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嫉妒是来自地狱的一块嘶嘶作响的灼煤。——歌德
1.
叶子枫今天的心情不错，不过这并没有在他那张脸上写出来，而是在心里。
难得今天一上午都没接到任何需要出现场的消息，这就意味着能提早一些去食堂，对于他这么一个连续查了几天案子，都快不知道午饭为何物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恩赐！
要是能一直这么风平浪静该多好……
想着想着，他就已经来到了饭堂门口。
食堂里，一名刚吃完午饭，正准备端着碗离开的警员见到他进来，便打了声招呼，顺带问了句：「叶队，您也来这儿吃饭？」
「是啊，」叶子枫认得他，那是刑警二队的一个刑警，于是便随口应了句，「这几天忙案子，今天正好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能不能改善一下伙食……」
「得嘞，那您慢慢改善，我先走了，」对方站起身，「陈队那边还有个案子，我先走了。」
「嗯。你忙。」平日里一贯不苟言笑的叶子枫，居然在目送对方离开的时候朝其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是不是看错了……」那名刑警端着碗往外走的时候，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喃喃自语道：「叶队那张脸平时就跟个冰块一样，居然还会冲我笑，该不会是他有什么……不不不，不能那么想，一定是我看错了，对，看错了！」
叶子枫却完全不知道对方心里那个奇怪的想法，这会儿他正端着满满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煎饺子，准备找个好地方坐下来犒劳一下自己。他刚刚那个微笑，完全是因为他已经瞥见了正在厨师的锅上煎的那些饺子。
他夹起一个饺子，狠狠咬了一口，嗯，今天的煎饺真不错，无论是饺子皮的厚度还是口感，都非常对胃口！
「叶队，出事儿了！」
正当他准备对第二个饺子下筷子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将双手猛地拍在了桌子上，这个不和谐的声音差点让他把刚下肚的饺子吐出来。
「干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叶子枫抬头看了一眼来人，没好气地训斥道，他一上午的好心情全被眼前这个不懂事的助手破坏了。
这个「不懂事」的来人，正是叶子枫的助手刘鸿宇。他先是看了看四周，还好，人不多，然后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出命案了，叶姐已经先过去了……」
「有案子不早说！」叶子枫摔了筷子，大怒道，这会儿他倒着急了。
「我不是没见着您吗？一问才知道您在这儿……」刘鸿宇小声辩解道。
「还敢找借口！去，跟食堂师傅要个盒子打包，然后跟我走！」
在开车前往现场的路上，叶子枫心里还抱怨了一句「这案子为什么不能等我吃完饺子再来……」，不过很快这句抱怨就化作了破案的动力：等案子破了，我非得让凶手赔我十碗饺子！
而刘鸿宇的心里则在滴血：叶队啊，那是您的饺子，为什么连打包的五毛钱都要我付钱？我招谁惹谁了我……
2.
不一会儿，车子就到达了案发现场的楼下。
从外表来看，这是一个很破旧的小区，无论是门口的保安亭，还是里面的几栋大门前各自标着大写英文字母的住宅楼或云柜，给人的感觉都是一个字：脏。
现场位于 c 栋的 5 楼 502 房。当叶子枫和刘鸿宇赶到的时候，法医和技术人员已经在勘查现场了，房门口，一名刑警正在给眼前的一个男人做着笔录。
亮出了证件后，叶子枫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穿着米黄色西装、体弱筛糠的男人，问道：「就是你报的案？」
「是……」男人的眼神有些躲闪，似乎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
叶子枫看着对方这个样子，心里想着：能把这么一个大男人吓成这样，要么现场太血腥，要么就是他胆儿太小。他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邹泳明。」
「你是做什么的？」
「我、我现在还是自由职业，过段时间，我准备开个室内设计店……」
「你认识死者吗？」
「认识……曾经，差一点儿合作过，后来闹了点儿矛盾……」
「嗯。」叶子枫点了点头，安慰了他几句后，就穿戴好手脚套，走进了 502 房。
这是个两室一厅的房子，虽说装修得不算华丽，但却给人一种干净整洁的感觉。客厅的一角摆放着一个保险柜，此刻柜门已经被打开，除了几叠白纸和一个摊开的女式钱包外，并没有看到什么贵重的东西，很可能是被凶手拿走了。
一条细长的血迹从 502 的房门口一路延伸到了卧室的床上，而在叶子枫所站位置的左边，正好可以径直看到卧室，里面摆放着一张棕色的大木床、全套粉色的床上用品三件套和一个高大的书柜，显而易见，房子的主人将卧室和书房兼并到了一起。
此刻，卧室的床上躺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孩，她早已经没了气息，胸口处插着一把匕首。
结合现场的这些情形来看，很容易让人给案件下结论：这是一起入室抢劫、强奸杀人案。
3.
「小刘！」叶子枫偏了偏头，对刘鸿宇说道：「你再去好好问一下那个报案人，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线索。」
「是！」刘鸿宇点了点头，掏出笔记本在上面写了些东西，想了想，问道：「叶队，您是觉得这个案子还有疑点？」
「少说没用的，有没有疑点，问了就知道，快去。」叶子枫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他还在为刚刚食堂里没吃上几口的饺子那事儿生气。
刘鸿宇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叶队，我倒是觉得这案子不像是普通的入室抢劫、强奸杀人案。」
「有话赶紧说，别浪费时间。」叶子枫的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叶队你看，虽然凶手撬开了保险柜，钱包里除了死者身份证和几张美容卡外什么都没有了，看起来是拿走了里面的现金和银行卡，但是除此之外什么地方也没动过，现场也未免太干净了吧？」刘鸿宇翻了翻笔记本，「我刚才问了，技术和痕检那边该提取的都提取了，可就是没找到凶手的痕迹，指纹、足迹、毛发，全都没有！如果说这是普通的入室抢劫和强奸杀人的话，不太可能做到这么干净吧？
「还有，您看这血迹，是从大门边一直向卧室里面延伸的，说明凶手一进门就动刀了，而且据叶姐的初步推测，凶手只用了一刀就让死者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然后就将奄奄一息的死者拖拽到卧室里强奸了，这个过程中死者身上居然没有留下任何威逼伤的痕迹，再怎么样，如果是抢劫财物的话，也该逼问出银行卡密码后再杀吧……」
「你怎么知道凶手不是有预谋的？」叶子枫反问道，「如果凶手是有预谋的作案，作案后清理了痕迹呢？又或者那个报案人在发现死者的时候，很可能无意间破坏了什么证据呢？所以我才让你好好去问一下那个报案人，看看我们会不会遗漏了什么。」
「虽然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死者死得也太惨了点……」刘鸿宇说。
「有多惨？」
「这个您还是问叶姐吧，她负责做的尸检。」刘鸿宇说着，指了指正蹲在尸体旁若有所思的女法医叶灵珊。
叶子枫径直走进了卧室，朝正在忙活着的妹妹问道：「有发现吗？」
「哥，」叶灵珊头也不回地打了招呼，说道：「死者的胸口处只有一处刀伤，也就是说凶手是一刀毙命，至于其他信息得把尸体运回解剖室才能知道了。」
「还有没有其他发现？」叶子枫接着问道。
「死者死前曾经有过性行为，但我在她的阴道擦拭物里没有提取到精液，凶手应该做了防护措施。不过，在这张床旁边的垃圾桶里找到了两个用过的安全套，我已经让人把它们都带回去做检测了。应该今天就能出结果。」叶灵珊咬了咬嘴唇，吃力地撑着发麻的双腿站了起来，说道。
「能判断出是几个人作案吗？」
「那个得问痕检，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作案的凶器是一把匕首，刚刚痕检员已经把它带回去做检测了，」顿了顿，叶灵珊继续说道：「对了，据痕检员说，凶器就插在死者的胸口上，不过上面没有提取到任何指纹。」
「看起来，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入室杀人案啊……」叶子枫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道。
「当然，最后的结论还得等回去解剖之后，再结合现场勘查的情况才能确定。」叶灵珊摘掉了口罩，「我先回局里了，等结果出来我马上通知你。」
叶子枫点了点头，然后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死亡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
「根据尸体僵硬的程度来看，推测不超过两个小时。」叶灵珊头也不回地说道。
叶灵珊走后，叶子枫随意地看了看书柜，他发现书柜中的书不多，有《剧本》、《故事》和一些创作类的工具书，更多的是整齐排列的档案盒，它们脊背上贴着的纸，无一例外都带着「剧本」两个字。
看来，死者是一个从事影视行业的人。
「等一下！」叶子枫刚走出卧室，就看到一名勘查员正将一张照片放进证物袋，于是赶忙喊住了他，「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们在死者的床头上发现的照片，上面的女人不知道是谁，」勘查员将证物袋递给他，「说不定是个跟本案有关的人。」
「女人？」叶子枫的好奇心被激起来了，难道凶手是为了照片上的女人……但当他看到照片上的女人时，这种可能就被排除了。
照片上的女人，长得就像是落凡的仙女那样，美丽而不可亵渎。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她的眼里有种顽强与执着，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可是现在，她的眉心处却被戳了一个洞。
叶子枫也注意到了这张照片上裂开的口子，便问道：「这张照片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们发现这张照片的时候，它被一把剪刀插在了床头，正好插在了这个女人的眉心。」
「嗯。」叶子枫点了点头，他将照片还给了勘查员，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她跟本案没有任何关系，不用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了。」
「可是，叶队，她很可能……」勘查员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想要争辩，却被叶子枫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我说过了，她跟本案无关，」叶子枫的眼睛如利刃般在勘查员的脸上扫视了一下，然后皮笑肉不笑地继续说道：「怎么，是我说的话不好使，还是你没听明白？」
勘查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深知队长虎威，知道再争辩下去的话，如果自己的结果是错的，那非得被队长的眼神瞪到做噩梦不可！于是便不敢再说话，默默地整理着物证。
想不到，会在这种场合再遇到你啊，有意思……叶子枫一边思考着，一边掏出了手机，他打开了通讯录，翻到了一个很久都没有联系过的电话。
犹豫了很久，他最终还是没有拨打这个电话，因为他觉得，比起在电话里说明情况，还不如亲自去一趟更好，说不定还能蹭杯好茶喝！不料，刚想到这儿，他的肚子又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小刘！」为了避免尴尬，他及时离开了现场，朝站在门外刚做完笔录的刘鸿宇喊了一嗓子：「把我刚刚给你的车钥匙拿来……」
那些煎饺还放在车里，但愿别那么快凉了！
4.
下午 5 点 15 分，康居路博风书画院。
朱玉婷穿着背后印有「博风书画」四个红字的黑色网格马甲，按部就班地指挥学生放学，目送着最后一个学生被家长接走后，她面带微笑回到了位于 3 楼的书法教室，温和地说道：「各位老师，辛苦你们了。今天不开会，放学吧，回去休息好，我们下星期见。」
「谢谢朱老师，」刚好打扫完卫生的几个助教老师将手中各自的扫帚和拖把放回了杂物间，她们脱下了身上的马甲，其中一个人说：「那，朱老师，我们就先回去了。」
「好，下周见，」朱玉婷微笑着点了点头，并再一次叮嘱道：「路上要注意安全。」
很快，偌大的书法教室，只剩下了朱玉婷一个人。
朱玉婷先将教室的灯全部关上，然后关上了大门，确保不会有任何人打搅……做完这一切后，她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空调已经达到了制冷的效果，茶几上的电热水壶也刚刚煮好了水，在取了些许茶叶、将茶泡出味儿后，朱玉婷坐在了皮质转椅上，伸了一个懒腰。
她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左手食指的指肚和大拇指轻轻托着下巴，右手放在桌子上摆弄着鼠标，那双清澈的眼睛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
她在为下周五晚上要教授的课程做着准备。
从警队辞职来到这里做书法老师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了，告别了刑警生涯的忙碌和命悬一线的过往，她的生活作息也规律了起来，只需要每周五、六晚上和周末两天的白天给学生们上课就行，有时这也让她觉得有些枯燥和平淡，几天前和狄光皓在床上完事的时候，她还被他吐槽体重有点飙升的趋势。
转行投身教育行业两年多以来，朱玉婷的收获很大。从一开始给这家书画院总部的老板严贞焰打下手管理后勤，到后面努力练字，并且在短短两个月时间里就能在管课堂纪律和为学生写示范两方面独当一面，得到了老板的赏识，于是在去年底的教师内部会议中，她便被分派到了博风书画院开的第 7 家教学点作为总负责人。
从警队辞职后，之所以选择做一名书法老师，一方面是因为从小受到的熏陶产生的热爱，另一方面，老师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圣的职位之一，与警察一样肩负着强国强民的使命。
此刻，朱玉婷正在她搜集的书法素材库中搜寻可引用的资料，这个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还伴随着一个很久都没听到的声音：「师姐。」
5.
2 分钟后。
朱玉婷让叶子枫坐在茶几旁，然后递给了他一杯茶。
叶子枫粗略看了看这间整洁明了的办公室，学生档案、教辅书籍、文学名著，都井然有序地摆在 3 米多高的深棕色书柜上。他将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称赞道：「师姐，你泡茶的水平真是越来越高了。」
朱玉婷先是观察了他的脸几秒，然后笑了笑，说道：「看你的样子，一定是刚刚从哪个案子上下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不过，你来找我应该也不是想喝我泡的茶，而是因为有案子，并且，还跟我有关，对吗？」
「对，」叶子枫朝她竖起了大拇指，「三年不见，师姐你的判断还是那么准确。能再给我倒一杯吗？你看我这儿都……」
「说穿了其实不值一提，」朱玉婷轻轻拿起茶壶，往他的空杯子里添满了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既是 X 特勤组的第二任组长，又是刑警一队的大队长，就是没有案子要忙，你这会儿也是宅在家看书，不可能大老远找我就为了喝杯茶；还有，局里的人才很多，再难的案子，只要你们同心协力也能侦破，更何况我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向无关人员透露案情可是禁忌，这一点你我都清楚，所以你不可能是来跟我这个无关人员叙旧或者求教的，最重要的一点，你的包里，案件资料已经露出了大概两厘米。」
叶子枫低头一看，果然，自己的皮包居然忘记了拉紧拉链。他点点头掩饰着尴尬，问道：「那么，师姐，你愿意就在这儿谈吗？」
「说实话，不想，在哪儿我都不想再谈案子，」朱玉婷摇摇头，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既然跟我有关，我倒是想听听。但是卷宗和照片就别拿出来了，光皓和我的两个孩子待会儿就要过来接我去吃晚饭，我可不想让我的孩子看到什么限制级的照片影响他们的身心健康。」
「行，那我就说了，」叶子枫再次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问道：「案子发生在今天上午和平路的金城小区里，离这儿不远，不知道你听说了吗？」
「今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听几个助教老师说过，说是有个女人在家里被杀了，」朱玉婷回答道，「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现在不是警察。」
「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在勘查现场的时候，痕检和法医都没有发现任何凶手留下的痕迹。另外，监控拍到案发前后总共有 137 个人进出过小区，目前侦查组那边还在查找并且核实那些人。」
「能在现场做到不留痕迹的凶手，智商不太可能低到会被监控拍到，他完全有可能用某种方式避过了监控，比如从某个监控死角翻墙过去。」
「这个当时我也想过，但在小区里走了一圈之后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小区的大门是进入的必经之路，想从监控死角翻墙进入小区的话绝无可能，因为这些路无一例外都会被墙外的监控拍到，而那些地方的监控，完全没发现任何人翻墙的举动……」顿了顿，叶子枫继续道：「但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地方，我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在死者的卧室里发现了你的照片，当时，它是被人用一把剪刀钉上去的。」
「我的照片？」这倒是朱玉婷没有想到的，「我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人是住在那里的，那样说来，凶手……认识我，而且，在现场留下照片的行为，是希望引我出来找到他……」思考了一会儿后，她继续问道：「关于凶手，现在有多少线索了？」
「死者的家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结合叶灵珊给的尸检报告来看，凶手应该是采用身后尾随或者某种方式骗开门将死者制服，然后拖进屋内卧室进行的犯罪；根据犯罪模拟得到的信息是：凶手身高和死者差不多高，大概在 160—170 厘米之间，体格不太好；凶器是一把匕首，但上面没有提取到任何指纹，推测他作案的时候肯定戴了手套。另外，现场没有找到任何现金和银行卡之类的贵重财物，推测是凶手带走了。」
「邻居和那栋楼的住户都查了吗？」
「查了，目前全部排除嫌疑。那栋楼现在住的都是老人和孩子，案发时他们不是在外面带孙子玩就是在家看电视，他们的子女都是外出打工的上班族，案发时都在外地的公司加班或者开会，不在场证明很可靠。」
「我觉得范围还可以再缩小一点，」朱玉婷补充了一些观点，「听你话里的意思，很显然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犯罪，从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可以证明。这也正说明了他是个高智商的人，通常高智商者，从事的工作都有着丰厚的薪酬待遇，所以他的经济情况不会差，作案后带走财物的行为不太说得通，很可能是欲盖弥彰，误导你们的破案方向……而且又是跟我有关的人，查这样一个人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太难。」
「很遗憾，师姐，这恐怕真的很难，」叶子枫十分尴尬地笑了，「今天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看完了你从警近十年来破获的所有案件的卷宗，我甚至还悄悄动用了 x 特勤组组长的特权调阅了那些你参与侦破但不方便对外公开的案件卷宗，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些凶手大多数都还在监狱里服刑，至于符合你说的既认识你的，又是高智商者，都排除嫌疑了。」
「看起来，这个案子我没有拒绝的选项了。」朱玉婷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后，继续说道：「把案件资料留下吧，明天我会去局里找你的。」
叶子枫知道，朱玉婷这是准备接受藏在迷雾中的凶手的挑战了。
「谢谢。」叶子枫郑重点了点头，然后补充道：「案情分析会议定在明天早上九点半，我会派小刘去 ×× 公交车站接你的。」
朱玉婷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她现在需要安静的环境思考，「我只希望下一次你来的时候，不再是因为案子的事儿，而仅仅是因为想过来喝茶，你都不知道想睡个好觉有多难……」
6.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深夜。
朱玉婷洗好了澡，裹着洁白的浴巾，穿着拖鞋走了出来，她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悄声问道：「光远和慧娜都睡了吗？」
「他们刚刚玩累了，现在就是打雷也醒不过来了，不过……」狄光皓有些担心地说道，「今天下午叶子枫在去找你之前先来找了我，问了我一些你的情况，还说有个案子跟你有关，具体的也没跟我说。」
「你是在担心我吗？」朱玉婷坏笑道，「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还问了你的精神状态，毕竟两年前 『5·13 大案』的时候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他担心你留下心理阴影的话，会承受不了这个案子。」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你很好，而且案子就算跟你有关，他也有能力解决它。他今天下午去找你的时候说了这事儿吗？」
「他没说，」朱玉婷摇了摇头，「不过我让他把案件资料留给我了，从上面的情况来看，他是想要我帮他。」
「卷宗你都看过了？」狄光皓明白过来了，「难怪今晚我们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我和两个孩子跟你说话你都好像没听见一样……」
「凶手希望我去找他，而且他自负地以为只有我能找到他。」
「但实际上，你却并不想管这件事，甚至希望今天下午的谈话从来没发生过，对吧？」
「没错，看来警校老师的职业，让你的脑子变得更好使了。」朱玉婷刮了刮狄光皓的鼻子，俏皮地说道。
「你老公本来就不笨好吧？」狄光皓佯怒道，「你的性格注定了瞒不了事情。如果你怀念过去当警察的日子，你肯定会跟我说的，对吧？但是你从来没有，甚至在两年前严鑫提出执行死刑前见我们的时候，你都谎称自己亲戚来了没去。比起以前，你现在更开朗、平静、轻松了，我爱这个样子的你。」
「我们过得很幸福、快乐，还有光远和慧娜两个孩子陪着我们……」朱玉婷叹了口气后，继续说道：「但是这类高智商罪犯已经很少见了，而恰巧我又有对付这种罪犯的经验。」
往事像海水一样涌来，那些在前线抓捕罪犯、保护城市安定的日子，仿佛还定格在昨天——与「猎杀者」组织长达半个月的斗智斗勇、捣毁严鑫团伙所经历的半年时光、从警以来无数牺牲在自己眼前的同事……
「我知道你有，但是，」狄光皓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又指了指朱玉婷的胸口位置，「我担心如果你卷进这个案子，万一这个凶手要是像严鑫那伙人当年那样对付你的话……这就是我现在心里担心的事情。」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的名字，至于你说的，就更不可能发生了，」说这，朱玉婷缓缓将胸前的浴巾往下掀开了一角，露出了胸口处的几道疤痕，那是两年前被严鑫团伙的人炸伤留下的疤痕，那场爆炸还让她的脑部受到了损伤，「我们没办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到时候如果找到凶手，跟踪和抓捕工作就是叶子枫该做的工作，我只是负责提供一些参考的思路。」
「再加上这个案子涉及到了你，你就更不可能袖手旁观了，而这正是叶子枫需要的，同时也是凶手希望看到的。」
「假设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你会怎么说？」
「我会让你留在我和两个孩子身边，我们永远在一起。按常理，我该去为你打包行李，然后明天早上跟你告别，并且叮嘱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再然后接下来的几天，我把孩子们哄睡之后，就回到房间一个人暖被窝睡觉。」
「如果是我，或许这会儿我已经帮你收拾好行李了，对吗？」
「事实上每次都是我给你收拾行李好不好？」狄光皓没好气地说道，「你在这方面的自理能力始终就没锻炼出来。」
「因为我有你啊，所以就不怕咯。」朱玉婷掩嘴偷笑道。
「我也有你在身边，」狄光皓轻轻抱住了她，「有了光远和慧娜后，我们这个家变得比以前更温馨和甜蜜了，无论你选择走还是留下，我都希望最后我们四个人能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
「对，我们会做到的，」朱玉婷将头枕在了狄光皓的胸膛上，感受着他的温暖，「不管我是走还是留下，我都不会抛弃我们这个家的。」
「不早了，我帮你收拾行李吧。」狄光皓将朱玉婷抱了起来，然后关上了客厅的灯，走进了卧室，轻轻关上了门。
7.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我杀人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卧室里，一个黑影睁着眼睛躺在床上。
自己明明不是第一次杀人，所谓的罪恶感早已泯灭，但那种无法压抑的激动和恐惧的感觉，依然让那颗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着。
她死的时候一丝不挂，垃圾桶里又有两个用过的安全套，按照常理来说，警察的思路恐怕会先从强奸杀人入手，当然，如果他们足够聪明的话，或许很快就会发现自己找错了方向。
那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小白脸，恐怕还傻乎乎地在赌场里赌钱吧？这种人居然还会有女朋友，什么世道！不过也正因如此，反倒帮了我大忙了。
而另一个人，恐怕警察想要找到的话，最快也要两三天左右。
到最后，他们会发现这只是一桩再「简单」不过的杀人案……
目前来看，事情的发展正在有条不紊地按照自己设计的剧本走。
你会来找我吗？
他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张女人的脸。我可是很期待你的出现啊，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不然我又得从头再来了。
「想什么呢？眼睛瞪那么大。」一双白皙柔嫩的手突然在黑影的面前晃了晃。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下周开业的事。」
对方嗔怪道：「跟你说了多少次，别总是那么辛苦了，当心累着自己，咱们现在的积蓄都够花一辈子的了，可你就是不愿意停下来休息。」
「你对我的感情，我知道，」他轻声说道，「我只是想为这个家尽一份力……」
「你这三个月都在外面忙什么了？今天下午回来才见到你，」她伸出手，在被子里抱住了他，嘴唇贴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你是不是去外面找乐子去了呀，嗯？」
「没有，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他的全身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下意识地否定道。
「怎么了，难道你厌倦了我？」她撅起了嘴，佯怒道。
「没、没有……」他突然感觉到喉咙像被火灼烧一样，全身渐渐涌起了一股暖流，「我、我这是……」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的唇就贴在了他的唇上。
一触碰到她唇上的那柔软，他就再也控制不住身上的那股热量，他猛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粗暴地撕扯着她身上的衣服。
「轻点儿……」她只来得及说出这三个字，就被他的双唇堵住了嘴。
一定是刚刚那杯水！
尽管此刻，他已经无法控制表现得像一只饥渴的猛兽那样的身体，但他在尚存的一丝理智丧失前，目光最终落在了床头的梳妆台上，她为他倒的那杯「清澈」的水……
8.
次日清晨。
「叶队！」刘鸿宇走进了叶子枫的办公室，他拿着一袋小笼包，嘴里还嚼着一个包子，边嚼边问：「您叫我过来什么事？我这包子才刚吃两个呢……」
「两个很少吗？」叶子枫没好气地打断他，「我昨天好不容易能吃顿午饭，结果饺子才吃了一个，就被你拍桌子那一下差点给吐出来！」
刘鸿宇差点没把嘴里包子喷出来，辩解道：「可您那饺子钱和打包的钱是我付的啊……」
「这是钱的问题吗？这是原则问题！」叶子枫摆出一副恶霸地主的样子回应道，然后又趁机甩锅：「你看看你，被你气的我差点忘了正事儿！一会儿你去 ×× 公交车站给我接一个人，她可能会成为我们破案的关键……」
事情吩咐完，刘鸿宇就要动身，叶子枫叫住了他：「回来！要么就在这儿把包子给我吃完了再去，要么就把包子留下，人家好歹是女同志，你注意点形象……」
不一会儿，朱玉婷就在 ×× 公交站下了车。
当她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肤色黝黑、穿着件灰色短袖衣的刘鸿宇正在站牌前寻找着什么，而且，他的目光只在过往的女性脸上停留。
朱玉婷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刘鸿宇看了一眼朱玉婷，突然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手摸向了腰间。
「别紧张，我不是凶手，」朱玉婷连忙举起了手，示意自己手无寸铁，微笑道：「而且，在这种地方，你想做这件事儿并不容易。如果我是你，就会先上了车再聊，你说呢？」
刘鸿宇愣了一下，虽然来之前叶队就已经告诉自己朱玉婷不是昨天那起案子的嫌疑人，而是来帮助他们破案的，但他的眼中仍满是怀疑。这是因为，叶子枫并没有交代自己最重要的一点：朱玉婷是他读警校时高一届的师姐，因为他准备留到待会儿的案情分析会议上再说，毕竟同样的事情说两次可不是他的风格。
「先上车吧，」朱玉婷毫不在意对方的眼光，提醒道：「你的车停在这儿太久可是要罚款扣分的哦。」
刘鸿宇咽了口唾沫，使劲挤出一个尴尬的笑，说道：「那，跟我来吧。」
「朱玉婷，前刑警，曾担任犯罪心理侧写师，两年前辞职，现在是博风书画院主教书法老师之一。」刚一上车，朱玉婷就自报家门，为了不让刘鸿宇继续怀疑下去，她在自我介绍的同时还将自己的身份证和教师资格证丢给了他。
刘鸿宇认真看了一遍后，将证件还给了她，然后也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刘鸿宇，刑警一队的，奉叶队的命令过来接您。」
「他现在在会议室了？」朱玉婷看了一下表，快九点了，以她对叶子枫的了解，这会儿他应该提早半小时到场，于是便随口问了一句。
「应该是吧，我来的时候，叶队也离开了他办公室。」刘鸿宇一边说着，一边发动了车子，驶离了 ×× 公交车站，「对了，现在还有点时间，你看我是不是先送你去招待所安顿下来再到局里？」
「不必了，」朱玉婷想都没想就回绝了，「直接带我去找你们叶队吧，这会儿你们的人应该也已经查到不少情况了。」
关于这个案子，只看昨天叶子枫带来的那寥寥无几的资料是不够的，她还有一些疑问需要搞清楚，如果搞不清楚，接下来的工作恐怕很难进行下去。
9.
当朱玉婷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原本有些嘈杂的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在场刑警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朱玉婷身上，随即人群中传来了窃窃私语。
「怎么会是她？」
「她怎么会在这儿？」
「难道她跟这个案子真的有关系？」
所有的话语都在围绕着朱玉婷展开，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在昨天的现场出现的那张照片的事情，一些看过那张照片的刑警也认出了朱玉婷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女人。
「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可以开始了。」伴随着一个有威严的男声，叶子枫走进了会议室，顺手关上门后，他径直走到了会议桌的尽头，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大家都坐下吧，」叶子枫淡淡说道，他指了指朱玉婷，「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她，曾经和我们一样是警察，现在已经转行的前犯罪心理侧写师朱玉婷。」
朱玉婷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坐了下来，对那些看向她的怀疑、好奇的目光，毫不在意。
「她这次来，是协助我们侦破昨天的金城小区杀人案的，」叶子枫在用他那利刃般的眼神扫视在座所有警员的同时，刻意加重了「协助」二字的语气，然后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案发的时候，她正在离金城小区几公里外的博风书画院指挥学生放学呢。
「你们或许还想问，她既然是警察，为什么自己对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很简单，两年前的 『5·13 大案』想必你们都有所耳闻，但这桩案件的卷宗没有厅长的批准，是无权查阅的。因为这桩案件涉及了太多东西，不方便完全公开，而侦办这起案件的警员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公开过，当年结案后，这些人的档案或被厅长修改，或被消除，自然你们就不会对她有印象了，而我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她还是我师姐……」
「好了，别说了，」朱玉婷打断了他，「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还是专注于现在这个案子吧。」
「师姐，还请你指示下面的工作。」叶子枫瞬间将脸色由严肃切换成了难得一见的笑脸。
「指示谈不上，」朱玉婷笑了笑，「你刚才也说了，我只是提供协助，并不主导本案的侦破。昨晚我看过那些案件资料了，对于案情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我想知道目前的进展怎么样了，比如死者的身份和社会关系。」
「那就由侦查这边先汇报情况吧，姜涛，你先来。」叶子枫将目光望向了侦查员姜涛，然后将手中投影仪的按钮按了下去，打开了投影仪。
「是！」姜涛点了点头，他在自己的电脑键盘上敲打了一阵，将调查到的情况投射到了幕布上，介绍道：「死者郭磊，女，24 岁，现在的职业是编剧，前不久才刚刚跟奇妙者网站签了一部网剧的剧本。在转行做编剧前，曾经在国内另一家知名的自媒体网站担任过 3 年的影视版权开发经理，说白了，就是为一些作者即将或已经出版的作品代理出售影视版权，然后从中抽取一些费用作为酬劳。
「我们这边询问了一些跟她有过来往的作者，得知了一个情况：死者的人品非常恶劣，在和那些作者沟通的时候，经常说些涉及人身攻击的话。有几名人气不错的作者即将要出版的作品，均被她以 『字数太少了剧本不好改』、『作品的质量太过一般』为由给出了极低的建议价格。当然，这方面我不是专业人士，所以无权评论什么。
「这样低的价格，那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合作自然没有谈成，双方后续也不可能再有什么来往。后来这些作者的作品陆续被其他影视公司以几十万至上百万不等的价格购买，他们也在各自的微博上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幸运，虽然他们都没有说和郭磊闹过的不愉快，但他们都向我们提供了郭磊私信对那些作者冷嘲热讽的聊天记录……」
姜涛一边介绍情况，一边时不时在电脑上切换着图片，死者照片、问询笔录、死者生前写过的合同以及发过的评论都逐一展现在了众人眼前，从她与那些作者的聊天记录来看，很明显，她是在伺机牟利。
例如，在询问某位作者的影视版权意向价时，作者报价 50 万，换来的回答就是她一大堆表面上听起来无懈可击实际上就是往死里压价的理由，最终作者签下了 10 万的「代理合同」。但根据侦查员查到的消息，该作者的影视版权最终的成交价是 80 万，扣完税后，作者只拿到了 9 万，而其余的 43 万则有差不多 20 万落入了郭磊的口袋里，但作者却是无权过问的，因为有那份「合同」在。
据目前调查到的情况，在过去三年间，郭磊先后用同样的手段，牟取了 8 名作者大量的版权费，获利 100 多万，但这样的行为却只能从道德角度加以谴责，要怪也只能怪那些受骗的作者签合同时，根本没注意到是否有「若版权售出价格高出作者意向价，则多出价格由甲方与乙方协商分成」这一条……
不过，她虽然骗取了 8 名作者的信任，但还有另外 13 位作者擦亮了眼睛，没有成为下一个受害者。这 13 名作者中，大部分都选择拉黑了她不再理会，还有一部分在与她谈合作谈崩了之后受到了她的人身攻击，最后也不欢而散了。
「动机有了……」朱玉婷喃喃自语道，那接下来的问题就简单了，她提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当时是谁报案的？」
「这点我正要说到，」姜涛将幻灯片切换到了下一张，幕布上是一个男人的照片，他拿起激光笔指了指，「照片上这个人就是报案人，名叫邹泳明，男，32 岁，目前是自由职业，但根据我们的调查，他自己的室内设计店近期就会开张。他住的地方离死者所在的小区差不多有两公里左右，但这还不是最有趣的地方，这儿才是……」
啪！幻灯片再次切换到下一张，这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篇文章，标题是：《郭先生》，文章字数很多，粗略一看，差不多有一两千字。
全文如下：
2017 年 8 月，我曾经想着在我的拙作实体书还没有上市时，把影视版权卖了，也能顺带提一些销量。
于是，我认识了这位「郭先生」，她本人是个 20 出头的小姑娘。她所在的公司，是负责影视版权代理的。
拜她所赐，我有幸见识到了人为了钱可以有多无耻。
刚开始的时候，我按照她说的要求，给了她故事大纲，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很满意，问我的意向价是多少，可以马上出合同，我的报价是：60 万。
这时，她就开始了「变脸」。
首先，她的第一步棋是：
「邹先生，其实这个小说的版权，我建议你卖 15 万左右。因为你看，你真的是新作者，要价高，销售成功会增加难度。不如从现实出发，先影视化，之后再高价，这样不是也不迟吗？」
这个时候，为了保险起见，我询问了我的编辑，得到的答复是：
「15 万？开玩笑吧？最少也要 50 万，不要跟这样的二道贩子谈合作！我们只跟最正规的影视公司合作。」
我把编辑的回复截图给了她，她先是一阵呵呵，然后说：
「这位大哥脑子是有病吧？我们是二道贩子，×× 网是不正规的公司，呵呵呵呵……邹先生，我当然也希望你卖得好啊，但是你要 60 万这样的天价，卖不掉不是也没用吗？」
（问题来了：一，我编辑只说了你是二道贩子，没有「们」；二，他说的是影视公司，而你的公司只是代理版权，不负责拍摄权。这是不是有偷换概念的嫌疑？三，60 万是不是天价抛开不谈，你怎么知道卖 15 万就一定卖得掉，多出这个价就卖不掉？）
她一顿呵呵完以后，接着开始把枪口转向了我：
「邹先生，你知道吗？我刚刚又认真仔细看了一遍你的故事大纲，你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吗？」
我以为她有高见，还客气地问她：「是什么问题？我不知道。」
而她接下来的话，让我开始怀疑她的智商了：
「你的故事大纲只交代主角推测出凶手的犯罪手法，但没详细展现作案过程出来，上来一笔带过就说人都死了，这就很牵强。而且，你这样写，就让凶手的犯罪过程不具备可观赏性和美观性。」
我回复她：
「郭老师，据我所知，现在的刑侦类作品对于犯罪手法和过程几乎没有细致描写展现的，不然通不过审查不说，还可能会诱导他人去模仿犯罪。而且，故事大纲只是关于作品的大致梗概，不可能写特别详细的……」
而她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再回复我了。
（问题四：什么叫「犯罪过程不具备可观赏性和美观性」？意思就是我也得去杀个人吗？那这版权费我还有命花吗？）
可惜那个时候我还是太愚蠢了，还相信她是好人。
没过几天，她在朋友圈转发了一条她公司重金征稿的消息，我问她相关情况。当时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但接下来她的话就闹心了：
「邹先生，这个活动的审稿人是我……上次我就给你估价了，你当时听到价格就放弃了，你忘了吗？」
我回答说：
「郭老师，15 万是我绝不可能接受的价格，这部作品花费了我将近 5 年的心血！」
她的回复，或者说运用借口的能力，变得更圆滑了：
「影视版权的价格高低，取决于它的质量，跟作者花了多少心血没关系的呀！邹先生，你现在这个水平，我说实话，你不要不爱听，我客观认为，你这部作品影视版权的价格不会超过 15 万，未来 10 年内，我看你的作品都是这个价了……你如果觉得自己的作品非常好，不想卖 15 万，可以坚持，也许也会影视化。」
（多好的借口，让人没法反驳，对吗？）
在这个过程中，她还讲了一个故事，真假不知道——
「我以前认识一个小姐姐，她写得真的很好，但是影视也才卖了 30 万而已……」
（如果这事儿是真的，那她一直在压 15 万的价倒是可以理解了：在她心目中，没那个小姐姐写得好的作者，影视版权价格统统只能一半……）
我回复她：「聊私信的时候，有位前辈跟我说，他有个系列作品的影视前两年卖了单本 30 万，一套 8 本卖了 200 多万，他后悔死了。」
她的回复依旧奇葩：「所以你要擦亮眼睛啊。」
（呵呵，我算是明白了，姓郭的，你是变着花样侮辱我是吗？前两年卖 30 万都觉得低，现在你极力要我接受你 15 万名为「建议」实为「威胁」的报价，谁的眼睛需要擦亮点呢？）
后来，她跟我说：「这样吧，邹先生，你把你的书全文 Word 发我一份，我再好好评估一下，看看能不能高价。」
我不可能给她，真的以为我傻吗？你要是看完全文，然后说还是 15 万，你不是稳赚不赔？你要是拿着它去牟利，最终受益的不还是你？
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我就不骂人了，所以我敷衍她：「除非我编辑同意，不然不可能给你。」
她说：「你不是出版了吗？给我一份又有什么关系？算了，那你还有什么作品吗？发过来我评估一下吧。」
我随手把我早在几年前就卖掉影视的作品给了她，不过给的只是草稿，真稿肯定不能给，那是对我的玷污！
而她的回答，再次不出我所料。
第二天早上，她一脸「菜里有屎」的语气跟我说：
「哎，邹先生，你的稿子我看完了，太短了，不好改啊……卖影视也不会超过 1 万的。」
（这篇稿子全文 7900 多字，短、不好改是事实，但跟影视能卖多少钱关系不大。这种骗 3 岁小孩的把戏都敢拿出来，果然是年纪小啊！）
紧接着她开始提出「好心的建议」：
「这样吧，邹先生，我一会儿去写合同，给你高价点，6000 块。因为还要扣税……」
我这个时候已经懒得理她了，她自始至终就没有任何诚意，假话、空话、套话、感情牌……什么都说了——
唯独，没有真话。
（在这里普及一下税法：收入 36000 块以内的，扣税 3%。如果按照她前者说的 1 万块，那么扣税后还剩 9700 块；但是按照她后者说的 6000 块，扣税后则剩 5820 块，这中间的 3880 块钱就被她蒸发掉了。不过我更相信，这些钱很可能进了她的口袋……）
后来我忙于开新店铺的事情，也没顾得上她了。
过了大概半年，眼见开店铺的资金差不多到位了，我才想起来问她：「郭老师，当时我发给你的那篇稿子你应该没卖出去吧？」
她的回答是：「没有，合同我都没写，你得版权自由才行……」
（呵呵。她的人品和信誉度肯定有问题，既然是这样，当时你怎么不说这个问题？要不是我问，你还想把我当傻子耍着玩是吧？）
忍无可忍之下，我拉黑后删除了她。
除了上面说的，她其实还有更多「经典语录」，可惜我没截图，毕竟我也不想把事情做太绝……
她现在的微博昵称是：@瘦小的郭先生
听说现在她转行做编剧去了？奉劝各位，遇到这个人，最好绕道走。
「这篇文章的作者 『匍匐的长工明』，就是邹泳明本人吧？」朱玉婷在快速浏览了这篇文章之后，望着姜涛。
「对，就是他。」姜涛朝朱玉婷竖起了大拇指，「他就是那 13 个作者之一，不过去年他的微信号就注销了，所以核实身份多花了点时间。」
「他能排除嫌疑吗？」朱玉婷问道。
这个问题是刘鸿宇和叶灵珊先后回答的。
「能。」刘鸿宇抢先回答，他昨晚和视频组的同事熬了一个通宵，各自负责排查和审问案发当天进出过金城小区的 137 个人，「要到郭磊住的 5 楼，一共需要走 94 个台阶，按照正常人的步行速度需要一分半至两分钟左右，而邹泳明进入小区的时间和他拨通电话报警的时间，只间隔了三分钟，我们接到报警后，用了八分钟左右就到达了现场。如果他是凶手的话，这段时间根本来不及处理现场的痕迹和作案时戴的手套。可能你会觉得，手套他可以在厕所或洗手池里冲走、藏起来、找个火机烧掉或者大胆点往楼下一扔，很遗憾，我们的勘查人员都想到了这些。
「我们询问了小区的物业，得知了一个情况：前天晚上郭磊曾经打电话投诉说她家里的马桶堵了，但直到案发他们都没有派人去维修，而案发当天早上，小区的水管出现了问题，家家户户都抱怨说用不上水，这两点是不可能事先设计的；藏在身上或者现场某个角落、烧掉这三种情况就更不可能了，勘查人员对 502 房间进行了地毯式搜索，就差没把房子还原回毛坯房了，一无所获，包括对报案人进行的搜身检查；扔到楼下就更不用说了，案发后，整个小区方圆 500 米的范围我们都派人去搜了，没有发现那双手套。」
「之所以把邹泳明的嫌疑排除，有一个很关键的点，」叶灵珊做了补充，「就是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昨天上午的 10 点至 12 点左右，而邹泳明是在这之后十五分钟才进入金城小区的。」
朱玉婷点了点头，既然排除了报案人的嫌疑，而想要进入金城小区又只有从正门那一条必经之路，那凶手肯定就在那剩下的 136 个人里！「监控拍到的案发当天进出过金城小区的人排查的怎么样了？」
「目前已经找到了其中的 135 个人，都排除嫌疑了，只有两个人还没有找到。」刘鸿宇回答道。
二选一吗？
「那两个人的身份确定了吗？」
「其中一个确定是郭磊的男朋友余雄烨，案发前一周和死者同居，案发当天，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颜夕银行，然后就上了一辆车走了，经查实，他昨天上午在那里的柜台和 atm 机同时取款，总共取了六万八千九百五十块钱。而取款用的银行卡，是郭磊的，这应该就是昨天勘查现场时没有找到银行卡和现金的重要原因。」
「另一个人呢？」
「还无法确定身份，包括性别。」
「什么？」朱玉婷皱起了眉头，「为什么？」
「那个人进出小区的时候，监控全程都没有拍到正脸，而且离开小区的时候，还走进了监控死角……」
「那个人有什么特征吗？」
「我想想，」刘鸿宇使劲挠了挠头，然后说道：「个子很矮，可能还不到一米六，走路的时候驼着背，戴着顶鸭舌帽，穿着一件长袖衣……啊！」他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接着瞪大了眼睛，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想起来了，当时余雄烨离开金城小区的时候，刚好和那个人擦肩而过！」
「假设余雄烨不是凶手，那剩下的那个人一定是！而且，余雄烨很可能还看到了对方的长相！」朱玉婷的眼睛亮了，不过理智让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激动。
「很好，」一直都没有发言的叶子枫开口了，他有些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仿佛那十碗煎饺正在向他招手，「小刘，你今天和小姜一起，再安排多点人手，全城查找余雄烨和那个人的下落，关键是必须找到余雄烨！」
「明白！我这就去。」刘鸿宇收起了笔记本，然后站起身来，和姜涛以及在场的几个侦查员一起离开了。
为了保险起见，朱玉婷想了想，补充道：「叶队，麻烦你安排三件事情：第一，对死者的尸体进行一次全面复检；第二，将本案中的所有证物准备好；第三，我要关于这个案子的全部情况，包括监控录像、尸检报告、报案人的证词等等，但凡跟这个案子有关的都要，我想再好好从头到尾梳理一遍案情。」
「没问题，我一会儿就安排，今晚就给你准备好。」叶子枫点了点头。
「谢谢，」朱玉婷缓缓伸出了 4 根手指，「4 天时间，现在是周一，顺利的话周五之前侦破这个案子。」
10.
当朱玉婷将监控录像、尸检报告和报案人证词都看了一遍，梳理了案情后，已经是晚上了。
「师姐，你今天早上说话也有点太直接了，」解剖室里，叶子枫语气略带责备地说道：「虽然复检尸体、清查物证是基本程序，但是你这么直白说出来，会让我接下来的工作不好做啊，说不定还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拉倒吧，」朱玉婷嘿嘿一笑，反怼道，「恐怕你这个大队长平时说话比我还直吧？难道你没发现，就算你解释了我的身份，你的下属都不太欢迎我吗？既然如此，还不如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呢，我这周五还要赶回去给学生上课呢。」
「确实是这样，如果换了我，可能已经拍桌子骂人了……」
「不说这个了，」朱玉婷摆了摆手，及时转换了话题，「你有没有觉得，这起案子仿佛我们在被凶手牵着鼻子走？」
「哦？」叶子枫皱起了眉头，「怎么说？」
「表面上看，我们掌握了很多线索，」朱玉婷看了一眼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继续说道：「案发前一周和死者同居、案发后失踪又恰好知道她银行卡密码的男友；一刀毙命的创口；指向抢劫、强奸杀人现场的物证。但是，却没有一条线索真正有用，指纹、足迹、毛发，这些统统都没有。你们按照现在掌握的情况去查，却没有查到任何信息，这说明了什么？」
「什么？」叶子枫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想到答案。
「首先，是最简单的一点，」朱玉婷竖起了一根手指，「结合尸检报告和痕检报告两方面看，大致可以还原出凶手的作案过程，这里暂时先用男性的 『他』吧：他用了某种方式骗开了郭磊家的门，趁她开门的时候，用迷药喷雾制服了她，在客厅里脱光了她身上的全部衣物后，一刀捅进了她的心脏，然后把她拖拽到了卧室，最后清理现场离开。
「余雄烨的资料和照片我今天下午看了，他身高一米八，还练过一段时间的格斗，体格算是比较健壮的，如果是他要杀郭磊，完全没必要采用迷药喷雾的方式制服之后再杀；而且，我反复观看了案发前后的监控录像，余雄烨离开的时候，步伐很快，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在为什么事情愤怒，这不太符合一个刚刚杀完人的人该有的体现，通常罪犯在杀人后的数小时内，心理上会承受前所未有的煎熬和恐惧，就算他们表现的再镇定，脸上的微表情也会出卖他们。」
「第二点，」朱玉婷接着说道，「今天早上说过了，我们假设凶手不是余雄烨，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戴鸭舌帽的人了。在这种 5 月酷暑的时节裹得那么严实，还恰好都没有被监控拍下脸，这本身就很不正常。而且，从监控上看，这个人的体格很瘦弱，身高目测不会超过 170 厘米，符合你之前说的嫌疑人的范围。如果凶手是这个人的话，那么这起案子就是一件报复和抢劫杀人案。」
「看起来，这起案子不简单啊……」叶子枫眉头紧锁。
「当然不简单，」朱玉婷深吸了一口气，「凶手很聪明，知道清理现场，还知道怎么挖坑诱导我们。更准确地说，是诱导我前来查案，他希望我能按照他设计的剧本查下去，而不是让我找错方向。」
「从一开始，凶手就是为了挑战你才布了这个局……」
「我本来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凶手可能真是这么想的。」朱玉婷无奈地笑了一下，笑容有种说不出来的苦涩。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找上我？我已经不再是警察了，两年前侦办的最后一起案件，几乎让我丧命。我只想好好地过几天幸福的生活，为什么你就偏偏要选择我？
由于此前叶灵珊已经对郭磊的尸体进行了解剖，所以再次复检的时候，工作进展的很顺利。朱玉婷一边认真观察着死者的体表，一边听着叶灵珊口述的解剖结果，尽管她现在已经对尸检报告快要倒背如流了。
她并不是不相信叶灵珊的能力，只是现在一方面时间有限，如果 4 天后破不了案，她很可能来不及赶回书画院，虽说老板会理解她，但不代表所有的学生家长都能理解；另一方面，现在这个案子线索太少，她想起了一位警界前辈说的话：「没有线索，我们就制造合理的线索。」或许复检会一无所获，但至少可以排除掉一些不必要的选项了。
「灵珊，我问你一个问题，」朱玉婷突然抬起头，指了指尸体左胸上的那道伤口，然后看着叶灵珊，「凶手在死者左胸刺入的这一刀，对于死者来说，死亡的过程大概是什么样的？」
「这一刀刚好刺中心脏，虽然不会立刻致死，但会给死者带来极大的痛苦。如果短时间内得不到有效救治的话，最后就会引发失血性休克死亡。」叶灵珊想了想，接着说道：「根据我在死者体内找到的麻醉药残留判断，凶手当时使用的药量不大，所以死者能很清晰地感觉到疼痛，但是却无法呼救。」
「这个过程，对死者来说肯定生不如死吧。」朱玉婷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
叶灵珊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难道真实的情况会是那样的？
朱玉婷闭起了眼睛，开始在脑海内重建现场。
昨天早上，你和她起了争执，一气之下，你将她拖入了卧室奸污后，失手拿刀杀了她。你事后非常害怕，但还是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戴着乳胶手套撬开了保险柜，拿走了里面的财物，然后清理了你作案的痕迹，将现场伪装成了入室抢劫、强奸杀人案的现场……
不！不对！这样没法解释麻醉药的事情！
虽然你和她发生了争执，但那只是你一时的气急败坏。她很爱你，你也需要她。你们之间的感情非常好，你不会因为一次争执就杀了她。
所以，杀她的人不是你，而是另一个人。
那个人非常恨她，恐怕也恨我。
她在生命即将逝去的时候，做过什么？那个人喷在她脸上那些喷雾，让她失去了逃跑和反抗的能力。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上的衣服被扒光却无计可施，躺在床上受辱的她觉得度秒如年，她恨不得那个人马上杀了自己，但她更希望自己能从魔爪中挣脱，冲出家门求助。
或许她并不惧怕死亡，但她接受不了自己在死的时候失去所有的尊严。
「第二个问题，死者死前曾经有过性行为，但是是否就意味着，凶手真的强奸了死者？」朱玉婷睁开了眼睛，结束了头脑风暴，问道。
「根据死者阴道的磨损程度来看，这次生前的性行为对方的动作非常粗暴，只能说很有可能。」
「现场发现的安全套里提取的精液，是属于余雄烨的吗？」朱玉婷似乎已经想到了答案。
「是的，这点通过在余雄烨以前住的房子里找到的物证做了 dna 比对，检测结果完全一致。」
「或许，凶手并没有强奸死者！」朱玉婷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如果案发当天，余雄烨和死者发生关系的时候，动作粗暴了点，那就说得通了。凶手布置这么一个现场，就是为了掩盖真正的目的，那就是杀了郭磊！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最大的可能，凶手不是男的！」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很可能是一个女人？」叶子枫震惊地问道。
「没错，」朱玉婷的眼中闪过一道坚定的目光，「那个戴鸭舌帽的人嫌疑最大，根据监控录像显示，这个人进出小区的时候，始终都是驼背的，而离开小区大门和余雄烨擦肩而过的时候，采取了一个侧身的动作。作出这两种行为的好处是：一方面，这样可以尽量避免自己的脸被看到，另一方面，这也是一种下意识保护胸部的行为，甚至很可能，这个人的驼背都是装出来的！」
「身高 160—170 厘米，体格瘦弱……」叶子枫喃喃自语着之前的分析结果，突然明白过来了，「如果凶手真的是个女人，那就完全符合了！」
「我看下一步是不是可以考虑这样……」朱玉婷小心斟酌着用词，「凶手应该是一个对郭磊有着强烈怨恨的人，最好再去查一查她得罪过的那些人，尤其是女性，更要重点排查。」
「她当过三年的影视版权代理，但开的价几乎都等于让作者免费把版权卖掉，自己从中牟取暴利。恐怕她在这方面得罪的人不会少。」
「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利益争夺，」朱玉婷说道，「是那种刻骨的仇恨，郭磊一定夺走了凶手最心爱的东西……」
她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着，最心爱的东西，到底会是什么呢？
扒光衣服，是「性」吗？
一刀毙命，正中心脏，难道说，跟「心」也有关？
假设跟这两样东西有关，那么，首先能联想到的是什么？
对了，是「爱」！不少案例表明，有些为爱复仇的女性在行凶过程中会保持超乎常人的冷静，事后还能将现场打扫得干干净净。
「寻找那些在社交平台上跟郭磊交流过，并且之后不久去世的男性！凶手很可能是这些人当中其中一个人的爱人！尤其是扬言要报复郭磊的女性更要重点排查！」稍微做了一下停顿后，朱玉婷做出了总结：「说了那么多，我来总结一下，凶手是个怎么样的人：女性，年龄在 25—35 岁左右，身高在 160—170 厘米之间，体型偏瘦，具有很高的智商和反侦察能力，有一份较为可观的收入，对死者有很强烈的仇恨。另外，或许我不认识她，但她认识我，所以在她的家里很可能会找到大量关于我的照片、日记、新闻剪报或者文字资料。」
11.
深夜。
他躺在了床上，身下的床单已经被汗水浸透，尽管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但他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他痛恨现在的自己，痛恨现在的生活，也痛恨躺在身边这个熟睡的女人，但理智告诉他：等。
他还要继续自己的计划，还有很多准备工作没有做完，而这些都离不开眼前的这个女人。
脑海里时不时出现的那个声音，一直在折磨着他。
当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人的脸时，他空洞的双眼闪过了一丝寒光。
「我会彻底毁了你的，一定。」
12.
经过整整一天一夜的努力，叶子枫派出去的侦查员们终于在一家地下赌场找到了余雄烨，并将其带回了局里。同时，网警那边也传来了一个新的信息：凶手行凶时用的那把匕首是已经售罄的限量纪念版，而且这款匕首只有一家网络店铺出售，其余均为仿冒。
「非常好，」叶子枫用力拍了拍网警的肩膀，「接下来只需要查清楚都有哪些人买了这种匕首，而这些人里又有谁案发时身处本市，一个个查下去，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凶手了。」
「放心吧叶队，」那名网警胸有成竹地说道，「我已经联系上了卖家，他们一会儿就会把销售记录发过来的，我粗略看了一下，这款匕首在国内卖了差不多三千把，想找到位于本市的买主，只是时间问题。」
「特征那么明显的凶器……」朱玉婷在一旁喃喃自语着，她感觉事情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师姐，怎么了？」在前往审讯室的路上，叶子枫看到朱玉婷有点儿心神不宁，便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将她拉回了现实，「在想什么呢，那么入迷？」
「啊，抱歉，我有点走神了，」朱玉婷停下了脚步，她使劲地晃了晃头，随即正色道：「子枫，你还记得昨天我对凶手作出的侧写吗？」
「当然记得了，怎么突然问这个？」叶子枫也停下了脚步，他感到有些奇怪，「你说凶手很可能是个女人，体型偏瘦，身高大概在 160—170……」
「不是这个！」朱玉婷伸出一根手指，打断了他的回忆，「后面的才是重点，高智商、反侦察能力强！」
「哦对，你是这么说过，不过这跟……」叶子枫将后面的话硬生生收了回去，他反应过来了，「对啊！如果像你分析的那样，凶手既然是一个高智商的人，现场又能清理得那么干净，怎么可能会留下这么显眼的凶器，而且还任由它留在现场让我们顺藤摸瓜……难道说这案子背后还另有隐情？」
「我觉得，有四种可能，」朱玉婷的声音有些沙哑，「第一，这把匕首并不是凶手购买的，而是用了某种方法从本市某个购买了它的人那里获得的，这样就能再一次让我们被牵着鼻子走；第二，凶手就是这把匕首的购买者之一，可能是她百密一疏，但我认为就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她不至于犯那么明显的错误；第三，假设凶手真的是那把匕首的购买者，杀死郭磊后，或许她根本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打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能留给我们的时间就不多了；第四……」
她突然不说话了，因为她知道，如果是第四种可能的话，那么这起案子就会变得更加复杂了。
「第四种可能是什么？」叶子枫听完前三种可能后，意识到了事态发展的严重性，焦急地追问道。
「第四……」朱玉婷的声音有些颤抖了，「匕首是本市的某个购买者交给凶手的，很有可能，凶手杀死郭磊也是那个购买者策划的……总之，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那个购买者也有重大作案嫌疑！我们要找的凶手，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什么？」叶子枫震惊不已，难道这件看似简单的入室杀人案，背后竟然有这么多复杂的隐情？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安慰道：「师姐，或许这件案子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呢？凶手再高明，也总会有犯错误的时候嘛……」
「但愿是我想太多了吧……」朱玉婷深呼了一口气，「一会儿你审余雄烨的时候，我会在另一边看着的。」
她很清楚，如果第四种可能是真的，那么这件案子的凶手背后，就还有一个更可怕的人！上一次遇到这么高智商的对手，还是在两年前的「5·13 大案」中，已经执行死刑的严鑫手底下的军师级人物——代号「创造者」的电子工程师李煜天。
13.
「余雄烨，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叶子枫坐在凳子上，面无表情地问道。
「知、知道……」坐在叶子枫对面的男人怯生生地回答道，他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双眼都爬满了血丝，看起来很久都没有休息过了，脸上和手臂上的伤痕表明他刚刚经受了一顿毒打，「我、我不该、不该赌博的，我、我对不起小磊，是不是她、她让你们……」
「啪」的一声巨响，叶子枫不等对方说完，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吓唬道：「行了，我没时间在这儿听你自我检讨。说，前天上午 10 点半到今天早上我们找到你之前，你都在什么地方、干了什么，都给我老实交代！不然的话，你就准备以谋杀你女友的罪名等着被起诉吧！」
「您说什么？！」余雄烨瞪大了那双血红的眼睛，「小、小磊她死了？谁、谁干的……」说着，他的眼中竟然流出了泪水。
「回答我的问题！」叶子枫不留情面地大声吼道，「还有，把你的舌头捋直了再说话！一口一个小磊，说得好像你很爱她一样，如果你真的爱她，你就不会去赌博。我想，你还欠了不少吧？要不是我们的人及时赶到那家赌场，你早就被人打死了。」
余雄烨哭了，「警官，我也不想去赌博，我是一时财迷心窍被人给骗了……我当时是想着赚点零花钱，这样能让小磊过得好一点，谁知道……」
「她放在保险柜里的银行卡和现金，是你拿走的吗？」叶子枫已经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经过，他决定单刀直入地提问，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想看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在自己眼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画面，除了惹来一身的鸡皮疙瘩外，对破案还没任何帮助，更何况他早饭还没消化呢。
「前天早上我离开的时候，小磊给我的。」余雄烨使劲地吸了一下鼻子，然后用手狠狠地抹了一下脸，说道。
「她为什么要给你？给了多少？」叶子枫皱了皱眉，继续问道。
「那天早上，那帮人打电话来威胁我还钱，不然就要找到小磊家，当着我的面先奸后杀……电话很大声，小磊也是那天早上才知道我赌博的事情，她什么都没说就把锁在保险柜里的两千块钱和卡都给了我，让我去把钱还了，不够的话再想办法……她说她明白我也是为了我们的感情才被人骗了，她会在家里等我回来，她还说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不再沾这个害人的东西……」
听起来，郭磊也不算坏人，至少，她在临死前还选择了人性中善良的一面。
「然后你就去还钱了，」叶子枫接着对方的话往下说，「那为什么你昨天一天都没有露面？还有，打你的那帮人也是那家赌场的吗？」
「当时我去找那帮人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小磊的笑脸……」余雄烨难过得连声音都变了，「我恨我自己为什么那么傻，欠了那么多钱，所以有几个邻居跟我打招呼的时候，我都朝着他们大吼大叫……我想着先给点儿现金稳住那帮人，然后借口要带他们去银行取钱，找机会报警抓住他们，但那些人却没有相信我的话，把我接上车拉到地方后，不但把卡给烧了，还把我吊起来打了整整两天……」
原来是这样！叶子枫想到了之前朱玉婷分析监控录像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余雄烨离开的时候，步伐很快，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在为什么事情愤怒。」这就说得通了。
「那天，你跟她是不是还发生了关系？而且，还发生了两次？」叶子枫转换了提问的角度。
「三天前的晚上，还有那天临走的时候，我们确实都做了……」余雄烨低下了头，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天早上你跟她发生关系的时候，动作是不是有些粗暴？」虽然这个问题有些不尊重对方的隐私，但是它或许能为这个案件带来转折，所以叶子枫还是暗暗咬着牙，不动声色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这……警官，难道那天早上，您在偷……」这个问题显然让余雄烨感到如遭雷击。
「我是警察，不是那些脑子有病的变态偷窥狂，」叶子枫严肃地回答道，「看你的样子，就算承认了。别误会，这是法医那边的报告，这个问题对我们警方很重要，不妨告诉你，这或许能直接证明，你的女友生前有没有遭到凶手的侵害！」
「您是说，小磊她、她还被那个畜生给糟蹋了？」
「不！」见余雄烨似乎又要哭，叶子枫连忙大声制止了他，他要再哭的话自己今天恐怕都没胃口吃饭了，「现在我们警方已经清楚了，她是清白的，这是凶手设下的骗局。」
「小磊是清白的，太好了……」余雄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子枫用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睛瞪得不敢再往下说了。
看起来余雄烨的嫌疑可以完全排除了，他所有的表现都不像是装的，更像是真情流露。
只剩下最后一个关于时间点的问题了，离真相不会很远了。
「我们反复查看了监控录像，你是在前天上午 10 点 34 分离开小区的，而在同一时间，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就和你擦肩而过，随后进入了你女友家楼下，目前来看，这个人的嫌疑很大，你遇到那个人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到她身上的特征，比如说长相什么的？」想了想，叶子枫抛出了最后一个疑问。
「戴着鸭舌帽……」余雄烨努力回忆着，猛地，他想到了什么，问道：「是不是还戴着墨镜和口罩，穿着一件长袖的外套？」
「是的，」叶子枫点了点头，他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听上去你当时离那个人很近，还记得长什么样子吗？」
「长什么样子没看到，但那个人应该是个女人！」
「哦？」师姐的判断看起来是对的，叶子枫心想，不过还是得保险一点，「为什么？」
「我在她身上，闻到了女士香水的味道，还有，她胸前有点鼓鼓的，里面如果不是装着凶器的话，那肯定就是个女人。」
闻香识女人！这句话看起来并不是骗人的……
14.
「现在看来，余雄烨的嫌疑可以完全排除了。」
另外一路负责对赌场的人员进行问询的人马传回消息后，在办公室里，叶子枫和朱玉婷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那么，这就是一起有预谋的伪装成抢劫、强奸杀人的入室杀人案了，凶手的动机，应该是……」叶子枫喃喃自语道，答案呼之欲出。
「叶队！」叶子枫话还没说完，之前的那名网警就急匆匆走了进来，他的手里还捧着一叠文件，「查到了，购买了这把匕首且居住在本市的人只有一个人，而且，说起来他还跟这起案子有关……」
果然还是百密一疏！叶子枫急切追问道：「是谁？哎，别光顾着喝水啊，她的名字叫什么呀！」
「都在那里了……」那名网警一边大口喝着水，一边指了指放在办公桌上的那叠文件，「不行我得再喝点，昨晚连轴转，水都没来得及喝……」
叶子枫顾不上说安慰的话，他急忙翻开那叠文件看了起来，朱玉婷也凑上前去。
「居然是他不是』她』？！」看到文件上打印出来的那张照片，叶子枫不由得眉头紧锁，「你确定没有搞错？」
「错不了，」网警放下了杯子，「我反复核对了三遍，在本市买过这款匕首的人就他一个。而且我还特意查了他在各大网络平台上的足迹，他曾经在差不多两年前发帖扬言要报复死者，还在网络上煽动群众遇到死者要绕路走……我看他跟这个案子脱不了关系。」
「这个人，不就是那个报案人邹泳明吗？」看到照片，朱玉婷想起了之前看过的卷宗里有他的照片，但因为他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再加上从他进入案发现场到报案，间隔的时间根本不够完成犯罪，所以就排除了嫌疑。
如果他是凶手，那么他是用了什么方法杀害的郭磊？金城小区的治安环境虽然不算太好，但是想进出小区的话，监控探头可以说是避无可避的，他不可能绕过监控进入郭磊家行凶事后全身而退然后在 12 点多假装刚进入小区的，除非他有闪电侠那样拥有一秒钟跑完地球每个角落的本事。
但这是现实生活，又不是科幻片！
而且，如果他是凶手，那就和之前作出的侧写完全不符合了。
「当时你们给邹泳明做笔录的时候，他的状态怎么样？」朱玉婷问道。
「他当时的情绪有点激动，有点像是吓到了之后的正常反应，不过在他离开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他在笑，我也不确定……」叶子枫回忆着，「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邹泳明在一年多以前差点被郭磊以 50 块钱的价格骗走他打磨了好几年心血的作品版权，郭磊死了他心里幸灾乐祸也正常……」
「事不宜迟，得马上再传唤他一次！」朱玉婷果断地说道，「案发那天，他就是去见郭磊的，或许当时，那把匕首就在他身上！就算他不是凶手，他也很可能跟凶手见过面！」
15.
「邹泳明，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叶子枫甩出了他惯用的开场白，除了人名不一样，其他的表情、语气都跟审问余雄烨的时候如出一辙。
「我不知道……」邹泳明先是摇了摇头，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这么交代纯属欠揍，于是连忙说：「叶警官，上次我已经交代过了，您看……」
「还敢狡辩！」叶子枫猛地拍了下桌子，吓得邹泳明全身一震，「凶手在现场留下的凶器是一把已经绝版的匕首，而且只有一家网店有销售，在本市只有你一个人购买过！」
「什么？您是怀疑我是凶手？」邹泳明大声喊起了冤，「我冤枉啊警官！那把匕首确实是我的，但在那天上午我去找郭磊的路上不知道掉在什么地方了……」
「你是承认了那天上午，你去找郭磊是想杀了她，而不是之前跟我们说的，只是澄清点误会了？」叶子枫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讽刺道。
「我……」邹泳明愣住了，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如果你真的只是去找她谈谈的话，就不会带那东西去了，我说的没错吧？」叶子枫一击成功，便乘胜追击，「邹泳明，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了吧，如果再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警方的话，下次见面，我们恐怕就是在监狱里了。」
「我真的没有想杀她……」在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邹泳明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说道，「那天上午，我带那把匕首只是想着要是和她谈崩了，还能吓唬吓唬她……谁知道，当我到她家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死在床上了，身上还什么都没穿，那把匕首之前一直在我上衣内侧口袋里的，竟然会……我当时吓坏了，我怕警察会把我当成凶手，所以不敢去动它，也没有交代这件事情……」
「如果那天上午没有出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跟她谈？根据我们之前掌握的情况，郭磊之前试图骗走你作品版权的时候，曾经对你出言不逊，在那之前她也对其他作者做过类似的事情。你曾经在网上控诉她，还曝光了她的微博账号，她应该也非常恨你，怎么可能还会愿意和你坐下来谈？」
「说到底，还是因为钱……」邹泳明低下了头，「当时发表那些帖子和曝光她的微博也是我一时冲动，后来，我的那部作品被另一家影视公司看中，卖了比我预想中还高的价格。所以，我也就消了气，但短期内我也不打算写书了，太累，所以我的精力就转到了开办一间自己的店铺的事情上，网络平台那些我也不想再去了。
「直到一个多月前，她在微博上私信了我，说她看到了我在自媒体平台上发表的那篇文章了，但是我当时没有勇气点开那封私信看全文，我担心这又是她想要骗我的圈套。后来转念一想，我唯一出版的作品已经卖了版权，她也没什么能骗的，于是我才点开了那封私信。她说她能理解我的心情，但是那篇文章很可能会害了她一辈子，她希望我能删除文章，然后找时间见个面好好谈谈。
「于是，我回复了她，表示愿意与她和解，我将那篇文章彻底从网络上删除，并跟她约了见面的时间，她提议就在她家里见面谈谈，因为她说最近一段时间自己身体不舒服，不方便下楼。我没多想，就答应了，然后那天早上，我穿上了很久都没穿的西装，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带上了那把匕首以防万一，谁知道却……」
「你在去她家的路上，有没有在哪里停留过？或者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人？」这些话里听不出什么破绽，叶子枫已经在心里排除了邹泳明的嫌疑，稍微停顿一下后，他提示道：「比如，有没有遇到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长袖衣，脸上被墨镜和口罩挡住的人？」
「我下楼后，先去附近的麦当劳点了一个套餐，吃完后在那儿坐了差不多两个小时，」邹泳明回答道，「然后我就直接去了她家，路上也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啊……」
「什么事情都没遇到？」叶子枫明显不接受这个解释，他摆出一副「那我觉得你还是凶手」的表情，故意加重了语气，吓唬道：「不可能吧？你再好好想想看，有没有遗漏什么事情？如果还是没有的话，那你就只能洗干净屁股等坐牢了。」
「真没有啊，叶警官！」邹泳明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我也不知道那把匕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的，明明我……对了！我想起来了，在那家麦当劳里，我还去了一趟厕所，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我把它忘在厕所里，然后被谁拿走了！」
「哦？」叶子枫瞬间来了兴趣，「当时那个厕所里，除了你以外还有谁？」
「好像……还有两个男的和一个清洁工，当时那个清洁工她还拍了门好几下，说我已经在里面待了很久了，我那时也是有点紧张，直接打开门就走了，然后又坐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走的。」
「那个清洁工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叶子枫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
「是女的，不过当时太紧张了，没仔细看，不过，她戴着口罩，也看不到脸啊。」邹泳明无奈地回答道。
「你当时是在哪家麦当劳吃的早餐？」
邹泳明想了想，说了一个地点。
「好，你说的情况我们会去核实，」叶子枫缓和了一下语气，他站起身来，结束了问话，「但因为你之前向我们撒了谎，所以得委屈你在这儿先待上一段时间，等我们核实完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就会让你回家的。另外，我们还得提取一份你的 dna 样本，希望你能够配合。」
16.
随后调查的结果表明，朱玉婷的侧写，还是非常有针对性的。
叶子枫和朱玉婷亲自去了一趟那家麦当劳，向值班经理表明了身份后，调阅了案发当天的监控录像。事实确实像邹泳明说的那样，10 点 15 分的时候，他去了一趟厕所，五分钟后他有些神色慌张地走了出来，紧接着里面又有两名男子走了出来，又过了差不多十分钟，一名女清洁工吃力地提着拖地桶慢慢走了出来。到 12 点 08 分的时候，一直坐立不安的邹泳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起身离开了。
「经理，我想问一下，那段时间里你们厕所的清洁是谁在负责？」叶子枫问道。
「我想想，啊，她好像叫罗佳敏……」
「她今天有没有来上班？」朱玉婷接着问道。
「没有，」经理摇了摇头，「今天她休假，要明天才来。」
「那天她是几点钟下班的？」朱玉婷皱了皱眉，凭直觉，她已经在心里锁定了嫌疑人，不过还得解决最后几个关于时间的问题。
「她说她身体突然有点不舒服，可能是累着了，所以我也就让她提前下班了，好像就在她 10 点半左右清理完厕所以后吧。」
郭磊家离这儿步行差不多有五分钟左右的路程，如果罗佳敏是凶手的话，时间上就吻合了。
「那她离开的时候，脸色和状态怎么样？」叶子枫在手机上边做着备忘录边问道。
「不太好，看起来是真的累坏了，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不注意锻炼身体……」
「她离开的时候，穿的什么衣服？朝哪个方向走的？」这是最后两个问题，也是最关键的，如果罗佳敏离开的时候，衣着和监控录像那个戴鸭舌帽的人一样，又是朝着郭磊家去的话，那她的嫌疑就坐实了。
而经理的回答，完全符合那个戴鸭舌帽的人的描述。
叶子枫和朱玉婷快速眼神交流了一下，彼此都确认了一点：罗佳敏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经理，还得再麻烦你一下，」叶子枫嘴上说着客套话，但语气却不容置疑，「请你把罗佳敏的资料给我们一份，而且这件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另外，这份监控录像我们要带回去调查。」
「没问题，」经理爽快地答应道，不过他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是不是她犯了什么事儿？」
「这个我们会调查清楚的，」叶子枫打了个太极，「她跟一件小案子有关，目前不方便透露，等查清楚了，我们会通知你的。」
17.
在翻阅经理提供的资料时，叶子枫也不忘给下属安排任务：负责调查罗佳敏的个人信息、家庭住址、受教育情况还有跟郭磊是否相识。
从那份简洁的资料上看，罗佳敏的情况和朱玉婷作出的侧写简直惊人地匹配：26 岁，身高 166 厘米，但体重却还不到 90 斤，从照片上看，是那种小鸟依人的类型，而且她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据她自己说，来这家麦当劳实习的目的是为了积攒一些待人接物的方式，为以后的人生铺路。另外，她的家境不错，父母都有着可观的收入。
而调查罗佳敏与郭磊关系的那路人马很快就传来了消息。
罗佳敏与郭磊算是间接认识，准确地说，是通过男朋友认识的。她的男朋友是一个待业在家的网络写手，一年前在自家阳台上坠楼身亡，警方当时仔细勘查了现场，因为事发时只有他一人在家，而且现场没有任何外人进入的痕迹，尸体身上也没有发现任何反抗伤，所以最后，警方得出了自杀的结论。
自杀的原因，恐怕与他生前出版的一部作品有关，这部作品的销量市场反响一般，影视版权也只卖了二十万左右。但死者却只拿到了不到十分之一的钱，除去扣掉的税款外，其余的钱都落入了影视版权代理方的手里，而代理方的负责人，就是郭磊。
死者生前与她曾经签订了一份代理合同，影视版权标注的意向价是两万。郭磊在与其的聊天记录里以死者是新人作者要价高的话销售成功会增加难度，从现实出发先低价卖出版权影视化之后再慢慢高价为由，多次劝死者签下这份合同。即便死者还有些不情愿，但最后还是签了自己的名字。
但那部作品在那之后卖的价格，却是死者没有料到的，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写的作品卖了影视却只拿到两万块钱，但郭磊只是动一动嘴皮子就从中抽走了二十多万的油水。这让他一时气愤不过与之争论了起来，不料郭磊却翻了脸，反而将死者讽刺得一文不值后彻底拉黑……
或许就是这件事情打击了死者。但是从法律角度来看，郭磊的行为虽然在道德上有问题，但是并不违法，商业来往各自争取最大利益，互相之间压价甚至是用点贬低对方的手段是可以理解的。而且，双方因为不可调和的矛盾闹翻的时候，说几句难听的话也是很正常的。
值得注意的是，罗佳敏是在案发前几天去那家麦当劳实习的，以她傲人的成绩，完全可以选择更好的平台实习，恐怕还会非常抢手。
通过档案中登记的地址，叶子枫和朱玉婷找到了罗佳敏的家。
罗佳敏的父母已经退休在家，从房间装修和陈设上看，这家人的生活品味不低，不过一听到叶子枫和朱玉婷是警察，又是来找他们女儿的，顿时脸上吓得一点血色都没有了。朱玉婷连忙安抚了好一阵，叶子枫也配合着故意轻描淡写，撒谎说罗佳敏目击到了一件抢劫案，想着来问问有没有什么线索，两个老人这才稍微缓和过来。
据罗佳敏的母亲介绍：女儿在去年毕业后，就离开了家，和大学谈的男朋友租了个房子住，那小伙子他们二老都见过，觉得女儿跟着他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她怕女儿会受苦，所以就给了女儿一笔钱，让她和男友租个环境好点的房子。拿了钱后，女儿当天就搬出去了，却不料才过了不到一个月，就传来了男朋友坠楼自杀、女儿自杀未遂的噩耗，这可吓坏了他们，他们连忙赶去医院看望女儿，出院后还在家陪伴了女儿大半年，直到上个月，女儿看似恢复了，便再次提出要搬到外面住，她想重新开始。他们并没有反对，就让女儿搬走了。
虽然不知道女儿搬去了哪里，但她每天晚上都会在 8 点钟准时打电话回家报平安，这也让他们相信，女儿是走出了那段阴影。不过她现在已经有好几个晚上没有打电话回来了，打她手机，提示音显示是空号……
从两位老人的言谈举止来看，没有任何撒谎的意思，叶子枫和朱玉婷也不方便为难他们，于是双双起身告辞。刚刚走出家门，叶子枫就拿出手机，打电话让刘鸿宇负责查出罗佳敏租房的住址。
18.
夜已经很深了，叶子枫、刘鸿宇、朱玉婷三个人都一脸疲惫地围坐在会议桌边，刚刚他们已经一起总结了今天一天的工作进度，接着还跟侦查员们确定了一下明天应该重点排查的区域，现在他们都各自回去了，只留下他们三个情绪有些低落的人。朱玉婷担心的是，罗佳敏会不会已经察觉到了警方的调查，正在某处准备潜逃，她也不敢确定能不能在罗佳敏逃走前将其找到。
半晌，刘鸿宇使劲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脸，他已经连续两天没合过眼了，他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叶队，我们是不是该换一种方法，罗佳敏之前租的房子昨天就没人住了，查了整整一个下午也没有找到她别的租房或者开房住的记录，站在她的角度想一下，她最有可能在哪儿？」
「这点我们讨论过了，以她的性格，最有可能的就是待在和男友一起住过、去过的地方，但在市内，这些地方都已经查过了，没有她的踪迹。而且案发至今，也没有查到她购买过车票或者机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肯定还在本市。」叶子枫揉了揉有些肿胀的眼睛，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刘鸿宇连忙摇头，「我是说，光查她和她男友生前住过和去过的地方，范围还是有点太局限了。我们不如扩大一下范围，比如查查对她和她男友来说，最重要的地方。」
「女人心，海底针呐……」叶子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朱玉婷，「师姐，这儿就你一个女的，只有女人才最了解女人。你想一下，如果你是她，你会在什么地方？」
「你还真好意思说，难怪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朱玉婷白了他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开始快速思考着。
「罗佳敏和她男友是在哪所大学毕业的？」不一会儿，朱玉婷睁开了眼睛，问道。
「江城大学，」刘鸿宇回答道，随即他反应过来了，「对啊，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是说，她现在很可能就藏在那里，回顾着和男朋友曾经的风花雪月？」
「难道说，她昨天就察觉到了我们的举动？」叶子枫迟疑地问道，「但是，我们也是今天早上才查到她头上的啊？」
「不对，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朱玉婷懊恼地拍了下桌子，「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罗佳敏是把她男朋友当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么，当她杀了郭磊这个间接害死她男朋友的人之后，会怎么做？她恐怕会觉得这辈子已经了无牵挂，所以她会去当初和男朋友相遇的地方，也就是江城大学，去祭奠男朋友。做完这一切后，她很可能会自杀，去另一个世界陪着爱人！」
「什么？！」叶子枫和刘鸿宇顿时倦意全消，他们感到了一丝不妙，事不宜迟，得尽快找到罗佳敏。
「叶队，」刘鸿宇的声音有些颤抖起来，「根据档案，罗佳敏的男朋友，就是在一年前的今天自杀的……」
「马上出发，前往江城大学！」叶子枫不等他说完，就粗暴地吼着打断了他，话音未落，人已经冲了出去。
「但愿，还来得及……」飞驰的警车上，朱玉婷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但恐怕，老天爷并不打算给她一丝希望。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周三的凌晨零点多了……
19.
罗佳敏穿着一身雪白的连衣裙，安详地躺在江城大学的人工湖岸边，她的右手握着一把带着锋利锯齿的瑞士军刀，左手握着一张写有几行字的白纸和一个药瓶。
罗佳敏先是服下了足以致死的安眠药药量后，又割开了左手腕的动脉，确保自己被发现的时候不会有救活的可能，那张白纸上写着她的遗书——
如果你们找到了我，想必你们已经见过我的父母了，从他们嘴里，你们应该什么都知道了吧。
这个湖，是我和男朋友在这里念书的时候，定情的地方。关于他，你们肯定也查到不少了吧。
我不想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什么，我只清楚一件事：我爱他。可那个人，却把他从我身边夺走，还践踏了他的尊严。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查到她的住址，甚至不止一次，看到她和她男朋友有说有笑从我面前经过的时候，我都恨不得立刻扑过去杀了她。但是，这样做太便宜她了，她夺走我男朋友的生命和尊严，我也要夺走她的。
于是我借口实习，去了那家麦当劳打工，为的就是离她近一点，好找机会为他报仇。说起来也是天助我也，那天早上有位奇怪的客人居然带了一把匕首，而且还因为紧张把它忘在了卫生间，而且更巧的是，我无意间听到，他也要去那个人的家里，于是，就在那几分钟里我想到了一个嫁祸杀人的计划。我把它用纸包好，跟店长说身体不舒服请了假。后面的事情，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吧。
我夏天出门的时候，总是会戴着墨镜和帽子，那件长袖衣看起来很厚，实际上很薄，都是反光的效果；至于口罩，是我前几天在附近的便利店里假装感冒买的；因为我随时都在找机会杀了她，所以我的包里总是随身带着那瓶喷雾。
我以为杀她的时候，我会疯狂地捅上她几十刀，或者毁了她的容，但只刺了那一刀，我就觉得已经足够。于是我在脱光了她之后，才刺出了那一刀，之后就将她拖到了卧室，不得不承认的是，她长得还是很漂亮的，可惜心肠那么歹毒！我想，她躺在床上那个样子，垃圾桶里又还有那两个东西，任谁都会觉得，她被强奸过吧？杀了她之后，我把客厅和卧室都清理了一遍，确定没有留下什么破绽之后，就走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客厅那个保险柜开了，说不定是她从来都不关呢，这也正好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想，你们说不定会以为是一个男人闯进来奸杀了她之后，带走了财物，还把客厅和卧室给清理了。
光是那把匕首，你们最少也要查上一天吧？不知道那个客人你们把他怎么样了？替我跟他说一声抱歉吧。
我不能坐牢，他还在那边等我，我不能让他孤单那么久，没有我，他又该找谁陪伴他呢？
罗佳敏的遗书，阐明了她就是杀死郭磊的凶手，动机就是为了替死去的男友报仇，从内容上看，它有一定的可信度，作案时间和作案细节都对得上，那把瑞士军刀上也只有她一个人的指纹，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遗书的字迹经过笔迹专家的鉴定，就是罗佳敏本人所写，而且从字迹上看，她写下这封遗书的时候心情很平静，也符合一个了无牵挂、只求一死的人写字的特点。
有了遗书，犯罪动机和过程也交代得非常清楚，证据链完整了，很快市局就宣布此案告破，但是，朱玉婷的心里却没有任何喜悦的心情。从表面上看，如果罗佳敏不是凶手，她不可能把所有的犯罪细节说得和现实严丝合缝；但实质上还有另一个问题没有解决：那张自己的照片。
罗佳敏的遗书交代了一切，但却唯独没有交代现场那张照片的由来，而且在随后搜查她生前住过的地方的过程中，并没有发现关于自己的第二张照片和任何资料，这也是唯一和先前的侧写出入最大的地方。
除非……
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束！
20.
朱玉婷的情绪，叶子枫多少还是察觉到了一些，所以在饭堂里吃过早饭后，他特意将朱玉婷叫到了外面的街上闲逛。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师姐，」还是叶子枫主动开了口，「看你情绪不太对啊，案子破了，你不高兴吗？」
「真的破了吗？」朱玉婷淡淡笑了笑，反问道。
「我知道你在纠结那张照片的事情，」叶子枫了解这位师姐的脾气，也跟着笑了笑，「只是现在罗佳敏已死，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她，所以只能零口供结案了。局里的意思是，或许是罗佳敏写遗书的时候忘了交代这茬儿，又或者是故意不交代的，临死前还想摆我们一道。」
「这两种可能性换你你接受吗？」朱玉婷深深吸了一口气，没好气地说道。
「难道你还想翻案吗？」叶子枫反问道，「以现有的证据链，你根本不可能推翻它，而且，你这么做，局里恐怕会有意见的。」
「我只是不想让案子留下什么遗憾……」朱玉婷叹了口气，她何尝不知道目前的形势？如果一意孤行还要继续查下去，恐怕会得罪那些为这个案子奔波劳碌了好几天的刑警们。
「那个报案人邹泳明放了吗？」良久，朱玉婷才继续开口。
「已经放了，在确定罗佳敏就是凶手后，再留着他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怎么，你不会觉得他才是凶手吧？」
「他不可能杀郭磊，」朱玉婷摆了摆手，「这一点案发时的监控录像和他报案的时间已经证明了……查过他和罗佳敏的关系吗？」
「查了，」叶子枫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他和罗佳敏无论是上学的学校、生活环境、社交上，都没有任何的交集，没有证据证明他们之间有认识的可能。」
「看起来，是我多疑了，」朱玉婷松了一口气，「那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一会儿就打车回去了，后天晚上我还要带学生上课。」
「这么急？」叶子枫有些不放心，「要不吃了午饭再走吧？听说食堂今天中午又有煎饺，还挺好吃的……」
「噗！」朱玉婷被他这个吃货样逗笑了，「你啊，办案的时候一本正经，没了案子就这个吃货的德行！我就不吃了，要减肥，你自己吃就好。」
「好啊，我正准备吃十碗呢！嘿嘿！」叶子枫坏笑道。
「小心别撑着自己！」说着，朱玉婷就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临走前还不忘调侃一句：「没事的时候你可以试着在家泡茶喝，有 『清宿便，润肠道』的好处哦！」。
「行啦，快走吧师姐！」
以后，或许不会再有和师姐一起查案的机会了吧……看着朱玉婷坐上出租车离开的背影，叶子枫的心里不由得有些遗憾。
「叶队！」刘鸿宇的喊声从身后传来，将叶子枫拉回了现实，「原来您在这儿啊，找您老半天了，哎，您师姐呢？」
「她回去做属于自己的事情了，」叶子枫瞬间恢复了「严肃队长」的样子，同时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又出什么案子了吗？」
「离这儿五个路口，抛尸案，叶姐已经在去的路上了。」
「走吧。」
「先别急，叶队，这回您吃早饭了吗？」
「这都几点了还不吃早饭？！问这个干嘛？」
「那就好，我就是想到那六块五毛钱的煎饺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煎饺！赶紧开车去！」
「不是我吃，是您吃，您不会忘了前几天……」
「开车看着点行不行！没看见前面有小孩和老人过马路吗？！」
21.
夜晚，暴雨倾盆，阴沉的夜空中时不时划过耀眼的闪电。
他站在玻璃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雨水席卷着这座城市。
看了一会儿，他转过身，冷眼看着左侧的墙壁上，用钉子定在上面的照片、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新闻和写满了文字的便利贴纸。
上面是他刚刚想出的新计划，以及这个计划中，最关键的人和新闻。
看起来，我赢了，你输了啊，你也没有他说的那么神啊。
他的嘴角处，露出了一丝胜利的笑容。
但你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吗？我说过，我会一点点毁了你，让你比他还痛苦一万倍！
罗佳敏的死，只是一个开始，游戏还没结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