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办公室里的气氛剑拔弩张，几乎冷到结冰。
我在心里不断做着权衡，沉思了许久，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我不想说。」
蒋总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冷了一些，他缓缓盖上了木盒子，轻声说：「要是你不说，你觉得自己能平安离开？」
我讲话的声音都在颤抖：「蒋总，别吓唬我了。你说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是把我当傻子吗？要是我真告诉你黄金在哪儿，到时候你派人去拿到手，等黄金到手，我连能不能走出这个门都不知道。你也别拿我家人来吓唬我，现在的问题是我连自己的命都难保。」
我很清楚自己不能说，必须要压制住恐惧，现在黄金的消息是我唯一能活命的底牌，失去了这个底牌，我就会变得毫无价值。
蒋总沉默一会儿，最后说：「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既然你不肯让我混口饭吃，那就一口价，三百万。」
他听见这话，突然气笑了：「你拿了我的东西，现在反过来跟我要钱？」
我义正词严道：「我会拿你的东西，是因为你管不好自己的手下。你做生意的玩黑吃黑，这三百万是给我的赔偿，还是说蒋总觉得那一箱子金条不值这个价？你管不好人，还不给赔偿，这是什么道理！」
我忍不住说话激动了些，突然门被推开了，外头那几个人立即气势汹汹地指着我，怒喝起来。
「你嘴巴放干净点！」
「找死呢你？」
我强忍住心里的恐惧：「我找你们做生意，本来就让你们挣了一笔，到头来是你们不讲诚信，我所做的都只是为了自保，现在又来威胁恐吓我，你们就是这样做事的？大不了就鱼死网破，我把命给你们，你们也永远别想拿到金子！」
他们都是面露怒色，蒋总忽然摆了摆手：「行了，别和他吵，这件事说到底是我们做得没诚信。谁捅的娄子，谁自己把屁股擦干净，让小虎进来。」
那林小虎估计一直在外头等着，马上就进来了，他有些紧张地说：「老板。」
「祸是你们兄妹俩闯出来的，现在你和他去把金子拿回来，这小伙说到底怕自己没法活着离开，你就多听他怎么想。做生意和气生财，能和平解决就和平解决。」
林小虎恭敬地说：「是，都听老板的。」
我说：「三百万的事儿……」
蒋总声音愈发冰冷：「我敢给你，你敢要吗？出来混，比你强就是比你强，都说矮要承认，挨打站稳，你能活下来是你命好，别说我们做生意不地道，我不和你谈道理，今天就是明摆着在欺负你，我一巴掌扇在你的脸上，这口气你咽不咽？」
我低着头，小声说：「咽。」
「出去，我们都知道你家里人在哪儿，只要别耍心眼，你就能一家平安。」
我紧张万分，什么叫别耍心眼，我可是必须耍心眼，因为金子我早就上交了！
林小虎忽然说：「老板，我妹妹……」
「我要了她一只手，念在你跟了我很久，我不会要她的命。等给完客户交代，我会安排人送她去熟悉的医院，把她的手接上，肯定没以前灵活。」
林小虎憋红了脸，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没说出口。
蒋总冰冷道：「你心里很清楚，如果这件事换作是别人，那你们兄妹俩早就被埋了。平时你们做的一些事，我都睁只眼闭只眼，今天只怪你们自己连黑吃黑都办不好。」
「是，老板说得对。」
林小虎深深叹了口气，只能扯着我出了办公室。
出来之后，他忍不住红了眼睛，使劲地揉着眼眶，呜咽道：「老子真想宰了你，要不是你，我妹妹怎么会受这么大的苦？」
「你三观不对吧？明明是你们先来欺负人，现在却怪到我头上了，难道你杀人劫财的时候，我还得乖乖地配合，跟你说句欢迎大爷来抢？就你这个三观思维，难怪你会沦落到今天。」
「我不想跟你吵没意义的架，快说金子在哪儿。」
「在我朋友手上。」
他顿时一惊：「你想糊弄我是吧？这么多金子，你交给你朋友？」
「我总不可能带着金子乱跑，那本来就不是一个人吃得下的分量，我当时连台能开的车都没有，难道把它埋土里，等着给别人挖走吗？」我说，「你放心，我朋友把金子保护得很好。」
林小虎拿出手机，不耐烦道：「联络他！开免提！」
我接过他的手机，拨通了苏清河的电话。
林小虎看着我拨号，他说：「还是本地号码？你也不怕我们找到他的家人。」
当电话接通后，那边传来了苏清河的声音：「你好，哪位？」
我立即说：「兄弟，是我梓明！他们来找金子了！」
「让我来说……」林小虎拿回了手机，冷冷地说，「小子，他把那箱东西给你了是吧？如果不想你们两个都被埋进山里的话，马上乖乖交出来。」
苏清河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你是哪个？」
「你别管我是哪个，反正他的命在我手上。对了，现在我知道了你的电话号码，你信不信我也能把你查出来？」
「那我好怕呢，你混哪的？」
「小逼崽子，你讲话还有些狂？希望我找到你面前的时候，你最后别吓得哭出来。」
「别说废话了，你是蒋猴子的人吧？」
林小虎顿时一愣：「你怎么知道……」
「道上能弄这么多美式金条的，除了蒋猴子还有哪个？你有没有把我兄弟怎么样？」
「听口气你还挺了解啊？只要金子没问题，你朋友也不会有问题，说个时间地点。」
「晓得了，今晚三点，在我和哥们之前交接黄金的地点见面。你要是敢多带人，我直接开车就走。别觉得我出手不了，市里金子这块不是只有蒋猴子说了算，我分几家去卖，照样卖得掉。」
「我问你具体的地点！」
「为什么要告诉你？不让我兄弟有价值的话，我还能瞧见健康平安的他吗？废话真多，挂了。」
「小逼崽子，我马上去找你……」
林小虎的话还没说完，电话被粗暴挂断。
苏清河不愧是专业的，三言两语就说明了我的重要性。他把地点定为我俩交接黄金的地方，这就导致了我的价值依然存在，简单一句话，却能保我性命平安！
林小虎与我说：「你这哥们也是混道上的？」
「如果他是个良好市民，那我把违法的金子给他干什么？」
「他还挺狂，可能不知道我是林小虎，如果他晓得自己是在跟谁打电话，估计早就吓得腿哆嗦了。」
「他……从来都挺狂的，或许还真不怕你。」
林小虎拿着手机，忽然复制了苏清河的电话号码，然后打开了微信。
我顿时心头一惊，如果苏清河的微信和电话号绑定，但凡头像跟昵称带点警察的元素，那我可就完蛋了！
随着林小虎搜索，微信果真出现了一个账号，但没有警察的元素，头像是个小狗崽，名字叫此心若雪。
看不出来苏清河的微信名还挺娘，而且还有点中二病的味道。
林小虎没有添加好友，他问我地点在市内还是乡下，我诚实地说在乡下。
他点点头，又叫了两个人帮忙，让我在店里等一会儿，最后带着我上了一台货车。
上货车后，他们先开车带我去了一个商场周边，然后林小虎让我躲在车厢的最深处，我正纳闷做什么，他就蹲在了我旁边，随后有人把一个个垃圾桶端上了车。
怎么又是垃圾桶……
每个桶被端上来的时候，还有沉闷的水声，以及特别难闻的臭味。
他说：「这是泔水，大部分时候都是乡下往城里运货，如果是从城里往乡下运货，很容易遭人怀疑，相反泔水却很合适。而且这些都是正规的生意渠道，是真要运下去喂猪的。」
「你们这几个通缉犯，平时就是这样进出城的？」
「对，你忍不了？」
我说：「忍得了，我已经经历过了。」
「经历过什么？」
「没事。」
等这些泔水装好了，林小虎又递给我一个塑料桶。
这塑料桶很奇怪，底部被切开了，镶着橡皮圈套，大小正好可以把脑袋盖住，我问：「这是什么？」
「一会儿出城的时候，要是遇到警察查车，我们要真躲桶里去。算上查手续什么的，时间长可能要花几分钟，一旦憋不住气冒头，马上就会被发现。」
我吃惊地接过这特制的塑料桶，要不得说是专业的逃犯，连这种手段都有。
货车随之启动，还有先前林小虎开的那台车子，也跟在了货车的后面。
当货车接近出城，果然有警察设下关卡，林小虎说：「快躲起来，除非是有人叫我们，否则就是憋死了也不能抬头。你别想故意暴露给警察，除非你有把握把我们所有人全抓了。」
我只能把手机藏在桶底下，然后忍着恶心，把脚伸进了满是厨余的桶里。
那种油腻腻的感觉，紧紧包裹着我的每一寸皮肤，仿佛要腻在我的身上，随着继续深入，我甚至能感觉到有固体液体滑溜溜地一起沾在我手上，别提有多难受了。
塑料桶戴在头上后，我将脑袋也埋了进去，尽可能更低下头，免得不小心冒出头被发现。
我可以感觉到车子慢慢停了下来，应该是正在接受警察的检查，塑料桶下面的橡皮圈很紧，保证了液体不会窜进来。
脑袋被困在这小小的塑料桶里，我能很明显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刚开始还算好受，但后来呼吸越来越热，我就努力减小呼吸量，但久而久之，还是觉得自己喘不过气。
无论我怎么努力去呼吸，脑袋就是觉得晕眩缺氧，可我不知道警察到底要检查多久，也不敢乱抬头。我当然知道自己可以一抬头求助警方，可问题是他们如果没有全部落网，那我的家人怎么办？
我只能死憋着，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感觉到车子又动起来了。
有人忽然戳了戳我，我赶紧起身，摘下塑料桶大口呼吸，才发现是那司机打开了货箱和驾驶舱相连的玻璃窗，用一根棍子戳我们。
货车平安出城后，又在路上行驶了一会儿，终于停靠在了没有什么人的山路边。
林小虎叫我一起下车，那台轿车也是停在了我们的身旁，司机拿来了后备箱的大桶矿泉水，浇在了我们身上。
林小虎直接脱去了衣服，还和我说：「你也脱了吧，车上有备用衣服，别把我车弄脏了。」
我点点头，这一身衣服我是真不想要了，连忙也脱掉衣服冲洗了一下，但还是觉得身上油腻腻的，我问他有没有沐浴乳或者肥皂，他叫我脑子放正常点。
换好衣服坐上车，我忍不住嗅了嗅自己身上，只觉得我身上散发的味道很奇怪，像火锅的味道，又像烤鱼的味道。
林小虎叫我说地点，而我摇摇头：「我不会说的，一会儿等时间到了，我再给你指路。」
「你非要跟我玩神秘是吧？」
「我要是告诉你地点，我还有价值吗？」
我说完之后，也不顾林小虎满脸怒容，把椅背放下去歇息，看了看时间，离三点还有一个多小时。
其实我内心还是有些紧张。
因为今天苏清河才跟林小虎碰过面，我是真担心他会被认出来。到时候林小虎一看自己接头的是警察，肯定会狠狠报复我，我只能希望到时候苏清河能换个人来接头。
歇息一会儿，当时间差不多了，我就开始给林小虎指路，带着他来到了漂流风景区。
储物箱旁边早已停了一台车，而且车子还亮着灯，林小虎与那台车的车头面对面，然后闪了闪远光灯。
我问他：「这是做什么？」
「道上的事，意思是可以接头了，你不懂。」他说。
他见对方没反应，又闪了闪远光灯。
这个时候，前面的车窗打开了，我看见苏清河探出了头，却惊愕地发现这苏清河跟之前不一样。
之前他看着干干净净一身正气，此时的他却是吊儿郎当地伸出了一只手，手指上夹着燃烧的香烟，胳膊上满是简约的英文字母刺青，他的头发还被染成银色，少许刘海遮住了眉毛，戴了个黑色口罩。
那是……假发和纹身贴？
苏清河吸了口烟，对林小虎说：「你闪你妈呢？」
林小虎当场愣住了，他气得大骂：「你脑子有病吧？规矩你懂不懂啊？」
苏清河表现得很不耐烦：「讲规矩就去打工，别在这里恶心我，都出来混的，你在这儿装什么江湖呢？是不是还要给你讲几句黑话？」
林小虎骂骂咧咧下了车，而我也赶紧跟着下来了。
苏清河似乎是单枪匹马而来，他压根不下车，就很拽地坐在驾驶位上咬着烟，林小虎靠近后，压低声音问他：「我要的东西呢？」
苏清河瞥了他一眼，但却没搭理他，而是问我：「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没事。」
林小虎急了，又压着嗓子问：「我说我要的东西……」
「金子！金子！你要的金子！」苏清河突然吼了一句，把林小虎吓得一哆嗦，「你嗓子不好使啊？这儿又没人，你说什么悄悄话呢？」
林小虎憋得满脸通红，估摸着是没见过苏清河这么野的：「你看不出我是林小虎？听过我的名字吧？」
「为什么要报名字？你该不会误以为你混得很出名？」
「我他妈……」
「钱呢？」
「什么钱？」
苏清河捏住烟头，竟是直接朝着林小虎身上一弹，那四溅出的火花，吓得林小虎连忙伸手拍了两下衣服。
他淡淡地说：「蒋猴子让你来拿货，却没准备钱？」
林小虎冷笑道：「还要钱？若不是我们老板心肠好，你兄弟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你……」
「那让他变尸体吧。」
林小虎话还没说完，苏清河竟是直接踩下了油门扬长而去，林小虎急了，连忙追了上去，使劲地拍打着车窗：「喂！喂！」
车子忽然停下了。
从车窗里，缓缓伸出了一把枪。
那不是警用枪械，而是一把自制的土炮，林小虎刹那间脸色苍白，而苏清河冰冷道：「我哥们不懂事，别以为我也不懂。这批货我已经测过了，价值三千万，我也不跟你们多要，让蒋猴子拿一千万现金来换，支持转账。」
林小虎吞了口唾沫：「我赌你不敢开枪。」
「哦，你赌输了。」
苏清河手指摸向了扳机，林小虎吓得双腿一软，竟是直接跪在了地上：「别开枪！」
「现在就联系你老板，开免提。」
面临巨大的压力，林小虎只能哆哆嗦嗦拿出手机，他打了个电话，当那边接通后，他哆嗦道：「事情变得很麻烦，我遇上个疯子，让老板接电话。」
苏清河冷笑：「挺警惕啊，让你打给你老板，你非要打给其他人，是怕暴露了你老板的身份？」
过一会儿，手机传来了蒋猴子的声音：「怎么了？」
「老板，现在是免提，我被人拿枪指着脑袋。」
电话那边叹了口气：「你还真是败事有余。」
苏清河拿过手机，说：「蒋总是吧？废话就不多说了，我不想把同样的话重复好几次。一千万，你敢讨价还价，我就崩了你这小弟。」
「年轻人，你有点狂，听长辈一句劝，你……」
「砰！」
苏清河突然开枪了。
一堆铁砂打在林小虎身旁的空地上，吓得林小虎惊叫了一声，甚至在地上爬了几步。
说实话，我也被吓得浑身哆嗦了下。
蒋猴子听见枪声不说话了，苏清河问：「你算什么长辈？给面子叫你一声蒋总，不给面子你又是什么东西？」
「你到底是哪个？」
「你屁话好多。」
「年轻人，我看你电话是本地的，你真不怕被找到家里人？」
「我好怕呢，我怕得发抖。」
「我看你狂得很。」
「蒋猴子你能不能别废话了，市里谁不知道你和你的人都是怂包，只敢躲在后面玩阴的……」苏清河淡然道，「逼急了我大不了一换一，你搁这叫唤啥呢？说个时间地点，一千万。」
「行，就在城外见，凌晨四点半，石桥村的老祠堂。小伙子，我敢给你，你敢要吗？」
「怂包就是废话多，等着碰头。」
苏清河挂断电话，他瞥了林小虎一眼：「还不滚？」
林小虎吓得赶紧扭头就跑，当他即将要跑到车旁，苏清河却突然装上了子弹，对准了他：「哪个允许你开车跑的？你的手敢动车门一下，我就崩了你。」
他吞了口唾沫，只好放弃车子，哆哆嗦嗦地撒腿跑，苏清河满意道：「对，跑起来，小东西刚才挺狂，现在跑得倒是像条狗一样欢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