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末世先杀圣母。
所以丧尸爆发第一天。
我的室友阿雅,就用沾满丧尸血的铁杆,猛戳我后腰。
1.
半夜三点,手机疯狂弹出信息。
丧尸潮爆发了!
我迷迷糊糊打开手机,瞬间被吓得清醒。
我虽然心大到能边看丧尸片边吃泡面,但面对没有人性的真丧尸,还是冷静不下来。
突然,有人急促地拍着我们寝室的门。
一下又一下,发出呜咽。
是人?还是丧尸?
对面床铺的小优打开手电筒,准备下床开门。
我急忙阻止,「别去,看手机消息,很可能是丧尸。」
拍门声还在继续,甚至比刚刚更加急促!
如果是丧尸,放进来之后,我们都得死。
小优看了新闻也被吓到了,手抖得手电筒直晃。
我总算是松了口气。
可下铺的兰兰也被吵醒,她的床铺就在门边。
她还没搞清状况,睡眼惺忪地就去开门。
我和小优大声阻止。
可已经来不及了。
门栓「腾」地被兰兰抽开!
一道黑影扑到兰兰身上。
她发出惊恐的惨叫声。
完了!
小优手忙脚乱地关上手电筒。
我不敢说话也不敢呼吸。
直到那道黑影出声,「是我,吓死我了!」
是阿雅!
我打开手电筒,检查阿雅,没有发现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我们寝室四个人,都没有变成丧尸。
阿雅惊魂未定,还死死地抱着兰兰的胳膊。
不等我们问话,阿雅就跟连珠炮似的开口:「丧尸!外面都是丧尸,我出去上厕所,有人在隔间拽我的脚踝,楼梯间有很多!」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沉了下来,兰兰胆子小,更是被吓哭。
最终,我们决定在宿舍里等待救援。
这里是大学女生宿舍,人员密集,也就意味着走廊里充满了丧尸。
而且新闻上说了,市自来水厂受到病毒感染导致大面积丧尸爆发。
即使我们逃出学校,在校外,也会有大量丧尸。
2.
早上五点,天已经大亮。
门外走廊上不时传来惨叫、呜咽和低吼。
外面的风呼呼作响,宿舍里却闷热起来。
空调停了。
小优下床在插座上试了试,也没电。
看来真的停电了。
阿雅到现在还浑身打哆嗦,「水不能喝,电也停了,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兰兰的肚子咕嘟一声,打破了沉默,她不好意思地咧开嘴笑了笑。
兰兰最近减肥,秉持过午不食的原则,到现在已经超过 18 个小时没吃饭了。
我提议大家把物资集中起来,看看能撑几天。
阿雅和兰兰都点了头,只有小优还在思索。
小优是我们宿舍最爱屯东西的舍友,如果平均分配物资,对她最不利。
我紧张又期待地看向小优,小优轻快地点了下头,「我没问题。」
我松了一口气。
大家围了个圈,吃的都放在中间。
阿雅拿来了半盒巧克力和几根棒棒糖。
兰兰还有七个西红柿和四根黄瓜。
小优倒了一整箱面包,足足有十二个!还有四包泡面!
我有两桶 1.5 升的桶装水,因为我们学校自来水碱含量高,喝多了牙黄,所以我一直买桶装水喝,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阿雅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笑着说:「能撑很久呢。」
小优摸着下巴思考,「如果没有你的话能撑更久。」
阿雅脸色一变,颤声厉喝:「你说谁呢?!」
「我说的是实话,兰兰有蔬菜,我有面包和泡面,齐齐有能喝的水。只有你拿出了四个巧克力和两根棒棒糖,什么都算不上。」
兰兰出来打圆场:「小优,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再说了,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了,谁都没准备好。」
「我靠喝水也能活!」说着阿雅就要去拿暖壶。
我打掉阿雅的手,「不要命了你?自来水能喝吗?!」
我深吸一口气,「我们把暖壶都扔了吧,那些水留着也是祸害。」
我和小优把四个暖壶从窗户外扔了出去。
五楼的高度,暖瓶碎了一地。
小优拍拍手坐回床上,我站在窗边看着反光的碎片发呆。
忽然!楼下宿舍闻风而动,顺着声响跳下几个丧尸!
她们的肢体扭曲,摔在地上又以不符合人体规律的姿势「站」了起来。
我惊诧,有一个丧尸的头嘎嘎作响,扭转了 270 度向上看,看向我们的窗户。
我的心脏砰砰跳,猛地拉上了窗帘!
刚才那个人,是我们的班长。
门口又响起了撞门声,没有规律伴着呜咽。
小优先我们一步反应过来,抽出桌上的水果刀贴在门边。
门栓一下一下被撞得松动,颤颤地挡着门。
小优把水果刀衔在嘴上,用力把门栓塞回去,「愣着干什么?!帮忙啊!」
我们如梦清醒,把所有的行李箱摞在一起挡住门,门栓终于不松动了。
3.
小优把水果刀扔在桌上,金属和金属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分物资吧。」
第一天我们吃掉了不易储存的黄瓜和西红柿,但还好,省了喝水。
社交媒体上到处都是求救贴和丧尸图,官方没有放出任何消息。
手机的电量越来越少,我的心里也越来越没底。
我让大家轮流开机,并调成省电模式。
第二天,我们吃了四包泡面,干吃的。
昨天每人只吃了一根黄瓜和不到两个番茄,挨到今天大家都饿了。
阿雅还想吃巧克力,被小优拦住了,「巧克力和糖都是快速补充体力的食物且方便携带,不到最后不能吃。」
我一怔,小优是想闯出去的。
阿雅放下了巧克力,嘴里还是嘟囔着:「这是我买的,为什么不能吃?」
兰兰冷笑,「泡面是阿雅买的,也没看你不吃。」
兰兰胆小,她的食物又是最早吃完的,跟着小优能吃饱,跟着我只能喝水。
我无助地靠在墙上,已经开始划分阵营了吗?
沉默。
宿舍里没人说话,伴着走廊里诡谲的脚步声、偶尔传来的惨叫和求救,宿舍里的气氛更加别扭。
兰兰小声开口,「我想上厕所。」
阿雅怼她,「那你上啊,上厕所还要打报告?」
寝室里有独卫,走廊里有公共卫生间,阿雅那天就是为了不打扰我们睡觉才去走廊上的厕所。
可小优担心兰兰上厕所被水溅到黏膜上感染病毒。
「那你在塑料袋里上完厕所扔掉吧。」我提议道。
「也只能这样了。」
兰兰哆哆嗦嗦地上了厕所,微黄的尿液把透明的塑料袋撑起一个圆,兰兰要直接扔出去,我想了想,「丧尸好像能跟着声音,还是顺着墙倒下去吧。」
我们各站在窗户一边,温热的尿液顺着灰白的墙体缓慢流下,好像这座楼在流泪。
4.
砰——!
楼下有丧尸撞开玻璃,直挺挺露出一个头,拼命去够塑料袋。
兰兰吓得直接扔了塑料袋,「你不是说丧尸只听声音吗?!」
我默默观察着,沉思后开口,「他们可能对气味也很敏感。」
兰兰逃也似的离开了阳台,蜷缩在床上,哭着说:「我好想回家……好想爸爸妈妈……」
我慢步回宿舍,隔着被子轻拍她,权当安慰,小优也坐在兰兰的床上,「早晚都会死的,这样还刺激点。」
兰兰哭得更厉害了,小优无奈道:「那我当你爸,乖,不哭了。齐齐你也别愣着,你当妈。」
我噗嗤一下笑出声,兰兰也停下了哭声,抽泣道:「这时候了还要占我便宜。」
这时候了,到点看手机了!
我们三个把头凑在一起看社交媒体,「已展开部分地区的救援,请市民耐心等待,不要丧失信心!」
还有救!还有救!
我们三个抱在了一起,小优嫌弃我俩似的往边上挪了挪,被我拽了回来,笑成一团。
阿雅在对面床铺冷眼看着,我有些犹豫地朝她招了招手,「一起呀阿雅。」
5.
大家达成了充满希望的和解。
并吃了三天来的第一顿晚餐,一人一个面包。
第二天,我和小优盘算物资,还剩八个面包、2L 左右的水和阿雅的巧克力和棒棒糖。
中午一人一个面包,阿雅撅着嘴,「反正有人救援,不如现在吃得饱一点,一人两个吧。」
四个人面面相觑,等着小优拿主意,「最多每人多半个,救援可能很快也可能很慢。」
「我们不能一点退路都没有。」
我和兰兰点点头,阿雅轻哼一声也算同意了。
半夜兰兰摸上我的床,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出声,「唔——你干什么?」
「嘘——」
兰兰的眼睛亮闪闪的,「我在外套里发现了一袋饼干!你吃一点!」
我迟疑着,轻轻咬了一口兰兰递过来的饼干。
「那她们呢?」
「我给小优吃过了,一袋只有三片,只能咱们三个一人一片。」
「那阿雅呢?」
「没给,晚上掰面包的时候她就给了我一点点……」
小优买的面包不算大,三五口就能吃完的份量,阿雅掰给兰兰的半口都不到,美曰其名帮兰兰减肥,我和小优分了我们的三分之一给她。
我叹了口气,拍拍她,「和我一起睡吧,好久没一起睡了。」
6.
我和兰兰在床上被窸窸窣窣塑料袋的声音吵醒,本来我还以为有人在上厕所,直到小优出声:「你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们昨晚干了什么?!」
我和兰兰一前一后地下了床。
看到阿雅正在吃面包。
偷吃面包?!
兰兰一个箭步冲到阿雅面前,「你…你在干什么?!」
「你们三个昨晚偷偷摸摸吃独食,还问起我来了?!」
我脸色也不好看,沉声道:「还剩多少东西?」
「只剩你的水了。」小优说道。
「不是还有巧克力和棒棒糖吗?」我问。
「她吃完了。」
兰兰瘫坐在地上,无助地捂上脸,肩膀一耸一耸,「怎么办,救援什么时候来。」
小优点开手机,说:「官方说已经对 56 区和 B 区展开救援了,应该很快就能到我们了。」
兰兰一下哭出声来,眼神空洞而绝望,带着哭腔:「没用的,我们被放弃了,56 区和 B 区是富人区,我们学校在城中村附近,他们不会来救我们的。」
「就算来救我们,到那时候,我们早就饿死了。」
「哦?」小优挑眉,轻快利落地跳下台阶,把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一把把兰兰拽起来。
「那就闯出去。」
7.
我摇摇头,「这样太莽撞了,我们必须先取得物资,再清楚现在的局势,才能做下一步的打算。」
「我的计划是先去宿管开在三楼的小卖部拿物资,然后去监控室,咱们学校的监控室一有发电机、二可以看监控,看看可以去哪里。」
「可以。」小优伸出拳头和我碰了碰,斜撇阿雅,冷道:「你要跟着我们吗?」
「我先去!我吃东西了体力最充足,这里只有我见过丧尸,如果……如果我们团灭了怎么办?!」阿雅挣扎道。
「你自己跑了怎么办?!」兰兰吼她。
「让齐齐和我一起去!你们不信我也总该信她!」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我,我沉默了一会,「我先和她去一趟,如果一个小时没有回来的话,那你和兰兰就另作打算。」
小优看看阿雅又看看兰兰,妥协道:「好吧,早去早回。」
我和阿雅把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粘上了胶带,用床单拧成绳绑在暖气片上,差不多垂在二楼。
阿雅拿着铁质的床帘架杆先下去,我紧随着,下去前小优把她的水果刀递给我,「小心那个疯女人。」
我愣了愣,接过来藏在口袋。
8.
我和阿雅很快就爬到三楼,顺着楼外的沿石慢慢挪到窗前。
窗户和门都开着,还好房间里没有丧尸。
阿雅先跳进去锁上门,等我跳进去后又关上了窗。
房间里有打斗过的痕迹,货架上的不少东西都被掀翻在地上。
地上有血迹,我朝窗外看去,正对着窗户的空地上也有一摊血迹。
「看来不止我们想到这里,不过物资还剩不少,够我们支撑一段时间了。」
这是这几天唯一的好消息。
「是啊。」阿雅应合着,慢慢走到我的身后,忽然有个冰冷的东西抵上我的后腰。
「齐齐,杆子上面我沾了丧尸的血,你有一分钟时间考虑到底要不要回去。」
「我的备用机有百分之五十的电,这里有一台满电的充电宝,物资也很多,只有我们两个的话,撑上一个月也没有问题。」
我想到了在末世,人心经不起考验,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举起双手,慢慢扭过身,盯着阿雅,问:「为什么选我?」
「兰兰是个只会哭的怂包废物;小优心太狠,她没有底线的。只有你,你很聪明但又足够心软。」
「我需要一个盟友,只有你最合适。」
我叹了口气,果然是个疯女人。
「你要是把我捅了,我变成丧尸你也跑不了。」
「你不会连累我的,你心肠这么好。」阿雅边说边用铁杆捅捅我的肚子。
她继续蛊惑我,「别回去了,我们俩在这里等着救援,来的晚又怎么样呢?只要我每天都在社交媒体上发求救贴,早晚会得救的。」
阿雅提出来的条件确实很让人心动,不必冒着被咬成丧尸的风险跑到监控室给手机充电,也拥有丰厚的物资支撑着渡过等待,甚至还有人陪着聊天打发无聊的时间。
末世不需要圣母心,这样只会死得更快。
但我还是选择……拒绝。
笑话,你敢和随时想把你捅成丧尸的人共处一室,一起等无望的救援吗?
恐怕救援还没来,我就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了。
「我要回去,但我不会和她们说实话,我就说你保护我被丧尸咬了。」
「你在和我谈判吗?你以为我还在乎那点虚名吗?」
「你在乎,不然你为什么会隐瞒你拿了贫困补助,只晒奖学金呢?」我放松着阿雅的警惕,慢慢靠近她,手伸向口袋里小优给我的刀。
阿雅的表情有一丝扭曲,铁杆松动。
我趁机拿刀抵上了她的脖子,刀很锋利,阿雅的脖子上很快渗出了血丝。
「这样你会实打实地死掉哦,连变成丧尸的机会都没有。」
「疯子。」她骂我。
阿雅的脖子不断后撤,我紧逼着,「让我拿着部分物资回去,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告诉她们真相。」
「好。」
9.
我拿了所有的压缩饼干,三桶 2L 的水,想起小优说巧克力和糖都是快速补充体力的食物,又抓了一把塞进书包,最后还剩一点缝隙,我塞了三个果冻进去。
临走前我深深地看了一眼阿雅,她似乎很不想看我,唰地一下把窗帘拉上了。
我小心翼翼地摸着墙回去,抓住绳子的那一刻心想,也许是和阿雅的最后一面。
兰兰一直盯着绳子,很快就喊来小优一起把我拉上去了。
小优帮我卸书包,兰兰看着绳问:「阿雅呢?」
「死了,因为保护我。」
兰兰的大眼睛立马蓄满了泪水,唏嘘道:「难道我看错她了吗?」
倒是小优一脸平静,面无表情地分我带回的物资,平分成三份装在各自的书包里,拍了拍兰兰的肩膀,「走吧,开新地图了。」
我捡出果冻,撕开包装,「加油!」
兰兰过来碰杯,小优也扯开一抹笑,「干杯!」
我打头阵,小优跟在我后面,兰兰殿后,我们三个顺着绳子往下爬,绳子飘飘悠悠荡在二楼左右,我咬咬牙,一把跳了下去,下面是绿化带,所幸没摔着。
小优学着我也跳了下来,一样没出声,兰兰以为没事,没爬到头就学着我们跳了下来,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我连忙捂住兰兰的嘴,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
所有游荡的丧尸的头颅都咔咔作响,不约而同地看向我们这个方向,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我们,好像时间都停滞了几秒。
小优一手抓着我,一手拉起兰兰,「跑啊!」
第一只丧尸甩着胳膊流着涎水,笨拙而快速地朝我们跑来。就在一瞬间!地面上所有的丧尸都朝我们扑过来,我们在他们眼中,已经成了最可口最美味的食物了!
10.
「跑啊。」我和小优拉着兰兰。
兰兰摔伤了跑不快,挣扎着要松开我和小优的手,「你们别管我了,快逃!」
我和小优顾不上说话,只一味拉着兰兰跑,忽然感觉到兰兰一顿,我扭头回看,一只丧尸抓住了兰兰的书包!
小优当机立断,扯开兰兰的书包,狠狠砸向丧尸,丧尸一顿,觉得那书包没什么吸引力似的,扔到一边继续追逐我们。
我咬咬牙,松开兰兰的手,折返回去捡兰兰的书包。
抓到了!
「齐齐!」
我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喊我,浑身的血都凉了,因为丧尸也抓住了我的脚踝。
丧尸一使劲,我也歪倒在地上。
我疯狂用书包砸抓住我脚踝的丧尸,他匍匐着,手也从脚踝扒上小腿,似乎在找适合下口的地方。
我的另一只脚也在不停踹上他的脸,终于忍不住骂出声:「我艹,我他妈认识你,你丫医学院的,md 生前不救人,死后还啃人啊!」
我的视线都被他占据,他似乎不耐烦了,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我的腿,我闭上眼,知道这次躲不过了。
唉。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我悄咪咪睁开一只眼。
小优半骑在丧尸身上,水果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到她手上了,扎进丧尸的后脑又猛地拔出,脑浆和鲜血一起溅到她的脸上,顺着高挺的鼻梁缓缓滴下,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圆。
她半握着刀把,轻狂地把刀柄拍在我的脸上,高马尾随风飘扬,「吓傻了?」
丧尸抽搐了几下彻底瘫软在我身上。
我也如获新生似的,用力地眨了几下眼,被兰兰和小优扶起来,「继续跑吧。」
11.
我们还算幸运,监控室在一楼,没锁门,把手向下一摁就开了。
路上每个人都干掉了几个丧尸,兰兰的手还在抖。
小优给每个人的手机都充上电,揉了一把兰兰乱糟糟的短发,「小鬼,你还要心理辅导吗?」
我瘫软在办公椅上,看小优调侃兰兰,吃了一点压缩饼干。
喝了口水把压缩饼干顺下去,我起身把监控室的门反锁上,倚在门上,确保不会再有人闯进来。
我们三人都很疲惫,但也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彼此看着对方还安好,都放下心来,经历了这么一场逃亡,也该歇歇。
第二天小优看监控,我上网查信息,官方放出消息,由于 2 区、17 区、78 区和 C 区人员密集,感染率高,传播链多,仅每天 14 时至 16 时使用直升机巡逻开展救援,如有未感染市民请用红色等鲜艳颜色吸引直升机注意,耐心等待救援。
「这些区大多是城中村,人又多又杂,房子盖得也乱七八糟的,官方救援是肯定的,但救援起来应该既麻烦又慢,到那时候弹尽粮绝,谁又能说得准。」
我心头升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我们是几区来着?」
「78 区边缘。」小优回答我,伸伸筋骨道:「真是难搞啊。」
「我们要跑到天台上去!我们必须要自救,直升机不会跑到一楼来救人的!」我挤到小优身旁,看各处的监控。
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主楼是我们学校最高的楼,但也只有十二层,平时在主楼的也只有教授和领导,来主楼的丧尸也不算多,只要我们快一点,在主楼的天台上,等下午两点到四点的直升机,是可能获救的!」
我有些语无伦次,但兰兰和小优都听懂了。
「我们没有武器了。」小优哐当一声把卷了刃的水果刀扔在我面前。
「如果肉搏的话,死的可能性会更大一点。」兰兰小声说道。
「在这里也是死!甚至到最后我们会决裂会吃对方的肉喝对方的血。」我有些烦躁,开始质疑自己说的到底算不算对。
「在这里死我们还是人,在外面我们就会变成那种东西。」兰兰摇头,「我不想变成那种东西……」
12.
分歧。
消耗。
沉默。
我调出来体育馆器材室的监控,器材室里有棒球棍、花刀、击剑,如果我自己跑去取回来,我们三个突围到天台不是问题。
我把透明胶带重新缠上裸露的皮肤,卷了刃的刀还能用,书包里的物资分了一半留下,如果我回不来的话,还能让她们多撑一会。
「你去干什么?」小优沉默地看着我收拾好一切,在我打开「咔」的一声打开锁芯时发问。
我的手停在门把上,只要轻轻往下一拉,三个人的命运可能就此改写。
「我去……」我顿了一下,想了个俏皮点的措辞,显得没那么生硬,「……拯救世界。」
我手腕上一热,小优拽着我把我拉回办公椅上,一只脚踩上凳沿,「虽然我喜欢冒险,但你明显是送命。」
「我……」我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兰兰打断了。
「你们看!器材室里好像有人……」
我和小优的视线齐齐扭过去,监控画面混沌模糊,但不难看出是个挺拔的少年。
他在器材室里寻寻觅觅,装了一把箭塞进箭囊,我这才发现,他背了一把比赛专用的弓箭。
他装完箭,似乎觉得很累似的,倒头栽在绿色的软垫上,翻身的那一刻我忍不住惊呼:「迟暮?!」
「哦?」小优看了我一眼,「你认识他?」
「他是金融系大三的!射击社社长!」我的脑子转得飞快,「他会射箭,能活到现在也绝对不是因为运气,如果他能拿着器材来找我们,我们安全跑到天台的概率能增加不少!」
说着我就拔下充电器,开始在通讯录里找迟暮的电话,小优把手挡在手机屏幕上,「主楼里丧尸不多,但如果他来,肯定会引来大批丧尸。」
「他如果不来,我们连出去都没办法出去。」
「你为什么非得让他来?他来了吃什么?物资本来就不够多,再来一个人又怎么够分?」
「吃我的!没有武器,你不肯让我出去拿,又不肯让他进来,我们难道就在这里耗着吗?!」
「肯定会有更好的办法!」小优喃喃,脸上出现了少有的困顿。
「听我的,把他喊来,还能搏一线生机。」我拍拍小优的肩膀,「好不好?」
小优身形一闪,躲过我的安抚,「听你的?凭什么处处都要听你的?你对我们到底是不是真心,谁又知道?」
我的手停在半空,慢慢收回,语气里像掺了冰碴,冷道:「你什么意思?到这种地步了,你问我是不是真心?!」
「谁知道呢?谁知道你是不是想临阵脱逃,谁知道你是不是想把我们扔在这里!」
「我要是想自己跑,又何必背着物资回宿舍?!」
「生死面前,你敢说自己没有一点私心吗?!」小优直视着我的眼睛,我却只看到了她的怀疑和犹豫。
「你自己呢?你又是不是问心无愧?!」我左手撑在桌子上,右手食指指向她的心,「人心还隔着肚皮呢。」
我们俩针尖麦芒,各不相让,兰兰想要劝架,被我们推到一边。
小优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说:「你说阿雅是为了保护你死的,谁信啊?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你信吗?」
她扯开我的书包,找出那把卷了刃的水果刀,「你们去宿管那找物资的时候,我让你带着它,但这上面残留的血和丧尸的血可不是一样的!」
我猛地抓起小优的衣领,皱紧眉头,狠咬后槽牙,「你怀疑我杀了她?!」
「你有没有干过,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心里清楚?好啊,我倒是也想问问,丧尸爆发的那天晚上,阿雅出去上厕所,为什么门会无缘无故地锁上?她还会在宿舍外面插宿舍里的门栓吗?!」
13.
紧张的气氛像不断胀大的气球终于爆炸,猜测的心思像气球碎片散落在各处,压抑着的吼叫让逼仄的监控室捉襟见肘。
我们三人各自占据了一个角落,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直到外面的天都暗下来,兰兰开口道:「阿雅还活着吗?」
我正在喝水,闻言一顿,「应该还活着。」
我把前因后果揉碎了摊开给她们看,语言在某些时刻是苍白的,但我找不出更有力的证明。
兰兰盯着头顶的白炽灯,屋外漆黑一片,仿佛这里才是唯一的明亮。
「我相信你,也相信小优。」她喃喃道:「我们是最后的朋友了。」
小优站起身,抹掉兰兰脸上的泪,话却是对着我说,「给他打电话吧,看看他愿不愿意来。」
我疲惫地揉了一把脸,沉默片刻后应下。
14.
电话半晌才接通,迟暮的声音疲倦而微弱,试探性地问:「齐嫣?」
「喂,迟暮,我是齐嫣,我们在主楼监控室。」我迟疑片刻,问:「你要不要来找我们?」
迟暮不说话,只有浅淡的呼吸声。
我攥紧了手机,「监控室有发电机,我有食物和水可以分给你……」
「代价,代价是什么?」迟暮打断了我的话,不愧是金融系的,把每一样不劳而获都明码标价。
「你带着棒球棍、击剑和橄榄球服来找我们,保护我们去天台,官方说每天下午两点到四点都会有直升机来搜救,我们可以一起获救。」
「还信官方呢?」迟暮似乎换了个姿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没听清他说什么,小优在一旁开口:「别耍什么花招,主动权在我们手上,主楼里不锁门的房间可不多。」
主楼里多是贵重器械和重要文件,在平时大多数都会锁上门,在无法躲避的主楼里和丧尸拼体力是犯蠢,尤其是迟暮没有补给的情况下。
「所以,你来吗?」我屏住呼吸,等待迟暮的回答。
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继续,直到「咔叭」一声,是门打开的声音——
「我已经出发了。」
15.
「迟暮还挺厉害的。」兰兰嘴里含了一块糖,看着监控含混地说:「他好能打。」
小优双手抱在胸前,点了点头,「确实。」
我松了一口气,希望这不是个错误选择。
迟暮上身穿着白衬衫,沾满了血污,背了比他还大一号的背包,里面乱七八糟地塞着给我们的防身工具,双腿各绑一只箭囊,塞了满满的箭。
他和丧尸始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手里的弓不断拉满又松开。
我观察着,箭只是最平常的练功箭,不可能直接把丧尸杀死,迟暮也注意到了,所以他直接射在丧尸的眼睛里,让丧尸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体育馆、操场、三餐……迟暮离主楼越来越近。
直到我们能隐约听到大批丧尸的奔跑声和呜咽——迟暮来了。
「兰兰你和小优抵住门,迟暮一进来就把门锁上,一旦发现什么不对……」
我们三个贴在门旁边,「这扇门就永远不要打开了。」
16.
「齐嫣!开门!」
我拉下门把,向兰兰和小优眼神示意,我们开了一条仅供一人进来的小缝。
门外是比我们来之前更浓厚的血腥味。
令人作呕。
门缝里挤进一个人影,瘦瘦小小,散着一头长发,衣服被撕扯得破烂不堪,胳膊上粘着透明胶带——阿雅?!
我愣在原地,阿雅攥着我的手要把门重新锁上,我反应过来,和她僵持着,小优上前给了阿雅一脚,「滚出去。」
阿雅自然是不肯,连滚带爬地把自己塞进桌下小小的缝隙里,用宽大的办公椅挡住想拽她出来的小优。
一只发青发褐的手扒住门板,门外的推力越来越大,我和兰兰被撞得往后退。
「小优,别管她了,快回来。」
小优狠剜阿雅一眼,快步跑回来和我们一起挡住门板。
扒门的那只手直直垂下去,然后一只脚强势地踩在发青发褐的手上,手骨错位,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男声在我的头顶上响起,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散漫,「跑得有点慢,不好意思。」
迟暮,突围了。
17.
四人合力把门关上落锁,迟暮摘下头盔,发梢被汗珠打湿,脸颊上闷出潮红;胸口一起一伏,极不平稳,他把笨重的背包往地下一扔,累倒似的瘫在办公椅上。
体育馆到主楼最少也要走二十分钟,外面天黑着也没有电,迟暮背包躲丧尸,跑到这里才用了十分钟不到。
「这怎么还有一个?」
迟暮弯腰,指着躲在桌下的阿雅,「我只拿了三套东西。」
小优冷着脸,「不用管她。」
阿雅连忙从桌下爬出来,迟暮侧身给她让出位,打量着我们,看这中间有什么瓜葛。
「是我保护齐齐从丧尸那里跑出来的,你们不能抛弃我!」阿雅涣散的瞳孔里多了一线光亮,爬过来拽住我的裤脚,「齐嫣,你说话啊。」
迟暮疑惑地看着我,似乎在怀疑我们交易的可行性。
「我全说了,包括你怎么拿着丧尸血威胁我。」我的话犹如一瓢冬日里的冰水,把阿雅希望的火苗彻底扑灭。
阿雅松开拽着我裤脚的手,颓然地坐在地上,「我错了……我错了……」
「我们楼里那几个体院的女生,她们把我从宿管那里赶出去了,她们把我推到丧尸堆里,我不知道该去哪,只能来找你们了。」
阿雅哭得鼻涕眼泪糊在一起,估计事实比她说得更严重。
「所以你就在外面蹲着?看我们一开门就进来?」
阿雅点点头,期期艾艾地看小优。
小优冷哼一声,「抛弃我们的时候不留情面,怎么这时候好意思觍着脸跟过来?」
「我错了,小优,我不敢了……」
小优并不理她,阿雅咬牙,把身上带的食物和水一股脑地洒在地上,「这是我所有的物资,从现在到获救,我全都给你们,我一口都不会碰,你们带我走吧,带我走……」
阿雅的眼神乱瞟,瞄到大黑书包上。
迟暮背来的书包露出来一个角,是武术表演用的刀,开了一点刃,并不锋利。
阿雅抽出来,比划着走到小优面前。
「阿雅!你要干什么?快把刀放下!」我制止着阿雅,小优倒是不怕,也不跑也不动,淡淡道:「你有本事就砍死我。」
阿雅直视着小优的眼睛,把胳膊抬起到两人中间,阿雅持刀的手高高举起,刀上寒光一闪,阿雅竟然刺向了自己!
那刀不快,但阿雅下了狠劲,隐隐约约能看到白骨,阿雅的脸色也一下子苍白下来。
她把刀扔在一旁,「这下你们可以相信我了吧,我不会再伤害你们,也不会自己跑掉了。」
四人面面相觑,神色复杂,我拉起坐在地上的阿雅,她跌跌撞撞地取了瓶水,拧开递给小优,「我保证说到做到,你要是愿意相信就喝点水吧。」
我们宿舍的三人动摇着,她平时对我们的好和丧尸来临时的自私不断交织在我们心中,让我们难以抉择,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到底是会笑着给我们画重点的阿雅,还是工于心计自私自利的阿雅。
小优垂下眼睛,伸出手去想要接那瓶水,兰兰却抢过来一股脑地都喝掉了,喝完把瓶子一扔,然后一抹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我思索片刻,沉声道:「天亮就出发。」
18.
一夜无言。
早上迟暮把我们挨个喊起来,每个人都吃得饱饱的,因为我们都清楚,这可能是最后一顿饭了。
主楼里有电梯,但因为停电我们不得不走楼梯,主楼里丧尸不算多,除了迟暮昨晚引来的那些在一楼聚集,其余多分布在二到五楼。
我们每个人除了后来的阿雅都分配了到了武器、头盔和作训服,我力气大,拿了棒球棍,小优和兰兰拿刀,迟暮还是用弓箭。
我们商量着出门的顺序,阿雅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我先去吧,我身上血腥味重,可以吸引丧尸的注意,我往反方向跑,从另一侧楼梯上去。」
「你说得有道理,我们确实需要分队走,不然一死死一窝,但我不会让你当活靶子。」我沉思片刻,「我和阿雅、迟暮先出去,从东侧楼梯上去,小优你带着兰兰从西侧楼梯上去。」
我看了一眼监控,「我们在六楼西侧楼梯集合,我们手机挂着电话,保持联系。」
五个人把手叠在一起,这一刻我们只有一个目标——逃出生天。
阿雅吸引了不少丧尸跟着我们从东侧楼梯上去,我和迟暮打配合,迟暮带着阿雅走在前面,从远处射丧尸的眼睛和后脑,我殿后,用棒球棍打那些被迟暮射中的丧尸。
「我们到二楼了!丧尸不多,大多数丧尸不会上楼梯,只能爬上来。」兰兰的声音从兜里的电话中传来。
我们也加快速度,快步上了二楼,一楼爬上来的丧尸和二楼赶到楼梯间的丧尸绊在一起,叠罗汉似的又爬出来,格外滑稽。
我们趁这个空隙抓紧爬到三楼,兰兰那边的声音却断断续续的,直到小优叫出「兰兰」迟暮才转身看我,用弓箭解决了一个跟着爬上来的丧尸后问:「怎么了?」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使劲在电话里喊她们俩人的名字,但是无人应答。那边传来一声物体坠落的声音,电话紧接着就挂断掉了。
我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阿雅过来拽了我一把,「快走。她们肯定不行了!」
迟暮下来拉我的手,我连忙跟上了她们的脚步。
我们一口气爬到六楼,丧尸数量明显减少了不少,阿雅用那只没受伤的手费劲地关上六楼楼梯间的门。
我们三个气喘吁吁地跑到西侧楼梯。
西侧楼梯比东侧要安静许多,甚至在这种情况下有些骇人。
我一遍遍拨打小优和兰兰的电话,迟暮把手机从我手里拽走,「去找她们俩吧。」
迟暮的话仿佛给我下了一剂镇静剂,让我心神不宁的思绪落回实处。
我看向阿雅,阿雅缩了缩脖子,扭过脸去。
「她们为什么肯定不行了?」我审视着她。
「因为她以为我们已经变成丧尸了。」小优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冷冷的,像掺了冰碴。
我扭头看去,兰兰昏迷着,瘫在小优身上,手脚不时抽搐,浑身沾满了血迹。
小优把兰兰放在楼梯口处,上前两步抓着阿雅的衣领逼她直视她,咬牙切齿道:「那瓶水,到底有没有问题?!」
我脑中灵光一闪,兰兰抢走并喝掉了阿雅递给小优的水!
这个城市病毒感染的源头就是水。
阿雅忽然笑起来,张狂着地,不顾一切地大笑起来,直到她眼角渗出眼泪。
「是啊,你可真幸运,你干什么都有人替你买账,在你身边鞍前马后,连死都有人替。」阿雅努努嘴,眼神飘到瘫坐在地上的兰兰身上。
「那瓶水兑了自来水,特意为你准备的,只要没有你,她们还会接受我!可为什么?!凭什么?!她能替你死?!」
小优再也忍不住似的,狠狠扇了一巴掌在阿雅脸上,「垃圾,疯子。」嫌脏似地放开手,任凭阿雅狼狈地坐在地上。
阿雅吼道:「我是垃圾?那你现在才是疯子,她已经变成丧尸了!快点扔掉她!」
迟暮受不了似的,一箭射到阿雅的脚边,「吵死了。」
阿雅被吓得噤声,他上前两步拔出箭收回到箭囊,半蹲着,扬着笑脸威胁阿雅,「我的箭不长眼,我的手有时候也不太准,要是再让我知道你有什么腌臜事,我绝不放过你。」
迟暮直起身,不再管阿雅,淡淡道:「那女孩该怎么办?」
「她没有咬人,昏迷之前也有自己的意识,不管怎样我都会带着她走,我不会逼着你们和我一起,但照顾她是我的责任。如果她咬人或伤害你们的话,我会带着她一起死。」
小优怜惜地撩了撩兰兰额前的碎发,「毕竟她是为了我。」
19.
「我不放心你们,一起走。」我摆摆手,示意小优不必再多说。
迟暮不说话,我问他:「你想自己走吗?如果没有我们,也许你会更轻松。」
迟暮过来在我头上弹了个脑瓜嘣,「吃的都在你这,我怎么走?」
我把书包里的物资翻出来,分给迟暮一半,「你走吧。」
迟暮气极反笑,「齐嫣,你真是个笨蛋。」他一样一样把东西塞回去,重新把书包挂在我肩上,「如果昨天晚上是别人打电话,我根本不会来。」
我的脸噌得一下就全红了,烧到耳朵垂,漫到脖颈上,瞥一眼迟暮,也没好到哪去,脸红得像用了一整盒胭脂。
「那我们走吧。」我和小优各撑在兰兰的一侧,迟暮背着所有人的物资殿后。
阿雅不近不远地跟着我们,像个甩不掉的幽灵。
爬了几楼,我回头看她,却发现她已经不见了踪影,迟暮把我的头拧回去,「她八楼的时候自己去了东边,你看路。」
六楼往上的丧尸很少,甚至两层楼都遇不到一个,我们走走停停,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
天台的门锁着,迟暮踹了两脚,沉着脸说:「在里面反锁的。」
在里面反锁的除了阿雅还能有谁?
我用棒球棍砸开旁边的消防柜,拉出消防栓递给迟暮,他接过来继续砸在门锁上。
我心头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问迟暮和小优,「几点了?」
小优腾出手,「三点四十四,怎么了?」
「最多还有十六分钟,搜救队最多呆到四点。」
小优安慰我道:「没事,今天不行还有明天。」
「明天也不行了,官方放出通知,从明天起搜救停止。」迟暮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面色沉沉地看通知。
我们更加上紧地砸门锁,门锁慢慢开始晃动,我们的希望也随着晃动幅度的加大而加大。
「你们听!直升机的声音!」我惊呼道。
风声伴着发动机的轰鸣声,螺旋桨不断切割着高空中稀薄的空气。
砰——!
门锁终于被砸开了!
阿雅正爬着直升机吊下来的悬梯,「快走,那个昏迷的人已经变成丧尸了!」
直升机一刻不停留,带着阿雅一个人飞走了。
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20.
落日带走最后一丝余晖,现实打败所有的幻想。
我们被困在四方的天台上,插翅难逃。
无言的绝望与哀伤要溢满整个天台,然后洒满校园。
我沉默地把脸埋进手心,这才是到了真正的穷途末路。
「你手机还能打电话吗?」迟暮蹲在我面前问我。
我掏出手机给他,并不说话。小优和兰兰靠在一起,不知道心里是否会有后悔。
「喂?爸,我还活着……对……我在 A 大主楼天台上……嗯……一共四个人……有一个情况不太好……对,需要单独的病房……你们可以研究一下……不咬人……」
迟暮把手机还给我,言简意赅,「最迟明早。」
「你为什么不早说?」我问他,小优也斜眼看着。
「我……」迟暮半跪在我身前,晦涩开口:「他外面有人了,我妈被逼的自杀,对外还要宣称是意外,就为了维护他的名声。」
「他算不上好丈夫,但对我却算得上好父亲,我矛盾着,不愿意朝他开口。」
「我们都没有办法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我朝他伸手扶他起来,他有他的苦衷,我没资格评判对错,毕竟他在真心实意地帮我们跑到了天台。
我落下句:「好。」
21.
这次的效率高得出奇,我们四人被送到国内最顶级的医院接受检查和治疗。
可喜可贺的是他们没有放弃兰兰,兰兰身为没有变异成丧尸的「人」被单独隔离起来,我担心她,求着迟暮带我去看了她好几次。
好在只是抽抽血之类的,并没有在她身上做什么乱七八糟的实验。
过了一个月左右,实验人员在兰兰身上发现了对抗丧尸病毒的抗体,并投入了临床治疗,效果显著,丧尸病毒终于得到了控制。
投入治疗后,兰兰也被放了出来,我和小优一起去接兰兰,路上听见实验员说闲话。
「2 区、17 区和 78 区的那些人都放走了吧?」
「嗯,都放走了,不过有一个叫什么雅的,78 区来的,隔离的时候闹自杀没死成的那个,她好像疯了,直接给送到精神病院去了。」
「啊,她啊……」
我们三人彼此看向对方,这世间的阴差阳错从来不会停歇,看似充满诱惑的生机其实是个巨大的陷阱,而末路穷途的困境却能安然无恙。
也许很多年后,这段往事已不值一提,只能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而现在,阳光明媚,大道斑斓,我们为彼此的存在而欣慰雀跃。
全书完。
作者:温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