剂 46 万亩,包括粉红椋鸟防治 8 万亩与养鸡治蝗 21 万亩。用药 10 吨,投入人工 580 人次,培训人员 100 人次,投入大型机械 277 车次。
为了不破坏椋鸟的栖息地,新疆曾甚至不惜叫停了五亿的工程。
CCTV《科技苑》有「牧鸡治蝗」的栏目,畜禽治虫,已经形成了产业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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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目前治虫方面,已经主要以生物防治为主,化学防治为辅。现代生物防治方法,还有蝗虫微孢子虫治蝗。蝗虫微孢子虫属于原生动物,它寄生在蝗虫体内,能使蝗群相互残杀,传播微孢子病并传给下一代,从而控制蝗虫危害。但感病率 50%,效果不如化学防治,而且也是一个中长期的过程。
一般来说,生物治虫是一个长期建设的过程,无论自然天敌的引入,还是鸡鸭的饲养,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面临已经发生的大规模蝗灾,事先没有任何准备,要立即天敌治蝗,无异于无米之炊。
除此之外,还可以通过间接的方式治理蝗虫。大量垦荒和耕作,能够大概率破坏蝗虫的虫卵,同时还能增加粮食产量。除此之外,古人还注意到,通过大量种植大豆、绿豆、豌豆、豇豆、芋桑、菱芡、大麻(古代)、荷麻、芝麻、薯等蝗虫不吃或者不喜欢吃的植物,可以降低蝗灾的发生,而且在发生蝗灾的时候,也能收获一些蝗虫不祸害的粮食。
以上的治理蝗虫的方法,不仅仅是古代的方法,也是现在中国一直在使用的方法,近年来,一直都有不错的成效。
相信已经有朋友注意到,关于治蝗,所有的措施和手段,主要都是直接处理蝗虫,唯一可能人吃的,仅仅在进行「人工捕打法」的时候具有一定的可行性。但人工捕打法效率很低,是治理蝗灾的辅助手段。真正的面对诸如非洲这样的大型蝗灾,那是杯水车薪,完全不现实的。
人工捕打法,只有在虫灾不够大,范围相对偏小的区域,才会有显著的效果。小型蝗灾,蝗虫的可食性也足够高。但对于非洲这样的大型蝗灾来说,蝗虫含毒量很高,吃蝗虫会有着极大的风险。
对于一些朋友十分的担心巴基斯坦蝗虫入侵中国,这是根本不必要担心的问题。
科学、生态的治虫,在中国已经形成了一个强大的网状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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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独有偶,农业部的这个计划,正好是持续到 2020 年,近几年效果显著。
且不说,沙蝗入侵中国的概率很低,即便入侵数量也不会太大,中国的治蝗体系能够轻松解决。这也是相关研究人员,面对巴基斯坦沙蝗,如此笃定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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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对于今年非洲的超大型蝗灾来说,最为有效的治理方法,还是化学方法。例如,当前巴基斯坦正在积极投入飞机,喷洒药物灭虫。但对于非洲大部分地区来说,恐怕需要一定的国际援助,才能大规模灭虫。
蝗虫一天能飞行 150 公里,遇到顺风的时候,甚至可以数天不落地,飞行高度往往超过地面治理的范围。这是大型蝗灾正在发生时,仅仅通过原始人力不能解决的最根本原因。在蝗虫能够治理的条件之下,无论直接食用还是制作饲料,那都是后话了。
相信中国的经验,一定能够让巴铁和非洲友人借鉴,早日解决虫灾。
蝗灾问题终归还是环境问题,希望我们的家园能够越来越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