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1
十岁那年，我妈不幸车祸去世。
第二个月我爸就领着后妈进了门，还带来一个只比我小一岁的男孩。
我爸介绍着：「这是你的弟弟谢承志，那是妈妈。」
我摇摇头：「我妈妈去世了，她只生了我一个，我没有弟弟。」
我爸听完，表情一瞬间变得特别凶，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出。
后妈倒是笑眯眯的：「她还小不懂事，不怪她。」
当时的我，不知道同父异母的谢承志，是我爸婚内出轨的证明。
更不知道，后妈对我的好，是为了骗走我妈留给我的那笔遗产！
都说后妈是恶毒的代名词，尤其我是女孩，谢承志是男孩。
重男轻女依然是社会普遍现象。
但何小莲对我和谢承志，绝对是一碗水端平。
谢承志有赛车，我有布娃娃。
谢承志有新衣服，我也有漂亮的裙子。
而且谢承志欺负我的时候，何小莲还会护在我前面，先把他痛骂一顿，再拎着他的耳朵关进房间面壁思过。
左邻右舍以及七大姑八大姨都夸她：「老谢家的新媳妇，真是好得没话说，里里外外操持打点着，能干咧！」
我爸也对何小莲百依百顺，工资卡都上交了，一下班就回家待着。
要知道在以前，他可是隔三差五的去跟朋友们喝酒吹牛，常常夜不归宿。
我也从一开始的戒备，抗拒，再到慢慢的接纳何小莲。
天真的我以为，何小莲会永远对我视如己出。
直到有一天，她一边给我梳辫子一边说：「清婉，等会儿爸爸妈妈带你去见一位叔叔，他会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好好回答。」
「问什么呀？」
「问我对你好不好，你愿不愿意继续跟我住在一起，照顾你，接送你上下学，给你做饭吃之类的。」
我点头如捣蒜：「当然愿意了！」
何小莲笑得跟朵花似的，连连夸我懂事。
随后，她和我爸将我带到律师事务所。
从那之后，我的人生，开启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直慈眉善目的何小莲，突然就变得面目可憎。
我开启了噩梦般的生活。
2
我来月经了。
初潮。
虽然课本上有介绍过，老师也讲过，我并不陌生。
但这一天真正来到的时候，我还是慌了神。
我去找何小莲：「可以给我一个卫生棉吗？」
她正拿着手机玩斗地主，头也没抬：「自己去楼下买。」
「我……我不知道买哪种。」
「真是蠢得要死，你就拿纸巾垫着……哎呀！这把又输了！就是你来捣乱，晦气！」
我手足无措的站在她面前。
何小莲白了我一眼：「谢清婉，你都来那个了，我看可以早点嫁出去，省得天天看着心烦！」
「妈！」谢承志突然尖叫着跑进来，「厕所里有好多血，好吓人！」
我赶紧解释：「因为我是女孩子，每个女……」
「闭嘴！」何小莲大声吼道，「你还要不要脸啊，居然好意思跟男生说这种事！」
我脸一热，莫名的羞耻感爬满我的全身。
谢承志懵懂的看着我：「是你的？你受伤了？」
「别问别问，」何小莲赶紧拍了他一下，「你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去玩吧。」
她把谢承志打发走，转头对我一脸的凶神恶煞：「还发什么愣？快点去打扫干净！」
我不敢违背她，战战兢兢地开始收拾。
但由于只垫着纸巾，很快，我的裤子被染坏了。
何小莲不停的掐着我的手臂，又是一顿痛骂，那些字眼根本不堪入耳。
骂完后，她让我用手洗干净。
我一边掉眼泪一边洗裤子，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晚上我爸回来，看见我哭红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谢承志抢答：「她受伤流血了！」
「去去去，瞎说。」何小莲笑了起来，「是清婉来那个了，女孩子长大了。可她不懂，吓得哇哇哭。」
我爸没当回事。
他非常相信何小莲，再说他刚升职，工作忙压力也大，哪里还有空管我。
我很想否认，但何小莲恶狠狠的盯着我，那架势仿佛我只要一开口，她就能把我生吞活剥了。
想起她在我手臂内侧留下的掐痕，我硬生生把话给咽下去。
这一晚我几乎没睡，隔一个小时就要起来换纸巾，生怕把床单也给染坏了。
直到第二天，何小莲才大发慈悲的扔给我一包卫生棉。
「每个月就用这一包，省着点。谢承志前段时间报了架子鼓培训班，你爸还没发工资，家里没钱。」
我默不作声的接过。
起码比用纸巾强。
3
周末的时候，外婆从乡下过来看我。
何小莲热情的接待：「妈，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啊。先坐坐，我这就去买菜。」
她一走，外婆搂着我：「我可怜的清婉啊，肯定受委屈了。人人都说她好，其实那只是表面功夫。我这么大岁数了，什么都看得明白。」
「外婆，她以前对我很好的。」
「那是以前。」外婆叹了口气，「自从你妈留下的那笔钱，被她拿去给谢承志买了房之后，她就犯不着再讨好你了。」
我听得似懂非懂。
外婆拉着我的手，叮嘱了很多，又给我塞了两百块钱。
直到外婆离开，何小莲都没现身。
我送外婆下楼，发现她正在麻将馆里打牌。
看着何小莲的侧影，我突然顿悟了——
后妈永远不是妈妈。
有了后妈，亲爸也会变后爸。
我开始疏远何小莲。
她也明白，连连冷笑：「老太婆来一趟，你变灵光不少。她肯定给你钱了吧。」
「没有给。」
何小莲自然不信，直接来搜身。
口袋没找到，她就强行把我的衣服全部给脱掉，让我站着不准动，还不准我哭。
「大晚上的你要是吵到邻居，今晚就给我去阳台站着，别想睡觉！」
我双手捂着身前，把下唇都咬出血痕才忍住眼泪。
为了尽快结束这种羞辱，我只能告诉何小莲：「钱在枕套里面藏着。」
她拿到后，立刻出门打牌去了。
这，还只是开始。
谢承志学了架子鼓之后，嚷嚷着要买一架放在家里。
买是买了，哪里有地方放？
于是我的房间被腾了出来，给谢承志当练习室。
而我搬去了没有窗户的杂物间，通风不佳，一年到头都散发着浓浓的霉味。
读初中时，谢承志语数英都是刚刚及格的分数，我爸找人托关系，花了不少钱把他送进当地最好的私立中学。
而我明明考上了，却被送进离家最近，名声也最差的一所学校。
因为我可以当走读生，这样能省下寄宿费和生活费。
我爸说：「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
何小莲说：「反正你以后都是嫁出去的赔钱货！」
言传身教，有这样的妈，谢承志对我自然也不会客气到哪里去。
一开始，谢承志还担心又会被何小莲揪耳朵，后来发现何小莲压根不管，甚至还帮着他欺负我，于是胆子越来越大。
往我书包里倒水，把我写好的作业本撕烂等等，都是小儿科了。
有一次，谢承志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一只掌心那么大的癞蛤蟆，偷偷摸摸的塞进我被窝里。
恰好被我看见了。
我装作没发现，等谢承志一走，我掀开被子直接抓起癞蛤蟆，
因为心里长时间憋着气，当时根本不知道害怕，满脑子想的都是把它转移到何小莲的床上。
当晚，何小莲打牌回来，刚进卧室不久，就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啊！！！」
她吓得脸色发白，哆嗦着跑出来：「哪个杀千刀的！谢清婉，是不是你干的！」
我无辜的眨眨眼：「什么东西？」
何小莲估计我一个女孩子，也不敢抓那么大只的癞蛤蟆，立刻去揪谢承志的耳朵：「小兔崽子，老娘的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快给我扔出去！」
这是我第一次尝到报复的快感。
既吓到了何小莲，又栽赃了谢承志。
但我低估了谢承志。
他在我手里吃的这个闷亏，是要加倍讨回来的。
4
那天放学，我走出校门没多远，就看见谢承志和一帮小混混站在巷子口。
我刚想躲开，谢承志大声喊道：「谢清婉，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那是我的日记本！上面写着我最私密的心事！
「还给我！」我立刻冲上去。
本子上的锁被砸开，谢承志一边高举着一边念道——
「我要努力读书考上大学，离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这个家里容不下我，爸爸也不再爱我了。」
「何小莲比白雪公主里的后妈还要可怕，简直就是一个巫婆。」
「我明明拿水冲了好几遍碗，何小莲却说我没洗干净，掐了我二十多下。写作业的时候，我的手都在抖。」
旁边的人放声嘲笑。
「谢承志！」我跳起来去抢日记本，「你别念了！」
可是我小小的个子，根本够不着。
家里好吃的有营养的都给了他，我多吃两口饭，何小莲就来抢我筷子。
旁边路过的同学都在看我，但没人敢上前。
「哈哈哈哈谢清婉，你完了，你居然在日记里骂我妈，我要回家告诉她！」
我重重推了谢承志一把：「闭嘴！」
「特么的还敢跟老子动手！活腻歪了！」
谢承志粗暴的拽着我的手臂，往巷子里拖去。
我试图反抗，拳头立刻如雨点般落了下来，不时还有人踢上两脚。
我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浑身上下都痛，耳边充斥着谢承志骂骂咧咧的声音。
我感觉到脸上一阵湿润，摸了摸一看，流血了。
就在我以为我会死在这里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一句：「快走！我看见教导主任朝这边来了！」
他们一窝蜂的跑了。
我满脸是血。
主任把我送回家，何小莲表面客客气气的接待着，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等人一走，她把门反锁，顺手抄起鸡毛掸子，狠狠的开始抽我。
「要不是谢承志撬开你的日记本，我都不知道你这个死贱人居然背地里骂我！看我今天打不死你！」
我无处可逃。
谢承志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笑。
我爸回来，何小莲恶人先告状，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忙前忙后还讨不着半点好。你看看谢清婉在日记里怎么写我的，还诅咒我……这日子没法过了！到底不是亲生的，我对她的好都喂了狗了！」
在她的哭天抢地的控诉下，我爸拿着皮带又打了我一顿。
何小莲在旁边煽风点火：「不打不成器，女孩子这么小就心思恶毒，长大可不得了！是得好好教育！」
我爸抽得更用力了。
最后还是邻居来敲门：「老谢，你们家没事吧？怎么这么大动静？」
何小莲在外人面前永远是笑吟吟的：「没什么，两姐弟闹腾呢，不好意思啊。」
我足足挨了三顿打。
浑身青紫，一碰就疼得哆嗦。
「好好反省，今晚别吃饭了。」何小莲指着阳台，「去那里跪好，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睡！」
她都发话，我爸向来听她的，自然也默许了。
我笔挺的跪着，一滴眼泪都没掉。
撑了两个小时后，我晕倒了。
5
我在诊所里挂了三天的点滴。
我爸把我送来的时候，医生都吓到了，以为我是被拐卖的，差点报警。
谢承志继续逍遥自在，什么处罚都没受。
诊所里的墙上挂着电视，播放着时事新闻。
新闻上说农村女孩考上清大，进入科学院工作；清大毕业的女生月薪远超同龄人；清大是我国顶尖的院校，每年培养大批人才……
如此让人向往，在我心里种下了希望的种子。
我暗暗在心里发誓，我要考上清大！
只有考出去，出人头地，我才能逃离这个家。
我开始拼了命的学习，走路、吃饭都在背英语单词，不停的刷各种数学题，没有钱买教辅书，我就借同学的，借老师的。
而谢承志依然吃喝玩乐不学无术，何小莲隔三差五的就被老师请去学校，给他收拾烂摊子。
何小莲看不惯我这股读书的劲：「一个女孩子，把书读透了读烂了又怎样？你还想上天不成？」
她生怕我成绩好，把谢承志给压下去了。
所以，只要我在家，她就不让我闲着，一会儿是打扫卫生，一会儿是洗衣做饭。
但凡我做得稍微有一丁点不如她的意，她就又掐又扇耳光。
我要是顶嘴，她直接拿棍子。
家务活我都包了，何小莲天天去打麻将。
在这样的情况下，初中毕业考试，我还是以全市第八全校第一的成绩，考上省重点高中。
谢承志只有语文及了格，其他都是三四十分，一看啥也不会，全是瞎蒙的。
何小莲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再看看谢清婉，她以后要是比你争气，我看你怎么办！」
「哎呀妈，你看多少大老板都是初中文凭，没读过大学的啊。我这样的才能混出头来，她啊，就是一死读书的榆木脑袋。」
「我也希望老了能享享你的福！」何小莲说，「现在怎么办，你去读中专？」
她眼睛滴溜溜的转，瞥到我，冷哼一声：「你别得意，不是考上了就代表你能读！」
我爸坐在旁边抽烟，不出声。
财政大权都在何小莲手里。
半晌，我爸开口：「清婉成绩好，这要是不给她读，街坊邻居同事之间的，说起闲话来我也遭不住啊。」
「行啊，你想给她读，我就给你算算账。谢承志的学费生活费，再加上房贷，还有去年刚买了车……你的工资够吗？高中多费钱你不知道吗？」
「可是别人问起来……」
「你就说她是抄的，学校怕丢脸没公开，她根本读不了。」何小莲回答，「你再算算，谢清婉要是出去打工，一年怎么着也能赚个几万块吧！你的担子就轻多了！」
我爸狠狠抽了两口烟，心动了。
南下进厂打工，干活利索的话有五千一个月，在这座三线城市里，完全能供家里的房贷车贷。
我摇了摇头：「我不去，我要读书。」
「那你去读啊，去啊。」何小莲把书包往我脸上一扔，「我又没拦着你，你出了这个门，就别想回来了！」
这时，门铃忽然响了。
我爸去开门：「哪位？什么事？」
「你好，这是谢清婉家吗？」
「是，我是她爸爸。」
「我是一中的校长，」来人介绍道，「谢清婉在毕业考试中成绩非常优异，所以，我想邀请她来我们学校读高中。」
我爸热情的招待：「请进请进，校长，坐。」
校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一中准备打造「清大班」，招收三十个学生，学杂费全免，每次考试的前十名还有额外奖金。
他极力的说服我爸将我送到一中，何小莲在旁边不停的使眼色，含糊着不肯答应。
好在，我外公外婆来了。
他们一口应下：「校长你放心，我们清婉一定会去。这么好的老师和环境，还免学费，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校长大笑：「主要还是因为谢清婉太优秀了，哈哈哈，你们养了个好女儿啊！」
眼看着就要阻止失败，何小莲立刻又想出幺蛾子：「校长，想要谢清婉上一中可以，但要把我儿子也招进去。」
「这……」
「要上两个人一起上，要不，两个人都不上！」
在何小莲的耍赖之下，校长又特别想招我，同意了。
不过谢承志读的是普通班，学费自理。
何小莲并不知道，这个机会，其实是我自己争取来的。
在成绩出来的那一天，我悄悄写了封信，请外公外婆亲自帮我送给一中校长。
6
就读一中之后，我终于如愿以偿的住校，远离了那个冰冷的家。
谢承志还是老样子，上课睡觉，考试倒数，隔三差五的打个架，爬墙出去上网。
老师们都知道，谢家两姐弟，一个拔尖，一个垫底。
我偶尔会看见何小莲和我爸出现在学校门口，给谢承志又买东西又给钱的。
来校的第一天，何小莲就酸溜溜的表示我能拿奖学金。
这言外之意，我听得懂。
我什么都没有。
所以在第一次月考之前，我每天都赶在上课前五分钟，去食堂买三块钱的馒头。
因为这个时候食堂没人，而且运气好的话，食堂阿姨会将没卖完的几个一起给我。
那就是我一天的伙食。
吃一口馒头，再喝一大口水，很管饱。
导致后来，我看见馒头就生理性反胃。
同学余颖满脸的愤愤不平：「你爸妈怎么这样啊！女儿就不是人？太偏心了！」
我笑笑：「没事，快月考了。」
去问何小莲要钱，那比脱层皮还难受，我是经历过的。
何况，我现在能撑过去。
余颖知道我自尊心强，飞快的把零食塞进我抽屉里：「哎呀，我哥总是给我寄一大箱子，我又不爱吃。清婉，给你，别浪费啊！节约光荣！」
余颖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数学是弱项，恰好我是数学课代表，所以建立起了友谊。
余颖家境优越，爸妈都是公务员，哥哥在清大读金融专业。
而她不仅学习好，会跳舞还会弹钢琴。
我很羡慕她，纯粹的羡慕。
虽然我这辈子无法像她一样，但我希望，在我的努力下，以后我的孩子能和她一样，拥有幸福的童年和光明的人生。
第一次月考，整个高一年级的学生全部打散，重新分配考场。
走进考场的时候，我意外发现谢承志也在。
他一边抖脚一边转笔，看见我的时候，竖起了中指。
「谢清婉，没想到你成绩这么好。你这次肯定想考第一，拿奖学金，一举成名吧。」谢承志一副痞里痞气的样儿，「加油，不然你就要喝西北风了。」
我没理他。
试卷发放下来，我认真的做题，不允许自己出现一丁点差错。
最后一门化学考试，临近交卷的前十分钟，忽然有一个小纸条扔了过来，掉在我的试卷上。
我愣了两秒。
而谢承志立刻大声嚷嚷道：「老师，谢清婉作弊！」
监考老师迅速的走到我旁边，拿起小纸条，表情复杂的看着我。
「老师，我没有。」我急忙解释道，「我根本不知道是谁扔过来的……」
谢承志继续大喊：「是她准备给别人传答案，她收了人家的钱！」
我没有。
谢承志冤枉我。
老师问我：「你要传答案给谁？」
「老师……」
「传给我。」这时，坐在谢承志后面的一个男同学出声，「老师，我知道谢清婉成绩好，所以和她商量，我给她钱，她给我答案。」
这个男生我认识。
谢承志打我那次，他也在场。
他们是联手整我！
有人证有物证，我说再多也没有意义。
最终，学校将我的化学成绩做零分处理，我成了「清大班」的倒数第一。
可是，如果加上那门化学的话，我是全校第五。
校长找我谈话，同学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我被孤立了。
在大家眼里，我是一个为了几百块钱就可以作弊的人，毫无底线。
谢承志如愿以偿的让我变成全校的笑柄。
心灵上的折磨远比身体上的更加痛苦。
我宁愿挨十顿打，也不想承受这样的委屈。
晚自习，我躲在操场角落里偷偷的抹眼泪。
余颖找到我：「清婉，我是一直相信你的！加油！」
「……谢谢。」
我要重新振作，不能被打倒。
那些杀不死我的，终将使我强大！
我彻底的不再回家，拼命学习，节假日回乡下找外公外婆。
三年后，我以全市第一的成绩，如愿考上了清大的法律系。
一中校门口挂起庆祝的横幅，校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我申请助学贷款，暑假在餐厅当服务员，在八月底坐了十七个小时的硬座，来到清大报到。
学校的大门，和电视上一模一样。
我终于来到了这座梦想中的高等学府。
余颖蹦蹦跳跳的来接我：「清婉你来了，我都等得饿死了，走走走先去吃饭！」
余颖也考上了清大，她坐的是飞机，自然比我早一天。
她旁边还站着一个又高又瘦的清秀男生，穿着白衬衫。
余嘉。
余颖的哥哥，我见过照片。
7
「余哥哥好。」我打着招呼，「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余嘉和气的笑笑：「没关系，小颖经常跟我念叨你。以后你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我比较熟。」
和他对视几秒，我移开了目光。
因为我不敢再看他。
余嘉担任过学生会主席，获得全国大学生演讲比赛一等奖，拿国家奖学金，现在大四就已经拿到投行的 offer，前途无量。
而且，他还长得一表人才。
追他的女生肯定很多。
而在生活漩涡里苦苦挣扎的我，连喜欢都是一种奢侈。
我加上余嘉的微信，一直默默的关注他，偶尔点赞他的朋友圈。
我和他唯一的交集，就是余颖。
他每次找余颖吃饭，余颖都会拉上我。
「别看我哥年纪轻轻的，比我妈还能唠叨，跟念紧箍咒似的！有你在，他就不好一直说我了。」
见面次数多了，也就熟悉了。
我渐渐的没有那么自卑，可以像朋友和余嘉一样聊天。
我跟他请教很多问题，他都会认真的回答我，给我建议。
有一次我在微信上问他学生会的事情，他没回复，晚上直接给我打了语音过来，说他白天在忙没看手机。
他有些感冒，时不时的咳两声，声音带了很重的鼻音，听起来更低沉。
第二天我买了药，给他寄过去。
后来余嘉越来越忙，好几个月都没能见他一次，朋友圈也不更新。
我问余颖，余颖啃着薯片回答：「忙工作啊，到处出差，天天熬夜加班，周末还要见客户。我妈催他找对象，他都说没时间。」
「你哥还单身啊？」
「单着呢。」
我有一丝窃喜，却又觉得自己想太多。
余嘉那样好的人，该匹配同样优秀的女生。
我这种原生家庭无比糟糕，戴着黑框眼镜还有些微胖的女生，哪里能靠近他。
但我在努力的让自己越变越好。
每晚去操场跑三公里，学习化妆、戴隐形眼镜，在网上看穿搭，改变发型……
课余时间，我还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实习。
实习的机会是我争取来的。
我主动找到老板田冰：「我是清大的在校生，我不要工资，包吃就行。我主要是想锻炼自己，多接触接触真实案件。」
「好啊。」田冰一口答应，「给我当助理吧。」
清大的学生，到哪都吃香。
田冰是典型的事业型女强人，雷厉风行，工作上严谨专注，私下又是一个亲和的大姐姐。
我在她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她后来主动给我开了工资：「谢清婉，我见过这么多年轻人，你是我最欣赏的一个。」
我笑了笑：「田冰姐，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我深深的明白，没伞的孩子只能努力奔跑。
8
律所实习的第二年，我的收入过万。
再加上我炒股买基金，再私下接点案子，一年折算下来有二十多万。
这还是我没毕业拿到手的。
未来，只会更好。
我没忘记小城里的那个家。
不是念旧，不是仇恨。
而是我没忘记，我妈留给我的那笔遗产，被何小莲骗走给谢承志买了一套房。
我高二的时候，他们搬到新房子里去了。
我从未去过。
但那是属于我的，我要拿回来。
我通过高中同学，打听到谢承志的近况。
他读了一所本地的大专，依然是在混日子，而且变本加厉，花钱大手大脚，小女朋友就没断过。
何小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看我儿子多能干，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勤快。」
终于有一天，谢承志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谢承志让女生去打胎，她不肯，希望嫁给他把孩子生下来。
谢承志怎么可能会答应，干脆失联了。
事情闹大，女方父母找上门来要个说法。
何小莲可不是吃素的：「是你们女儿自己犯贱，不知廉耻。怀了就打掉啊，我们家可以出这个钱，但孩子肯定不要，别想着来敲诈勒索！」
「呵呵，你们是看中我们家市中心的那套房了吧！就你们这家庭条件，还想和我当亲家？」
「报警啊，谁怕谁。你再胡搅蛮缠的话，打胎费我一分都不出！」
女方父母被气得差点住院。
不仅如此，何小莲还在学校四处宣扬女生不检点、倒贴，多次打胎，逼得女生休学在家。
真是她一贯的作风。
只可惜，她不会再继续得逞下去了。
我联系上这位女生。
她叫唐丽。
我告诉她，我是大学生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师，可以免费为她提供法律援助。
唐丽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真的，保证你一分钱不出。」
唐丽答应了。
从她口中，我得知谢承志不仅是个渣男，他还爱上赌博，已经欠下十几万的高利贷。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就何小莲那个爱牌如命的架势，她养出来的儿子自然是青出于蓝。
「好的，唐丽。我会以诽谤、侵犯名誉权的名义起诉，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唐丽沉默几秒后开口：「我和谢承志在一起的时候，我来姨妈了他都还要做，次次不戴套，我反抗他就打我。」
「我会开始整理起诉材料，你随时可以提供证据给我。」
没过几天，高利贷上门追债。
原来，谢承志不仅是为了躲避唐丽，更是为了躲债。
我爸给我打电话了。
9
「清婉，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吧？」
我爸还知道先客套两句，心里也明白我对这个家没有任何留恋。
「什么事。」我装作不知情。
「你在清大上学，出息了，手头肯定存了不少的钱。」
我一口回绝：「没钱。」
我爸还想说什么，那头何小莲一把抢过手机：「白眼狼，翅膀硬了是吧！我们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不知道孝顺？拿钱来！不给也得给！」
「是啊清婉，谢承志怎么说也是你弟弟。现在高利贷追上门，他躲起来都不敢现身，这以后日子怎么过。」
何小莲骂道：「你跟她好声好气的说什么？你是一家之主，是她爸，拿出点威严来！否则……否则我们就去清大闹！」
我故意惊慌的开口：「不行，你们来学校，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怕了吧！」何小莲得意洋洋的表示，「那就老老实实打钱！」
见演得差不多了，我才松口：「这样吧，正好五一，我抽空回来。」
毕竟我帮唐丽打官司，必须要去一趟当地法院。
好几年没见，何小莲变得时髦很多，烫头发，涂粉底抹口红，打扮得花枝招展。
我爸站在她旁边，倒像个打工的。
「哟，大学生回来了，在大城市待过就是不一样，」何小莲阴阳怪气的看着我，「钱呢，你身上现在有多少？」
说着她就来抢我的手机，翻我的包。
「有你也拿不走。」我摊手，「谢承志欠多少？」
「连本带利，有四十万。」
我轻描淡写的回答：「才四十万就把你逼成这样。」
何小莲嫉妒得快要发疯了，不停的打量着我，半信半疑：「你这么有钱？」
「我的钱跟你有关系吗？你想还债，只有卖房了。」我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对了，房产证写的是谢承志名字吗？」
我爸摇头：「没有，写的是我和你妈的名字。」
不在谢承志名下，那我想要拿回来更容易了。
我「哦」了一声，走了。
我找到唐丽，和她一起去法院。
到时，何小莲和谢承志就会收到开庭的传票。
回酒店的路上，我给一中的学弟打电话：「前段时间我拜托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学姐交代的，我肯定尽心尽力啊。」
学弟非常崇拜我，梦想也是考清大，一直把我当偶像。
这半年，我请他帮忙盯住何小莲，四处打探消息。
小城就这么点地方，来来回回都是熟人，何小莲那点事情压根藏不住。
「学姐，你这位后妈可不得了。据我所知，她在麻将馆打牌，欠老板娘好几万，」
「她还不起吧。」
何小莲又没工作，就算拿着我爸那点工资，也不够她挥霍的。
「对啊，老板娘催得紧，她又拿不出钱，你猜怎么着？麻将馆那种地方鱼龙混杂的，老板娘见她还算有几分姿色，干脆牵桥搭线，给她介绍起男人来了。」
我听得直冷哼。
这不是何小莲的老本行么？
当初她就是给我爸当小三，才生下的谢承志。
谢承志就比我小一岁，正好是我妈生完我坐月子的那段时间，我爸跟何小莲勾搭上的。
我妈是典型的顾家女人，传统本分。
现在回想，我都替我妈不值。
「你拍了照片吗？」我问道，「还有其他证据吗？」
「拍了拍了，我还有她跟老男人网上聊天的截图。学姐，这后妈跟的……可不止一个男人。」
「干得漂亮。学弟，都发给我吧。」
10
照片里，何小莲和不同的陌生男人勾肩搭背，进出酒店。
那些聊天截图，更是不堪入眼。
我全部打印出来，站在小区门口给我爸打电话，让他出来一趟。
五月的天气还有点冷，我爸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衫，袖口还破了个洞。
「你凑到钱了？还用不用卖房？」他停顿一下，又说道，「清婉，给爸二十块。」
我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二十？」
「嗯，我去买包烟。」
「你身上连烟钱都没有？」
我爸搓了搓手：「工资卡都在你妈那儿，她管着钱。家里房贷车贷加上开销，谢承志又出了这档子事……」
他连连叹气。
「你可真是听她的话。」我呵呵两声，「她人呢？」
「她出门了，说是去找个朋友，看看能不能借点钱。」
借钱是借钱，不过……应该需要到床上借。
我没说话，打了辆车拉着我爸，前往照片上何小莲经常进出的那家酒店。
「清婉，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把打印出来的东西递给他。
我爸翻着翻着，脸色就彻底变了，手都在抖。
他当即冲到前台，拍着桌子怒气冲冲：「何小莲在哪间房！」
前台工作人员懵了一下：「你哪位？」
「我是她老公！快给我查！」
这架势，谁都猜到怎么回事了。
好巧不巧，何小莲正好从电梯里出来，她靠在一个矮胖的男人身上，不停的娇笑。
我爸听见声音，转头看去。
迎面撞了个正着！
何小莲吓傻了，满脸惊恐。
我爸怒吼着跑过去，抬手就是一耳光：「你这个贱人！」
旁边的男人见状，挡在何小莲面前：「你谁啊？」
「我谁？你谁啊？」
「我是她男朋友。」
「我是她老公！」
我爸和那个男人同时愣了一秒，又同时看向何小莲。
「特么的你骗我？你不是说你离婚了吗？」
何小莲遭到了男男混合双打。
她发出痛苦的尖叫声，不停的求饶，但依然没有任何作用。
我冷冷的看着，想起了她打我的那些场景。
如今，加倍奉还给她！
围观的人都没有上前阻拦。
这档子见不得光的家务事，谁去蹚浑水啊！
直到警察出现。
小城里，八卦向来是传得最快的。
不到一个晚上，何小莲的事迹传遍了大街小巷。
她曾经当小三生下谢承志的事情，也被捅了出来。
11
何小莲鼻青脸肿的坐在客厅里。
她哭诉道：「我……我也是为了儿子，才不得已的啊老谢。那些高利贷的人，追起债来是要剁手剁脚的，难道你忍心看着谢承志这辈子毁掉吗！」
「少装了。」我微微一笑，「你可不是最近才开始的，男人都换了一拨又一拨了。」
「谢清婉你闭嘴！你少在这里幸灾乐祸！」
「给你当介绍人的麻将馆老板娘，都关门回老家了，店门口被人泼了几桶油漆。这些年，你从那些男人手里赚了不少啊。」
何小莲的脸跟打翻了颜料盘似的。
她试图反驳：「你别冤枉我，我，我……」
「你什么你，你确实得了些钱，但都输光了。」我耸耸肩，「这一点，谢承志倒是随你。」
何小莲激动的站起来，指着我鼻子：「谢清婉，你就是回来搞我的吧！」
「是啊。这么多年你都瞒住了，结果我一回来就露馅，很不甘心吧？」我承认了，「何小莲，我要是不出手，我爸还一直被你蒙在鼓里。」
何小莲哇哇乱叫着朝我冲来：「谢清婉，我要撕烂你的脸！你妈就不该生下你，她死得那么早，你也去死！一起死了最好！」
她才挨了两个男人的毒打，哪里还有力气？
再加上我平时经常健身，轻轻松松就制服了她。
「是你不该生下谢承志才对，一个不学无术吃喝嫖赌的玩意儿，也就你才教得出来。」我嗤笑，「其实我很怀疑，你这种女人，当惯了小三，怎么会想着没名没分的生孩子绑住我爸，还嫁给他？」
我们家根本不算有钱，我爸是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何小莲那时候年轻，身材好长得也漂亮，想钓更有钱的已婚老男人容易得很。
何小莲如同被踩住了痛处，尖叫道：「闭嘴闭嘴！谢清婉你松手！小杂种，当年我就不该同意你上学，不然你哪有今……啊！」
我反拧着她的手，一拉，何小莲痛得嗷嗷叫。
我都嫌她脏，厌恶的收回手拍了拍。
「爸，你自己解决吧，当女儿的也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我往门口走去，「我建议你去做个亲子鉴定，说不定谢承志……」
「你胡说八道！放屁！」何小莲立刻大叫着，试图盖过我的声音，「谢清婉我跟你拼了，你这样污蔑我，不得好死！」
我砰得一声关上门，隔绝了里面的声音。
我也就那么随口一说，因为仔细想想，何小莲确实没理由非要为我爸生孩子。
图啥呢。
第二天我爸真的去做亲子鉴定了。
鉴定结果出来，谢承志真的不是他亲生的！
12
我爸要离婚。
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本指望着养老送终传宗接代，结果根本不是自己亲生的！
哪个男人受得了？
何小莲死活不同意：「我嫁给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说离就离！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我爸的态度很坚决。
他恨不得把何小莲生吞活剥了，怎么可能还会继续和她在一起！
现在的何小莲名声极臭，离婚了也没哪个男人会要她，最多跟她玩玩。
她四十多岁了，又懒又爱打牌，肯定是不愿意出去打工的。
只能死缠着我爸。
何小莲继续使出她的撒泼本领，闹到我爸单位去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还砸门摔东西。
警察来调解，她直接咬人。
最终，警方以扰乱治安的罪名，将她拘留十五天。
短短几天里，我爸仿佛老了十岁，不怎么说话，坐在客厅整日整日的抽烟。
他看我的眼神畏畏缩缩，带着歉意和愧疚，但不知如何开口。
「清婉，爸爸……」半晌，他叹了口气，「爸爸对不起你。」
我装作没听到，低头在卧室的抽屉里翻翻找找：「我妈的相册在哪。」
「搬家的时候，何小莲全部给扔了。」
我的手一顿。
正沉默着，门锁传来转动的声音。
谢承志偷偷摸摸的走了进来：「嘘……爸，谢清婉呢？我刚开机，看到妈前两天发的消息说谢清婉帮我还钱，她人在不在家？」
我爸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耳光。
谢承志捂着脸：「爸，我下次不敢了，我是被他们合伙骗了，才会输……」
我爸又是一耳光。
「我都认错了你还想怎样！」谢承志脾气也上来了，「打我也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最要紧的是钱！钱！！」
我爸正要说话，我从主卧走出来：「我在这里。」
谢承志年轻力壮的，我爸老了，我又是女孩子，万一谢承志真发起疯来，我们两个都打不过他。
对付这种人，只能智取。
「谢清婉……不，姐，」谢承志看见我，眼睛都亮了，「你变漂亮好多啊，肯定给我找了位又帅又有钱的姐夫吧，四十万对你们来说，洒洒水嘛。」
他期待的看着我。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
谢承志连忙说道：「我改，我真的改，我以后绝对不再赌了！」
我板着脸。
不得不说，谢承志哄女人是一把好手。
他笑嘻嘻的舔着脸凑过来：「姐，以后小弟我给你当牛做马，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谁要是欺负你，我第一个不答应，拼了命都要和他干上一架！」
「四十万也不是小数目，」我双手抱臂，假装思索几秒，「明天把你的债主叫来，我和他们当面聊一下。到底还多少，必须要算明白账。」
「好好好！」谢承志立刻上钩，「我现在去联系！」
他美滋滋的出门了。
13
第二天。
我把茶馆的位置发给谢承志：「包厢我开好了，你带他们直接过去。我这边还有点事，处理完就过来。」
「好嘞姐！」
一口一个姐，叫得真甜。
我冷笑，直接关机，然后坐在茶馆对面的咖啡厅里，点了一杯冰美式，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工作。
我偶尔会往对面望一眼。
谢承志跑进跑出，又是买烟又是买饮料的，五月份的天气，他穿着短袖还不停擦汗。
因为我迟迟不出现，他正在安抚债主。
过了两个小时，没看见谢承志的身影了，但是开始有其他人频繁的进出。
就在我刚保存好文档的时候，旁边的顾客惊呼一声：「对面有人打架！」
只见茶馆门口，一群三四十岁的男人正围着谢承志。
谢承志稍微一抬手，他们立刻将他按住，一顿拳打脚踢。
没一会儿谢承志鼻青脸肿的站起来，脸上挂了彩，鼻子不停的流着血。
他随手擦了擦，卑微的笑着说些什么，可那群人根本不买账。
我知道，他还在等我过去。
我怎么可能会现身呢？做梦。
眼见事情谈不拢，谢承志拔腿就想跑。
结果当然是被拽了回来，又是一顿毒打。
此情此景，我想起了初中校门口的那条小巷子。
当时的我也是这么无助，被谢承志和他的朋友推到在地，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一报还一报。
谢承志逼急了，怒吼一声站起来，声音大到我在这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一边还手一边后退，顺手抄起垃圾桶旁边丢弃的废钢管，胡乱挥打着。
场面混乱。
我没耐心再看这场闹剧，合上电脑背起包离开。
五一假期就要结束了，我得回清大。
我没有跟我爸打招呼，在去机场的路上，直接买了最近的一趟航班。
下次再回这座小城，就是我拿回那套房子，将何小莲和谢承志送上法庭的那一天。
我不会再回这里定居，但那是我妈留给我的钱买的房子，我必须得要。
犹记得高一第一次月考，我的化学成绩做零分处理，余颖在操场角落问我——
「清婉，我知道你想考清大，但你想好学什么专业了吗？」
我脱口而出：「法律。」
「为什么？」
「我将会拿起法律武器，捍卫所有弱者应有的权利。」
14
谢承志被抓了。
刑事案件。
他那天挥舞着钢管，把其中一个人的脑袋打开了花。
送去医院抢救时已经错过最佳时间，成了植物人。
家属自然不肯罢休。
何小莲拘留结束，还没踏出看守所大门，又得匆匆忙忙赶去探儿子的监。
焦头烂额的时候，她还收到法院的传票。
唐丽起诉了她和谢承志。
开庭时间定在七月中旬。
开庭的前一天，唐丽给我打电话：「谢律师，对方想要私了。」
「可以谈一谈。」
我现身的时候，何小莲瞬间跳了起来：「谢清婉，居然是你？」
「是我，好久不见。」
「你竟然帮着唐丽跟我打官司？」
我笑了笑：「何小莲，我跟你很熟么。」
「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帮着别人欺负自家人，谢清婉你这个臭婊子，大逆不道的贱……」
「根据我国刑法规定，公然辱骂他人，构成寻衅滋事罪。何小莲，你继续。」
她顿时蔫了：「你……你到底想怎样。」
「不是我想怎样，是唐丽想怎样。」
「谢清婉，我是你妈！」
「哦，你提醒我了。」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听说你死活不同意离婚是吧？」
「我就不离，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那你还想救谢承志吗？」
何小莲不说话了。
我笑眯眯的看着她：「要是你老老实实的答应离婚，以出轨过错方净身出户，我可以考虑当谢承志的辩护律师。」
「净身出户？不可能！那套房子也写着我的名字！」
「好啊，那就接着打官司，你是出轨过错方，我有绝对的把握能赢回房子。到时候，你依然得卷铺盖走人。」
「谢清婉！你是来讨债的！」
我起身，作势往外走：「律师费有多贵，你心里清楚，要是清大的律师价格得翻倍。再怎么说，我们还有一层关系在，那群放高利贷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何小莲心动了，连忙叫住我：「谈，我们都可以谈。」
何小莲被我拿捏得死死的。
她态度诚恳的向唐丽道歉，并且答应去唐丽学校，澄清自己散播的那些谣言。
生怕唐家人不肯答应，她还主动下跪磕头。
唐丽撤诉了。
我起草了离婚协议，何小莲签了字。
我爸主动提出，把这套房子过户到我名下。
两天后，我爸跟何小莲办理了离婚手续。
何小莲问我：「谢承志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弄？我知道你相当厉害，死的能说成活的，读书确实有用，太有用了！」
我无辜的眨眨眼：「啊？谢承志怎么了？」
「我们不是说好……」
「说好什么了？签合同了吗？有证据吗？」
何小莲脸色惨白：「谢、清、婉！」
15
我毕业了。
那天，余嘉来了。
我知道他是来参加余颖的毕业典礼，但心里还是生出一丝小欢喜。
许久未见，他更成熟了。
不再是初见的白衬衫，而是穿上西装打好领带，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我站在他面前：「余嘉哥。」
余嘉看着我，迟疑了好几秒：「你是……谢清婉？」
「是呀，你不认识我了？」
我心里有些失落，他的世界里有太多的人，我那么不起眼又不重要，他已经遗忘了。
不过我没表现出来，还是浅浅的笑着。
「是我没认出来，」余嘉感叹道，「你变化太大了。」
是啊，四年前第一次站在他面前的丑小鸭，已经完成蜕变。
「哥！」余颖脚步轻快的走过来，「你这位大忙人难得现身啊，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他笑着打趣：「你可是我亲妹，我敢不来吗？」
余颖左右看了看：「就你一个人啊？」
「不然还有谁？」
「嫂子啊！」余颖理所当然的开口，「不会吧不会吧，四年过去了你还单着啊？」
余嘉尴尬的咳了咳：「工作忙。」
我又生出一丝期许。
只有一丝丝。
他还单身，起码也代表着，我有一点点的机会吧。
「啧，你这样可不行，要不……哥，我给你介绍？」
我心头咯噔一跳。
不是吧不是吧，余颖想干什么！
余嘉拒绝她：「少瞎闹。」
余颖下巴一昂：「我可是认真的。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清婉现在也单身，不然你们试试？」
我和余嘉同时咳嗽起来。
我是被吓的。
他是被呛的。
「干嘛干嘛。」余颖说，「你们知根知底又是老乡，肥水不流外人田，多合适啊。哥，我悄悄告诉你，清婉现在可多男生追了。」
余嘉屈指敲着她的头，她笑着躲开。
这个话题也就过去了。
我却放在了心上。
16
我特意买好礼物去见田冰姐，感谢这些年她对我的照顾和提携。
她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位贵人。
田冰问我：「清婉，你这是要走？」
「嗯。」
「确定不留下来吗？职位和待遇，我们都可以商量。」
我笑着说道：「不是的田冰姐，我要去追求一些别的东西。」
她没多问：「好，祝福你。清婉，以你的性格和能力，在哪里都能闪闪发光。」
「谢谢田冰姐，是您教会我很多。」
「不说客套话了。以后你要是想回来，随时跟我说啊。」田冰拍拍我的肩膀，「当然，我也会时不时的问问你的近况，争取把你挖回来。」
我离开的原因，是因为我要进入余嘉所在的公司。
我想离他近一点。
从他的学妹，变成他的同事。
在众多的求职者中，我脱颖而出，顺利进入公司的法律事务部。
我又从余颖那里打听到余嘉现在住的地方，把房子租在了他的楼下。
既是同事，又是邻居。
我和余嘉的来往渐渐多了起来。
公司不见，小区见；小区不见，公司见。
偶尔他出差去外地，我会选择周末的时候，飞到他的城市制造偶遇，在晚上一起吃个饭，压压马路。
在我有意或无意的接近中，我和余嘉的关系近了一大步。
余颖时不时的在中间撮合。
17
那天我感冒了，请假没去公司。
中午有人按门铃，我一看竟然是余嘉。
他左手拎着感冒药，右手拎着打包的午餐。
「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他在玄关处换鞋，「我在公司没看见你，一问才知道的。」
「头晕，不想看手机。」
「先吃饭，再吃药。」
余嘉自顾自的走进来，体贴的把饭菜拿出来摆好。
我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笨拙但仔细的模样，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努力了那么久，付出那么多，一步一步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让他重新认识我。
现在，从他面前再站到他身边，我只距离一步之遥。
可能是感冒给了我勇气，在余嘉把筷子递给我的时候，我看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愣了愣，表情忽然变得不太自然，把筷子往前递了递。
我没接。
「你现在做的，是男朋友才该做的事情。」我吸了吸鼻子，「我只接受男朋友的好。」
感冒让我的声音夹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有些撒娇意味。
余嘉在我旁边坐下，手足无措。
他一会儿摸摸鼻子，一会儿看看手表。
「我……清婉，其实，我……」
「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我认真且缓慢的开口，「你有没有为我心动过？」
我们对视着。
我很紧张，后背不停的出汗。
而且我都想好退路了，如果余嘉拒绝我，我就说自己是发烧脑子糊涂了。
等待他回答的这几秒里，漫长的像是过完这一生。
余嘉什么都没说，而是慢慢张开双臂，抱住了我。
我靠在他温暖的怀里。
这个世界所有的美好，都围绕在我和他的周围。
（全文完）
作者：半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