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循环第十一次。
顾凛迟还是将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但这一次。
我再也不想抵抗了。
摆烂吧，这操蛋的人生！
1
我陷入了循环。
每次循环都是从遇见少年将军开始，到将军将剑架在我的脖子上为止。
无论我怎样改变过程，结局都是一样的。
这是我第十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
我站在丞相府庭院中，看着顾凛迟领着一众士兵踏门而入。
月色洒落在少年将军身上，让我恍惚了一瞬，好像顾凛迟还是以前那个温柔少年郎。
可是并不是，下一刻，顾凛迟站在了我面前，带血的刀刃架在了我的脖颈上。
我盯着顾凛迟凌厉的双眸，冷静地开口:「你又要杀了我?」
顾凛迟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了颤。
我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来:「顾将军果真是没有心。」
话音一落，我毫不犹豫地上前几步，撞上了刀刃。
失去意识的那一秒，我看见眼前的人神色慌乱了下来。
2
我又又重生了。
醒来的时候，我站在车水马龙的古代街道上。
哦，忘了讲了，我其实是穿书来到这的。
具体原因我忘了。
毕竟被控在这里经历着一次又一次的循环，21 世纪的事情对于我已经很遥远了。
今天是顾凛迟打了胜仗还朝的日子。
再过不到两个时辰，顾凛迟就会进宫向皇帝求娶我这个丞相的女儿。
循环的十一次以来，我试过各种各样的办法，包括逃婚。
但是结局无一例外，都被顾凛迟的人抓了回去。
这一次，我啥都不想搞了，无所谓了，爱咋咋呗，真的累了。
我抬头看了看对面酒楼的窗户，我知道，顾凛迟就站在那里。
循环的第二次，我一清醒就崩溃地四处找他，想要赶在进宫之前改变他求婚的主意。
有人将我带到了对面酒楼。
顾凛迟就站在窗户前，背着身。
我吓得全身发抖。
听了我的要求，顾凛迟竟然还笑了笑，声音清冷如玉:「简小姐是对本将军有什么不满吗？」
「顾将军，你也不喜欢我，能不能别娶我?」我急得眼角都渗出了些许的泪来。
顾凛迟眼底闪过些许寒意，修长的指节抚上我的眼角，他的指腹带着茧，磨得我眼角生疼:「简小姐可别说这种话，你知道我等这天多久了吗？」
声音明明很温和，可我一瞬间却感觉遍体寒意。
顾凛迟不会放过丞相府，也不会放过我。
3
我的视线透过窗户，恍惚中与里面的人对视。
「顾凛迟，我不反抗了，随你的便吧。」
我只是想回家，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一个人真心对我好。
「小姐，原来你在这，吓死我了。」洛洛急忙从旁边店铺里跑了出来。
清秀的脸上全都是对我的担心。
「回府吧。」我移开视线，淡淡开口。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从小和简沁一起长大的丫鬟，一开始就是顾凛迟的人呢？
我转身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但是我不知道的是，就在马车启动的那一瞬间。
酒楼那扇窗户被人打开了。
少年将军轮廓凌厉，脸色却是失血一般的苍白。
2
回到府中，我那丞相父亲坐在大厅里，脸色沉得吓人。
看见我走了进来，一把捏碎了手里的茶杯。
我静静地看着这熟悉的场面，不发一言。
「来人，将大小姐送回房间，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话音未落，我转身就往房间走。
我被囚禁了。
夜晚洛洛不知道从哪里提进来了一只烤鸡，欢欢喜喜地递给了我。
我盯着洛洛瞧了半晌，明明每一次循环都没有这个场景。
算了吧，她有什么心思都不重要了。
我看着眼前的焦黑的烤鸡，思绪回到了第一次循环。
我其实是喜欢过顾凛迟的。
刚嫁给他的时候，他对我不闻不问，冷淡至极。
不知道哪个夜晚，我没忍住抱着被子去书房找他。
顾凛迟坐在书桌前，桌上的些许烛光在他的脸上不断跳跃。
顾凛迟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晦涩难明，我看不太清楚。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顾凛迟站起身来，走了过来。
我退了一步。
冰凉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怎么，不是你来找我的吗？」
我强忍着惧怕，抬头看向少年将军。
「我……我不…」
「不怎么啊？」顾凛迟轻笑了声，嗓音竟带上了些许的缱绻。
我愣愣地看着他。
彼时我也不过是一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
顾凛迟又实在是长得好看，只那一瞬间，我便动了心，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那晚怎么样我不记得了。
只是后半夜顾凛迟密密麻麻的吻落在我的颈肩，带着薄茧的手一遍又一遍摩挲着我的腰，炙热的气息徐徐吐在我的耳后。
以至于后来他第一次把剑戳进我心窝的时候，我恨透了他。
而现在，我只觉得疲惫。
4
新婚之日，将军府里喜气洋洋，张灯结彩。
顾凛迟牵着我的手向大堂走去。
我盖着红盖头，心底却是一片寒凉。
谁能想到，此刻牵着我的手的人，会在三个月之后，害得我们丞相府被满门抄斩。
带着薄茧的手紧紧捏着我的手。
顾凛迟走得不似平日里平稳，连带着我的脚步有些许踉跄。
顾凛迟带我在大厅站定。
「微臣参加陛下。」声音冷得吓人。
陛下?
我愣了一瞬，他怎么会在这里？
明明之前的十一次都没有这个场面。
下一秒，清润的声音响起:「这么大的喜事，朕不能来吗？」
我颤了颤。
当朝天子裴修，我怕极了他。
不知道循环的哪一世，我想找他寻求庇佑。
裴修坐在御书房书案后，看着我的神色阴沉得可怕。
我跪在地上，怕得发抖。
裴修将我缓缓扶了起来:「顾夫人可知自己求的是谁？」
「我知道。」我的声线抖得可怕。
可是我想活下去，我还想回家，爸爸妈妈还在等我，我的人生不应该这样。
裴修嗤笑了声，清俊的眉眼一片晦涩。
良久，他开口道:「顾夫人，你可真是狠心。」
狠心，我狠心?
那天晚上我失魂落魄地自皇宫出来。
顾凛迟就站着宫门外。
彼时正是寒冬。
顾凛迟穿着一袭黑色狐裘披风，眼眸沉静地盯着我看。
我朝他缓缓走过去，泪眼朦胧。
我怕得要死，但还是过去环住了眼前人劲瘦的腰身。
顾凛迟身形颤了颤，表情依旧冷漠得吓人。
他没有说话，转身拿出马车内的披风冷脸披在了我的身上。
那天晚上，顾凛迟十分失控。
汗水自眼前人身上缓缓滑落，顾凛迟盯着我凌乱的样子，第一次弯腰吻了吻我的嘴唇。
那晚顾凛迟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他很生气。
但他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5
顾凛迟进来婚房的时候，我已经摘下了红盖头。
正坐在床上盯着不远处的交杯酒看。
门「吱呀」一声开了。
顾凛迟走了进来。
我抬眼看他。
他穿着红色的婚服，烛光闪烁间神色居然也带着些许温柔，平日里凌厉的面庞稍微柔和了下来。
这个人又开始蛊惑我了。
让我爱上他，然后狠心杀死我。
顾凛迟走近，站在了我面前，垂眸看我。
「怎么自己揭盖头了?」
声音依旧冷淡，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我抬头看他，总感觉他和以前有些许不同。
至少以前，他的气色不是这么差。
但这一世的顾凛迟，看起来莫名奇怪。
「盖着很闷。」我低下头不看他。
顾凛迟似是叹了口气。
他缓缓蹲下身，和我平视，对着我的眼眸。
「简小姐似乎很怕我?」
我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朝后躲了躲。
顾凛迟手指僵了一瞬，又缓缓放下。
「简大小姐不是一向嚣张跋扈吗？怎么现在装出这副可怜的模样来？」
明明是很让人心寒的语句，却一点都入不了我的耳朵里。
循环第十二次，我还是怕他，但我却一点都不在乎他了。
怕他是因为知道我最终的结局还是会死在他的剑下。
我移开了视线，不和顾凛迟对视。
「顾将军，你为什么要娶我啊？」毕竟无论是原主的记忆还是我的记忆，都和眼前这个人没有半分接触。
明明报仇的方式多种多样，为什么偏偏要娶我？
少年将军似是沉默了半瞬，才缓缓道:「你以后会知道的。」
我在心底嗤笑，可是我们两个永远不会有以后。
顾凛迟沉静地看了我半晌，拿起床榻上的毯子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将军不和我一起睡吗？」
高大的身影顿了顿。
顾凛迟转过身来，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冷得吓人。
我本能地颤了颤。
顾凛迟走了过来，粗粝的手掌缓缓抚上了我的脸颊:「玥玥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声音沙哑难明。
玥玥两字像是打开了某种机关，我立马侧头躲开了顾凛迟的触碰。
每一世不知道从哪刻起，顾凛迟爱极了叫我玥玥。
他叫我简小姐的时候和叫我玥玥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顾凛迟似是笑了:「你全都记得？」
我怕得牙齿都打颤:「记得什么，将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凛迟放开了捏住我下巴的手指，细细地打量了良久。
「玥玥，你最好是什么都不知道。」
声音清润，我却一瞬间如坠地狱。
我惊愕抬头。
顾凛迟也是重生的吗？
那他是不是怀疑我了？
一瞬间，我眼眶酸涩得要命。
为什么，为什么都这么多次了，事情却越来越糟糕了？
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上了我通红的眼角。
顾凛迟眼睛里似乎是染上了些许无奈。
但是很快，他就撤下了手。
「简小姐好好休息吧。」
直到顾凛迟走了好久，我才回过神来。
顾凛迟应该是有记忆的吧，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冰冷的刀刃贴在脖子上的触感依稀传来。
我捏了捏袖口，心底泛上了些许无力感。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21 世纪的记忆逐渐在我的脑海中褪去，我缓缓抱紧双腿，心底一片绝望。
如果连这个都忘掉的话，我真的不知道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是什么。
反正……
反正每一次都是一样的结局。
良久，我在心底缓缓下了决定。
6
第二日，是回门的日子。
一大早，洛洛便将我从被窝里拽了起来。
说实话，我其实不太想和顾凛迟回去。
当然，顾凛迟应该更不想和我一起回去。
一上马车，顾凛迟靠坐在榻上，眼睛闭着，好像睡着了。
我识趣地坐在了离他最远的地方。
过了一会，我又忍不住打量他。
循环这么多次，我从来没有见过顾凛迟这么虚弱的样子。
明明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也算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他，靠坐在那里，脸色苍白，唇色浅淡，就像个将死之人。
突然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有什么东西晃入眼帘。
我僵在了原地。
顾凛迟睁开了眼：「玥玥，你来了？」
「嗯。」我心乱如麻，敷衍地应和了一声。
顾凛迟浅淡的眸色缓缓凝了下来。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晃动在外边的挂坠。
下一秒，他脸色一片灰败。
他捏着手里的玉佩，沙哑开口：「玥玥，我……」
「这个玉佩是哪来的？」
「捡的。」
我闭眼，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这个玉佩，是我第一世的时候送给他的。
当时他带兵去边境打仗。
临走前，我亲手刻了这枚玉佩送给他。
他说自己捡的，他要从哪里捡这个？
所以他一直是记得的吗？
「将军可以把这枚玉佩送给我吗？」
我知道自己声音颤抖得厉害，我抬眼看他。
这次循环以来第一次认真地，带着恨意地看他。
顾凛迟也看着我，眉眼一片深邃：「不能，暂且不能。」
马车正好停下，我厌恶地撇开他伸过来的手，自行跳了下去。
丞相府外一片热闹。
丞相大人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径直走到了马车前。
「顾将军，我可是等候多时啊。」
不出所料，顾凛迟的厌恶直接写在了脸上。
丞相大人气得脸都青了一大片。
对这些视若无睹，我直接走进了丞相府。
说实话，我对丞相府也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情。
只是占了原主的身体，总觉得自己至少应该护住他们的安全。
明明丞相夫人对原主也很不错，但我就是对他们莫名抵触，亲近不起来。
7
晚上大摆宴席。
看着一桌子伪善的面孔，我胃口全无。
顾凛迟脸色也是沉得吓人。
「简玥，快给将军夹菜，坐那杵着干什么？」
丞相大人无处撒气，又开始拿我开刀。
还没等我怼回去。
顾凛迟冷淡的声音响起：「本将军的夫人，就不用丞相大人说教了。」
我自顾自地给自己夹菜，无视丞相大人那张老脸传递过来的看不懂的信息。
倒是顾凛迟后面一直给我夹菜，夹的还都是我最爱吃的。
吃了几口，不想看见丞相那张谄媚的面孔，我起身直接离开大厅。
「小女被宠坏了，还希望将军不要在意。」
听见丞相夫人的赔笑声，我的心底更加恶心。
真是活该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下一秒，我被自己心底的想法震住。
不应该，我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恶毒的样子。
昨夜涌现在心底的想法突然再次出现在脑海。
我想也不想地出了府，直奔药店。
我没有看见的是，药店伙计把药递给我的时候，朝旁边的小厮使了使眼色。
回府的路上，我神色恍惚，但是心底却是久违的轻松。
哪想还没有走到丞相府，就被熟悉的人拦在了半路。
这人我认识，裴修的贴身侍卫。
被带到上等的雅间时，我都没有反应过来。
裴修坐在小桌前，朝我招了招手，气质优雅得要命。
我乖乖走过去坐在了他对面。
「简小姐，哦不，现在应该叫顾夫人了。」裴修将手里沏好的茶推了过来。
「谢陛下。」我抚了抚杯盏边缘，没有端起它。
裴修似是笑了笑，一双清冷的眼睛里全是我看不懂的神色。
「顾夫人刚去德济堂干了什么，朕可是一清二楚。」
我脸色难看了下来：「陛下连这个都要管吗？」
「顾夫人这么激动干什么，该不会这药是要给顾将军用吗？」
我松了口气：「陛下多虑了。」
哪知裴修脸色更沉了。
「那顾夫人是要自己喝吗？」声音都带着些许薄怒。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裴修激动的反应。
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我很想反问，但是身后传来的声音不许我反问。
「夫人原来在这里，倒是叫为夫好找。」
我转过头，顾凛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
少年将军很少情绪外露，可是此刻，任何人都能清晰地看见他眼里的怒火。
顾凛迟朝着裴修懒懒散散地鞠了一躬：「多谢陛下派人来报信，微臣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裴修也不在意，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
8
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顾凛迟。
自酒楼出来，他就径直带我上了马车。
他坐得离我很远，眼神沉静地朝着我看，苍白的脸上却带着些许薄红，我感觉应该是气的。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我买毒药了。
但是如果他知道了，他应该不会是这种反应，毕竟他一直想要我死。
所以此刻我格外地平静。
甚至还神游了一会。
「玥玥，再坚持坚持好不好？」
顾凛迟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幻听了。
毕竟他的语气实在是太过于卑微。
「将军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可是那又能怎样？我看着顾凛迟隐忍的双眸，心底逐渐浮上些许烦躁。
没必要装这么认真吧，每一次都这样演戏，累不累啊。
顾凛迟突然靠了过来，强硬地将我抱在了怀里。
灼热的气息吐在我的耳畔：「你知道的，别做傻事，听话。」
我没有开口，心底依旧一片寒凉。
顾凛迟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冷淡，微微沉默了一瞬，吻了吻我的耳垂，放开了我。
那天顾凛迟直接带我回了将军府，晚上睡觉都强硬地躺在我身边。
我不常做梦的，那天晚上我却罕见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内容我醒来怎么都记不起来。
但是醒来的那一瞬间，我看见顾凛迟的脸庞，心底却涌现出一股无法诉说的委屈和酸涩来。
我放弃了自杀。
我开始逐渐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我仔细回想过去的十一次循环，每一次，顾凛迟其实都对我很好。
只是自从他杀了我第一次之后，我就恨他讨厌他，从来不肯对他有半分好脸色。
杀了？
顾凛迟真的杀了我吗？
为什么我没有半点记忆，每一次循环都是到他把剑架在我的脖颈上结束。
不对，那为什么我脑海中会有他把剑戳进我心窝的记忆？
我头痛欲裂……
洛洛吓得在我耳边哭：「夫人，你怎么了？快，叫大夫，还有，叫将军过来。」
我逐渐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顾凛迟坐在床边。
神色严峻，凌厉的面庞上是我从未看到过的紧张。
「玥玥？」
「嗯。」我冷淡地应了一声。
「我叫了太医过来，太医说你是因为受了刺激才晕倒的。」顾凛迟打量了下我的神色，「你没事吧？」
「没事。」我看得见他眼底的害怕，微微愣了一瞬。
想起晕倒前的事，我心里一片乱麻。
我移开了眼：「有点累了，我先休息了。」
「好，那你好好休息。」
顾凛迟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将军，你说，一个人的记忆会被篡改吗？」
修长的身影忽然顿住，顾凛迟转过身来看我。
「我觉得不会。」我又接着道。
顾凛迟眼眶微微红了一瞬，抿了抿嘴道：「我也觉得不会。」
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9
那日之后。
顾凛迟好像突然开始躲避我。
以前在将军府里可以随意碰面的两个人，现在连见面都有了些许的困难。
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天气已经转凉。
顾凛迟走进门的时候，我坐在桌子前刻玉佩玩。
看见他的一瞬间，我还有点恍惚。
顾凛迟实在是憔悴得可怕。一张脸几乎是看不出半点血色。
「你没事吧？」我没忍住开了口。
顾凛迟浅色的唇微启：「没事。」
骗人。
我的心酸涩得厉害。
「顾凛迟。」这次循环以来我第一次开口叫他的大名。
顾凛迟神色肉眼可见地明亮了些许：「怎么了玥玥？」
「你到底在做什么？」
「现在还不能说。」顾凛迟神色阴沉了一瞬，「很快都会告诉你的。」
我盯着他依旧冷淡的面庞，心底一片空洞。
如果顾凛迟真的没有杀我，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又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进入循环。
这一切和顾凛迟到底有什么关系？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顾凛迟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
我好像踩进了一片迷雾中，怎么都辨不清方向。
顾凛迟像是看出了我心底的不安，上前一步缓缓蹲在了我腿前。
他抬头认真地看我，凌厉的面庞全是凝重：「相信我，玥玥。」
少年将军蹲在我脚边，抬头虔诚地看着我，仿佛我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瑰宝。
思绪莫名回到上一次循环。
当时我已经恨极了他，看见他时眼神里是毫不遮掩的厌恶。
顾凛迟却假装看不见，和之前每次一样对我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他，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他将剑插进我心窝的场面。
我对他不假辞色，一边怕他，一边想杀了他。
不知道是哪个旖旎过后的夜晚。
我看见躺在身边的人，心底涌上来了刻骨的恨意。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匕首已经插进了顾凛迟胸膛。
顾凛迟睁开眼沉静地看着我。
我吓得发抖，想要出门叫人。
顾凛迟自身后将我扯了回去，紧紧地压在床上，不断地吻我眼角渗出的泪滴。
那天他当着我的面亲手拔出了那把匕首，包扎完伤口顾凛迟突然开口：「再等等，玥玥，相信我。」
可是我看着他俊美的面庞，脑海中却只有剑戳进我心窝的那一幕。
连应都没有应他一声。
现在想来，当时我就十分不对劲。
篡改记忆？
有什么不可能呢，毕竟连穿越加循环这种双重玄幻的事情都被我碰到了。
可是到底我的记忆是什么时候出现偏差的呢？
我居然没有一丝察觉。
脑海中突然闪过裴修的那句话：「顾夫人，你可真是狠心。」
还有裴修这一世的异常，他会不会知道什么？
10
第二日一大早起来，见顾凛迟不在，我便入了宫。
裴修依旧坐在御书房书案后边，穿着紫色衣袍。
这场景，和我那一次去求他庇护竟也有几分相似。
裴修盯着我瞧了半会，突然开口打趣道：「我原以为那日之后便再也见不到顾夫人了。」
「那日叫陛下见笑了。」我立马道歉。
「顾夫人今日求见朕所谓何事？」裴修走到我面前，修长的手指缓缓抬起我的下巴，「该不会是找朕求庇佑吧？」
我猛地抬起了头:「陛下可是都记得？」
裴修嗤笑了声:「记得什么？」
我急得拉裴修的衣袖:「找您庇佑……」
话音未落，御书房大门突然被掀了开来。
我转头，顾凛迟就站在门口。
彼时晨光微启，顾凛迟的神情埋没在一片光里，我看不甚清楚。
但我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裴修又笑了声:「可真是深情呐。」
顾凛迟连礼都没有行，扯起我就朝外边走。
他将我拉到一处偏僻的宫殿里，抵在朱红色的墙面上。
「为什么又去找他？」声音沙哑至极。
又？
这是要把一切都告诉我的意思吗？
「我只是……」
话音未落，顾凛迟突然吻了上来，惩罚般地堵住了我的嘴唇。
「别说了，真的别说了，你要是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我真的会难过。」
良久，顾凛迟将头埋在我的脖颈里，声音沉寂。
想推开他的手顿了顿，我任由他抱着，直到脖颈处传来些许热意。
顾凛迟他哭了。
少年将军抱着我，哭得令人心颤。
我心里莫名疼得瑟缩。
离简家被灭口时日不多，不搞清楚事情，一切还是会重新开始。
「顾凛迟，你也一直在循环是吗？」
抱住我的身体僵了一瞬。
「别骗我。」
过了良久，顾凛迟才低低「嗯」了声。
「你到底为什么杀我？」
顾凛迟抬起了头，眼眶通红:「我没有。」
「那前几次循环你为什么不解释？」
顾凛迟眸色沉寂了下来，声音绝望:「只要你不问，我开不了口。」
我愣在原地，那我前面的循环为什么没有感觉到不对劲呢？
像是被什么控制一样。
顾凛迟摸了摸我的头:「现在记起来就好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嗯，你说。」
「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顾凛迟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最近染了风寒一直没有好。」
「真的吗？」
顾凛迟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没有再怀疑。
很奇怪，这一次循环我好像格外清醒。
我的脑海中好像也不再一直闪现剑戳进我心窝里的画面。
我好像可以理智地看待事情。
「顾凛迟你知道吗，这一次循环我脑海中莫名其妙的记忆好像开始淡化了。」
顾凛迟声音莫名沙哑了一瞬:「嗯，我看出来了。」
「我找陛下，也只是因为怀疑他也是循环的，没有找他庇护的意思。」
「嗯，现在我知道了。」
「你说我们还会循环吗？」
「不会了，这是最后一次了。」顾凛迟的语气格外坚决。
「顾凛迟，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没有杀我，也相信你不会骗我。
离简家被灭门的时间越来越近，顾凛迟好像也越来越忙。
裴修又召我进宫了一次。
「你知道顾凛迟在做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全然不知。
裴修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全是怜悯。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循环吗？」
我抬头震惊看他。
裴修不理我的神色，一字一句道:「只要顾凛迟自杀。」
「你说什么？」
「很疑惑吧，只要顾凛迟自杀，这个世界就会重启。」
我全身颤得厉害，好像有什么重要的记忆要从脑海中挤出来，可是我还是想不起来。
「我也很疑惑，但是偏偏每次你死之后，顾凛迟就会立马自杀。」
「后来我问过他，他只叫我不要多管闲事。」
裴修笑了笑:「起先我不明白你为何那么恨他，可是……」
话音未落，顾凛迟又一次掀开了御书房的门。
裴修愣了一瞬:「你看，这才进宫多久，就追了过来。」
我愣愣地看着顾凛迟，心底一片崩溃。
顾凛迟似乎是知道了我们在说什么，缓缓抱起了滑跪在地上的我。
我在顾凛迟眼眸中看见自己的模样，苍白而又狼狈。
「以后烦请陛下不要再召臣的夫人进宫了，毕竟身份有别。」
裴修没有回应。
11
我在顾凛迟的怀里哭得崩溃。
顾凛迟全身紧绷，抱我去马车的路上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上了马车，他才将我抱在了怀里，拿出帕子细细地擦我眼角的泪。
我哭得哽咽:「他说……他说因为你自杀，所以才会……」
顾凛迟声音温柔:「怎么会呢？他骗你的，乖，别哭了。」
「顾凛迟？」
「嗯，我在。」
「要是这次我还是死了，你就好好活下去好不好？」
顾凛迟擦眼泪的手颤了颤:「不会的，你会活着的。」
我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
「你也要好好活着。」我抓住他的手，一字一句道。
「嗯。」
我还是害怕，怕得要死。
「顾凛迟，我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顾凛迟收紧了环在我腰肢的手臂。
「你没有死。」
感觉顾凛迟情绪好像不太对劲，我没有再说话刺激他。
过去好多记忆逐渐清晰了起来。
我记得那次求裴修庇护，顾凛迟第二日尝试向我解释什么。
我咋都听不进去，好像和整个世界隔了一层厚厚的膜。
可是此刻，那些话却清晰地出现在了我的耳边:「玥玥，求你清醒点好不好？」
我回抱住顾凛迟精瘦的腰，心底终于有了些许暖意。
顾凛迟脸色越来越差了。
很多时候，我看着他，都会觉得他命不久矣。
但是他的神色又是格外的放松。
不知道哪个夜晚，他又是半夜回来。
我睡眼惺忪:「你怎么又回来这么晚啊？」
顾凛迟吻了吻我的唇，声音清越:「以后不会了。」
说完，他又吻了吻我的眼皮:「睡吧，玥玥。」
我心底莫名涌上一股冲动，清醒了过来。
我环上了他的脖颈，眼眸湿润。
顾凛迟倒吸了一口气。
一夜荒唐。
顾凛迟开始有了很多时间陪我。
距离简家灭门不过数日。
我问顾凛迟:「你会放过简家吗？」
顾凛迟神色温柔看我:「只要你想，我就会。」
「我不希望你杀人。」
「我其实对丞相府没有多少感情，我都没有多少和他们在一起的记忆。」
「但是你不一样，顾凛迟，无论以前我爱你还是恨你，你对我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顾凛迟眼睫颤了颤，应了句：「好。」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地骗我。
距循环还有三天时间的时候，顾凛迟一直黏着我。
我本能地感觉不对劲，但我不敢深想。
循环前一天夜里，顾凛迟细细碎碎的吻落满了我全身。
他哑着嗓子逼问我爱不爱他。
我乖乖开口:「爱。」
我没有撒谎，过往的记忆逐渐清晰。
我还是爱他。
顾凛迟像是很欢喜，又像是很难过:「我也爱玥玥，希望玥玥永远不要想起来。」
想起什么？我累得没有精力思考，睡死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屋内一片宁静。
我立马穿好衣服跑去大厅，裴修站在大厅里。
顾凛迟躺在裴修旁边，满身血迹。
看见我进来，裴修眼睛里又浮现出些许怜悯来:「顾凛迟昨夜灭了简家满门，结束后自杀了。」
自杀？
他在说什么？顾凛迟答应了要和我一起活着的，他不会自杀的。
我滑跪在顾凛迟尸体旁边，心底仿佛破了个大洞。
我摸了摸顾凛迟凉透的双颊，喃喃开口:「骗子。」
骗子，大骗子。
一直骗我。
那日裴修拦住了我想要插进心窝的匕首。
之后将我软禁在了府里，一天到晚都派人盯着我。
他属实多虑了。
顾凛迟下葬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这次醒来，梦里的事情我全都记得。
我梦见第一次循环之前的事情。
那是我第一次来这个世界。
我原来是穿书进这个世界的。
我穿进了一本书里。
书中顾凛迟是无 CP 文的男主，我却只是个炮灰。
我是身穿的，刚穿过来时站在车水马龙的异世界感觉一片迷茫。
顾凛迟在大街上捡到了我，带我回了将军府。
我喜欢上了他。
死缠烂打了好长时间，他终于决定娶我。
但是好景不长，丞相府派人绑架了我。
我记得那些油腻而又恶心的触感，记得心如死灰的感觉，记得顾凛迟找到我时眼底的自责与痛苦。
我自杀了。
很可笑也很突然，但我知道，那不是我的本意。
冥冥之中有什么一直控制着我。
这个世界一直排斥我。
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顾凛迟也自杀了。
我一直以为他对我的喜欢很浅很浅，我没有想到他会为了我自杀。
我以旁观者的角度在梦里看着这一切。
我看见顾凛迟匕首缓缓划破自己的手腕，带着笑意躺在了我身旁。
我只陪了他三年，他却连命都赔了进去。
书中他本来有大好的前程，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然后一切都重新开始了。
不一样的是，我被抹去了上一世的记忆，被安排了一个丞相府嫡出女儿的身份。
我开始一次又一次的循环。
我看见顾凛迟在我死后一次又一次的崩溃。
看见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眼神逐渐死寂。
我看见顾凛迟从一开始自杀时犹豫不确定是不是可以循环，到最后满脸无所谓。
我看着他的脸色一次比一次苍白。
他在用他的气运换取循环机会。
循环第一次，他第一天便带着一众侍卫来了丞相府。
或许那天他是想杀了所有人的。
可是在看见我的那一瞬间他愣在了原地。
第二日宫中便传来圣旨。
给我和顾凛迟赐婚。
后来每一次他不受控制地将刀架在我的脖颈上，又在我被世界抹杀之后将剑插进自己的心窝。
这个世界始终容不下我。
但是这个世界也缺不了顾凛迟。
许是发现了这一点，顾凛迟设计自杀。
他用前面十一次循环麻痹了世界意识。
世界意识对他放松了警惕。
以为这次结果和前面每一次都一样。
可是不一样，这次我不知道为什么清醒了过来。
我相信他。
他便死也要为我换一条生路。
他将自己的气运全都换给了我。
用我送他的玉佩。
每一世都用心头血滋养它。
怪不得这次循环他这么虚弱。
现在只要他死了，我就可以带着他的气运好好活下去了。
12
我用顾凛迟每一次循环架在我脖颈上的那把剑自刎在了他的墓碑前。
笨蛋，谁说我一个人就会独活的。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我想都没有想就朝对面酒楼跑去。
少年将军站在窗前，听见声音，转过身来愣愣地看着我，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我跑过去缓缓抱住了眼前面色红润的少年。
「傻子。」
顾凛迟喉咙微动:「玥玥？」
「嗯。」
「你怎么……」声音带着些许不可置信。
「我都想起来了，我的小将军。」
那会我纠缠他时就喜欢这样叫他：「我的小将军」
顾凛迟神色凝重了起来:「我现在就去灭了简家满门。」
「干嘛啊，别做傻事了，这一次什么还都没有发生呢。」
顾凛迟委委屈屈:「那我辞官吧。」
「你辞官了谁养我啊？」
顾凛迟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抱着我。
「对不起啊，小将军，我不知道你这么爱我。」
「不爱你就不会把你捡回家了。」
我将头埋在他胸口，心底逐渐安定了下来。
这一次，循不循环，掌握在我的手里。
这一次，我是气运之子，顾凛迟是普通人，世上再无异世人。
这一次，我和我的小将军，会有一个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