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迎新晚会到来的那一天，我们班发起了一个群投票——关于国庆节团建的参加意愿。
「国庆节的班级团建？」何小亮皱着眉，「不是吧，真的会有人国庆节不回家？」
「万恶的本地人！」郑寻趴在桌子上，闻言扬了扬拳头，声音却有点没精打采的，「我看了下，回家的机票太贵了，高铁票我估计也抢不到，不回去算了。」
「回家有什么好的？」谢濯然摘下耳机，「当然，团建也没什么意思，班上就三个女生，还不一定去，一群大老爷们玩个屁。」
「知道知道，谢少爷看不上这些，肯定是出去潇洒嘛，」郑寻向他丢了一团纸，「这次又去哪个酒吧包夜啊？」
谢濯然哼笑一声，侧身躲过，也不生气，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样子，得意地说：「最近刚认识了一个开迈巴赫的漂亮姐姐，很辣。」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自从在乔知意身上受挫后，谢濯然的取向就从可爱甜妹逐渐转为热辣姐姐。
而随着他不断地认识姐姐，他的气质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具体表现为脾气越来越好，穿着也在改变，据郑寻所说，谢濯然现在已经开始走……清纯男大学生风格了。
虽然这些都与我无关，但他变得好相处，我也不想和舍友闹得势同水火，于是现在和他关系缓和了，有时还能说上几句话。
「我靠，富婆姐姐啊，」何小亮惊呼一声，「给我也介绍介绍。」
「何小亮，不是我说，」郑寻语重心长，「富婆姐姐喜欢的都是小鲜肉，你没看上次那个优秀毕业生学姐还找唐哥要微信？人可是创业成功的女霸总啊。」
我对他们的调侃充耳不闻，只是问道：「你们都不去？」
「啊？」谢濯然一愣，「你要去啊？」他有些怀疑，片刻后又了然道，「这团建是一班二班联合的吧？乔知意也要跟着去？」
我的动作一顿。
两分钟前，乔知意给我发消息。
乔知意：唐同学，我们班搞了个团建诶，我已经报名了～
乔知意：诶，为什么这个团建名单上还有你们班的人的名字啊？
我哪知道，我原本也没有了解这个团建的打算。
但——
乔知意：噢噢，这是一班二班一起的。
面不改色地填完群投票里的「有空」选项，我给乔知意回消息：嗯。
我家在京城那边，国庆没有回去的打算，待在哪里都是一样，所以也可以去参加这个团建。
团建的地点已经确定好了，就是离桐城不远的仙霞山。仙霞山地理位置偏僻，因此名气不大，但是它独特的地方就在于山上开着一大片火红的枫叶林，远远望去仿佛笼罩在一片云蒸霞蔚中，绮丽动人。
由于山顶的设施还没建好，仙霞山平时比较热闹的其实只有山脚的丹枫公园。这次听说是我们班的哪个同学家长投资了山顶新开的一家别墅庄园，才破例邀请两个班的同学一起去赏枫。
乔知意并不算一个很爱热闹的人。虽然她看起来很开朗，但平常做得更多的不是社交，而是学习，或者就只是跟在我身边。
她好像没交什么朋友，我也从没听过她参加什么班上的活动，外出也只是和我一起。我是已经习惯了，可这样的状态放在她身上，我却总有种微妙的感觉。
我希望乔知意更鲜活一点。
不是爱笑爱闹的鲜活，是拥有自己的生活、爱好、欲望的鲜活。我不希望当我问起她以后想做什么，她都只说要帮助我过得幸福。
她的人生，不该就此绑定在我一个人身上。
我问乔知意：你喜欢枫叶？
乔知意回答：啊？还行呀。
我又问：那怎么忽然想去仙霞山了。
说实话，她会主动去参加团建，令我有些意外。
乔知意答非所问：我以为你回家啊，就出去走走……不过如果唐同学不回家的话，你想去哪儿？我不去团建了，陪你去玩，保护你的安全！
我沉默两秒，才回复她：不用了，我也去团建。
乔知意：噢噢，那我可以带你去仙霞山山腰的祈安寺，我在网上看到有人说那里的素斋很好吃，尤其是那道豆腐丸子，卖相真的特别好看(o゜▽゜)o☆
我：好。
她又给我发来几张照片，拍的应该就是所谓的素斋，卖相不错，摆盘不错，景致不错，摄影水平也很不错，清淡的菜肴也看上去让人很有食欲。
但，祈安寺？
桐城附近群山环绕，有名的寺庙很多，这座寺庙我却没有什么印象，也没听班上同学提起这次仙霞山之行可以去到这个祈安寺，可见它应该没什么名气，也不知道乔知意的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
她总有各种方法挖掘深藏在城市角落的食物，就好像在寻觅美食这方面有种得天独厚的天赋。
我觉得好笑，忍不住戳了戳她头像那只可爱的猫猫，结果不小心触发了那个拍一拍。
——我拍了拍「乔知意」，被一拳放倒。
我：……
我：？
乔知意：？？嗯？对不起唐同学！我没有想打你的意思！这个是之前有个人老喜欢拍我，我觉得好烦，又不能拉黑他，所以就设置成这样了。
我眉头微微皱了皱：嗯。
还想问她是谁，需不需要帮忙去说一说，她就又发来了消息。
乔知意：不过我上次已经告诉他，下次再拍我，我就线下对他重拳出击了。
我：……
乔知意：之后他没找过我，但是我也忘记换过来了。
我沉默：嗯。
乔知意：现在我已经换掉啦，以后唐同学可以随时拍拍我~
我为什么要像别人一样天天拍你，我又没有恶趣味。
心里这么想着，我却再一次点了点那只猫猫。
——我拍了拍「乔知意」，收获一份豆腐丸子。
乔知意：我请唐同学吃素斋！吃很多份豆腐丸子！你拍我几次我就请几份！
我忍不住想笑，担心笑意从眼里溢出，被对床的郑寻发现，于是捂了捂眼睛，侧过头，很轻地笑了两声。
和她再聊了两句，我就被提醒，该去迎新晚会候场了。
乔知意和我说路薇薇已经找好了化妆师和发型师，在礼堂旁边一个学生会借来的教室等着我。
路薇薇现在不怎么和我说话，反而对乔知意更随和一点。她有什么事都是让乔知意告诉我，就连找路淮借的演出服，都是让乔知意转交的。有关演出的服装道具，路淮早在邀请我参加之前就说好全由学生会这边解决，因此我对路薇薇一手安排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她对我的态度我并不在意，但我能察觉她对乔知意没有恶意，既然乔知意愿意和她做朋友，我也不会多说。
我让乔知意不要在楼下等我，她说「好」，却几乎和我同步来到教室门口。
「怎么出这么多汗。」我第一反应是拆了一包纸巾递给她。
她额上有亮晶晶的汗珠，手里还拎着两杯绿豆沙冰，接过纸巾后对我笑了笑：「你跟我说的时候我都快到你楼下啦，旁边正好是乐天冰室，我就去排队买了，怕化，所以跑过来的。」
我垂眼看她，沉默半晌，忍不住说：「呆。」
乔知意：「啊？」
我：「不让你等的意思是不想让你多晒太阳，不是让你明明到了楼下还特意跑开。」
乔知意扬了扬手上的遮阳伞，认真地说：「我没晒太阳。」
我还想说什么，但凝视了她片刻，最后却只是很轻地叹了口气：「下次要是已经来找我了，要跟我说。」
「嗯嗯，」乔知意笑眯眯地点头，递给我一杯绿豆沙冰，「唐同学，我记得这家你最喜欢，甜味不算太重，口感还很细腻。」
我们说话的时候，教室门突兀地打开了，看上去像是化妆化了一半的路薇薇表情复杂地看着我们：「外面不热吗？非得站在门口说话？」
「薇薇，」乔知意很自然地喊她的名字，「你说不喝冰沙，所以没给你带哦。」
「你真跑去给他买了啊？」路薇薇用一种诧异又挑剔的目光看了我一眼，「行了行了，赶紧进来吧，要给唐遇秋弄弄头发，得要一段时间。」
我有过上台演出的经历，因此对接下来的流程不算陌生，去洗手间换完那套很热的衣服后，就任凭路薇薇请来的造型师对我的脸涂涂画画。
造型师有两个，一个在给路薇薇化妆，另一个是个年纪不大的女生，看起来很沉稳，不怎么说话，只在给我打底的时候夸了我两句：「你的皮肤很好，基本都不需要搽什么东西。」
乔知意就坐在我旁边，闻言好像觉得很有道理，又怕打扰人的样子，没有说话，只是跟着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看起来乖乖的，像个小豆丁。
我本来还没什么反应，现在却想笑，硬生生憋住了：「谢谢。」
演出是晚上七点开始，我和路薇薇却都没打算吃晚饭。一是怕气味太重，二是担心吃饱了会临时出现腹泻或者恶心等特殊状况，三是怕影响妆容。
乔知意是学生会的人，没过多久就被叫去布置礼堂和安排今晚的晚会了，离开前我刚要叮嘱她记得吃晚饭，她就往我手心里塞了几颗巧克力：「唐同学，这个不脏妆容还顶饱，你要是饿了，可以先吃这些，不够的话再给我发消息，我去给你买吃的。」
我伸手，表情平淡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晚上吃好一点，待会儿会累。」
一旁的路薇薇面无表情，转了个方向，不再看我们。
我们的节目在第四个，我们进入礼堂在后台候场的时候，路薇薇忽然对我说：「你是唯一一个我哥接触了之后说不错的男生。」
我有些诧异，却并不在意：「所以？」
「没什么所以，」她明艳到咄咄逼人的眉眼透着一种难以诉说的郁气，「我也不是很想谈恋爱，只是很讨厌我哥这么管着我，听他们说这一届最帅的几个新生里就有你，所以就想和你接触接触。」
我心不在焉，想着刚刚往台下看，好像瞥见了乔知意的身影，于是答得也随意：「嗯。」
「结果我哥一知道这事后就先下手跑去找你了，我气得不行，又想和他作对，逼得他把节目改成双人的，」路薇薇哼了一声，「接触下来发现你根本不是我的菜，唯一值得认可的就是你的眼光，女朋友确实可爱。」
我看了她一眼：「我没有和乔知意谈恋爱。」
「哦，」路薇薇瞬间又变得面无表情，「那就随你吧。」
我：「……」
我转了个话题：「所以你说这么多的意思是？」
「跟你道个歉，」路薇薇说得也爽快，「不管怎么样，私自改了你的节目是我不对，我哥也神经兮兮的，你以后就不要管他。」
我很平静地看着她：「没关系，我没在意。」
她好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扬眉对我笑了笑：「也对，你也只在意乔知意。」
我听到幕前主持人念到了我的名字，于是背着吉他站起了身，没再多说：「走吧。」
站在台上表演不是第一次，炽亮的聚光灯顶在头上，在响彻全场的掌声中，我面不改色地拨出了第一个音符。
三分钟过得很快，我们没有出现任何差错，完美地结束了整场表演。结束时我弯腰谢幕，一眼就望见了站在前排过道的乔知意。
她好像是接替了摄影的工作，脖子上挂着一台看上去很重的单反，眼眸亮晶晶的，白瓷般的脸颊染了两抹绯色，大概是热的，在望着我发呆。
被我看见后她愣了愣，回过神，然后很开心地对着我笑，比了个「很棒」的手势。
我顿了顿，然后也弯起了唇。
隔着不算远的距离，我无声地喊她的名字。
——「乔知意。」
在满场的尖叫和欢呼声里，她当然什么都没听到，却好像看懂了我的口型，有些呆地立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一般，眨了眨眼，也用口型喊我：「唐同学。」
她问：「饿不饿？」
我没有说话，只是在下台后短暂落幕的黑暗中走到她身边，准确无误地接住了她握在手里的单反：「乔知意。」
「……唐同学？」
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知道那双清澈的眼睛在看着我，声音也低低的。
「现在你可以走吗？」我问她。
「可以呀，怎么了？」她说，「其实开场前就可以走了，但是我找隔壁视觉中心的同学借了相机，想拍一下唐同学……」
「带你去吃东西，」礼堂里燥热的空气在一片黑暗中有些浑浊，主持人介绍下一个节目的空当，我轻声说，「走吧。」
「诶，」她睁大了眼睛，「唐同学不继续看了吗？」
「嗯。」
乔知意把相机还给了一个女生，我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那个女生一边看我又一边听乔知意说话，满脸压抑着激动的样子，最后还捂着嘴对我们笑。
我低头看她：「……你和她说了什么？」
「我就让她把存储卡的照片传给我呀，」她小声说，「还跟她说我先走了。」
我带着她往外面走：「嗯，为什么拍我。」
「唐同学好看啊，」乔知意理所当然地说，「而且，本来的剧情里，唐同学你今晚要被路淮压在排练室里然后错过晚会的，现在又摆脱了一个重要时间点，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时刻。」
我：「……」
乔知意又激动起来：「我发现我拍照水平不错诶，今晚，我拍的聚光灯下的唐同学在闪闪发光！」
我：「……嗯。」
步入礼堂外的那一瞬间，我听到乔知意声音很轻的一句话，仿佛要被晚风吹散：「我希望唐同学以后一直闪闪发光。」
*
我和路薇薇的节目拿了一等奖，还有一个「最高人气奖」，也不知道怎么评的。全部节目表演完的时候我和乔知意在外面吃烤肉，乔知意还在盯着煎得嗞嗞冒油的龙利鱼看，我正想告诉她可以吃了，路薇薇就发消息问我在哪儿。
我这才想起来貌似还有个领奖环节。
「你一个人上台领奖就行，」我给她回消息，「我和乔知意在外面吃饭。」
路薇薇给我发了三个句号，显然是十分无语。
「抱歉，」我诚实地说，「我忘了这件事，下次再给你赔礼。」
「算了吧，」路薇薇回得很快，「本来我看她也确实饿了，刚刚还叫我哥带了盒甜品过来给她。」
我沉默半晌，让路薇薇自己吃，转头就也给乔知意买了份甜品。
乔知意有点呆地问我怎么又给她买吃的，我淡淡地回答：「经人提醒。」
「噢，」她也不多问，只是咬了口芒果千层，然后跟我说，「唐同学，团建的人好多啊。」
我愣了愣，看了眼班群里的消息，就发现肖聿安发的名单上，确实比投票的时候多了不少人——加起来都有快二十个人了。
「有肖聿安和赵廷……」乔知意盯着这个名单，然后忽然抬起头，没有注意到鼻尖上蹭了芒果千层的一点奶油，一脸坚定，「但是没关系，就算是两个人，也绝对不可能突破我的保护来伤害唐同学的！」
我没注意她说什么，心不在焉地说了句「嗯」，然后伸手，纸巾要碰到她脸颊时又停住，垂眼看着她有些疑惑的神情：「擦擦。」
「啊？」她眨了眨眼，茫然地接过我的纸巾，「我嘴上有脏东西吗？」
「鼻子，」我扬了扬下巴，「奶油。」顿了顿，我又问她，「去逛超市吗？」
「嗯？」乔知意正在擦鼻子，闻言看向我，「唐同学有什么想买的吗？」
「上山两天，不知道山上有没有商店，」我站起身，「就算有，这种旅游景点的商店货品不全还会溢价，先准备一点。」
「我都没想到……」她听我说着，眼睛越睁越大，双手忽地合在一起，交握成拳，恍然大悟的样子，「唐同学好聪明！」
这就叫聪明了？
我不置可否，却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嘴唇：「走吧。」
逛超市的时候乔知意执意要自己扶着那个手推车，我就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边哼歌一边和我分享过去的事情：「我小的时候就很羡慕那些可以坐在手推车里被推着跑的小孩子，觉得比公园的碰碰车好玩多了。」
她很少和我提自己的事情。
我稍微想了想那些场景，虽然本身没什么兴趣，但还是说道：「你自己也可以坐。」
「我没怎么逛过超市，」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而且奶奶也推不动我啊，我小时候可敦实了。」
是吗？
其实我几乎没有从她身上看到过阴霾，但不妨碍我在听出这句话隐藏的信息量时体会到某种类似于怜惜的情绪。过去我的人生几乎和冲动两个字毫无关系，从遇见乔知意起，这一切就好像改变了。
就好像现在。
我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问她：「那你现在想坐吗？」
她歪了歪头，应该是没理解我说的话，有些茫然：「啊？现在？」
「嗯，」我垂眼看着她，「抬手。」
她下意识地弯起了手肘，对我做了一个打招呼的手势：「是这样吗？」
下一秒，我轻轻松松地从她手臂下抱起她，制止了她下意识扑腾的腿：「失礼了……别乱动。」
乔知意果然就乖乖不动了，随后僵着身子，任由我把她放进了手推车。
她不算高，又瘦，抱着膝盖坐在手推车里的时候，看上去小巧玲珑，就像一个可爱的洋娃娃。尤其是她下一秒瞪圆了眼睛仰着头看我的时候，神态可爱得无以复加：「唐同学？」
「坐稳，」我侧开头，不想让已经加速了半拍的心脏再次受到影响，「先去果脯区。」
「这、这样……」她大概是完全没想到我会有这样的举动，声音都变调了，「会不会不太好啊？」
「没什么不好的，想坐就坐，」我面不改色，「如果违反超市规定，我来赔偿。」
她还想说话，迎面路过一个家长，手推车里坐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正好奇地睁着黑亮的眼睛看着她，甚至咯咯笑着挥了挥胖乎乎的小手，像是在打招呼。乔知意「唔」了一声，连忙伸手捂住脸，又缩了缩身子往后靠，头发软软地垂在我握在手柄上的五指上，有点痒。
她声音闷闷的，像是在控诉我：「唐同学，他们都才三岁。」
「那你就当自己也三岁吧，」我从货架上拿了一袋她最喜欢品牌的芒果干，「接好。」
乔知意好像被货架上的商品吸引了目光，放下遮住脸颊的手，拉了拉我的袖子：「黄桃干……」
「嗯，」我又拿了两袋黄桃干和草莓干，继续推着她往前，「麻薯吃什么味道的？」
「椰蓉，」乔知意答得很快，指了指第三排，「芝麻也可以，唐同学快看，你最喜欢的那个抹茶味！」
「好，」我拿了麻薯，又推着她往货架外走，「看一看头上的牌子，下一个去哪个区？」
她点了点头，好像高兴起来了，有些兴奋地指了指不远处的货架：「膨化食品！」
我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忍不住笑了笑：「番茄味乐事？」
「是呀，」她弯着眼，笑得有几分并不讨人厌的得意，「我还知道唐同学最喜欢青柠味。」
其实我不怎么吃零食，乔知意喜欢拉着我一起吃，久而久之，我那些细微的偏好就被她发现了。
我推着她买完了膨化食品，又去买果冻和饮料，我伸手去拿最顶上的大瓶椰汁，放进她怀里的时候，她很认真地看着我，黑亮的眼眸映着我一个人的影子：「唐同学。」
我愣了愣：「怎么了？」
「谢谢你，」乔知意撑着下巴，「我现在一点都不羡慕那些小朋友啦。」说完，她笑眯眯地补充道，「而且他们家长开的车都没有唐同学开得稳，这就是差距啊。」
「你是不是又想说我做什么都做得好，」我听出她下一句话的意思，「不准说。」
「为什么？」她立马睁圆了眼睛，仰头看我，黑发里露出的耳垂白皙可爱，「唐同学本来就做什么都厉害啊。」
我感觉耳朵有些发烧，只能低着声音转移话题：「开心吗？」
「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就是有点怕遇到同学，唐同学会丢人。」
「有什么丢人的，」我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不想让她再看我，淡淡地说，「下车了。」
和上去时不一样，她轻轻松松地跳下了车，强行要结账：「游乐园碰碰车都要收费二十呢，唐同学都推我走一路了，怎么连这个也要抢着和我付。」
我没再说话，只是在提着东西出超市时和她说：「以后可以告诉我。」
「告诉什么？」月色下，乔知意的脸颊白皙如瓷，表情也是轻松自在的，「想坐手推车的时候吗？」
「不止，」我没有否认，「有想做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我。」
「啊，」她有些惊讶的样子，片刻后把手背在身后，声音低低的，「为什么啊。」
「你在努力让我幸福，我应该付出相应的东西，」我表情平静，「这才公平。」
「其实穿书后我也有想回去，后来发现怎么尝试都没办法，就放弃了。」她沉默了好久，才和我说，「但是我现在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唐同学是我看过最好、最闪闪发光的人，能遇见唐同学，真的很开心。」
是吗？
我觉得乔知意想错了。一直以来，她就把我放在一个「被害者」的位置，她心目中的我柔弱、美好、脆弱，像是一尊精美的瓷器，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和她心目中所想的那种形象毫无关系。
她以她的视角美化我，无论我做什么，都可以找出千百种赞美的词汇，一切只为我虚无缥缈的情绪而努力，其实这对她而言，本就是一种不公平的事情。
但凡我是一个格外卑劣的人，我完全可以利用她、命令她、禁锢她，要求她满足我的一切欲求，无论生理还是心理。但幸好我不是，我也不需要这样被迫的「喜欢」。
我做事从来都有一套自己的行为逻辑，目的明确。即便这套原则已经在她身上被打破过无数次，也不妨碍我找到答案——
「乔知意，」我喊她的名字，很认真地对她说，「你也是我遇见的，很美好、很闪闪发光的人。」
她是因为那本所谓的「书」靠近我，又是因为「剧情」对我爱护有加，还因为粉色沙漏，不得不把人生与我绑上关系。
可我比较贪心，我希望去除任何外界的附加，让她愿意陪在我身边的条件再多一个。
你要纯粹地喜欢我这个人，不是因为我是主角，也不是因为你的生命和我挂钩，只是因为我是唐遇秋。我不会逼你，也不会强迫你，讨人欢心我不算懂，可我也会努力。在你喜欢我之前，我不会表现出任何心意，来影响你的判断，因为这对你不公平。
早在我发现喜欢你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了。
「唐同学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回答的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我知道我只有一个答案——暂时不想告诉她的答案。
我心想，那是因为我图谋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