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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哪些女主美艳妩媚疯狂撩男主的现代言情小说?

就在刚刚,我在结婚对象的手机里发现了他给我的备注。

「顶尖 A 货」。

四个大字,触目惊心。

怪不得以往他总说我和我姐很像,原来是揣着这种心思。

我接受不了,当下拾掇了东西要走,却迎面撞上了他年方二十的漂亮弟弟,瞬间改变了主意。

「我好歹是个 A 货,你看看你,最多算你弟的九块九包邮。」

1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李星阑还有个弟。

就在我们吵得不可开交时,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身量修长的年轻男人出现在我面前,他皮肤很白,一头微鬈的漆发柔软地垂在颊边,阗黑的眸睨我一眼,神色莫名。

路过时,只轻飘飘喊了一声「哥」,看向我时,一对清水似的眼眸流露出冷漠。

这,哪里来的小仙男?

几乎在看见那男生的瞬间,我就改变了主意,将行李拎回了二楼客房。

李星阑以为我反悔了,又重新端起了那副高傲的姿态,晚上到了饭点,我吃了几口就搁下筷子,被他怼脸嘲讽。

「怎么不吃了?要走了?」

相对他的刻薄无礼,我拿起一张手巾轻掖着嘴角,礼貌地回复:「暂时不走了。」

「对了,你弟叫什么名字?」

「李星河………不是,你干吗问这个?」

「他长得不错。」

见我有点儿要去撩他的意思,对方沉不住气了:「你搞什么鬼?」

我一撩长发,眯起眼睛:「这不是明摆着吗?」

「我不想和你处了,想和你弟。」

「你!」

「怎么,就兴你看不上我,不兴我换别人?」

「你霍霍了我,还想霍霍我弟?」

瞧他那副英勇就义的样子,我忍不住失笑:「既然和我相处这么痛苦,你完全可以把机会让给别人,不是吗?」

「这是 21 世纪,你是自由的。」

说着,我搁下手巾起身,在对方铁青的面色里轻轻地拂去他肩头的灰尘。

「我尊重你的自由,相应的,也请你尊重我。」

2

翌日。

我在李宅里散步,不期而然地偶遇了李星河。

对方站在一丛明亮的蔷薇旁,正低着头给花浇水,冰川般的额头上点点微汗,那修长如竹节的手指握着轻薄的玻璃水壶,白得几近透明。

与斯文败类的李星阑不同,他看起来漂亮而安静。

我轻咳一声,开始尬聊:「星河,你的名字很好听啊。」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床清梦压星河,很有意境。」

「谢谢。」

看他头都不抬,我硬着头皮继续:「那个,你好星河,我是秦孟。」

对方动作顿住了。

他这才看向我,那是一个男人看着女人的眼神,透着无情的打量与轻视。

「你和别人也这样说话么?」

「?」

我说什么了?

不等我表达自己的疑惑,对方便沉下脸,转身离开了。

在这个春风沉醉的夜晚,和傲慢的哥哥如出一辙,弟弟也同样表达了对我的不屑一顾。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仔细思忖了很久,从见面的第一句话开始。

「满船清梦压星河」,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等等,清梦压星河………

清梦………

秦孟………

很好,只有我一个人受伤的世界形成了。

3

秦家和李家是世交,最近在合伙投资一个生物医药项目,李家爷爷热情地邀请我住进李家,其实是打着让我和他的大金孙相亲相爱的主意。

双方持股确然不如姻亲,虽然这联姻在我姐姐秦舟看来,也不过两家长辈一句玩笑话而已。

但我当真了。

如果这个项目一定需要一个桥梁和纽带,那我可以做出牺牲。

婚姻而已嘛,无所谓的。

只是我没想到,李家的两个小伙子,一个赛一个地看不上我。

我再次在李星河这里吃瘪,回到客厅,迎面而来的是李星阑嘲讽的眼神:「我弟搞艺术的,他的眼光只会比我更高。」

「秦孟,你以为你有的选?」

我一时气闷,径直越过他上了楼。

回到客房,我对着柜面上的等身镜掀起刘海,露出一张寡淡而冷清的面孔。

李星阑说得对,我的确是在模仿姐姐。

我姐姐秦舟,二十七岁就在加州名校读完了生物博士,对比我只是个三流大学的学渣,连学分都是勉强地修完,智商上已然完败,更遑论被甩出一条街的相貌和气质了。

也因此二十五年来,我拼命地学她的知性优雅,学她的朴素端方,也学她的温文气度,可惜费尽心思,反成了东施效颦。

不仅没能讨人喜欢,反倒遭人嫌弃。

我抱着沮丧的心情爬上床,渐渐地困意上涌,便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竟做了个不可描述的梦。

梦里,我和姐姐都生活在一本虚拟小说里,她是女主,而我是女配,一直费尽心思地模仿更加优秀的姐姐,只为取得男主李星阑的偏爱,甚至不惜与她反目成仇。

这剧情……..

真特么淦。

于是第二天我打扮齐整,立马去发廊烫了个渣女大波浪。

4、

给我姐做造型的 Tony 在网红圈里很有几分名气,他曾不止一次地说过,我和秦舟虽然是姐妹,但是相貌、气质完全判若两人。

不得不说,正是因为先天的条件迥异,我才不遗余力地模仿她。

「我早就说过了,你不适合走森系风。」

头顶上,Tony 翘着兰花指对我大肆地指点:「你瞧瞧你,有腰有胯的,这身材藏起来多可惜啊,你就该走御姐风、港系风,而不是模仿你姐姐那种白瘦幼。」

这之后,他又叫化妆师帮我重新设计妆容。

整整一下午,我忍受着头皮的拉扯,还额外地消费了一套 LADY DIOR 中裙,最后出来的整体效果,不可谓不判若两人。

导致我走在李家私宅的路口,一路频频地传来喇叭声。

我停在道旁让行,一辆拼色迈巴赫缓缓地驶在面前,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我颇为熟悉的冷峻面孔。

对方一双眼紧盯我许久,有惊艳,也有犹疑。

「你是………」

「谢谢,秦孟。」

「………」

5

回到李宅,李星阑的态度变了。

但具体哪里变了,我也不太说得上来。

对我主动去找李星河培养感情的行为,他抬一抬菲薄的镜片,漠然的语气里有种微妙的克制:「别随便惹他,别怪我没提醒你。

「星河搞艺术的,从小就有点儿敏感………不对,应该是非常敏感。」

对此,我的回复是暧昧地微笑:「没关系。

「敏感好啊,我就喜欢敏感的。」

「………」

临近傍晚,晚霞盛大,半沉没的夕阳陷落在粉红色的云层里,并不刺眼,像一颗洇油的咸蛋黄。

绕过草坪去小花园,李星河正坐在这一地黄昏里,对着画布专心致志地皲染。

我不懂那枚蛋黄哪里好看,但对方的确整整坐了一个下午,期间连姿势都没动过,那枚苍白的手腕悬停在面前的画布上,有着雕塑般的美感。

我不得不承认,他和斯文败类的李星阑不同,确然很有文艺范儿…….

也很吸引人。

正远远地欣赏着美景,黄昏画中人忽然动了。

他搁下画笔,活动一下手腕,转头遥遥地睇着我:「姐姐是不是有话要说?」

「啊?」

明明距离二十尺开外,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我的。

「没有,就是路过。」

我尴尬地轻咳一声:「不过你挺敏锐的……..哈哈。」

对方站起身,白衣在风中鼓荡,神色云淡风轻:「是气味。

「风里有一股化学制剂的味道。」

他的意思是——我发上的气味刺鼻?

这高达五位数的烫发药水,气味难道不应该怡人吗?

没等我细细品出对方口吻里的嫌弃,他已经走到我面前,低头仔细地打量我一会儿,认真地夸赞道:「姐姐很漂亮。」

「是吗?」

我整理一下胸前蓬松的卷发,笑容微妙:「可你昨天还说,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我以为你是我哥的女朋友。」

「只是相亲没成功而已,谈不上女朋友。」

「……….是这样。」

面前的少年垂着眼,好像在思忖什么,忽地唇角微勾。

那玩味的、轻忽的笑容,出现在那张年轻的面孔上,有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美感。

「那姐姐,要一起去兜风吗?」

6

兜风是一件乐事啊。

我刚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李星河开着自己的 R8,径直带我上了高速。

没错,高速。

不等我细细地感受发动机传来的奢华推背感,R8 已然飞快提速。

我眼睁睁地看着指针在短暂的三秒内飙到一百二十,浑身毛发悚张,叫嚣着要冲上上方的车篷顶,忍不住在呼啸的风声里抓着扶手尖叫。

「你平时也开这么快吗吗吗——」

身旁的人勾唇,短暂即逝的一个笑,足够倾倒一座城。

「是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环城线因为靠近郊区,整段道路黯淡空旷,然而每每遇到前车,李星河便会嘴唇紧抿,重踩油门,毫不留情地急速超车,只在风中留下阵阵燃烧的呼啸——

和我一阵阵失控的尖叫。

唉,简直丢人。

永生难忘的半小时过去了。

下车的时候,我两条腿都软成了麻花。

驾驶位的人下来了,温存地给我打开了侧门,还搭了一把手,让我靠在他手臂上半死不活地喘气:「姐姐,今晚开心吗?

「喜欢的话,再来一次?」

「………」

神特么再来一次。

不得不说,对方这种行为比起撩妹,明显就是劝退。

我身心受挫,有气无力地拒绝了他不走心的邀请,这之后独自坐在花园的长椅上缓了许久,直到夜风吹得浑身冰凉,才渐渐回过神来。

不远处,一片雪白布料飘荡在寂静凄清的夜里,行为鬼魅,落地无声,吓得我差点儿大叫。

那身影动了动,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是我。」

「干什么你,大半夜扮鬼啊?」

此刻的李星阑白衫黑裤,站在乌黑的门洞下确然吓人,对我没好气的斥责,他并不回应,而是冷冷地朝我颔首。

「你和星河出去玩了?」

「嗯啊。」

漫长的沉默过后,他扶了扶镜片,眼神在其下闪着冷淡的波光:「你选择李星河,我不阻止,只不过有必要提醒你,他的性格反映在艺术上,是一种高度敏锐与优越的审美,但在日常中……..」

「就是一种病理性的敏感。」

「病理?」

这词已经很恶毒了,和直接说他有病也没什么区别了。

没有注意到我沉下的脸色,李星阑递过来一本书:「这本书你可以看看,这之后,你会对这类人群有更多的理解。」

我不置可否地接过书,借着月光,书名清晰可见。

《论高度敏感者》

作者:赛珍珠

难以分辨对方是好心还是恶意,我收下了这本书。

7

这之后的深夜,我又做了一个梦。

这次梦里没有姐姐,也没有李星阑,只有在漆黑的夜路上独自开车的李星河,晦暗不明的路灯打进车窗,为他清隽的容颜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微光。

那双眼睛,是天与海的颜色,夜的颜色,魔鬼的颜色。

深邃而迷离。

神秘而野性。

这要是在现实里,我高低要整几句骚话。

可惜这是在梦里,就在我琢磨着说点儿什么的时候,眼前人的神色变了,而梦中的我也沿着他的视线向前看——

前方,是犹如灾难大片般的场景,左边的一辆渣土车失控了一般,忽然向右横跨,顶飞了正前方的一辆城市越野,这之后的 R8 也如同失去了控制一般,整个被卷入了前车的车轮下!

如海水倒灌,昼夜颠倒,这末日般的奇观掠过眼帘。

只在一瞬间,三车连撞!

血与火之间,李星河最后看向我的方向,漆黑的眼瞳沁满了露珠,那苍白的唇颤抖着,似乎要对我说些什么……..

再然后,我就醒了。

9

这梦境太过真实了。

导致被惊醒后的下半夜,我再也没能睡着,就这么干瞪着眼等到了天亮。

床头,李星阑送来的那本书还在,翻开一看,到处都划着密密麻麻的红线,对阅读造成了不小的困难,且扉页上还有一大段醒目的摘抄引言。

「致高敏感者:

碰触对他们来说是拳击,声音对他们来说是噪音,不幸对他们来说是悲剧,喜乐对他们来说是祝福,朋友对他们来说是情人,情人对他们来说是神,而失败对他们来说……..

是死亡。」

这,未免太夸张了点儿吧。

李家作为温城老牌的 OLD MONEY,李星阑已经足够优秀,表面温和内敛,实际上骨子透着精致利己。

而他的弟弟星河,却又与他截然不同,冷静而疯狂。

可能是因为学渣体质,我天生就对这种一看就很高智的文艺范儿没多少抵抗力,但对于他这个性格………

我有些犹豫了。

起身下床,我对着面前的等身镜发了好一会儿呆。

原先一刀切的厚重刘海已经被 Tony 果断修掉,露出了一颗饱满皎洁的额头,弯弯落星眉、尖尖瓜子脸,最突出的是一双微嘟的红唇。

菱花唇形,浓淡恰好。

没理由啊……..

这样的一张面孔,没理由一个两个都看不上啊!

10

这之后,我有好几天没有见到李星河。

据李星阑说,他的画作已经被几家本地的画廊优价收购,目前在筹建自己的个人画廊,大部分时间就直接吃住在工地上。

看不出来,弟弟还很有事业心。

反观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秦氏生物里打酱油,偶尔会去清吧驻唱或者录歌,但也都是玩票性质,并没有投入多少心力去做。

两相对比,委实惭愧。

索性无聊,这天晚上,我应了圈子里几个狐朋狗友的邀请,去当地最大的清吧「深宵」聚一聚,当初几个小网红现在混得都还算不错,各自都有了音乐工作室,再不济的也都签了正经公司。

许是很久不见了,她们非按头我来一首。

我婉拒了,坐在卡座里默默喝 MOJITO。

酒意阑珊之际,前方门扇轻动,进来一个修长人影,一套米色针织毛衫搭配同色系长裤,让对方看起来像个柔和的发光体。

身旁的几个小网红立即小声地尖叫:「哇嚓,帅哥!」

「也是我天菜!」

瞧她们蠢蠢欲动,我立即伸手拦住。

「等一下,这人我认识。」

两人乖觉地对视一眼:「是秦孟姐喜欢的人?那我们不抢了。」

说着,讪讪地坐回原地。

我遥遥看向前方,只见对方坐在灯光昏暗的角落里,正低着头刷着手机,不知在等谁。

于是我去台上拿了把吉他,简单地调试好,清了清嗓子:「接下来这首歌,我想送给 B12 卡座的那位先生。」

不等他反应,在喧哗的起哄声里,陡然响起了一道清澈见底,又略带烟火气的沉嗓。

「喜欢你车窗上的雾气,仿佛是你的爱在呼吸,

喜欢你那微笑的眼睛,连日落也看作唇印……..」

台下,几个小网红捧着脸尖叫。

那人的神色却掩映在昏暗的灯光里,忽近忽远,忽明忽暗,闪烁不明。

「愿你此刻可会知,是我衷心的说声:

喜欢你——」

许是这一句不遮不掩的表白让高潮骤起,整个「深宵」的气氛,被一曲老掉牙的粤语歌迅速地炒沸。

几个狐朋狗友兴奋得拍红了手掌,我也终于穿过层层人影,看到了那张在晦暗中泛起红潮的面孔,就像歌词里唱的那样:

「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

愿可再轻抚你可爱面容,挽手说梦话,

像昨天,你共我——」

一曲终了,余韵尚在。

几个好基友轮流捧场,大叫着安可:「用玩世不恭的姿态唱出深情,也只有我秦孟姐啦!」

我放回吉他,刚走下台子,就有不识相的上来递烟。

索性直接无视。

再看前方,电压一阵明一阵暗,光与影交替中,李星河仍站在那处,如一束月光照亮了白玉兰。

「姐姐为什么不戒?」

「……早戒了。」

对方微微一笑,眼神却好像穿透了我皮相,直刺心底。

我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讪讪:「抽烟的女人,要么太美丽,要么太风尘…….我没那种自信。」

「美丽……..风尘…….」

他好像觉得有趣,甚至于唇间反复咀嚼:「那姐姐觉得自己是哪一种?」

「你说呢?」

李星河没有说话,而是伸过一只微凉的手,径直将我拉走。

那一片轰然的起哄声,被他毫不犹豫地抛在了身后。

虽然「深宵」外的天色也并不好,头顶的路灯还坏了一个,但不得不说,我站在昏暗的灯下,心境却是前所未有的晴朗。

「秦孟,你是认真的吗?」

「是啊。」

「呵。」

迷离夜色中,暖风吹拂下,李星河轻嗤一声,拿出了一支烟,却只是夹在指尖,并不点燃。

「是因为我哥拒绝了你,你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我?」

「……」

站在坏掉的路灯下,好一阵子,我们互相都没有说话。

许久,我才冷下声音:「我说不是,你信吗?」

果然。

对方回答我的,是一道不屑一顾的轻笑。

呵,我也是有脾气的好吧?

「既然这样,也没必要勉强,你就当免费听了一首歌,回头就给忘了吧。」我摊摊手,「给你造成的困扰,只能和你说声骚瑞。」

「是吗?」

面前,一对阗黑的招子在浓密的眼睫下打量着我。

「那你之后,也不再骚扰我哥?」

骚扰?

这个词用得好。

我已经彻底地没脾气了:「放心吧,我明天就会离开李家。」

也许被我太爽快的态度惊到了,李星河没有再说什么,我转身要走,却蓦地回忆起那梦中的场景,心脏猛地一缩。

「还有一件事。」

「怎么?」

「你开车能不能不要那么快啊?」

「……我的事,和姐姐没关系吧?」

「你答应我,接下来一个月,开车都不要超过 80 迈。」

「我凭什么……」

「你要不答应,我就去骚扰你哥。」

「……」

10

不得不承认,人生荒芜,美梦难寻。

与李星河在一起的梦幻夜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有的只是傲慢与偏见带来的透心凉。

幸而我早已习惯了这种冷遇,倒也没觉得多受伤。

11

翌日。

我连行李都懒得收拾,径直回了临市的家。

因为爸妈都在海外,家里平时只有严厉的奶奶,我特别怵她,一回家就悄咪咪地躲回了自己房间。

没一会儿,虚掩的门被推开了。

我吓得一个大喘气,才发现那是我姐。

对方趿着棉拖,一身米白色毛线裙,柔顺的长发披肩,像一只好 rua 的柔软兔子,特别当她温温柔柔地抱过来的时候…….

那感觉就更像了。

「小孟,在李家玩得开心吗?」

「…….不太行。」

闻言,她似有些惊讶:「怎么会?李星阑挺好呀。」

在这之前,秦舟一直对李星阑表现出强烈的好感,但我却认为他面相冷淡、行事刻薄,这才强行代她去相亲。

为此,奶奶多次痛斥我吃相难看,骂我没有手足情,父母也明里暗里指责我,甩了不少脸色。

想到这儿,我眼眶油然湿润了。

「姐姐,连你也怪我?」

「没有怪你呀。」

「李星阑人品不行,我只是不希望姐姐嫁过去受气。」

「啊?」

秦舟两条细眉凝了凝,忽然轻敲我一下:「小孟,不可以在背后评价人,不礼貌。」

“是真的!”

听我声音变了,她连忙软声地安慰:「好好好,我们小孟不喜欢肯定有原因,姐姐信你。」

「这事要成不了,咱就把李家爷爷回了,好不好?。」

说真的,我这阵子一想到李星阑给我的备注就来气,甚至少有地对她产生了妒忌,但此刻埋在那温暖的怀里,心情渐渐地就被抚慰了。

真是魔怔了。

优秀的青年才俊多的是,但姐姐却只有一个。

我怎么能和她置气?

似乎看出我心情不好,秦舟特意在我房里留了许久,说了许多姐妹之间的私房话,天黑透了才各自分别。

临走时她关了门,下一刻又猛地打开,朝我笑意盈盈。

“谁是姐姐永远的小宝贝?”

我鼻子一酸,小声道。

「是我。」

得到了满意的回复,秦舟朝我噘噘嘴:「乖~姐姐爱你,晚安。」

「……晚安。」

12

我从小就不讨人喜欢。

不知为何,明明都是亲生的,我却和爸妈没一点儿像。

秦家人引以为傲的鹅蛋脸,窄长秀丽的轮廓在我这里完全没有体现,对比秦舟 162 的娇小身高,我顶着锅盖飙到了 174,一张菱瓜子脸攻击性十足。

对此我曾苦恼地对她诉苦,羡慕她小鸟依人,而我却是大鹏展翅。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相比姐姐天生优异的学习能力,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学渣,夜夜挑灯苦读也比不上她随手一翻,而爸妈对此完全放任,对我是冷漠而忽视的。

家中说一不二的奶奶,对我更接近于严苛。

在这个家里,唯一以温柔爱我的人,也只有我姐姐秦舟了。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天夜里我又做了那个梦,令人细思恐极的是,这梦居然是连续的。

梦中的李星河被卷入车下,双臂都被破裂的玻璃搅碎,他哥哥李星阑为他四处找寻心理名医,不知为何找到了秦舟这里。

经过一段时间的私下相处,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甚至背着「我」有了质的突破。

接下来就是省略一万字的姐妹反目抢男人,经历了一系列的出轨、流产、堕胎等狗血剧情后,奶奶站在秦舟的病房外,替她狠狠给了我一巴掌,并大声叫我滚。

「外边捡回来的野种,也能算我秦家人?」

13

这个梦太真实。

也太叫人痛苦了。

导致我梦到这里就哭醒了,随手一摸,枕巾上都是斑斑泪渍。

关于不是爸妈亲生的这样的梦,我从小就经常做,但从未有一次这么真实,这么历历在目。

幸好,这就只是梦而已。

我不断地安慰自己,催眠自己尽快忘记,刚趿着鞋走到门外,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就站在扶梯口,朝我皱起眉头。

「秦孟,你怎么在家?」

还没等我躲回房间,她已经走到面前,两道深刻的八字纹冲着我,口吻不怒而威。

「怎么中途回来了?和李家的没处好?」

「……对不起,奶奶。」

即便我垂着头,仍然能感受那鄙薄的眼神,仿佛要狠狠地刺穿我。

「你看看你,头发烫得妖里妖气的,哪里像我们秦家人?」

「我知道错了,明天就去拉直。」

「呵,也就嘴皮子灵光,」对方冷笑一声,「知道错了,就自己去书房反省!」

「知道了,奶奶。」

我不敢顶嘴,只能默默地到书房独自面壁。

事实上,相比这老太太其他磨人的招数,罚站只是其中最轻微的一种。

有时一天,有时一下午。

可即便这么轻微的程度,她也没有像罚我一样罚过秦舟,一次都没有。

对姐姐,她永远是少一分严苛,多一分亲昵,两张同样窄长的秀丽面孔靠在一起,一眼就知亲缘深浅。

回想往事,我这个二十五岁还要被体罚的大龄女童,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正面着壁,身后的固话响了。

家里的电话轮不到我接,我奶奶拿了话筒在手上,笑得满脸皱纹都成了褶子。

「李老,您忙啊?」

「我,我闲人一个,怎么和你比呀?」

「什么?星河出车祸了?」

闻言,我脑子里一嗡。

身后,老人的声音渐渐地变得模糊不清,她似乎又寒暄了几句,很快地便挂断了电话。

「秦孟?」

「秦孟!」

「啊?!」

面前的老人沉着脸,脸色难看极了:「李家二小子出了车祸,你叫上你姐姐,有空一起去看看。」

「哦哦。」

「李家这一辈统共两个男孩,你总要拢住一个,知道伐?」

「……知道了奶奶。」

也许还有旁的事做,她这次没有太苛责我,而是高高地抬起,轻轻地放下,只冷冷地挖了我一眼便离去了。

书房里,又只剩下我一人。

面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心跳如擂,魂不守舍。

那个梦不知是真是假,但李星河的确出了车祸。

如果梦是真的,那么……

我吞了吞口水,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的保险箱。

出乎意料,那处的铁门并不像往常一样紧锁,而是虚掩着的,里面并不大,上一层是一个木质托盘,整整齐齐地摆着些金条、翡翠;下一层则是一些装订好的业务合同,看封皮都是绝密。

我不敢乱翻财物,只敢偷翻合同,搁在最下面的几份已经泛黄,边缘都已经焦脆。

显然是老物件了。

我拿起其中几张纸,只简单地看了一眼内容。

泪水,奔涌而下。

14

我还是去探望李星河了。

只不过没有叫上姐姐,而是简单地打扮一番,独自前往。

李家财力雄厚,给李星河选择的自然是私立医院的顶级病房,足有一百多平的豪华病卧,门虚掩着,大客厅豪华气派,没有病房特有的药水味,只有丝丝高级的檀木清香。

再看里间,一人西装革履,就站在门口,瞧见我时眉头一蹙。

「你穿成这样给谁看?」

低头看看自己,一条修身迷笛裙搭配宽口腰封,既不露也不妖。

不知道又戳到了对方哪根神经,我摊摊手,有些无奈。

「可我身材好,不这么穿很可惜哎。」

「……」

越过李星阑,能隐约地看到里面的病床上有个人,我偷偷地掐了自己一下,逼出涟涟泪水。

「你走开,别挡着我看星河。」

「……」

对方一脸便秘地将我迎进去了。

病床上,那人正严严实实地裹在被子里,许是听到了声音,他朝我的方向侧过来一点,瞧着脸色苍白,眼神倒还明亮。

我捂住嘴,努力地演出悲痛欲绝的样子:「星河,你还好吧?」

「姐姐知道,你的手……」

对方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别难过,姐姐不会嫌弃你的。对了,我在温城认识几个好的心理医生,到时候一起介绍给你哥……」

我正滔滔不绝,对方默默地睇了我一眼,忽然从被子下……

抽出两条完好的手臂。

我:「?」

「星河也是命大。」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李星阑插嘴了:「那天渣土车方向盘失灵,导致三车连撞,前车整个都被碾碎了!得亏他那天没飙车,这才紧急制动挂了路牙。」

我有些懵了:「那他住院干吗?」

「不过被前车尾巴带到,有些软组织挫伤。」

李星阑的口吻里有着劫后余波的庆幸,可看着床边坐起身的人,却是疑惑满满。

「不过你平时不都飙两百的吗,那天怎么只开了八十?」

病房里一时寂静。

眼前人玉兰色的面颊上,忽然泛起了潮红。

15

李星阑很快地就离开了。

我煎熬地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正打算要走,却被人紧紧地拉住了衣袖。

「别走。」

眼前人一身宽松的条纹病号服,敞露出玉雕一般温润无暇的脖颈,清透的光透过飘窗溜进来,悄然无声地拥抱那两痕优美的锁骨,仔细地看,他的神情甚至有些……

惴惴不安?

仿佛以为我没听见,对方祈求似的又重复了一遍。

「别走,留下来陪我。」

摸不准他什么路数,我点了头,还因为心情过于尴尬,不得不找个苹果在手里削着。

因为技艺不精,削下的果肉比果皮还多。

气氛正融洽(?),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两位老人见我坐在李星河床边,一个削,一个吃,欣慰得连连抚掌。

「瞧他们两个,多般配。」

「哈哈,大姐不嫌弃我二孙,我年底就给他们办婚礼!」

是李家爷爷,和我奶奶。

这两位老人,一个珠光宝气、仪态高贵,一个唇角含笑、精神矍铄,仿佛一切已经胜券在握。

这时,李星河站起身,似乎要按铃,我奶奶连忙伸手拦下。

「怎么了?」

「后背有些汗,我叫下护工。」

「秦孟不是在这儿吗?用得着什么护工?」

所以?

我是孙女,还是奴婢?

闻言,我闭了闭眼睛,眼皮里一片血红。

两人很快地说笑着离开,我去卫生间接了盆热水,很快地挤了个温度适宜的毛巾出来。

李星河坐在床边,倒是没有扭捏,而是用没受伤的左手一粒粒地滑开扣子。

一面解着衣,一面朝我微妙地笑了声。

「姐姐要轻点。」

我没说话,拿着湿布的手从那睡衣下摆探入,抚过一身玉做的外皮,那皮下血管细胞点点战栗,传递给我的除了温度,更多的是羞耻。

「瞧你,不像是照顾我,倒像要杀我。」

擦得差不多,我手心还残留着他前胸后腰熏染出的浅浅气息,对方已经重新扣好衣服,眼神和煦而温柔。

却令人看不透。

「姐姐要真的喜欢我,会这么不愿意碰我吗?」

我张张嘴,犹豫了半天也只憋出了一句。

「我没有。」

「你撒谎。」

李星河微微地仰脸,一对阗黑眼眸如溪水如晚风,静静地将我包裹。

「你是不是害怕她?」

那个「她」是谁,即便不说,我们彼此也都知道。

我不知该说什么,面上尴尬的笑早已风干,神情倒映在对方那清澈见底的眼眸里,悍然、凌厉,却又迷惘、恐惧…..

这一刻,我被他看到了弱点,几乎立时就要拂袖而去。

面前的男人忽然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轻轻地圈住了我。

“不要怕。”

16

三天后,李星河出院了。

因为顾忌奶奶的缘故,我不得不全程陪同。

许是以为我是家属,医生还单独地找我聊了会儿,强调病人骨骼并没有裂伤,但因为手部神经受损,有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影响灵活度。

我听是听了,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回到李家,李星河一进门就准备画画,还招呼我递一下油彩。

我有些担心:「可你的手还没恢复…..」

「没事。」

见对方专心致志地开始工作,我百无聊赖地躺到沙发上刷手机,一转头,发现对方床底躺着个巨大的吉他盒子。

「咦?你也玩吉他?」

「是我哥的。」

对方专心地调着颜色,随口解释:「十几岁的时候,他在学校里玩过摇滚,还做过主唱,不过爷爷不让他碰,他就偷偷地放我这儿了。」

「那可惜了,Martin 的原声吉他,这牌子很贵的啊。」

我蹲在吉他盒子旁边看了半晌,忍不住心痒痒:「那个,可以借我弹一会儿吗?」

李星河看我一眼,眼风柔和。

「当然可以。」

只是我还没弹两声,不远处的画架忽然「哗啦」一声倒下了。

我连忙放下吉他,再看李星河,刚才还恬静美好的侧颜却是阴云密布,甚有几分吓人。

「怎么了?」

他勉强地牵一牵嘴角:「我的手……」

「手太抖了,皲染一塌糊涂。」

我帮他把地上的画布扶起来,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妥:「看着挺好啊。」

「嗯。」

听了我话,他当时点点头,不一会儿却将那画布从架子上取下来,三两下直接毁弃了,看到这一幕,我忽然想起那本书里写的评价——

「喜乐对他们是祝福,失败对他们来说是死亡。」

难以置信,只是伤到手腕而已,如果和梦里一样直接失去双臂,这人又会变成什么样?

我不敢往深处想,只放轻了声音小声地劝慰:「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复建,你太心急了。」

「那,万一一直好不了呢?」

「不会的,相信我。」

我走近两步,轻声地试探:「要不,我唱歌给你听?」

对方立在原地,无声地看向我,眼神里太多情绪在冲突,它们似潮汐冲刷着理智,破裂、毁灭,要令他成为洪水中的堤坝,彻底地崩塌。

在一切溃散之前,我上前一步,拥住了那颤抖的肩膀。

17

这是一个谨慎、温存、试探,又糅合了太多情绪的拥抱。

李星河低头看着我,眼中的焦虑迷茫,渐渐地转化为另一种激昂的的情绪。

那玫瑰色的嘴唇近在咫尺,微微地翕合着,似乎含着露,一个吻呼之欲出,像剥开壳的青柑子,轻轻地一碰,就要挤出香艳迷离的汁液。

千钧一发之际,我伸出一根手指抵住。

「我们听歌吧,好不好?」

对方的兴致被打断了,似有不快,但看我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还是默默地转身,去沙发上坐下了。

只是那双手支颐,紧盯着我的样子,多少有些虎视眈眈。

我定了定神,手伸在调好的吉他上,让一段轻快的音符自然地流淌。

「你是雪,我是尘埃,相遇是意外…….」

不知谁将二楼灯光都打开了,昏黄的光透过窗披挂在对方肩上,好似融融的一层温暖纱雾,房间阙静无声,唯有那柔和而磁性的烟嗓伴着琴弦。

「雨点飘下来,任由世界颠倒黑白,你依然像雪白;

我闭上眼睛,不能不对自己坦白,你就是我心爱……」

听到这里,对方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

将一切澎湃的心绪,都写在了眼睛里。

当然了,这妩媚多情、眼波流转的夜,也同样让我指尖颤抖,几乎要弹错调子。

一曲终了,甚至连手心都滑湿了。

这之后,不等我问李星河的意见,门外忽然传来一点响动。

只见李星阑高大的身影伫在门外,正默默地看着我们。

…………准确地说,是看着我。

18、

几天不见,他的口吻还是那么刻薄。

「才走了几天啊,又回来了?」

「怎么,不想看到我?」

「明知故问。」

被那轻蔑的神态深深地刺痛,我真的很想上去大骂一场,接着一走了之。

很想,但是不能。

奶奶不会让我回去的。

与李家联姻,也许是我对秦家最后的价值了。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身后的李星河紧紧地拉住了我,微微颤抖的嘴唇、短促紊乱的呼吸,泄露他心中掩饰不住的紧张焦灼。

「哥,你干吗赶她走?」

「你在帮她说话?」

「哥?」

「李星河,你认真的吗?」

见他神情不虞,李星阑冷笑一声:「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要知道,这里也不是你家!」

李星河站在原地,眼窝下因为睫毛的关系,有一小片蝴蝶翅膀似的灰色阴影,一动不动地凝着,带来一股沉闷气压,逼得他哥狼狈地移开了目光。

然而,他并没有爆发,而是轻松地笑了起来:「你说得对。」

「那我和姐姐一起走。」

19

我现在不能回秦家,但也不至于没地方去。

几年前我在两家音乐工作室入了股,自给自足还是轻松的,但李星河却拉着我不放:「姐姐要去哪儿?」

「我朋友公司,那里有地方住。」

「那我呢?」

对方睨着我,眼角湿红,眉毛往上挑,又乌又浓:「我病了,病得这么厉害,你都不管我的?.」

声线柔软,还拖着拉长的、懒洋洋的尾音。

我向来吃软不吃硬,只动摇了一瞬,便被他拽进了 R8。

半个小时后,李星河载着我,来到了一家位于市中心的 Loft,站在玄关向里看,轩敞的客厅里堆满了成品和半成品的油画,二楼则是抬高的卧室与盥洗间,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这是我父母生前给我买的楼,现在被我当工作室用。」

进了门,他便开始四处收拾乱糟糟的画作,许是有些热了,他将脑后稍长的漆发扎成一束,显得清隽而别致。

「这里有两个房间,以后,姐姐可以和我一起住。”

「一起住?」

闻言,我心下忐忑,总觉得自己带累了他:「你的意思是,以后就在这里,不回李家了?」

「是啊。」

年轻的男人低头看着我,忽然执起我一只手,轻轻地印在自己唇上:「既然选择了我,那就别离开,也别看着他。

「要不然,我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不等我细品那优美笑窝中隐含的警告,对方已经放开了我。

「太热了,我去冲个澡。」

又一脸从容地问我:「姐姐也要来吗?」

「……不了。」

「哦。」

对方拉上了门,带着一脸遗憾的神情。

20、

不得不说,我心里有点儿乱。

离开李家这一会儿,手机上已经进了不少微信,都是秦舟发来的。

不系之舟:听奶奶说,你和星河处得不错哇?

不系之舟:所以,就决定是他啦?」

我正在喝水,因此也没立即回复,等了一会儿,对面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不系之舟: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对李星阑下手啦!?

「噗——」

我就知道,她从小就对那种斯文败类的款式没抵抗力,居然到现在都不死心!

这之后,我一边收拾着湿淋淋的桌面,一面手忙脚乱地回复。

秦家小孟:不可以!

不系之舟:哇,你要一人霸占两个,忙得过来吗?

秦家小孟:怎么啦,不行吗?

不系之舟:行行行,做姐姐的,当然不能和妹妹抢啦!

看到她的回复,我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整个脊心都湿透了。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清晰的滑门声。

李星河出来了,正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那鬈曲的黑发往后披着,凌乱的碎发下露出一对慵意十足、半睁不睁的细长眼睛,仿佛落满了星光。

我:「…….」

今天也是被美貌暴击的一天。

见我在沙发上,他很自然地过来坐下,带着一身清新的水汽:「在干什么?」

「和我姐聊天。」

「哦?」

趁我不注意,他拿走了手机,在微信界面划拉了几下。

「你干吗?」

对方笑了笑,雪杉一样清新沁人:「交换一下微信啊,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

只是到了晚上,我去客房入睡时,才发现自己不仅多了个好友,连微信名字也被改了。

清梦:?

清梦:你改我名字干吗?

星河:[>))]5」

疑惑地点开语音,那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带着令人脸红的热意。

「满船清梦压星河。」

21

太会了。

这家伙太会了。

那一句轻飘飘的撩拨在脑海里回荡,搞得我浑身发热,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起来,楼下似乎整洁了不少。

李星河仰在沙发上,汗湿的黑发凌乱地披在额上,颇具一种青涩的脆弱:「姐姐,我好像病得更厉害了……」

「怎么了?」

「刚才搬画,被木刺伤到手了,你看。」

我瞥一眼那指甲盖大的伤口,勾一勾唇角:「哦,那得赶紧去医院啊。」

「要不晚点儿就愈合了。」

「……」

用过一顿愉快的溏心蛋早餐后,李星河又开始尝试画画,虽然手腕不支持,但他仍然非常沉浸地练习着。

和我姐一样,他也能非常专注于自己的专业领域,一坐就是一下午。

我就不一样了,很快就不耐烦地摸来摸去。

「姐姐是不是无聊了?」

许是听到了响动,李星河朝我神秘地招手:「要不要一起运动?」

???

他拿出一大袋一次性包装,撕破一个,从中抽出一副塑料手套,神色莫名:「你也戴上啊,一起把家里打扫一下。」

我:「………」

不过这手套,外包装有点邪恶啊。

这之后,他负责清洁画作,我负责擦擦洗洗,看着原先凌乱的 Loft 渐渐地变得一尘不染,过程倒是很轻松,也很解压。

只是那个一次性手套很容易破,一破就要换,地上很快地扔了好几个颜色暧昧、方方的塑料小包装。

眼睁睁地看着李星河又开了一个手套,我有些纳闷:「怎么了,之前的又破了?」

「没有,是我的手不能沾清洁剂,所以要换勤一点。」

「这么容易过敏?」

「对,很多东西不能碰。」

对比他云淡风轻,我有些感慨:「说起来,我姐和你体质差不多。」

「她也容易过敏?」

「是啊,她不能吃肥肉,碰一点儿就要吐,饰品只能戴纯金的,要不就会发很多疹子…….但是相对的,她也非常聪明,学什么都特别敏锐,特别快速。」

「那你呢?」

「我?我就糙多了,她不吃的不要的,都会扔给我解决。」

「听起来好像不太公平。」

「?」

没等我表达疑惑,他忽然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等下,我出去送一趟画。」

「要我陪你吗?」

「不用。」

对方凑过来,轻吻像一朵羽毛落在我额上,轻柔而愉快。

「我去去就来。」

22

他走了没多久,门外的密码锁忽然传来「滴滴」声。

「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随口招呼,却久久没有回应。

转头一看,门口的人却是………李星阑?

只不过,对方向来斯文的面色如同凝聚了一片乌云,看着略有几分吓人。

「你们这是同居了?」

我闻言,心下不爽:「和你有关系?」

「我让你说!」

「你让我说我就说?你当自己是太阳啊,人人都得围着你转?」

对方不说话了,眼神凝在我脚下,等看清楚地面上的东西后,脸色更是变了。

仿若一颗倒计时的炸弹,随时随地就要爆发。

不得不说,单看地面铺了一层的塑料「小方方」,这战况的确有够激烈的…….

知道这情况很容易让人误会,我轻咳一声,拿了吸尘器去找插座,打算把地面稍微清理一下,孰料刚转过身,忽然就被人拦腰抱住了!

紧接着,我耳边响起了一道从未听到过的、这辈子最恶毒的羞辱。

「在我面前装得跟个贞洁淑女似的,还不是和我弟搞到床上去了?」

我脑子懵了一秒,但很快地就反应过来,开始疯狂挣扎:「李星阑!你发什么疯?!」

「装什么装?」

他忽然掐住了我脖子,将我一直拖到沙发里按住,赤红的眼眶里喷涌着浓烈的情绪:「你能跟李星河睡,怎么就不能跟我?」

「我没有!」

对我在挣扎中艰难的辩解,对方的回应是猛地扯碎了我的真丝对襟上衣,口吻鄙夷而恶毒:「别狡辩了!你这种女人,骨子里就是风骚!浪荡!」

「反正都要被人搞,换成我就不行了?!」

「呜!呜呜!」

我正要大叫,却被他死死地捂住了嘴,只听裂帛声响,顿时传来一阵风凉!

我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他来真的?!

23

四周的空气陷入了一阵空茫,耳边只有滴溜溜滚在珍珠纽扣的声音,微末而细小。

下一刻,大门洞开了。

一个同样高大颀长的人影冲了过来,拉开了匍匐在我身上的男人,他们扭打在一起,这场景如古老的默片一般,壮烈却安静。

声音在渐渐回归,雷鸣般的心跳里响起了一道慌张的辩解。

「是她主动勾引我的。」

「是吗?

一番拉扯后,李星阑已经快速地冷静下来,口吻是数不尽的恶毒:「当然了!」

「你是相信亲哥,还是相信这水性杨花、三心二意的女人?!」

此刻,面前的两个人对峙着、僵持着。

而我蜷缩在沙发上,徒劳地用抱枕挡住身体,等着那最终的审判。

24、

许久,面前响起了一声淡淡的轻嘲。

「她都主动勾引了,还需要你撕烂她的裙子?这说不过去吧?」

「我…..」

李星河解开了身上的衬衫,囫囵地盖在了我身上,又低声问地道:「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到底是勾引还是强迫,有点儿经验的警察一看就知道了。」

「李星河!」

对比他的举重若轻,李星阑涨红了面孔,一边镜片已经在拉扯中碎裂,镜架歪歪扭扭地挂在一边耳朵上,看起来有几分狼狈,还有几分可笑。

「我可是你哥!」

「知道啊。」

面前,李星河摇摇头:「放心,既然你是侵犯未遂,应该不会判太重的。」

「……」

不等李星阑再次发作,我哑声道:「不,不用报警。」

李星河看向我。

沉默半晌,我将脸埋到膝上,几乎抬不起头来:「李家……和秦家有合作,资金池里…….八位数的投资…….」

「好。」

对方点点头:「我尊重你的选择。」

25

李星阑逃一般地离开了。

他走以后,我拿着衣服,自己去盥洗间洗了个澡。

但无论用沐浴液清洗几遍,总感觉身上残留着那恶心而滑腻的触感,恨不得洗下一层皮来。

出来后,我站在等身镜前整理衣物,镜中人面色苍白,眉头紧蹙,那湿淋淋的长发披在肩头,掩着脖颈上明显的五指印,颇有几分可怜可爱。

这时,李星河从身后过来,拿毛巾给我擦着头发。

即便比我小几岁,但他身量颀长,几乎高我半头,已然是个成熟的男人了,举手投足之间,更是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注意到我在颤抖,他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我不能说我怕他,只能摇摇头。

「有点儿冷。」

对方唇角扬起,两边现出梨涡,尖尖下颌搁在我肩头:「那这样呢,还冷吗?」

镜子里,他正凝视着我,眼神专注而温柔。

看起来,好像很喜欢我。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喜欢我?就因为我无意间救了你?」

「当然不是。」

他低下头,用高挺的鼻梁轻轻地磨蹭我的肩头,模样还有些羞涩:「喜欢姐姐对着我唱歌的样子,和你动人的嗓子。

「就像明星一样,光芒四射。」

闻言,我顿感眼眶一热。

被奶奶和李星阑那样刻薄地对待,并没有让我落泪,而对方一句直白的欣赏与认可,却叫我一下子泪如泉涌。

一颗珍珠生于一只蚌,需要消耗多少次夜哭?没人关心。

痛苦永远只有自己知道。

身后的人窥见了我眼里闪动的水波,微愣松了手,紧接着眉头一蹙,低声道:「别哭。

「又不是你的错。」

他以为我还在害怕,一对柔软的唇瓣轻贴过来,吻在那清晰的指痕处。

我没有拒绝,而是默认了他的亲吻,仿佛被一只恶犬在身上留了味道,要迫切地找另一个人盖住。

「继续。」

「什么?」

我没有解释。

而是含着泪,堵住了那玫瑰色的唇。

26

点滴逼近,温柔试探。

李星河的高度敏感,让他对待别人也同样轻柔、细腻。

…….不得不说,我度过了一个超高规格的夜晚,第二天清晨,目睹对方睡眼惺忪地抓着凌乱的发,轻薄的床单从大理石般的胸膛滑落时,甚至很想付钱给他。

对上我闪烁的眼神,对方眯了眯眼睛:「和我恋爱,姐姐是绝不可以说分手的,知道了吗?」

「…….知道了。」

「那就好。」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李星河赤着上身下了床,撸了一把我头顶,口吻重新变得甜蜜而亲昵。

「姐姐,要一起做饭吗?」

想象一个空气清新的早晨,漂亮的男孩子对你坦诚相待,并真挚地邀请你一起做饭,如果是你,你会做出什么反应?

总之,我拒绝了。

「做饭好无聊,还不如出去吃。」

「很多事情本身都是很有趣的。

对方说着,站在扶梯口打了个哈欠,绸质睡裤还松垮垮地挂在髋上。

「事实上,无聊的只是人而已。」

……谢谢。

有被内涵到。

27

和李星河一起生活的日子,总体来说轻松、愉快,没什么负担感。

但就在我打算把这段关系摆上台面之前,奶奶忽然打电话过来,勒令我立即回家。

怕她不高兴,我当天就火急火燎地赶回去了。

「我和老李聊过了,对于未来谁接他的班,他还是更倾向于大孙。」

「可,可是奶奶,我更喜欢星河…….」

冰冷的书房里,老太太唇角一撇:「你以为这是在过家家?还容得你挑挑拣拣?」

闻言,我连忙撩起长发,给她看脖子上的淤青——几天过去了,青色的手印已经淡化,但还残留着浅浅的痕迹。

「可他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还差点儿侵犯我!」

老太太听了,颇有些不以为然:「那又怎样?」

「我看星阑是个好孩子,是你自己太敏感。」

我闻言,心凉了一半:「您的意思是,我嫁给一个强奸犯也没所谓?」

「如果是秦舟遭遇了这些,您还会这么说吗?」

对我犀利的反问,她的反应是重重地搁下茶杯:「你能和秦舟比?」

「我……」

站在四壁冰冷的书房里,我忽然觉得没来由得荒谬,忍不住笑了出来:「是啊,我怎么和她比?我甚至不是真正的秦家人。」

出乎意料,老太太闻言并不惊慌,只有微微的讶然。

「我以为你早知道了。」

「什么?」

「你瞧瞧你自己,除了姓秦,你身上哪点儿像我们秦家人?」

我想张口辩驳,泪水已经涌出了眼眶。

许是撕破了脸皮,对方放下了乔装,之前严厉的表情纹也淡化了不少:「当年我带着秦舟回老家祭祖,她在坟地里捡到了你,肮脏得像个猴子,浑身爬满了蚂蚁,眼见饿得要死了。

「毕竟是农村,这种事不稀奇,我想把你送福利院,是秦舟吵着要你,她当时还小,体质不好,很容易生病……」

「所以你们就留下了我?」

不知不觉间,鼻涕流进嘴里,又咸又苦,我撸了把脸,努力地让自己口齿清晰。

「就因为秦舟需要我,就像需要一个玩具?」

闻言,老太太冷笑一声:「好吃好喝养你二十多年,你还有什么不满?」

对我的恸哭不止,她无动于衷,面上甚至浮现出一丝刻薄的得意:「实际上,在你很小的时候,每次我让你去书房罚站,保险箱都是开着的。

「只能说蠢笨的基因会遗传,你居然到现在才发现!」

话音落下,我脑子里的弦彻底断了。

眼皮里是一片红到晃眼的颜色,业火一样凌厉,绚烂:「你故意开着保险箱,就为了让我自己看?」

「不然呢?」

只在一瞬间,几十年的怨恨一齐从喉咙喷薄而出。

「你、你这个恶毒的老女人!」

28

一夜之间,我没有家了。

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我在附近找了个 24 小时便利店,无处可去,只能枯坐了整整一夜,直至凌晨。

很奇怪,整整一夜过去了,我居然不困也不饿,想买包烟抽,却发现手机早已没电,透明的玻璃落地窗倒映着一张木然的脸孔,窗外是大雨倒灌的黑天。

夏末最后一场雨,落得如此缠绵、凄切。

许是因为天要亮了,行车渐渐密集,我独自进了雨幕之下,沿着人行道前行,一身单薄的衣衫很快淋得微透,四肢都冰凉僵硬。

也许,果决一点、快速一点,这辈子的痛苦也可以很短。

斑马线上,红灯亮起。

我的脚刚往前踏了一步,就与前方的人对上了眼。

斑斓霓虹下,斑马线对面,一个人打着伞,苍白的手腕犹如雕塑,将周遭庸碌的人群都逼成背景,成一副永久定格的画面——

漆黑的雨幕下,那个人的嘴唇模糊不清。

但是隔着中间冰凉的空气,我仍然准确无误地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站那里,别动。」

29

这之后,我们一起回到了便利店里。

我头顶着一块硕大的毛巾,面对着渐渐明亮的雨幕,食指中指合拢,差一点儿就要凭空送到嘴边来。

「对不起………可以给我买包烟吗?」

「好。」

很快,一包薄荷登喜路被递到面前,然而我拆了包装,只是衔着烟发呆:「为什么来找我?」

「不止是我,你姐姐也在找你。」

李星河站在我身前,一手给我擦着头发,口吻颇为轻松:「你要给她报个平安吗?」

「她不是我姐姐。」

「哦。」

头顶上,对方眸色更浓,我有些挑衅地瞪回去:「看什么看?」

「在看一个浑身淋湿了,嘴里还叼着烟的兔子。」

「……..」

并没有被我吓退,他随手拨了个电话,捂住话筒递给我:「是你姐。」

「不了,我不想接。」

李星河见我不合作,只得自己回复。

「我已经找到她了。」

「嗯。」

等他挂了通讯,我冷冷地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隔着一个城市,如此精准而且快速。

「你姐说的,」李星河默默地坐在我身前,淡淡地叹了口气:「说你一生气就会独自往外跑,跑也跑不远,于是我们约好一人找一个方向…….」

「她不是我姐姐。」

「秦孟………」

我曾以为父母偏爱,心中总是隐隐存在对秦舟的怨恨,但突如其来的真相却震得我甘苦回返,有口难言。

甚至连诉苦都无从提起。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我擦了擦又开始发热的眼眶,努力地用稳定的声线问道:「我只是不明白,父母制造了不幸,所以孩子就要背负不幸。

「这是否就是我诞生到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这句话,我也问过我爸妈。」

男人声音独有的沙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充满力量,却又沁满缠绵思绪,温柔而婉转:「他们认为这个问题无须纠结……..爱我们的人,就是我们的家人。」

我有些疑惑:「你问过你爸妈?什么时候?」

就我知道的,李星河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那时他还不会说话。

许是尴尬,对方轻咳了一声:「一般在梦里。」

闻言,我破涕而笑。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爱上了李星河。

只知道此时此刻,我需要他的怀抱。

30

秦舟和李星河很像,都是那种天生敏感多情的性格,与我截然不同。

年少一点的时候,我姐总会拉着我一起看爱情剧,她很容易感动落泪;而我只会觉得吵闹,就比如现在,开机后看到几十个未接来电,也能无动于衷。

这或许,就是我刻在基因里的冷漠吧。

看到我再一次挂掉了秦舟的电话,李星河揉了把我头顶:「还在难过?」

「看来不敏感的人,也不代表不会受伤嘛。」

「……..」

「看不出来,有的人表面是个大女人,内心却住着一个小女孩呢。」

闻言,我拽一拽唇角:「有的人表面拒人于千里之外,其实暗地里很黏人。」

「啧。」

对方没有再和我做口舌之争,而是轻舒长臂,用力一带,便将我带进了怀里。

离开秦家的半个月,我都躲在李星河这里,像龟缩在一个与世隔绝的角落,既不愿意出门,也不愿意接任何人的电话。

从他那里汲取到的温暖,也让我一步步地从伤痛中修复。

直到我收到了一系列匿名照片。

那里面或远景、或近景、或特写,拍的都是我姐姐秦舟,足足有几百张都是她微笑、发呆、流泪的样子。

随着照片发来的,还有一条短讯。

「她似乎也很敏感,是不是?」

31

我联系上了李星阑。

对方什么也没说,只是发了个地址过来。

是我以前驻唱的清吧——深宵。

我瞒着李星河赶到那里,却见到我姐姐和一个人坐在临窗的位置上,似乎谈笑正欢。

对面的人,正是李星阑。

或许是天生的感官敏锐,她不一会便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我,面色闪过一丝慌乱。

「小孟对不起,我…….」

再看李星阑,对方手工衬衫搭配条纹马甲,一身精英打扮十足吸睛,见我和秦舟有话要说,还绅士地离座避让。

面前就是秦舟哭红的眼睛,我摇摇头:「没有必要向我道歉的,这是你的自由。」

「可我答应过你………」

「那也不算什么,为了我,不至于的。」

我沉默良久,见她神色间满是祈求,终于忍不住道:「话说,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从小到大,养父母对我严厉得近乎苛待,只有秦舟,她会把自己丰裕的零花钱偷偷地塞给我,偶尔在举家出去旅行,而我被特意丢下时还会大哭大闹,只为了父母能将我一同带上。

这样的她,甚至不像个姐姐。

如果没有她几十年的温养,我很有可能在年少时就误入歧途、仇视一切了,但她偏偏占据着我有限的感情里最重要的位置,就像砒霜里的糖。

面对我的反问,秦舟果然很疑惑:「这是什么话,我们是姐妹啊!」

「是吗,姐妹?」

我自言自语道:「奶奶没有告诉你,果然是怕你又伤心生病吧。」

「什么?」

「没什么。」

我想让秦舟远离李星阑,却又不知道用什么立场开口,最后也只能颓唐起身:「你要和谁恋爱,其实是你个人的自由。」

「没其他事,我走了。」

「小孟…….」

我刚走几步,就被她从身后拉住了衣角:「你什么时候回家?」

「很长一段时间不会了。」

「为什么?」

我勉强笑笑,眼眶却已经悄然湿润:「孩子长大了,总归是要离开家的。

「只是,我可能比你离开得更早一些。」

「哦。」

她渐渐地松开了手,一对清澈眼眸,如溪水如晚风,静静将我包裹:「那你说,谁是姐姐唯一的小宝贝?」

又来了,永远是同样的套路,我都懒得应付。

「为什么我只是你一个人的宝贝,不是爸妈的,也不是奶奶的?」

「小孟?」

我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紧紧地拥抱了她。

「这么多年了,谢谢你爱我。」

32

「只要你离开李星河,我就和秦舟分手。」

「???」

隔了几天,我单独将李星阑约到深宵,试图让他远离秦舟,对方却把姿态架得很高,甚至叫我先弹个小曲来听听。

「脑袋清醒点,你不是包钟客,我也不是陪酒女。」

「我很清醒。」

对方削下一片雪茄,朝我扬了扬:「刚从恒温箱拿出来的,要试试吗?」

「不了。」

「弹个曲子给我听,这只是先决条件,如果连这个条件都不满足,那就没得谈咯。」

「……..」

左右权衡之下,我扛着吉他上了台子,全程板着脸,杀弦如杀人,一曲结束,台下的客人都跑得差不多了。

李星阑摇摇头:「不像那次对着星河那么甜、那么辣了。」

「你可闭嘴吧。」

被我一口气驳回去,对方罕见地没有动怒,而是闲闲地摆动着手里的雪茄,割下一块,又割下一块:「………离开星河吧,你一开始就选择了我,不是吗?」

我直接拒绝:「这不可能……….你为人太刻薄,也太寒碜了,我虽然人钝了点儿,不代表不会受伤。」

李星阑不声不响地,忽然将桌面上的东西挥开,一只手越过来紧紧拽住我:「受伤?太扯了?

「秦孟,你有一颗过于强悍的心脏,和我一样,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离开他,我们才是一路人。」

我任由他拽着,一只手却悄悄地伸到了口袋里。

「这么说,你和我姐姐在一起,单纯是为了刺激我?」

「不全是。」

对方见我态度松动,终于向后一靠,态度有所松懈:「我自然也喜欢秦舟,只是不像你,她太敏感,也太脆弱了。」

「所以,即便知道你不是真正的秦家女,我也会说服爷爷同意的。」

看来,我是秦舟捡来的野种这事,早已是众人皆知了。

见我默然不语,李星阑更加得意,一手转动着手里的雪茄刀,薄刃闪着寒光:「姐姐知性才女,妹妹风情美人,和哪个都不吃亏——但我有必要提醒你秦孟。」

「你选我,秦家人也许会看在我的份上继续认你作女,但你选李星河……..」

话里话外,威胁意味十足。

闻言,我冷笑一声。

「您搁这选妃哪?」

他笑了笑,似乎不担心我会拒绝:「不着急,你可以慢慢考虑。」

「不用考虑,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个惊喜。」

说着,我掏出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惊喜吗?我都录音了,如果我把你说的发给我姐,你说她会不会很气啊?」

「秦孟,你——」

「对了,有一句话,我早就想送给你了。」

在对方急转直下的神情里,我朝他冷笑着竖起中指:

「叼你老母。」

33

回到李星河的 Loft,他正在阳台边画画,整个人沐浴在冬末暖融融的阳光下,皮肤好像会发光,如一束光照亮了白玉兰,清澈而隽永。

莎翁说:「恋爱是盲目的,恋人们瞧不见他们自己所干的傻事。」

当我站在他身后,此刻,心中终于有了体会。

「你的手稳定了很多。」

「大不如前了。」

年轻男人搁下油画笔,一手揽过我:「也许需要人帮忙按摩一下,最好是美女姐姐。」

「嘶……….」

我咋舌,连忙拿着手机逃走:「等等,我有事找下秦舟!」

对方一时大意,被我从手里溜走,只好又悻悻地坐回了画板前。

不得不说,年轻人火力旺。

不是不好,只是有点儿废腰子。

这之后,我把和李星阑的那段录音发给了秦舟。

我相信她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34

入夜,秦舟发来了一长段唾弃李星阑的小作文。

我自然是紧跟其后,跟她一起怒斥渣男,语音怼得飞起,中间李星河来找我,见我兴奋得在床上滚来滚去,不禁有些酸溜溜。

「你和你姐感情很好啊……….」

「那是,我是她的小宝贝嘛。」

「那我呢?」

「你是我的宝贝啊。」

我简单地敷衍了一句,对方许久不见声音。

再抬头一看,李星河坐在床尾安静地看着我,许是刚刚沐浴过,几许水珠攒聚在精致的锁骨处,将落不落、晶莹剔透。

我立即将手机往床头一扔——

咳,这腰子不要也罢了。

35

纠缠到一半,李星河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我一把将他拉回胳膊里:「看什么看,手机要紧还是我要紧?」

可没等进入正题,我的手机也响了。

我连忙扑过去抓住自己手机,一边嘴里求饶。

「看一眼,就看一眼!」

然而,那又是一条匿名信息。

「惊喜吗?」

附件是我在台上弹吉他的视频。

「你猜,对你奉承我这件事,我弟会是什么反应?」

我心底顿时浮起不妙,回头一看,房间里静悄悄的,李星河也正紧盯着屏幕,一张漂亮面孔成了冰碴子。

「等等,你听我解释!」

然而,他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当下迅速地穿衣离开,路过玄关时将大门甩得「哐哐」响。

不是,这到底是谁的房子?

我顾不得穿鞋,抓起外套就追了上去。

「李星河!你这个恋爱脑!你好歹等我说两句啊啊啊啊啊!」

冲动是魔鬼。

我看他在玄关拿了钥匙就知道,这是要去飙车啊!

一直追着人到了地下车库,李星河一见我赶上来了,立马打开车门坐进去,在驾驶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看起来,李星阑已经成功地让他怀疑我的秉性了,我有些犹豫。

选择认栽,还是反抗?

选择放弃,还是坚持?

选择诀别,还是纠缠?

之前的数个漂泊无定的夜晚,李星河的怀抱成了我躲避风雨的廊檐,我知道绝不能让他就这么离开,当下一鼓作气地跳上引擎盖。

对方摇下了车窗:「下去!」

「不下!」

见我坐在车头不下来,李星河终究是有所顾忌,索性弃车而走。

我追着他一直到一楼大厅,因为是夜半,呼呼的穿堂风吹得人手脚冰凉,连喊声也被风声吹得支离破碎。

「喂!前面那个猛男!」

李星河走在前面,他人高腿长,走得很快,我只有一路小跑着追赶他:「我说,你好歹听听我弹的是什么啊!」

他停下了。

似乎要让我死心,当着我面打开了那个视频,并将音响调到了最大,随着手机外放,歌声也愈加地清晰起来。

「人生来相逢,一生做知己,共拜父和母,共谢天与地………」

「就这?」

怕他跑了,我连忙挽住他胳膊:「你继续听啊!」

「两个字兄弟,就是我和你,这浓浓的情,这深深的义……….」

估计李星阑太得意了,压根没留意我唱的啥。

这反转过于神奇,对方的神情变得迷茫起来,我连忙拽住他胳膊:「《兄弟情义比天高》,怎么样?」

「我只是想提醒他,撬你墙角的时候,多想想你是他兄弟。」

「………..」

我趁机将他推到电梯里:「回去吧,回去姐姐给你做按摩,嗯?」

「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李星河又发了许久的呆,这才认真地向我道歉。

「不过,的确是我想多了,对不起。」

「没关系。」

我踮起脚,撸一把他头顶。

一件喋血惨案,就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36

「高敏感人群往往会压力更大,因为他们能够感知别人没有注意到的情绪与紧张,

但相应的,他们的爱也会更加纯粹。」

几天后,左右无事,我又拿出那本《论高度敏感者》看起来。

不过没看几页就被李星河发现了,表情颇有些耐人寻味。

「我哥给你的?」

「是啊,为了让我更好地了解你。」

「还真是多管闲事啊。」

他不太高兴,我也只能将书搁置。

正好,此刻我让秦舟寄送的吉他到了,我们一人调弦,一人画画,倒也舒适融洽,再看不远处的画板上,正是一片俯仰开阔、漫天璀璨的星海。

「快画完了?」

面前,年轻的男人眼底深深,嘴角含笑,一回首,一侧目,便引春风沉醉这夜晚。

「嗯,你说要叫什么名字?」

「让我想想。」

这之后,我对着墨蓝色的画布发了许久的呆。

「小的时候,我和姐姐一起去乡下扫墓,那里的星空就像你画的一样,星星多得让人汗毛直竖。」

「………好特别的比喻。」

「那个时候我就想,要和姐姐永远在一起………后来才知道,原来我不配做她的妹妹。」

「哪里不配了?」

无话可说,我唯有回以苦笑。

「别这么想,爱你的人,永远是你的亲人。」

李星河又蘸取了一点白色颜料,却只是拿在手里,朝我点头示意。

「要试试吗?」

我凝视他半晌,才欣然道。

「要。」

有多少痛,都在这句话里结束了。

我于是坐到了画布前,由他指导着,在画布上点染了更多星星,对方俯在我身旁,状若无意:「对了,有一件事我忘了和你说。」

「什么事?」

「在李氏资本里,我父母给我留了 16% 的股份,和李星阑大差不差,只要和我在一起,这些都是姐姐的哦。」

「嘶………」

「而且只要愿意,我也随时可以回去参与经营。」

我闻言大为惊异:「那你要去吗?」

「不知道,看他表现咯。」

画作完成后,李星河将画布取下,准备挂到高处晾干,我看着满幅的星星,忽然福至心灵:「那这幅画……….就叫坠入星河?」

「不错啊,很好的名字。」

「真的?」

他没有说话,而是取来了油墨棒,在背后用花体字写下了这四个字,姿势、态度都无比认真。

看着看着,我不自觉地叹了一声。

「真好啊。」

「是说画吗?」

「不全是。」

「呵。」

这之后,他揽着我,一起仰望着窗外晦暗不明的夜空。

今夜,或有希望千千万万。

于眼底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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