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到站了,大门开启。
一个老头刚想走进去,却看到门前站着一个年轻人。老头拄着拐杖想进却进不来,他想不通为什么,很生气,嘴上开始骂骂咧咧。他用拐杖去戳对方,但这个年轻人还是挡在门口。
老头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躲闪、脆弱不堪,以及一丝隐藏的疯狂。
老人没再向前,掉头换去其他的车厢。
人刚走,李家臣便吐出一口气,他的双腿还在打颤。
这就是 5 分钟前,他提出的计划。
地铁车厢左右两侧共 10 扇门,每次到站都会开同一侧的 5 扇。最左边的门由大学生魏良一人守着。其余两扇门两两分组,由人挡着大门。
当然,模特脸没有参与进来。
李家臣说:「接下来我们要组成人墙,在车门开启的瞬间挡住出去的乘客。同时也要防止外面的人进来!」
「为什么要防止外面的人进来?」高中生问道。
「因为一旦人多起来,我们的行动空间就会变小。行动如果被无形封锁,那即便知道谁是自杀者,或许也阻止不了对方。」
郑立犹豫道:「不让大家下车,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李家臣:「只是不让大家在这节车厢下车。这不是必胜法,本身也是在赌博,我赌自杀者不会选择特定的一站下车自杀。」
女大学生荷木:「什么意思啊?」
李家臣解释道:「如果一个普通人,知道要在哪一站下车。这个人被一群神经病堵了门,ta 会怎么办?」
荷木:「怎么办,会去其他的……哦!」
李家臣:「对,ta 会骂你一句,然后去其他的车厢下车。但如果自杀者 ta 没有明确的哪一站要下,那 ta 或许就会坐回去,继续等下一站。」
酒九:「你是想把 ta 逼到终点站。」
李家臣:「我只是想提高我们的生存率,不至于在中间站就被自杀者下车了。」
郑立:「那如果 ta 就是有固定的某一站下车实施自杀呢?」
李家臣和魏良相视一笑。
魏良:「应该不会。」
魏良:「刚才我一直在想,我的 480 能不能也能购买问题,但翻阅了下拉菜单,都是一些没什么用的问题,比如『自杀者今天吃了什么早饭?』『自杀者平时喜欢笑吗?』『自杀者的指甲是不是比人类平均值更长?』但李家臣注意到了一条。」
魏良举着手机。
李家臣:「『自杀者是否已经考虑好了自杀的地点?』这个问题看似没多大价值,实则性价比很高,只需要 540 分。于是我把自己的 60 分转给了魏良。」
魏良:「我犹豫了很久,但一想到什么都不买就死了……」
酒九小声道:「居然还有转让分数功能。」
黄发女:「一早就有啊,你才发现?」
酒九尴尬地抿了抿嘴唇
李家臣:「答案是『没有』。自杀者没有考虑好自杀地,也就没有特定的站下车。遇到有阻碍自己的人,很大可能性会坐回去,继续等下一站。」
郑立:「可是……」
李家臣抢先道:「我知道这不是 100%,我能做的也只是在提升概率。但如果自杀者下一站就下车,游戏就结束了。所以一定要阻挡下车的人。」
郑立思考了一会儿:「嗯,目前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这计划挺有趣的,就是感觉有点傻,我就不参与了。我帮忙盯梢。呵呵。」
模特脸笑着举起手。
「那更好。」
确实需要这么一个人,万一在大家|「守门」时,自杀者选择突然掏出刀来自裁。
一想到他踩过佘雅的尸体,厌恶感又出现了。他确定模特脸即使找出了自杀者,也不会告诉其他人。不过好在这是一个团体游戏,他若成功阻止,自己也能活下来。
回过神,5 分钟过去了。
「没想象中难嘛。」酒九松了口气。
不是的。
事情没那么简单。李家臣更担心的是下一站。
这一站较冷清,且乘客大多是之前一站上来的,下车的自然少,接下去就不一样了。李家臣看向站牌,下一站是三个线路的交汇处,也是这座城市最大的换乘站。
客流量不能想象。
屏蔽门合上,地铁再次运行。
没有人欣喜,所有人都经历了一次生和死的临界点,而同样的事,还要经历 3 次。
9 人再次聚集到原地。一些人发现了他们的奇怪举动,甚至有人举着手机拍摄。好在大多数人根本不在意。
就是这一份份的麻木,藏匿着那名自杀者。
「接下去该怎么办?」黄发女烦躁地跺脚。
「别着急,我们现在的做法应该是正确的。只要守住大门,不让人上来也不让人下去。就能通过游戏……是这样的吧……」魏良渴求地看向李家臣和郑立。
李家臣:「应该是不正确的……我们这是在劫持乘客……」
「那不是他妈你想出来的吗?!」魏良低吼道。
郑立:「在默认自杀者的死亡方式和前一组一样的情况下,是的。我们就能赢。」
李家臣突然觉得头有点晕,视线也模糊了起来。
是贫血了么?
郑立的声音越来越远。
他看向周围,没有地铁、没有乘客、没有鲜血和会死人的游戏。身前就是海,令人恐惧但异常亲切,他赤身裸体走进大海。黑暗将他包裹成一个卵。
好温暖。
水底有人在说:不要出来。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只有少数人才能活下去,你注定要被淘汰。
突然之间,海面伸下来一只手,将他拉出来。
明亮的灯光,行驶的车厢。一切声息都回来了。
他倒在酒九身上。
李家臣:「我,我刚才怎么了?」
酒九:「你一直一个劲地小声嘀咕,叫你也没反应。」
李家臣:「……」
酒九:「然后突然就摔倒了。」
除了给朋友编号外,李家臣还有另一个小秘密。在他的世界里有一座「小屋子」。当外界受到伤害,他就会把自己锁在里面。
刚才,小屋子的门「打开」了。
酒九:「你初中时也有几次是这样吧。
李家臣:「初中?怎么样啊……」
酒九:「就是突然发呆,叫你也没反应。是不是太累了?」
是啊,巨大的精神压力透支着体力。
黄毛女:「刚才在门口时,你也傻乎乎的。」
李家臣看向酒九,好像在确认这件事。
酒九点点头:「差点一只脚就跨出车厢外了。」
「我没事了。」
李家臣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了,他要思考。
如果我是自杀者,会怎么做?
首先,肯定选择在家里结束生命,割腕或是用碳,不打扰别人。这时候来坐地铁的,大概率是选择卧轨。只要在终点站之前不让 ta 出去就行了。
我的堵门法是必胜的。
不会有错。
就在这时,一道目光让他不寒而栗。
反光玻璃上,郑立正打量着自己,那眼神好像是在审视些什么。
为什么要盯着我看?
我又不是坏人!
我又不是自杀者!
等等,自杀者?!
刚才走神,差点摔到车厢外,所以郑立便怀疑自己是自杀者?!
对啊!自杀者不能排除就是上一轮的幸存者!
他的脑子像一班脱轨的列车,停不下来。
目前确定的三条规则:
1.自杀者就在本节车厢。
2.幸存者可以跨过车厢(车门未知)而不受到惩罚。
3.自杀者没有明确的目的地。
规则没有明确表示自杀者不是幸存者。
他跑去抢魏良的手机。
「快点买问题,『自杀者是否来自我们幸存者?』有没有类似的问题。」
魏良一把推开他:「早就没有分数了!」
李家臣叫道:「大家转分,一起购买。快点!」
郑立不满道:「你别发疯了。」
李家臣突然全身发冷,他没有办法证明自己不是自杀者。
难道……
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己。
不,我不是。
我不是自杀者!
李家臣跑到乘客中间,拉着一个有黑眼圈的男人说:「你是不是想不开,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我们一起帮你。」
男人:「干嘛啊,你,神经病啊。」
李家臣又问旁边一个老人:「是不是你!老先生,你独自离家出门,你要去哪里?!」
周围再麻木的乘客都抬头看向他。
李家臣还想问第三个人时,就被模特脸一脚踢飞。
「不好意思啊,我们是市戏剧团的,在排一个戏,他是我的臭弟弟。」模特脸笑着指了指脑袋,和乘客们说道,「他脑子有点问题,入戏太深了。打扰大家了。」
模特脸说完,把他拖回角落。
那一脚太重了,李家臣感觉自己骨头要断了。不过脑子反倒冷静下来了。
酒九:「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李家臣:「对不起,对不起。」
压力一下子释放出来,李家臣垂着头,喃喃自语道:「我不是伪善者,不是伪善者……」
酒九:「你心理压力别太大,我只知道,你李家臣在上一轮救了大家。」
胡江江上前,用小手抹掉他的眼泪。
胡江江:「妈妈说哭多了眼睛要瞎的。」
李家臣再也绷不住,抱住胡江江。
「谢谢,谢谢你。」
【亲爱的乘客,下一站到站的是……】
车速放缓,新一轮的车门又要开启了。
李家臣和酒九并肩站立。前方是安静的站台。电梯运转着,偶尔发出机械地微颤。安静,窸窸窣窣。
下来人了。
十几个?不,三十多个。不止,都是人。
人群乌压压地涌过来。李家臣看了心凉了一半。
最前面的一个已经走到了李家臣的面前。
「拜托让一下。」
「你当在这儿干嘛啊?!」
「这几个是神经病吧。」
「让一下。」
「有病啊,让开!」
「什么情况啊这是?」
「没有人叫警察?保安呢?」
「这几个人是不是搞行为艺术啊。」
「我报警了。」
有人沉默,有人不解,有人在冲撞,魏良那边已经起了争执。凭借着过硬的身体素质,他硬是没让一个人上来。但黄发女那边却守不住了,她和高中生的配置形同虚设。当一个女生从黄毛女的腋下钻进来后,其他人也跟着进来了。
防线破了。
9 人织成的网支离破碎,人群像是寻找水域的鱼一样,流窜进来。
这场一个人和九个人的战斗,后者溃不成军。
也有下车的。
李家臣的脚步绵软,酒九拼命伸出双手。骂声、推搡,李家臣的身体被无数人撞击着。
李家臣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车门合上,启程,下一站。
还活着。
幸存者们都还活着。
一抬眼,地铁内全是人,脚下可迈开的空间也越发有限了。
「你们她妈的到底谁想自杀啊!快点给……」黄发女的心理承受能力最脆弱,她刚要咆哮,就被魏良捂住了嘴。
郑立:「还有两站,但下一站再上来那么多人,我们就输定了。」
魏良「嗯,到时候前胸贴后背,连站着都很困难。」
下一站将决定一切。
「刚才走出去了 6 个人。」
说话的是矮个的高中生,他的声音很难听,像发臭的海带。
「里面如果有自杀者,我们现在已经碎一地了。」郑立苦笑,「而且,守门的行动让很多人不满。」
许多目光纷纷投来。有疑惑,但大多是厌恶,没人喜欢挡着自己路的陌生人。
荷木:「如果刚才有人能够安静一点,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她说的是黄发女还是李家臣,但没人反驳,每个人都想为失控的局面找垫脚石。
「你刚才挡着我的路了。」
一个手里抱着篮球的运动男走向李家臣,他比李家臣高一个头,光是凸起的卫衣就知道身体有多结实。
篮球男:「是脚坏了还是脑子坏掉了?」
李家臣不敢与他对视。魏良从旁边站过来,一言不发。
棒球男恶狠狠地扫了一眼两人,走开了。
「谢谢啊。」
魏良拍了拍李家臣的背:「放松一点。」
李家臣勉强抿了下嘴唇。守门计划已宣告失败,几个人根本拦不住人员的进出。
但是在刚才,一个消瘦的男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个人并不扎眼,但是从游戏开始就一直坐在边角,几乎一动没动。男人面色灰白,有很重的黑眼圈,双眼毫无生气。嘴里喃喃自语。
「江江啊,你的耳朵好不好呀?」李家臣蹲下,摸着胡江江的头。
「江江耳朵最好了!」
「那这样,你要是能听到那个叔叔在讲什么,我就相信江江你的耳朵比我的还厉害。」
「好!」
胡江江大步走了过去。
李家臣默念,别被发现,别被发现,别被发现。
因为是孩子,男人旁边的中年妇女挪了一点位置,江江坐到了两人中间,一分半钟后,他跑回来。
「叔叔他一直在说『还不上了』『还不上了』。」
李家臣心里像一道雷劈过。
他有过一个邻居,玩网络赌博,输了 7 万,不敢和家里人说,后来没办法只能找网络贷款。他本来觉得按照自己的工资,肯定能还上,但却因为工作疏忽被裁了。于是只能去找其他的平台贷款,以贷养贷,欠下了八十几万。绝望之下,最终烧炭自杀了。
房间的墙上写着五个字,「我还不上了」。
邻居的眼神,和坐在那边的男子的眼神非常相似。都是出奇的平静,但又透露出不易察觉的疯狂。
他穿着干干净净的西装,衣领处一点污渍都没有。或许要自杀的人,都会选择体体面面地走。
李家臣在赌,其实也没有太多的依据,但出于直觉,他觉得这个人是自杀者。
「那个叔叔好可怕。」胡江江突然补充道。
「为什么这么说?」
「他眼睛像死鱼一样,可里面都是血丝……江江怕他。」
孩子的直觉更准确。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如果他在后面几站下车,自己会不顾一切地阻止他。
地铁匀速前进着,时不时有人看向李家臣。
千万不要混乱。
自己和那个男人之间的路线还不是太拥挤,自己可以两步走到那边。而他起身走出车门,至少需要四到五个步子。
来得及。
李家臣手心都是汗。
高中生突然举手:「想自杀的可以联系我,我能帮你动手哦!」
这句话是电光石火间说出来的,郑立没法阻止,酒九没法阻止,更别说注意力都在绝望男子身上的李家臣了。
它像一个炸弹,所有的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看向矮个高中生。
一秒后,意外还是发生了。
一个中年男人被另一个人背摔,重重摔在车厢中央。
再迟钝的人,也吓了一跳。
中年男人捂着手腕,看起来痛苦不堪。施暴者坏笑着拿过了中年男人腰间的枪,原来他们连着手铐。
他朝手铐开了一枪,手铐立刻一分为二。随后,施暴者又朝地上的中年男人开了一枪。毫不拖泥带水。
「杀人啦!」
枪响,乘客尖叫起来。
这两个男人李家臣也有印象。他们之前一直坐在一起,同进同出,原来是铐着手铐。
郑立退后一步,躲在大学生魏良的身后。其他人已经抱头蹲下,大家现实中都没见过枪。
酒九拉着李家臣蹲下。
施暴者拉下了连衣帽,摘下口罩,李家臣认出来了,正是近来风头正劲的连环杀人案凶手——吕木常。新闻里都是他的脸,流量几乎快媲美明星了。
吕木常专杀 19 到 21 岁之间的俊男美女,然后用钳子把他们的指甲一个一个地取下来。这个过程中但凡发出一点声音,他就将对方残杀殆尽。而忍着没叫的话,他就会放他们走,但走之前会将脚底的皮给割掉。
最远的那个走出了 1000 米。
人们憎恶他、咒骂他,同时也恐惧他。网络上,吕木常被称为剥指魔。
倒地的男人似乎是个便衣刑警,他一动不动。李家臣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用那么危险的方式,在公众场合监押吕木常。这明显不符合规定。
万幸,绝望男子还车厢里。但位置离门很近,可能门一开,他就能出去。
该死!
这是游戏故意增加的难度?还是巧合?
这样下去,上节车厢的情形会再次发生。
酒九:「怎么会这样?」
李家臣:「没办法了。」
地铁变慢了,离第三次开门不远了。
荷木:「别去!」
不知不觉间,魏良来到了吕木常身后,用锁喉技将他压制住。铁块一样的手臂艰难地压制着他。吕木常开了两枪,都打在玻璃上。
车厢内再次惊声尖叫。
郑立:「枪口朝上面!」
其实魏良几乎已经控制了局面,再上一个人就可以将吕木常制服。但没人敢上前,魏良用眼神祈求着郑立,他却不敢。
第一个冲上来的是他的女朋友荷木,却被吕木常踢开。
吕木常:「哈哈哈,你长得不行,我才不杀你。」
「荷木!」
魏良松懈了一下,吕木常立刻抽手,一声枪响,子弹贯穿了荷木的左肩胛骨,一直射到了后一个乘客的脚上。
「啊啊啊!」
车厢内,惊恐的吼叫快要撕破李家臣的耳膜。
荷木倒在地上一抽一抽的。魏良重新将他锁住,大吼道你们快来啊!
年轻充沛的身体和狡诈多变的身体,两股力量在对抗,枪口不停游移着。扫过很多人,最后定格在了李家臣所在的方向。
那一秒钟内,李家臣想了很多,如果现在冲向吕木常,那自己是不是就是这场游戏的自杀者了?
酒九速度很快,他压上所有的重心,撞向了吕木常。李家臣跟了上来,没有给对方缓冲的机会,接着撞了上去。两股冲击力合二为一,吕木常连带着魏良,被冲撞出了几米之外。
吕木常几次想站起来,却都摔倒了。他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痰。他刚起身,却被之前的中年刑警制伏了。
原来他穿了防弹衣。
乘客们缓缓站起,只有几个人知道,这场游戏根本没有结束。相反,距离终点站还有一分钟。
荷木倒在地上叫唤,魏良抱着她,一脸的无助。
黄发女从包里拿出绷带和消毒水。
「伤得很重,要尽快送医院。」
她包扎的手法非常专业,但血水还是不断从纱布上溢出来。
便衣想去吕木常身上找枪,却发现根本没有。抬眼一看,枪正握在魏良手上。
「小伙子,你刚才的表现很英勇,我替大家谢谢你。现在,你慢慢把枪还给我。这东西很危险。」
魏良看了看便衣,又看了看枪。突然指向周围。
「谁是自杀者,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他用枪扫过乘客们的头。
大伙还没反应过来,英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罪犯了?
李家臣是明白的,有枪的话,就能控制住混乱的局面。他与魏良对视一眼后,立刻举起手,蹲下。
果然,有几个乘客跟着学了。
「魏良,把枪给我,我们刚才说好的。」郑立缓步走向他。
「郑立!你说知道通关方法,说绝对不能造成混乱,现在场面很稳定,为什么你还没有找到自杀者!为什么还不能通关!」
荷木嘴唇发白,如果不能在 15 分钟之内送去医院,情况会恶化。
郑立:「再,再给我点时间,我和你是同一立场的,我也不想死!」
突然之间,魏良用枪抵住郑立的太阳穴:「妈的,我和阿荷不过出来看场电影,为什么就碰上了这种事!」
乘客们能感受到他不稳定的情绪,都蹲下抱着头。
小孩被父母捂着嘴,想哭却叫不出声。老人蹲不下的,趴在地上。
「这是你想要的局面?」
酒九站了起来。
魏良:「你他妈懂个屁!我和阿荷是校游泳队的,今年夏天还要保送到国外训练。我不能死!我死的话,会有很多人失望的……爸妈为了培养我还欠了一屁股债,不能死!不能!」
荷木虚弱地叫唤道:「放下枪吧阿良,你把几个孩子都吓到了。」
魏良看去,胡江江正憋着眼泪。
他拿枪的手刚放下,又举了起来。
「对不起,阿荷!」他朝上面开了一枪。
魏良绝望道:「各位,这站不会停了。我要去杀了列车长。在终点站之前,车都不会停了!你们给我留在这里。」
地铁的抖动变强了,速度也越来越快。窗外偶尔闪过荧光,却什么都看不清。
李家臣死死地盯着绝望男子。
谁都没想到还会再经过一个隧道,车厢内的灯不合时宜地坏了,黑暗暂时接管了一切。人群不再受控,开始逃窜。
绝望男子跑向了下一节车厢,李家臣追了上去。
不要逃。
魏良将枪口对着两百米外的驾驶室,扣动了扳机。讽刺的是,地铁的速度反倒变慢了,然后停止下来。
李家臣伸出手,碰到那名绝望男子的衣角了。与此同时,门也打开了。
黑暗中,只有细碎的、凌乱的脚步声。
冲撞,人与人的喘息,尖叫。
有多少人冲出去了?
又有多少人进来了?
我死了么?
游戏结束了么?
巨大的痛觉从关节上传递而来。
灯跳了几下,亮了。
李家臣摔倒在下一节车厢,却紧紧地抱着那名绝望男子。
魏良满脸是汗,双手颤抖。驾驶室有一排滚烫的弹孔,门内空无一人。
黄发女和郑立抱着头,蹲在地上。荷木脸色惨白,几乎昏厥过去。
一个小女孩的手被抓住了,模特脸抓住的。谁都没注意到,刚才吕木常开枪后,玻璃的弹道周围一直呈现网状裂痕,随着时间在不停地延伸。
而在刚才混乱的局面下,玻璃逐渐脱落,形成一个空洞。
小女孩站在洞前,一只手扒着车窗边缘,一只手却被抓住了。
冷风灌进来,将大家吹醒。
「喂,你们真的好吵啊。」模特脸懒洋洋道。
李家臣看了看怀里的绝望男子,松开了手,茫然道:「自杀者是……这个小姑娘?」
模特脸:「不然呢?是你抓住的这个小哥?」
酒九:「所以不是从车门出去的么……」
李家臣:「你,你等在窗边,等着有人跳出去,才判断的么?」
「这游戏再简单不过了好么?」模特脸笑笑,「答案一早就公布了啊。」
那张好看的脸饶有兴致地盯着李家臣,神情好像在说,你到现在还没看出来?
20 分钟前,对面车厢发生暴动时,最后到了月台又跳下去的……唯一的小女孩……她的脸越来越清晰。
眼睛,鼻子,嘴唇……
黑色系的校服……
李家臣突然瞪大了眼睛。
模特脸:「华生,发现了没?」
李家臣脱口而出:「那个女孩子!」
模特脸点点头:「对啊,对面车厢的自杀者,和现在我们这场游戏的自杀者。」他顿了顿,揉了揉黑衣女孩的头,「不是长得一模一样嘛。」
五雷轰顶,原来谜题居然是这样。一股凉意从脚底心升到了头顶。如果没有模特脸,全车人都死了。
赌错了。
完全错了。
李家臣回想了一下,这女孩从一开始就在坐在椅子上,自己扫过几眼,但都没有在意。也根本没有发现其实是一模一样的人。
一种说不出的恶心感,涌上心头。
第二场阻止自杀者的游戏,主办方利用了人们的思维盲点,将答案一开始就放置其中,却没有一个人发现,除了模特脸。
如果有人躲在幕后看这场好戏,那对方看到幸存者的行为,一定觉得荒唐又可笑。
李家臣无力道:「你一开始就发现了,为什么不早说。」
模特脸眯着眼睛:「上个游戏也没人问我,这次还是没有。你问我,我会说的呀。」
李家臣:「你也看出我,魏良和郑立的劫持是假装的?」
「嗯,看出来了,你们的思路其实没错。只要压制所有人,封锁大家的动作,就能阻止自杀者。」自杀者挠了挠嘴角,「只是你没想她会选择从窗口跳出去吧。」
李家臣:「……」
这一仗完全是依仗着眼前的这个漂亮男人,他真的很聪明,而不是一个草包花瓶。在这种高压的环境下,还能保持这么冷静的大脑。
吕木常看到模特脸后,舔了舔干瘪的嘴唇。
李家臣甚至怀疑他也是游戏主办方的一员。
可人类真的有能力举行这样的游戏?
模特脸认真打量了一下李家臣。
「你叫什么名字?」
「李家臣。」
「我叫宫截。」
一时间,车厢内所有人的手机响了。
【恭喜各位完成了「阻止自杀者的游戏」,
是不是超级简单呀,诸位幸存者没有打瞌睡吧?
接下来请走出地铁,你们有 10 分钟的休息时间,可以放松一下,也可以利用 HP 值去购买所需的才能。
下一场游戏可不会这么简单啦。
希望幸存者们弯弯腰,拉伸一下小腿,下一场除了用到脑袋,还需要体力。
那么,祝大家好运啦。】
关上手机,李家臣躺在地上,放声大笑起来。
这个世界糟糕透了。
但至少有一点能确认。
他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