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隔三岔五地来一只小狐狸。
我吃什么,就给它顺手喂点儿什么。
直到某天夜晚睡觉。
一具宽阔的胸膛从身后贴过来。
「乖乖,今晚吃的拉条子,太辣了。」
1
下班回家后,我给自己做了一碗拉条子,加了好多小米椒。
吃得那叫一个爽。
剩了碗底,晃悠悠地来了只小狐狸。
赤焰的皮毛,水光亮滑滑的。
我咀嚼食物的嘴巴停下,有些惋惜。
「小家伙,你今天来晚了,只剩一根面条了。」
小狐狸胡子歪了歪,狐狸眼紧紧地盯着碗没动。
我无奈:「好吧,可是,这个拉条子很辣,你确定要吃?」
它朝我走近几步。
我用筷子给它递过去。
它吃完后,尾巴翘得老高,半眯着眼睛歪头盯着我。
我撑着下巴,好笑地回看它。
它在我注视下转身,先慢悠悠地走,突然疾驰几步,冲着院子里那厚厚的积雪,一猛子扎了进去。
我僵着嘴角,看着那个朝天软乎乎的屁股和硬邦邦的尾巴,无语扶额。
走过去撸着尾巴根儿拽出来后,抱着它笑得满地找头。
我边笑边说:「这雪地里可没吃的。」
低头一看,那小狐狸,挂着白雪的胡须跟着我笑的节奏,一抽一抽的。
嘿,合着你逗我玩呢。
2
晚上睡觉,半梦半醒间,忽觉有具宽阔的胸膛贴了过来。
想到我睡觉时的某些特殊怪癖,顿时脸一热。
身后的人抚上我的肩头,低沉、慵懒的男低音,在我耳畔控诉。
「乖乖,今晚吃的那个拉条子,太辣了。」
我脑子混沌一片,不灵光了。
今晚的拉条子,可就我一个人吃了啊。
倒是还有一个,可它不是人。
全身的骨头酥软无力。
好不容易扭过头,眼前又被一层雾气缭绕的屏障隔挡着。
倒还能窥得见一丝男人的长相。
不可不说,长得那叫一个邪魅俊俏。
没等细看,腿一蹬,醒了。
3
天光大亮,想到昨晚的梦,我稍稍地有些羞耻。
可细想,母胎单身,倒也可以理解。
正上班时,闺蜜蓝怡打电话给我:「老婆,我要和那个渣男分手。」
一边哭,一边嘴里吃着什么东西。
我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咀嚼声,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你想分就分吧。」
蓝怡还不乐意了:「你怎么回事?你平时都是劝和不劝分的。」
我咬着笔头,细看刚刚写的东西,分了点儿心思给蓝怡。
「你们分着玩不累,我劝着累好吗?」
蓝怡不说话了,好半晌才哼哼唧唧的:「老婆,最后和他分一次,今儿晚上和你睡,让他着急。」
我随意地敷衍:「行,下班等我,钥匙我今天没往树坑里埋。」
电话挂断,我将剩余的工作收尾。
下班等我回去后,蓝怡已经等在了门口,看见我,直接飞扑过来,挂我身上。
「老婆,好想你呀,咦,那是个什么东西?」
我回头,朝她指的地方看过去。
那只小狐狸,乖巧地半卧在我家门前的那棵大树旁,瞧着嘴巴下撇,委屈巴巴的。
它还动了动耳朵,似乎在……指责我?
???
蓝怡已经跑过去,一脸的惊奇:「这什么?狐狸吗?好漂亮。」
说话间,小狐狸已经被抱起来。
它仰躺在蓝怡的怀里,似乎惊呆了,没反应过来。
蓝怡还在絮叨:「天哪,这闹市深处,怎么会有狐狸呀?这要让别人瞧见,不是被监禁了?老婆,你说它,怎么会这么漂亮?它是母的还是……」
话没说完,怀里的那只狐狸猛地挺身,翻身就跳下来往我身边跑。
像是被调戏的良家妇女一般,跑我身后,就开始瞪蓝怡。
蓝怡仰天大笑:「呦,这是害羞了?怎么感觉它能听得懂我说话呢,真是太可爱了。」
4
我揉了揉眉心,有些好笑地低头看小狐狸。
它也正仰起脑袋,歪着头看我,一副想主人撑腰的委屈表情。
……
我弯腰,一把将它拎起来,揽在了怀里,安抚性地揉了揉它的脑袋。
回头唤蓝怡进门,和她解释:「这小家伙,已经来我家混吃混喝好几天了。」
蓝怡跟在我身后,直呼,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她也想要一个。
话刚落地,小狐狸直往我怀里钻。
进了家门,我和蓝怡去厨房做饭。
照旧给小狐狸喂了我们吃的东西后,它慢悠悠地走了。
我将蓝怡赶去次卧,洗澡后躺床上看手机。
没过一会儿,脑袋就开始发沉了。
迷迷糊糊间,有人在我身后说话,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老婆?」
还是昨晚的音色。
这梦算是连上了。
听到被人这么一叫,我耳红脸热。
可这话音马上一转,含着控诉:「你竟然允许别人叫你老婆?嗯?」
这都做得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呀。
我使劲儿地回头,有些气急败坏:「你谁呀?别来我梦里捣乱。」
他低头看我,长发散落在我耳边,密长的睫毛低垂着,那双勾人的眼眸里,此时已是晦暗一片。
「槿初,你再好好地看看,我是谁?」
这么清楚地叫出我的名字,我往后撤了撤,用力地睁大眼睛,想看看到底是谁。
他的视线,随着我的后撤,往下移了些。
忽然脸颊飞起两坨红云,连耳尖儿都跟着红了。
我意识到什么,整个人身体一僵,赶忙抬手挡着,脸颊着了火一般滚烫:「你,往哪儿看呢?」
男人媚眼如丝,往前抵着我的额头,忽地轻笑了一声,像是从胸腔处发出的声音,沉闷、好听。
「槿初,你什么时候都这么好看。」
我完了。
被他这么一夸,我害羞了。
他说完后,像是想起什么,突然转换了语气,委屈巴巴地诉苦:「我不干净了,我竟然被别的女人抱了。」
说着的同时,他头上戴的那个小耳朵发箍,竟然应景地动了动。
我一时好奇,上手摸了摸。
毛茸茸的,触感温热,手感极好,非常真实。
啧,这梦。
是代表了我兴趣爱好的走向吗?
没想到,我内心想玩这么开?
身前的男人朝我逼近几分,脑袋低垂,使劲儿地把耳朵往我手里蹭了蹭。
似乎在说。
快。
Rua 我。
我心思都放在耳朵上,蹂躏了好久,都没舍得放开。
随意的一个垂眼,又被眼前的这副春色,夺了心神。
那长发散落的胸前,锁骨处印有一朵粉色小桃花,繁盛得像是真实地盛开在他皮肤表面。
瞧着艳丽又诡异。
5
我在某种肌肉记忆的惯性使然下,低头看向我的锁骨处。
位置相差无二,竟然有朵同样娇艳盛开的小桃花。
「槿初。」
嗓音极致的喑哑,尾音缠绵。
我双手被他禁锢,忽觉手臂挨着的东西毛乎乎的。
用力地挣脱他的钳制,顺着这毛就撸了上去。
男人一个激灵,墨黑般的瞳孔忽闪忽闪。
颤颤巍巍地又叫了一声:「槿初。」
只不过,那低哑的声音,像是压制着什么。
我拿起那根粗长的尾巴,一边摇晃,一边笑。
「这是什么?狼尾巴?狐狸尾巴?」
他头顶的耳朵动了两下,脸颊一红,「嘤嘤」两声:「狐狸。」
说完后,似乎觉得自己太怂了,又放狠话:「槿初,别惹火,你知道的,我已经太久没碰你了。」
我利落地起身,主动地掌管大权。
「其实,在梦里,也不是不可以呀。」
在梦里,怎么舒服怎么来不是吗?
说完,就见他邪魅地勾起唇角,勾人的眼尾已经犯了红,低头使劲儿地嗅了嗅我:「你怎么会以为,这只是个梦呢?」
???
刚准备说话,有人边敲门边喊。
「老婆,我睡不着啊。」
我脑袋突然清明,猛地一怔,起身时,好像还留有男人在我耳畔的低语:「不许别人叫你老婆。」
蓝怡已经进来了,往我床上一趴。
「老婆,你也睡不着?」
我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猛晃了两下脑袋。
又低头看了看锁骨处,什么都没有。
这梦未免太真实了一些。
蓝怡像个八爪鱼一般地将我缠住,说了几句话,沉沉地睡去。
6
第二天工作结束,蓝怡约我去酒吧。
说她和男朋友分手了,这回是真的分了。
我陪着蓝怡喝了好些洋酒。
正喝在兴头上,一个染着红毛、俊美娇媚的男人,坐在我身边,怪异地盯着我笑。
我低头倒了杯酒:「你找谁?蓝怡吗?」
他玩味地嗤笑一声:「我找你。」
???
我可不认识这么好看的男人。
我实话实说:「我可不认识这么帅的男人。」
男人一愣,突然仰头放肆大笑。
没笑两声,一个黑长发帅哥凭空出现,逼近红毛,一拳砸在他脸上。
两人即刻扭打在一起,实打实地拳脚相踢。
酒吧里的人,被眼前出现的状况惊吓到,一时方寸大乱,逃窜奔走。
我和蓝怡惊呆了,忘记了反应。
长发帅哥打架的空当,飞快地朝我看了一眼。
邪魅俊俏的面容,红唇娇艳。
我倒吸一口凉气。
这,特么的不是我梦里的帅哥吗?
7
没过一会儿,警察来了。
四处询问之下,竟然没有一个人记得刚刚的情景。
警察气得直跺脚:「有人报假警。」
我一口气提上,愣是没敢出头说一句话。
回家的路上,我试探性地问了问蓝怡。
蓝怡抬起醉眼:「老婆,你在说什么?你在跟我讲灵异事件?」
……
回到家后,蓝怡软成一摊烂泥,我没办法,送她先回卧室睡了。
我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瑟瑟发抖。
完了。
我一定是碰上了什么灵异事件。
突然「砰」的一声,回头一看,今天没见面的小狐狸,从窗台跳了进来。
它笔直地跳上沙发,熟练地窝在我怀里,头缩在我的小腹处。
我僵着身体,一种怪异的感觉升腾而起。
上手摸了摸它,我问:「怎么了小家伙?受欺负了啊?」
小狐狸眯了眯眼睛,似乎很享受我这样对它。
听我这么问,抬头轻蔑地看我一眼,似乎在说,我怎么可能被人欺负?
我抱着它,上下其手,撸了一遍毛。
那飞腾起的柔软小毛发,往我鼻孔钻了一根,我用力地打了个喷嚏。
再低头,怀里的小狐狸就成了身高八尺,顶着软萌可爱的小耳朵,直往我怀里钻的男人。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时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手指稍稍地触碰了一下他的脸颊。
他抬眼。
优越的眉骨、俊朗的面容,他勾着那媚眼如丝的眼睛,疑惑地问我:「怎么了,槿初?」
豁。
刚刚那酒吧的长发男人。
我咽了口口水,说出的话音都是颤抖的。
「你,你就是那只小狐狸?」
他眨了一下眼。
默认的意思。
我稍稍地直起身,想跑。
头皮发麻,磕磕巴巴地问:「你,狐狸精?」
男人轻笑了一声:「怎么昨晚没见你害怕呢?」
我闭眼:「我以为那是梦。」
小狐狸此时是个大男人,还是个长相极其帅气的男人。
哦,狐狸精嘛。
哪有不好看的。
但我,真的只是一介凡人那。
这样的事情经历在我身上,怎么可能不害怕?
男人估计觉得我害怕得厉害,转眼又变回小狐狸。
只是它张嘴说话了。
它很不爽地质问我:「槿初,你怎么会觉得,这世上会有其他男人比我好看?嗯?」
现在,重要的是这个吗?
没等我说什么,次卧的门「咯吱」一声。
蓝怡走出来,眯着眼睛问我:「你不睡觉干吗呢?你在和谁说话?」
我张了张嘴,抱着狐狸起身回了卧室:「自言自语呢,快回去睡吧。」
回了卧室,它特别熟悉地找了处位置,狐狸眼看我:「槿初,我想变回人形。」
我蹙眉,叉腰:「不许,就这样,还有,不能伤害我朋友。说吧,你什么目的,想干什么?」
眨眼之间,床上躺着的,又成了八尺高的男人。
我立马怂了。
往门那儿靠了靠。
他走过来站我面前,身高的优势有些莫名的压力。
「槿初,叫我老公,或者,叫我裴鹤卿。」
我抵着他胸膛,怂怂地蹙眉:「怎么就成老公了?」
他指着我锁骨处:「你看,它就是印证你是我老婆的证据。」
我低头,明明之前空空的锁骨处,此时开着一朵和那晚梦里一模一样的小桃花。
我奇怪地上手摸了摸,抬头问他为什么。
裴鹤卿一把将我拉过去,抱在怀里:「这是我亲手纹上去的,只有我的伴侣,才会有这个纹身。」
许是被他伤感的情绪所影响,我竟然任由他抱着我站了好一会儿。
就那么一会儿,我眼皮沉沉,困到极致。
只能听见他一直在我耳边呢喃:「槿初,好喜欢你,好想你。」
感觉有人动作轻柔地将我抱起来,然后轻轻地放在床上。
迷迷糊糊间,周身暖意融融,困倦将我拉进梦乡。
8
晨起时,被窝里还热着。
之前手脚冰凉,早起都是凉的。
想到某种可能,我找了一圈,卧室空荡荡的。
我竟然莫名其妙地感到一丝失落。
疯了。
起床看了一圈,蓝怡也不在了。
就那么咸鱼躺了半天,下午同事早早地打来电话,问我一会儿聚会几点走。
休息日公司里组织的团建,差一点儿都忘记了。
我看看了时间,迅速地起床收拾。
赶去聚餐地址时,已经到了二三十号人。
刚进去,就听见有人调侃我。
「就槿初那长相,现在还没有男朋友,我真怀疑她是不是直女?」
我扬着僵住的笑颜,找了处位置坐下,赶忙自证清白。
「直的,真的,钢铁直。」
众人嬉闹着,过了这个话题。
吃到一半,有人提议玩游戏。
我游戏黑洞,没人比我输得多了。
喝得脸颊发烫,头都晕乎了,之前对我有好感的项目组组长,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突然问我:「槿初啊,你不会心理上,或者生理上有什么问题吧?年纪轻轻的,要不要看看医生啊?」
这个恶俗男,之前就总是借着工作,聊一些暗示性的话题。
那会儿不想搭理他。
现在他趁着我喝多,大庭广众之下恶心人。
……真下头。
我站起来,拿起一杯酒。
气不过,真想泼过去。
可左思右想,又不想闹得太难看。
刚想坐下,手不由我控制,突然酒杯冲着组长迎头泼了过去。
未撒分毫,全部泼在他的脸上。
组长死一般地沉寂。
周边的说话声儿,连空气都静默了。
就在这个时候,包间的门开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老婆,打你手机没看到?我放心不下过来接你,你没事吧?」
我和众人一齐回头。
墨黑短发,俊朗又邪魅的皮相,一身黑色西装,裹着劲瘦的腰身。
众人极力地克制,都掩饰不住脱口而出的抽气声。
太他娘的勾人了。
裴鹤卿直直地朝我走过来,勾了勾我的下巴:「傻了?老婆?」
已经有人低声地议论了:「怪不得槿初生气,家里有个谪仙一样的老公,谁能看得上他呀?」
「是吧,真是丑人多作怪。」
「估计私下没少骚扰槿初。」
我神奇地看着这个男人,忍不住上去拉了拉他的手。
裴鹤卿勾着唇,用力地将我的手,裹在自己掌心里。
他用食指轻轻地挠了挠我的掌心。
示意我看对面的组长。
仿佛在说:「看老婆,老公给你长脸了。」
组长坐在那里,全身僵硬,脸憋成猪肝色。
愣是没敢吭一声。
裴鹤卿顺势坐我旁边,旁若无人地将我摁在怀里。
其他人都在和他搭话:「槿初什么时候结婚了呀?怎么都没和我们说一声?」
裴鹤卿竟然几句话就将众人说得服服贴贴,还约定了过年的时候,请公司的人吃饭呢。
我晕晕乎乎地靠在他怀里,晕晕欲睡。
这小狐狸,真迷人。
还会来事儿。
其实和凡人没差别,不是吗?
9
耳边很吵,我倒是意识还在,只是行动受限了。
裴鹤卿公主抱着我,和众人道别。
「槿初喝多了,麻烦各位了,我就先行一步,你们好好地玩。」
其他人连连说好。
回到家里,裴鹤卿将我放在沙发上。
我睁开眼睛,醉眼蒙眬地看他。
他就撑在我身体两侧的上方,看着我笑。
笑了一会,想起什么,又委屈巴巴地控诉,带着些悲伤的情绪:「真好啊槿初,又找到你了。我真的好想你呀,每次一等就是几百年,没你在我身边,好孤单的。」
我竟然随着他说话的情绪,跟着他一起伤感了。
虽然我并明白他说的话。
但我就是心里难受得紧。
伸手就将他拉在我怀里。
突然感觉掌心里,多了根毛茸茸的东西,睁眼一看。
我正攥着一条软哒哒的长毛尾巴。
视线移开一点。
另一只手里也有一条。
爱不释手地揉搓了好久,我才直起身来,往他身后一瞧。
迷迷糊糊地问他:「九尾狐?」
裴鹤卿不装了,九条尾巴「呼啦」一下释放,得意扬扬地上下左右摇晃:「嗯,乖乖,你老公我,是九尾狐。」
我酒意散了大半。
谁能拒绝一个可爱激萌的小狐狸。
邪魅俊俏的小郎君呢?
我抓着他的尾巴,揉搓了好一会儿:「狐妖大人,你不会是故意迷惑了我的心,有什么目的吧?」
他被气笑了,一条尾巴将我卷了过去:「槿初,你就是我的目的。」
他捧着我的脸,密长的睫毛紧紧地闭着,很温柔,很仔细。
我忍不了了。
轻轻地推了一下,他才意识到什么,惊慌地睁开眼睛,脸颊通红。
「嗷」的一声变回小狐狸,藏我怀里了。
我颤着指尖,将它拎在我眼前,狠狠地 rua 了几下。
又抬起它的小脸,亲了亲小鼻子:「姐姐睡了,姐姐头好晕。」
过了一会儿,昏昏沉沉间,我感觉有人将我抱起来,轻柔地放在了床上。
耳边是磨牙声:「切,比我小了几千岁的姐姐?还是你比较喜欢比你小的?哼,不可以,你只能喜欢我。」
我唇角勾了勾,任由这人将我揽在了一个火热的胸膛里。
8
对于我有了老公这件事,公司上上下下地都知道了。
办公室每一个女同事,没一个不羡慕我的。
但是,我非常无奈的是。
我的狐妖老公,来无影去无踪。
这又好几天没见我的小狐狸了。
我公司的直属上司,临时换了个人。
男人身体瘦弱,却异常俊美,将办公室的女人各个迷得神魂颠倒。
我有好几次,也是无知无觉地盯着他走了神。
非常奇怪的是,在他上任第一天,就将我的工位调换在落地窗户边工作。
好几次,我站在落地窗前,端着咖啡俯瞰远方的景色时,他总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
那眼神,像是想一脚将我踹出去一般。
在我回头看他时,他又若无其事地转身走了。
再比如,我过马路时,总有股神秘的力量,牵扯着我闯红灯。
慌乱地四处看,就见上司在我身后的某一个地方,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完了。
有人要弄死我。
就因为这件事,公司里竟然谣传,上司看上了已婚的我。
……真是谢谢啊,没弄死我就不错了。
这么奇幻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那绝对和我那个狐妖老公裴鹤卿撇不清关系。
回家后,我特意地做了一桌大餐,等着看今天小狐狸会不会回来。
左等右等,等来了一只凭空出现的小白狐。
她就在我面前,幻化成人形,婀娜多姿地向我走来。
我指着她,磕磕巴巴:「你别过来,我没惹你们任何狐好吗?」
那白狐桀桀一笑,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我赶忙屏息,但意识还是瞬间散去。
9
我从睡梦中惊醒,四处看了看,发现身处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想到我是被一只白狐劫持了,瞬间惊慌害怕。
房门突然被推开。
猛不丁地,进来一个狐脸的女人。
她嘴巴咧开,惊悚至极,说话声音不男不女:「姑娘醒了,大人马上就来。」
我惊骇地往后退:「你别过来。」
房门再次被打开,裴鹤卿闪身挡在我眼前,向后一挥。
「滚出去,再让我知道你现原形吓唬她,那刚修出来的尾巴就别想要了。」
那狐脸女人霎时变成了小姑娘,慌慌忙忙地就跑了。
我心脏扑通乱跳,猛然扑在他怀里,抬眼询问:「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一声叹息落在我耳畔,他抚了抚我的长发:「对不起乖乖,让你受惊了。」
他神色不对,看着精神气不足,我就没有过多追究我到底怎么来的,只是问他:「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往我胸腔处蹭了蹭,嗓音有些喑哑:「乖乖老婆,别担心,我没事。」
我拢了拢他的衣袖:「将我撸来那个白狐呢?」
他眉头拢起,有了发火的征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伤不了你,放心吧。」
我想了下这几天的遭遇,又将我上司的反常,事无巨细地和他说了。
裴鹤卿看着对这件事没什么意外,挥手在我身上作了法,好半晌,突然盯着我心脏处看了好一会儿才问我。
「我知道了,我会处理,槿初,你生日快到了吧?」
我压下心头的疑惑:「你怎么知道?」
他眼帘低垂,看不清神色,只是将我摁在他胸腔处。
说:「生日那天,你就知道了。」
10
裴鹤卿送我回来后,我拉着他的手,并不想让他离开。
可裴鹤卿像是没有察觉,只是软着身子,任由两只耳朵露出来,低头蹭在我身前。
相处几次之后,我算是知晓了这只狐狸的内心。
他是知道我喜欢撸一些毛茸茸的东西,故意讨我欢心呢。
我噘嘴,伸手摸,没有泄愤,大力地揉搓了几下。
「裴鹤卿,我害怕。」
话一出口,小狐狸娇媚的长眼睛霎时红了。
他用长尾一卷,将我揽在怀里,听我的心跳声,轻轻地说:「乖乖,别害怕,我会回来陪你的,相信我。」
我压制心底升腾起来的慌乱,只能恹恹地点头。
裴鹤卿走时,利落地起身,连头都没有回一下,飞快地从我眼前消失。
像是害怕自己会后悔一般。
我捂着胸腔,总觉得有大事发生。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有个尖厉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耳边。
「妈的,那老混蛋又加了层结界。」
睡得并不安宁,整晚都有凌乱、细碎的声音,在我耳边叽里咕噜。
早晨醒时,脑袋发沉。
再过一段时间,我估计就会被这些妖魔鬼怪折磨疯了。
浑浑噩噩地过去上班,才从同事口中得知,上司辞职了。
11
生日那天,蓝怡亲自操刀,摆了满满的一桌大餐。
我害怕出现什么意外,整晚紧张兮兮地将她控制在我眼前。
但是,并没有什么妖魔邪祟,异常安宁。
蛋糕上桌时,蓝怡趁我不备,突然将灯摁灭,在黑暗里兴奋得直拍手。
「老婆,快许愿。」
我的心瞬时提在最高处,在烛火中寻找蓝怡。
黑暗、幽静的空间里,我除却自己以外的呼吸,什么都感受不到,几步摸索着走在开关处。
灯光一瞬照亮房间,蓝怡悄无声息地躺在几米开外。
在她身边,站着三个人。
哦,不对,应该是三只狐妖。
我抵着墙角,毛骨悚然,但还是极力地让自己镇静。
这三只狐妖,我熟悉,一只是酒吧里遇见的红毛,一只是当了我两天的上司,另一只,掳走我的白狐狸精。
见我面色正常,三只妖狐面色诡异。
霎时露出狐面獠牙,放出长尾。
狐与人交叠,尖厉的声音,分不清男女,一会儿号叫,一会儿哭泣。
诡谲、怪诞。
可就是没有实质性地伤害到我半分。
想到某种可能,我直了直脊背:「话说,各位狐狸精,有事吗?鬼哭狼号的,听着耳朵想吐。」
那白狐狸女妖精面色一变,獠牙一亮,尖锐的声音异常刺耳:「可把你厉害的,你以为你真是裴鹤卿的伴侣?不过是你那心头血能让他修为大增而已。」
我紧了紧手指,低着头回忆,印象里,裴鹤卿确实总盯着我胸腔处看。
我鼻尖一酸,眼眶就热了。
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对,抬头嗤笑一声,装作毫不在乎:「真有意思,他要真要我的心脏,早就下手了,我怎么可能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白狐狸桀桀地笑了两声:「因为只有在你生日这天,流出的血液才是最纯净、最完美的。」
我紧紧地攥着手指,嘲讽地笑了一声:「说完了吗?说完就滚,反正你们也近不了我身。」
白狐狸气急了,张牙舞爪:「那只是因为你被他种了桃花印记,他才会保护你。」
是啊,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锁骨处的桃花隐隐地发热,比上次更加亮眼。
我彻底地死心,但还是不想让他们得逞,淡定地开口反击:「这就不劳各位邪祟费心了,就算真是那样,那也是我愿意。给他,都不会给你们。」
红毛被我的言语刺激到,亮出的尾巴,长毛竖起,用力地朝我甩过来。
没等碰到我,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击退在三米开外。
12
那上司狐狸不死心,九尾齐亮,朝我逼近几步。
我一时害怕,转身就跑。
忽地撞上莫名出现的一堵肉墙,抬眼一看。
金色异瞳的裴鹤卿,双目发红悠悠地盯着我。
我整个人抖成糠筛,后退两步。
他突然张口,獠牙森森,急速地向我扑过来。
我腿一软。
倒地那一刻,被揽在温热的怀抱里。
裴鹤卿抱着我,和那三个狐妖灵力对决。
我两眼一闭,晕死过去。
我是被热醒的,睁眼一看,长长绒毛的尾巴,紧紧地将我束缚。
就那么缠绕在我身上。
我心下一痛,用力地一推:「滚开。」
尾巴忽地散去,熟悉的气息包裹过来。
「槿初,你不相信我,我好难过。」
他说话间,呼出的气体都是滚烫的。
我意识忽然迷乱,缩了缩肩膀,推他,眼看推不动,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话:「我等了你好久。」
话一出口,两人俱是一愣。
我糊里糊涂的脑袋霎时清明,想到他的赤红眼眸与森森獠牙,反手抽了他一巴掌。
裴鹤卿的眼眸,湿漉漉地盯着我,显露出的两只耳朵一耷拉,「嘤嘤」一声,垂下眼眸。
我厉声地质问:「裴鹤卿,别装了,我这颗心脏你拿去,我不想陪你玩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我竟然也能被只狐狸牵扯心绪。
我心下难过,做了赴死的准备。
可裴鹤卿抬眼看我,眼眶通红,发出低低的咽呜声音。
听着委屈至极。
他慢慢地牵起我的手:「是的,我找得到你,确实是因为桃花,但不是因为想要你的心头血。槿初,我真的是你的爱人,是你世世转世轮回的爱人。」
他将我的手,抚上他的锁骨处。
指尖触碰肌肤,小桃花骤然发亮。
回忆一帧一幕地闪过脑海。
13
我确实是裴鹤卿的配偶。
生生世世从未变过。
从裴鹤卿只是一只少有灵气的小狐狸以来,到修炼出两尾、三尾,直到最高阶八尾。
几百年没见,他现在已是九尾了。
一人一妖,爱得艰难。
裴鹤卿为了能在我每一次的轮回后,准确地找到我的位置。
他自断一尾,将尾幻化成刻刀,在两人的锁骨处,亲自纹留一朵娇艳欲滴的小桃花。
裴鹤卿在桃花里注入灵力,又涂抹了专属他的气味。
每回在我轮回后,他就能在我成年之后,最近几年的生日前后,凭着气味找到我。
生日当天,我只要摸着裴鹤卿锁骨处的小桃花,就能想起一切。
每一世,我倒是能寿终正寝。
可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一介凡人,容颜渐渐地衰老。
裴鹤卿却是一只妖,容颜不老不说,精神气极强。
这让我这个凡人,渐渐地心生不悦。
后来裴鹤卿只能随着我的容颜,给自己幻化成各个年龄段的人形。
上一世,我活到了九十岁,死在了裴鹤卿的怀里。
这一世,他又找到了我。
我抬头望向裴鹤卿,情感堆砌,泪眼朦胧地看他。
「小狐狸,又让你等了这么久。」
我轻轻地抚摸他的那朵小桃花。
两朵桃花同时发亮发热,从锁骨处迸发出一道亮光。
裴鹤卿「嘤」的一声,嘴里嘟囔:「才不会觉得久,多久我都等。」
身后的九尾急速地摇摆打转。
鲜明又热烈的爱意,世世轮回都没有变过。
素了几百年的裴鹤卿,用了三天三夜,才让他降下火。
清晨,我枕着裴鹤卿的尾巴,身体酸软,眼皮都不想抬。
裴鹤卿却一改前几世的懒态,将我一整个打横抱起来。
「乖乖,你在家里好好地待着,我有些事要办,马上回来。」
我立刻睁眼,一把扯住他胸前的衣领。
「裴鹤卿,老实交代,外面狐狸精勾着你吧?」
裴鹤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槿初,也就你自己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我才不听他瞎掰扯,顺着脊背摸向他后尾骨,「啪」地一拍。
九尾释放。
掐着尾巴根就问:「说吧,那三只妖狐为什么要伤害我?为什么要挑拨我们的关系?」
裴鹤卿「嘤嘤」地抓狂。
却埋着脑袋不抬头看我。
我将他的脑袋一推。
「告诉我,不然,我就消失给你看。」
裴鹤卿抬眼笑了下,勾着唇。
「乖乖,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我眼眶一热:「老公,别让我担心,我害怕。」
他像是终于抵不住我的盘问,不得不交代。
「他们只是不想让我比他们厉害,知道你对我的重要性,才会妄想用伤害你来阻挡我的修炼。」
我半信半疑,摸他的脑袋:「真的吗?」
裴鹤卿嗅了嗅我脸颊,轻轻地蹭我:「真的,我怎么忍心骗你呢?我爱你槿初,永远爱你。」
我捧着他的脑袋,用力地吻上他:「我也爱你,我等你。」
裴鹤卿走的时候,可老费劲儿了。
眼里含着不舍,像是在经历生离死别。
14
之后的日常,倒是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来难为我。
就是蓝怡,打电话疯狂地道歉。
「对不起老婆,没陪你过生日。真是见了鬼了,那天我睡得死沉,第二天下午才醒来。」
我忙着安慰她:「没事没事,又不是只过今年的生日,明年后年,你都可以准备嘛。」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
三四点的样子,云幕突然垂得很低,黑云压顶。
办公室里黑乎乎的一片,只能开灯才能办公。
同事们纷纷地站在窗户边,拿出手机,对着奇观异景拍摄。
不过一会儿,狂风大卷,电闪雷鸣。
刚巧遇上下班晚高峰,我搭着同事的车回到家时,已经夜晚八点了。
我从早晨起床,就无端地恐慌,此时更是难受得厉害。
我捂着胸口处,开了灯就缩在沙发上。
不大会儿,灯管突然一闪一闪,「滋」的一声,顷刻间,屋里黑暗一片。
我起身,用力地睁大眼睛。
「轰隆」一声雷响,接连着一道闪电劈在上空。
家里霎时间明亮如昼。
将客厅里站着的三只妖狐,和周边的狐狸小妖,照射得清清楚楚。
15
我往后缩,死死地瞪着眼前的三只妖怪。
忽然脚下地动山摇,顷刻间,三只妖怪闪身在我一米开外。
人脸与狐脸阴影重重,鬼魅至极。
几条狐尾齐齐地从我眼前飞来。
虽被结界抵挡,可我还是出现了呼吸困难的情况。
我捂着胸腔处,脑袋飞快地转动。
裴鹤卿没有和我说真话,他还是瞒着我了。
如果猜得没错,今天的异象,该是裴鹤卿在渡劫。
三狐今天过来的目的,不过是想破坏结界。
结界一旦打破,裴鹤卿在渡劫时被打乱心智,那后果不堪设想。
可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些?
压力越来越重,我感觉快要窒息了。
可我不能死啊,死了也不能让裴鹤卿感知到。
锁骨处的桃花突然发热,渐渐地滚烫刺痛。
我用手摸了摸,忽觉舒服了许多。
想到这朵桃花的来历,我试探凝神静气。
感觉桃花像是漂浮在我皮肤上,我慢慢地将桃花取出。
用力地掷向三妖处。
我只能尽我所能,让裴鹤卿顺利地渡过难关。
一道强大的白光迸射开来。
一时之间,小狐狸的残骸遍地都是。
三狐抬手一档,后退几步,霎时愣在原地。
16
也就不大一会儿的工夫,雷鸣电闪,渐渐地小声,直到消失不见。
这证明,劫难已经过去。
这三只妖狐,加起来都不会是裴鹤卿的对手。
三只狐妖愤愤不平,果断地化为白雾散开而去。
我松了口气,刚试着动了下身体,却不想,被突然返身的白狐一个尾巴扫了过来。
她五指化为利爪,掐着我脖子将我提起来。
我懵了。
你是怎么敢的?
白狐迅速地将一只利爪伸进去我的胸腔。
皮肉的痛楚蔓延四肢百骸。
她将心脏取出,没有一刻犹豫,将我的身体像丢垃圾一般随意地扔在一处。
化为白烟消失不见。
我的意识渐渐地消散。
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情。
裴鹤卿不告诉这件事情,难道是没有把握能顺利地渡劫吗?
他要是有什么事情,我是不是就会失去记忆,活在没有他的世界里?
我闭上眼,好想再摸摸他的耳朵,揉揉他的脑袋。
下一世,下一世,等我小狐狸。
弥留之际,我突然想起,桃花被我扔了。
小狐狸,如果没有了桃花作为印记,下一世,你还能找得到我吗?
后记
我一口气跑到家门口那颗法国梧桐树下,从土堆里挖出钥匙。
三步并作两步,回家「放水」。
解决完生理问题,晃悠悠地往门外走。
不料,刚出门便撞到一堵墙。
抬头一看,嘴里的流氓哨,轻佻地出口。
眼前的男人,黑发垂在胸前,优越的眉骨下,鼻梁高挺。
那双墨黑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
我往后退了一步,挑眉:「哥们儿,从哪儿进来的?」
男人逼近,抬手摸了摸我头顶短发,无奈地叹息。
「怎么每一世的性格都不一样呢,这回怎么还是个假小子?」
我紧了紧眉头,刚想说些什么,被他一把扯进怀里。
「槿初,我找到你了。」
他低头,直到有个滚烫的物体,从我嘴巴里「咕噜」一下,滑进喉咙。
我才后知后觉地捂着嘴巴,瞪大眼睛。
「*****」(你给我吃的什么东西?)
男人轻笑,揽着我,深情地对视:「乖乖,吃了它,我们将永生永世在一起。」
裴鹤卿番外
1
我在山林里迷了路,左转右转,一脚踩上捕兽夹。
左腿基本废了,挣扎间,血肉模糊。
一个小村姑从我的方位走过来,哼着小调,肩膀挎着个小背篓。
似乎是被我的动静吓到了,定在原地左瞧右瞧愣是没发现我。
我分不清这人的好赖,但起码刚学了一招致幻术能对付凡人。
但,有没有用就不晓得了。
凝神试了一下,果然没用。
我个小废物。
用尽力气「嗷嗷」两声,果然吸引了女孩的注意力。
她朝我走来,皱着秀气的小眉头。
「这么蠢笨的狐狸,我还是第一次见。」
……倒也不必如此羞辱我。
我是狐狸没错,但也有分心的时刻,不是吗?
她嘴巴里嫌弃地嘟囔,但还是上手解救了我。
完事后,连个招呼都没打,转身走了。
我「嗷嗷」几声。(救人救到底啊,没看见我左腿废了吗?)
姑娘头都没回。
没等我从伤神中走出来,姑娘又回来。
几步走过来,将我提溜起,扔在了背篓里。
但路上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后悔之中。
「我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就不能当作看不见?」
「自身难保还要救个小畜生,真是没救了。」
可说完,也没见她将我扔下自己走。
2
很快地,她走到一个茅草屋前,低头怒目地呵斥我:「进去可别发出什么响动,要是被人发现了,我立刻将你埋了!」
我缩着身子,「呜呜」两声。
回到她的家中,我才明白,她一路的纠结所谓何意。
家中两个年轻的夫妇,躺在岌岌可危的茅草屋里。
周身都被垫子包裹着,瞧着半死不活。
听见动静,先是睁眼咳了两声,那男人才开口:「弄回什么好东西了?怎么走了这么久?老子腰躺废了,快过来翻翻身。」
姑娘放下背篓子,垂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屏息凝神。
看着姑娘利索地将那男人翻了翻身子,又过去将那女人翻了翻身子。
那女人睁开浑浊的双眼,突然莫名其妙地扇了姑娘一巴掌。
「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引来洪水将我们一家克成这副鬼样子,没用的狗东西!」
姑娘像是压根儿没感觉到疼,只稍稍地紧了紧手指,就继续手上的动作。
完事后,那男人抽动了下鼻子:「什么味道,这么骚气?」
我听着这话,赶忙将自己缩成一团,鼻子躲在尾巴下面。
姑娘没说话,拿起背篓准备出去。
男人喊了一声:「我问你话呢?你耳朵聋了?那背篓里藏了什么东西?」
姑娘没什么表情,忍了半晌,突然回头发飙了。
「狗叫什么?我拿什么东西,用得着跟你报告?你们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凭着我照顾还这么嚣张,小心我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
男人一愣,一时涨红了脸,突然「哇哇」地哭叫:「你个丧了良心的狗东西,忘了我们救了你,将你从小养到大吗?叫了十几年的爹娘,你真是大逆不道,总有一天老天收了你。」
姑娘不说话了,突然扯了扯嘴角:「我这十几年,被你们当牛做马。洪水过来,你们让我挡在前面,让哥哥骑在我身上。那木头桩子扫过来时,为什么偏偏没砸到我?你们想过吗?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我早还了你们一家的恩情。你别说了,我最后再照顾你们几日,剩余的时间,你们躺床上慢慢地等死吧,我可不跟着你们耗了。」
我兴奋地「嘤嘤」两声,差点儿忍不住抬脚鼓掌。
这一出反击战,漂亮。
3
那老爹和老娘彻底地没办法了,嘴里不干不净地乱骂一气。
姑娘就跟没听见似的,出了房门,开始点火。
她看向那口大缸,从里面舀出来几颗米,倒在一锅水中。
又从背篓里找出一堆菜,放进去霍霍。
没过一会儿,一锅水滚了。
她舀出两碗稠糊的,往屋里一放,管都不管里面的人怎么吃,就出来了。
坐在板凳上,又给自己舀了一碗。
看着清汤寡水上面漂浮着的菜叶,她只喝了两口,然后放在地上,将我抱出来。
「吃吧,家里就这么个光景,我今晚给你包扎一下,明天就把你送出去,省得你拖累我后腿。」
这嘴里全是嫌弃与厌恶,可动作、心眼,全是温柔与善良。
她转身,背对着我,缩在一边,肩膀颤抖。
我吸了吸鼻子,突然心生怜悯。
4
姑娘给我的腿绑了根树枝固定,又敷了些草药。
她席地而睡,倒是不见外,将我塞在她肚子边,取暖用。
我抬眼看她,一张秀美灵气的小脸,鼻子小巧,有几个小雀斑长在周边。
她张开小嘴,似乎觉得舒服,又将我往怀里扯了扯,「呼呼」大睡。
第二天,果真将我带出去,放生了。
我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后,「嗷嗷」地叫了好几嗓子,也没换回她的转身。
我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果然,她又回来了。
抓了抓头顶的乱发,直接将我塞在她怀里。
「对,取暖用,好久都没睡过这么香的觉了。」
……
我可谢谢你啊。
5
姑娘名字叫槿初,心灵手巧,自己偷着学会了一些编织的手艺。
果真没有食言,也就等了十几日。
她在平常的一天里,背着竹篓,怀里揣着我,一走了之。
走的时候嘴里念叨:「给王婶留的银票和食物,会给老头、老太太吃吗?」
槿初再没有提起将我放生。
许是真的觉得我暖身吧。
我就在她怀里,日日闻着她身上特有的味道。
就那么过了一段时间,槿初看着憔悴了许多,且面黄肌瘦,连我初次见她都不如。
反之,我却感觉有些莫名的灵力,凝聚在身。
直到有一日,我从山上拎了一只野鸡回来,远远地察觉有些异样的排斥情绪。
那院子里,站着个道士,摇头叹息:「姑娘啊,你的精气都快被妖怪吸食干净了。幸亏那妖怪不自知,不然,你早成一堆白骨了。」
他撵了撵胡须,挑起眉头「咦」了一声:「姑娘,你以后可千万要小心了,别被妖怪发现了,你那心头血啊,喝一点儿,提升修为,比那丹药可好使多了。」
说完,在她身上鼓捣了一下,转身走了。
槿初站在院子里,好久好久都没动。
6
我心虚,没敢在回去,只是趁着她不注意,捕捉一些野鸡、野兔,偷偷地放在门前。
凭着那点儿吸食进去的精气,我日日加强修炼。
有时间了,就会跑去槿初那里,送些小动物。
终于有一日,幻化成人形站在槿初面前。
我开始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关心她,想获得她的青睐,想帮助她把日子过得更好。
可槿初每天闷闷不乐,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
直到有一天,听她嘟囔。
「小狐狸,你在哪儿呢?我晚上睡觉太冷了。」
我站在那里,好久都没动。
她就是嘴硬。
她还不是想我了?
她明明已经听到了道士的话。
为什么不怪罪小狐狸呢?
难道,就因为后来那些个食物,又原谅了吗?
终于有一日,我忍不了了。
变回原形去找她。
槿初站在院子里,指着我「嗷嗷」地哭。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救了你命,供你吃喝,你竟然想向其他人一样抛弃我。你以为你那点儿野鸡野兔,就能弥补对我的伤害吗?你滚蛋,你走,别再回来。」
她找了根棍子,往我身上招呼。
没想到我压根儿没准备逃跑,一棍子敲在我脊背上。
槿初眼泪挂在脸颊上,一时愣在那里。
反应到自己真的敲到了我,立马将我抱在怀里。
这回的哭声,惊天动地。
原生家庭的痛楚,已经刻在了槿初的骨子里。
原来她这么没有安全感。
我往她怀里拱了拱,想陪着她到天荒地老。
我赶忙活蹦乱跳,在她怀里,兴奋地「嘤嘤」叫。
我变回狐狸后,她眼见地心情好了许多。
每天跟着我出去觅食。
大冬天,白雪皑皑,我一头扎进雪堆里捕食。
等回头一看她,她笑得直不起腰。
「你为什么要这样捕食?真的是好可爱。」
后来,只要下雪,不管要不要捕食,我都要一猛子扎进去,只为了能逗她开心。
7
被她发现小狐狸就是那个陪了她几天的人后,她反倒放心了。
她就说了一句话。
「这辈子没什么人陪着我,是妖是魔,有什么所谓?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就行,那就够了。」
发现我们对彼此产生情谊那时候,其实是有了外人的助攻。
我和她去集市上买些家用品,被一个大小姐的丫鬟过来要住址,明说就是看上我了。
槿初当时就变了脸色,转身就走。
我挠了挠头,跟在她身后,可说了一堆好话。
我抓着她嫩白的小手:「乖乖,你别生气,下回我不出去了行吗?」
她眼泪汪汪,嘟嘴:「关我什么事?」
我将她揽在怀里,哄了好久。
槿初开始放不开,后来半推半就,就这样那样了。
完事后,我满心欢喜,腕下的心跳,比人类更加急速。
我知道,那是喜欢,是爱。
槿初仔细,又爱干净,和她每日的生活,美好得像是一场梦。
我日日修炼,许是和槿初双修有关,进展急速。
可幸福,在猝不及防中戛然而止。
我去灵鹫山寻找丹药,回去后,槿初躺在院子里,苍蝇围着「嗡嗡」地叫。
心脏处空荡荡的。
我崩溃大哭,一时之间,竟震塌了我们的茅草屋。
我顺着槿初留下的血液,一路摸到一处住所。
槿初是被一只猫妖挖去了心脏。
他刚好在修炼,嘴角上似乎有些血迹。
我疯了一般,双眼赤红,灵力在体内乱窜。
竟一掌将他击退了几米远。
猫妖睁眼,愤怒地问我为什么要这样。
我一边攻击,一边哭号。
「你吃了我爱人的心脏,我要弄死你,将你碎尸万段。」
8
猫妖死了,被我活活地折磨而死。
死前倒是给了我一些有用的信息。
想要找到槿初,可以去阴间地府,问问她轮回转世去了哪里。
我找去妖怪大道,从裂缝跳进去,掉入深渊最底部,就进入了阴间。
几番折磨之下,我才从阎罗王的守卫口中得知。
槿初每一世灵体的血液,都是妖怪们争夺的上好补品,比灵丹妙药管用得多。
好不容易知道槿初的轮回时间,我匆匆地赶回人间。
这一来一回,要了我半条命,竟用了五年的时间。
我发誓,要在槿初轮回转世时,修出两尾。
槿初再次转世,我在她十六岁后,找到她。
她身体和凡人不同,命也极苦。
又是双亲逝去。
我幻化成人形,和她相识相爱。一边修行,一边保护她。
我断了一尾,将尾幻化成刻刀,在两人的锁骨处,纹留一朵小桃花。
又在桃花里注入灵力,涂抹了专属我的气味。
9
这一世能找到槿初,很顺利。
我不管。
我要生生世世地和她在一起,当她的狐狸,做她的保护神。
我不允许别人伤她分毫。
我不光要保护她一世,我要她永生永世都安全。
我的九尾修成之后,在妖界,能与我齐头并进的,不多。
扮演槿初上司的,算上一个。
但它看不上槿初的心头血,只是想单纯地破坏我飞升。
我在槿初身上下了护身结界,但不巧的是,我将历劫飞升了。
这是我最近的目的,飞升至天狐,会被纳入仙界。
到时候,我会有办法,让槿初永生。
槿初不必知道这件事,如果渡劫没有成功,她会忘记我们所有的事情。
唯一遗憾的是,没人保护她了。
不过,也许我魂飞魄散了,槿初的命运就改变了呢?
这芸芸众生之中,一旦磁场发生改变,也许,之后的命运真的会逆天改命。
幸亏我顺利地渡劫。
10
找回槿初时,我想起槿初的第一世,也是死得这么悲惨。
结界没了,心脏没有了,桃花也没了。
我瞬移回妖界,怒气令脚下地面分裂开来。
白狐不见了,找到她时,她竟修出了五尾。
大片血红之气冲天而起。
我捏起她的脖颈:「你怎么敢吃我爱人的心脏?你觉得你有命享受吗?」
白狐惊恐至极,毫无反抗能力。
她求我:「对不起,饶了我。她的心脏可以让我修为大增,反正她也会转世,你也能找到她。妖仙大人,饶了我,对不起。」
我毫不犹豫地将她的脖颈拧断,但留了一丝呼吸。
槿初的哪一世,都不是这些邪祟可以伤害的。
就那么让她苟延残喘了七七四十九天。
我让她的三魂七魄,魂飞湮灭。
11
我找到了槿初。
还是那么靓丽喜人。
只是言行放纵、毫不拘束。
我将内丹送入她口中,用力地将她揉进骨血。
她这一世,极其淘气可爱。
她顶着短发,和我称兄道弟。
拍短视频叫我老婆。
和我一起站着上厕所。
还会抓屁放在被子里,蒙着我,不让我出去。
……
我会怎么反击呢??
当然是让她下不了地,再也没力气嘚瑟。
一百年后,她蓄起了长发。
喜爱穿短裙。
不过,这回她拍短视频不叫我老婆了。
叫我姐夫。
……
有我的保护,她再也不用受到一点儿伤害。
我们将永远在一起。
永生。
永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