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桐城大学的军训持续了三个星期，正式上课前，百团纳新也开始了。
寝室里，郑寻在抓着头发纠结：「狼人杀社和桌游社都很好玩的样子，但是听说动漫社妹子很多……」
何小亮：「去现场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对加社团没有兴趣，但何小亮和郑寻都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们邀请我出门，我想了想，就无所谓地答应了。
出门前还问了乔知意一句：「你加社团没？」
乔知意罕见地没有秒回，我没多在意，毕竟是周末，女生出去玩也很正常。
纳新现场很热闹，还有集印章的小活动，郑寻和何小亮各拿了一份百团图鉴就去闲逛了，我跟在他们后面，打算也拿一份看看。
但轮到我时，负责发图鉴的女生一抬头，表情一愣，眼睛就定在了我身上。
我被她直勾勾的视线看得莫名其妙，侧了侧脸，她却突兀地脸红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同学你等一下，我去找我们部长。」
部长？找什么部长？为什么要找部长？
我更莫名其妙了，还想说话，她就站了起来，快步朝某个方向跑去。
过了三分钟左右，那个女生带着四五个人一起走了过来，却全都停留在离我还有十米的地方，除了一个亚麻色头发的男生。
男生高鼻薄唇，双眼皮配合着浅色瞳仁，白皙俊秀的脸颊上还噙着浅浅的笑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看上去温润如玉。
「你好，」他笑盈盈地看着我，声音柔和清润，「请问你是唐遇秋同学吗？」
我点头：「你是？」
他伸出手：「你好，我是校学生会宣传部的部长路淮。」
路淮？
这个名字伴随着某些记忆突兀地跳进我的脑海，我顿了几秒，也面不改色地伸出手和他握住：「你好。」
「我比你大两届，应该喊你学弟，」路淮温柔的目光看向我，「唐学弟，你在这一届新生中名气很大，我们学生会的成员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手机振动了一下。
我并不想和他套近乎，只想快点离开，看一看乔知意给我回了什么，但碍于礼貌，只能站在原地，听他以一种不带恶意的语气调侃道：「这几天我也经常看到表白墙上出现唐学弟的身影。」
所以呢？
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单刀直入地问他：「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路淮卡了一下，随后应该是看出了我不想与他攀谈，沉默半晌后也直接了起来：「是这样的，我们看到了你在抖音上的吉他弹奏，就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在今年的全校新生欢迎晚会上表演，指导老师也托我问问你有没有做主持人的意愿……以及我们的桐大之声公众号近期在准备两期人物主题推文，一期是优秀新生访谈，还有一期就是影像志，唐学弟外形出众，又是以高考状元的身份进入桐大，很适合出镜。」
他说了四件事，一件比一件麻烦。
我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装作思考了一会儿的样子，才吐出三个字：「没兴趣。」
我猜想这位宣传部长一向凭借自己俊秀的外形和优雅的谈吐无往不利，也一定想不到我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就拒绝了他。
他脸上出现了愕然的表情，和我对峙了几秒，才仿佛败下阵来：「好吧，但唐学弟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起码也让我尝试一下勾起你的兴趣。」
他接着又说：「参加这些活动，是可以加志愿时长和综测的，唐学弟刚入学可能不知道，学生工作对于你的履历、保研、奖学金这些东西都是很有帮助的。」
我心不在焉地挪开视线，刚想说知道了我也不感兴趣，目光却一顿，在不远处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乔知意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正被簇拥在那一群学生会的干事中央，他们一边指着我一边推搡她，而她有些面露难色的样子，连连摆手。
我皱眉喊她：「乔知意。」
她顿住了，而她身后那群人显然更兴奋了，有一个女生还用音量不小的嗓门嗔怪她：「他这不是认识你吗，那你刚刚还说你们不熟。」
我：「？」
不熟？
我缓慢地揣摩了一下这两个字，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你过来。」
乔知意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张了嘴，讷讷半晌，还是在一群人各异的目光中挪了过来，抬着水汪汪的眼睛，讨好般地笑了笑：「唐同学好，部长好。」
路淮有些惊讶：「你是……刚加入宣传部的乔学妹？」他看了看我，恍然一笑，「忘记了，你们都是电气学院的，应该互相认识。」
我「嗯」了声：「认识。」说完，我望向她，反问了一遍，「乔知意，我们不熟？」
乔知意：「……」她的手背在身后，像是犯错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闷不吭声。
路淮的表情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轻声咳嗽了两下，委婉地说：「乔学妹，我和唐学弟还在商量事情，你……」
他的态度有些奇怪。
我感觉到这一点，微微皱了皱眉：「没什么好商量的。」
路淮好像还不想放弃：「我可以和你介绍一下基本情况，唐学弟，参加这些活动对你没有坏处的。」
乔知意顿时急了，抬起头，一脸想插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表情。
我瞟她一眼，改了主意：「换个人。」
路淮愣住了：「什么？」
「换个人跟我介绍，」我对着乔知意扬了扬下巴，「就她吧。」
「乔学妹毕竟刚刚加入我们部门，对这些都不熟悉……」路淮脸上的笑容很明显淡了一些，「我可以给你换个大二的干事，为什么非要是乔学妹呢？」
「因为我和她不熟，」我似笑非笑，「都是同学，应该沟通一下感情。」
路淮：「……」
他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也许是见我态度很冷淡，还是无奈答应了。简略地和我又说了两句闲话，路淮就好像有其他事要忙，带着一群干事匆匆离开了。
我转身离开，乔知意也跟在了我身后，小心翼翼地喊我：「唐同学。」
我侧头看了她一眼：「嗯。」
她就像是得到了什么许可一样，小跑两步到我身边，看上去很想说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为什么加入学生会？」我问她，「兴趣吗，还是因为路淮？」
她摇头：「我不知道路淮是宣传部部长，加学生会就是比较功利的理由，路部长刚刚也说了，综测，奖学金，保研……」
我有些意外，也许是之前并不认为她会在意这些，但想想又觉得正常，毕竟以我个人的眼光去揣测乔知意，太狭隘了。
「我不太聪明，所以想跟上唐同学的话，除了绩点，还要在别的地方多下工夫……」她很自然地和我解释，「这样也是为了自己以后过得更好嘛。」
我愣住，停下脚步：「跟上我？」
「对啊，虽然还没考试，但小说里唐同学的绩点一直都是年级第一，本来还有机会去更好的学府深造，有大好的未来，」乔知意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人不愉快的事情，气鼓鼓地小声说，「如果不是被那几个人渣囚禁了的话。」
我觉得好笑：「那你也不能一直保护我，我们总要去不同的地方的。」
「所以我会努力和唐同学去同一个学校，然后呢，以后去同一个城市工作，说不定以后还要住你在的小区……」乔知意掰着手指算，「嗯，不过唐同学这么厉害，住的小区房价一定很高，我还要努力赚钱。」
我垂眼看她：「乔知意，你这样很像跟踪狂。」
乔知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捏手指：「是有点，所以如果唐同学以后不想看见我的话，我会藏起来不让你发现的。」
「嗯，那你自己呢，」我问她，「一直跟着我，你没有想做的事吗？」
「我？」乔知意抬起头，恰好对上我的视线，「我就想先要唐同学幸福，这样我能活久一点，然后再做……」
她没说完，声音在我的注视中越变越小。
我不说话，她也有些发愣的样子。半晌，乔知意才摸着一片绯红的耳朵，低下头闷闷地说：「唐同学，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
我遮不住眼里的笑意：「为什么？」
「因为，」她苦恼地斟酌了一下措辞，很诚实地小声说，「你太好看了，我有点不好意思。」
我从小到大因为外貌被夸过很多次，按道理来说，早就麻木了，应该像往日那样不以为然。但在她说话的那一刻，我的心跳陡然加快了一拍，血液流动加速，虽然不能看见，但根据温度判断，我的耳朵应该也红了。
这不合理。
我试图冷静下来，于是旧事重提：「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乔知意茫然：「啊？」
「你刚刚说，我们不熟。」我面无表情地提醒她。
「那是因为，她们硬要我拉着你参加新生晚会，」乔知意辩解道，「她们说我们都是一个学院的，这样好说话一些。我是知道唐同学不想搅和到这种麻烦里，所以才随便找了个理由……而且路淮还是宣传部部长，我不想让他有伤害你的可乘之机。」
我：「……」
我：「你不是想加综测吗？」
见乔知意很懵懂的样子，我对她说：「虽然我没参加过这种学生社团，但是我知道学生工作的经历很重要。成功邀请我，甚至采访我，做这期专访的文案编辑，这些东西都是实打实的成绩，是可以纳入你以后争取一些东西的简历里的。」
「可是唐同学不愿意啊，」乔知意的语气理所当然，「我肯定不能让你做你不愿意的事。」
「路淮和我说的时候，我确实不愿意，」我看着她，「但是你和我说，我愿意。」
乔知意睁着黑亮的眼睛看着我，有点呆的样子：「那我不就利用唐同学的信任和情谊来达成我的私欲了吗？」
「嗯，」我语气淡淡，重复了一遍，「我愿意被你利用。」
*
我答应了路淮关于表演节目、专访和影像志模特的三个邀约，但要求都只有一个：学生会和我接洽的干事得是乔知意。
但路淮的态度很奇怪。
虽然他有意遮掩，但我能看出来，他在阻隔我和乔知意的联系，并且有在努力拉近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要不是我在明确得知路淮交过前女友，且相信凡事都有逻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像乔知意说的那样，对我有一些别的想法。
但乔知意并不这样想，她同样看出了路淮有意无意的举动中暗藏的意图，这无疑触犯到了她的底线。她成天像一只炸毛的猫咪一样警觉，坚决不让路淮有和我单独相处的机会。
我每次看她和路淮斗智斗勇都觉得很好笑，于是也没有劝她不用这么草木皆兵。
新生欢迎晚会的排练时间非常短，路淮跟我说的是吉他弹唱。但就在我把自选曲目上报后，乔知意告诉我最终报上的节目是钢琴吉他合奏。
钢琴？
虽然路淮没有提前和我说，但我不是没和人合奏过，单单一个节目，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如果我没想错的话，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次排练就可以看出来了。
乔知意却很着急，我和她一起吃完午饭，她就忧心忡忡地说：「小说里有说，路淮会弹钢琴，你有一次在排练室，就是被他……」
我：「……」
我问她：「这本书有什么具体的时间节点？内容你可以记得多少，告诉我。」
乔知意算了算，报出一大堆信息：「没什么时间节点，基本上都是你被那四个人 XX，我也没细看，就记得就是校运会你和赵廷在器材室，然后校歌赛的排练室，你和路淮，再然后就是宿舍，你和谢濯然，还有图书馆里，你和肖聿安，噢噢，还有教室，是你和赵廷和肖聿安……」
我：「……」
懂了，就是不断被 XX。
尽管从来不相信这本书的内容，但不妨碍我这一刻由衷地反胃。
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去排练。」
刚开学，课业没有很重，乔知意好像早有此意，得到我的这句话之后就欢天喜地地抱着书包跟我一起去了排练室，顺便还准备了一大堆零食饮料。
排练的地方是学生会借来的，学生活动中心的排练教室。
我和乔知意到的时候，路淮正在排练室里，旁边还站着一个轮廓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女孩，能很明显地让人看出他们的亲缘关系。女孩身高腿长，穿着露背小短裙，头发烫成栗色大波浪，五官明艳逼人，化着很精致的妆，看上去骄矜大方。
她盯着我看，过了一会儿才伸出手：「你好，钢琴弹奏，路薇薇。」
路淮的表情显然有些尴尬，看了眼我身后的乔知意，又看了眼我，只说：「乔学妹怎么也来了？」
我和路薇薇握了握手，想放下的时候却感觉她点了点我的掌心，顿时皱眉，有点冷淡地抽出手：「唐遇秋。」
路薇薇这才像注意到乔知意一样，以一种打量的目光看了看乔知意，而我转过身，把乔知意的背包接了过来放在一边的椅子上，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我让她陪我来的。」
乔知意什么都没感觉到，只是睁着乌黑的圆眸看着我，很小声地说：「小说里没说路淮还有个叫路薇薇的亲戚啊。」
我笑了一下，也很小声地对她说：「小说里也没说路淮是宣传部部长啊。」
「冒昧问一下，这个女生和你是什么关系？」路薇薇看见我们窃窃私语，语气有了些变化，「据我了解，唐遇秋你没有女朋友吧？」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了解的。
我瞥了眼路淮，没什么情绪地反问她：「我们第一次见面，路同学这么打探别人的私生活有点不太合适吧？」
乔知意明显也想开口，但我看她一眼，指了指身后的椅子，她意会了我的意思，就乖乖地坐下不说话了。
路薇薇显然有点不高兴了，路淮的表情也变得不太好看。
「可以开始排练了吗？」我同样有些不耐烦，于是对他们的表情置之不理，把吉他拿出来。
这群人在我看来就是没事找事，也不有话直说，就玩一些弯弯绕绕的花样。
路薇薇挽了挽耳边的碎发：「你一直这么性急的吗？」
我试了试弦音，抬眼看她：「我不闲。」
「这不是才刚开学吗，」路薇薇不依不饶，「能有什么事？还是你同时参加了别的活动？」
出于教养，我不好直接对一个女生说「关你什么事」，只能又看向路淮，语气冷淡：「路部长，一开始说的只是独奏，现在忽然又变成合奏，既然节目都变了，我是有理由直接退出的吧？」
「你……」路薇薇明显没从其他人那里受过那种气，一下就脾气上来了，要指着我说什么。
「薇薇，」路淮连忙拉住了路薇薇，对我露出一个带了歉意的微笑，「这也是因为节目太多了，临时做的合并调动。」说完，又轻声安慰路薇薇，「节目重要，先彩排。」
路薇薇重重地哼了一声，也坐到了钢琴边。
合奏和独奏是不一样的，但路薇薇显然钢琴功底深厚，我们的合奏整体听下来，效果还算不错，只有几个地方有小瑕疵。
路薇薇虽然脾气看起来不怎么样，但工作态度还算认真，我们接连弹奏了几遍，中途她也没说别的，只在去上洗手间的时候，用一种挑剔的目光又环顾了我一圈。
我权当没感觉到这种目光，只是走到安静写作业的乔知意身边，但还没说话，她就自然地打开背包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好瓶盖后递给我。
我：「……」
别的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拧瓶盖？是因为觉得我身娇体弱到喝水都需要人帮吗？
一边路淮的眼神已经复杂了起来，乔知意还一副完全没有问题的样子，我只好若无其事地接过水，润了润唇，提醒正在打开装零食的塑料袋的乔知意：「排练室里不能吃东西。」
「我知道啊，」她说，「我不吃。」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那你……」
「给你吃呀。」乔知意露出一个很可爱的微笑，「唐同学练习那么久，饿了吧，该吃点东西的。」
我扬了扬眉：「我在排练室里也不能吃东西。」
「谁说的，」乔知意反应很大地直起身子，「你都付出那么多劳动了，吃点东西怎么啦？再说这些东西也没气味的，如果撒了什么残渣，我到时候扫完地再拖一遍就好了，外面那么热，凭什么不让你在这里吃东西？」
笑意忍不住溢上眉眼，我只好偏了偏头掩饰：「你都不吃，为什么我能吃？」
乔知意露出有点困惑的表情，理所当然地说：「我和唐同学能一样吗。」
我没说话，只是指尖动了动，忽然很想摸一摸她的头发。
路淮一直看着我们，欲言又止，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在沉默中找到了插话的契机，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排练室可以吃东西，请自便。」
我们说话的期间，路薇薇回来了。
乔知意恰好拆开了一包仙贝递给我，我看出来她其实饿了，于是对她说：「你先吃。」想了想，又问道，「待会儿去吃夜宵吗？门口的桐大烧烤。」
「好！」乔知意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美滋滋地说，「还想喝冰绿豆沙。」
我答应得很自然：「嗯。」
路薇薇一顿，有些不可思议地问我：「你们就吃那种路边摊？」
我没有说话，乔知意却向她倾情安利：「很好吃的，是我在这附近吃过最好吃的烧烤，尤其是烤香菇，超级香……」
路薇薇：「……」
她看着我的目光顿时又变得古怪了起来。
我并不在意，在排练结束后收拾好吉他就往外走。临走之前，路淮看着我欲言又止，可我没心思跟他谈心，只是带着乔知意出门吃烧烤了。
桐大烧烤是学校门口一家小店面，味道确实很好，价格也便宜，就是环境称不上干净。我穿的是白衣服，乔知意一到地方就把我从桌子边隔开，认认真真地挽起袖子，纸巾蘸水，开始擦沿，边擦边问我：「唐同学，你说路部长是什么意思呀？」
她白皙的手臂在油兮兮的桌面上有些碍眼，我眉头微皱，没怎么思考就握住她的手腕往旁边挪：「坐好。」
「啊？」乔知意的眼睛望着我。
「你坐好，我来擦，」我淡淡地说，「路淮是什么意思，回去问问就知道了。」
「问谁呀……」乔知意反应过来，又要去擦桌沿，「唐同学你穿的是白衣服，别弄脏了。」
我拦住她的手：「乔知意。」
「我在，」她顿时像个答到的士兵一样坐直了，「怎么啦？」
她紧张兮兮的样子很可爱，我看了几秒才错过眼，说出的话都是胡诌的，没什么逻辑：「这件衣服我早就想扔了，脏就脏吧。」
乔知意完全信了，不只信了，她还很疑惑地看着我：「啊？真的吗，虽然唐同学想扔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但其实你穿这件衣服真的也很帅。」
我：「……」
我想告诉她，单单为了提高我的幸福值，不用什么话都说，但我还没开口，就看见她悄悄地拿出粉色沙漏，看完之后眉眼都溢出了笑意，却还要努力遮掩，一副天上掉馅饼的模样。
算了。
今天那碗绿豆沙冰很好喝，所以我幸福也是很正常的。
吃饱喝足，我准备送乔知意回寝室。
乔知意对我要送她回去的这件事很不解，她很认真地对我说：「让我送你回去吧唐同学，这个学校很危险的，我一定要看着你上楼才行。」
说完她又意识到不对劲，马上改口：「不对，你寝室也很危险……」
沉默半晌，我还没说话，乔知意就开始泪眼汪汪了：「呜呜呜，为什么我不是个男生，我要是个男生，我就可以进男寝贴身保护唐同学了……」
我：「……」
我对她的脑洞不置可否，但还是告诉她，谢濯然这几天都没在寝室住，言下之意——我很安全。
谢濯然被乔知意暴打之后好像留下了心理阴影，不仅短暂地搬出了宿舍住，对我也没那么怨恨了。偶尔在路上碰到，他对我要么是视而不见，要么是对我露出颇带怜悯的隐晦目光，甚至还有一次，据郑寻说他在酒吧发疯，一边嚷嚷别打了，一边又说「唐遇秋你真是舍己为人，这种女人都敢收」，把我听得一阵无语。
乔知意听完之后很有成就感：「太好了！他不能纠缠你了！」
然后她又想了想，睁着黑亮的眼眸，很单纯地征询我的意见：「是不是我把每个人都揍一顿，他们就都会像谢濯然这样，不敢做些违法乱纪的事情了？」
她的语气明朗，就好像说的不是要去打人，而是要去春游。
我沉默半晌，很冷酷地拒绝了她：「不可以。」
*
学校官方很快就公布了新生晚会的节目单。
郑寻在桌子边发出了很夸张的惊叫：「路薇薇？！这不是隔壁新传的大美女吗？唐哥，她怎么成你搭档了？你艳福不浅啊！」
好多天没回来的谢濯然恰好在寝室里，许久不见，他看上去平和内敛了很多，闻言看向我，目光里带了一些讶异：「路薇薇你也搞得定？她哥护着她不是跟护得跟疯子一样吗？」
「她哥？」我想了想，「路淮？」
「我推断可能不是唐哥想搞定她，」何小亮嘴里都是零食，话也说得含糊不清，「唐哥不是对乔知意一往情深吗，你们可别瞎说。」
「对哦，」郑寻一拍脑袋，「差点被带偏了，唐哥你有对象呢，怎么还跟路薇薇合奏啊？」
我扬了扬眉，没有解释乔知意不是我的对象，只是淡淡地说：「学校安排而已，我一开始不认识她。」
「路淮又是谁？」何小亮问，「濯然你这表情一看就有瓜，说来听听。」
「路薇薇是我高中同学，人确实漂亮，我以前还追过她，不过没成功，」也许是看见我没有翻旧账的意思，谢濯然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回忆过去，「她哥叫路淮，比她大两岁，也是桐大的，看起来温温和和的，对自己妹妹有求必应，但是也看得很紧。」
「路淮？」郑寻想了想，「我想起来了，百团纳新我去学生会那里看过，他们宣传部部长就叫路淮吧！」
「大概是吧，路淮看起来就是个好学生，」谢濯然一副想起了不愉快往事的表情，「我印象中，路薇薇还挺成熟的，高中就爱化妆，平时看起来很叛逆，我还以为她谈过几段恋爱了，结果搞半天她被管得很严，别说早恋了，都没逃过课。她不仅每天行程要报备，花钱要记账，就连身边每出现一个男的，或者对哪个男生稍稍好一点，就要被路淮接近考察……」
何小亮吃瓜吃得神采奕奕，连连追问下文。
「路淮那逼就是个奇葩，他靠近妹妹的追求者，一般都用的是怀柔政策，」谢濯然抽了抽嘴角，「可能他性格使然吧，对谁都温温柔柔的，结果那些追路薇薇的男生，居然有一部分在之后跟他表白了……」
何小亮：「……」
郑寻：「……」
我：「……」
大家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各自表情中的尴尬。
「不过，路淮肯定是直男，」谢濯然又说，「他交了几个女朋友了，坊间传闻，那些女朋友和他分手，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实在太妹控了，她们受不了。」
……我总算知道他之前的诡异举动是什么意思了。
「唐遇秋，你牛逼，」谢濯然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我，像是佩服，又带了点怜悯，「身边的女生一个比一个可怕……」
我：「……」
已经在寝室停留了有一会儿，我看了看时间，懒得和他解释太多，背着吉他就往楼下走，去参加今天的排练。
乔知意在楼下等我。
她穿着一件白衬衫和黑色百褶裙，头发长长了一点，自然地垂在肩膀上，乌黑柔软。我下来的时候她正背对着我，似乎是在背单词，嘴里念念有词，根本没注意到一边进出宿舍的男生不自觉飘过来的目光。
我喊她的名字：「乔知意。」
「在，」乔知意顿时转过身，白皙的脸颊上浮现了很明亮的笑容，「唐同学，晚上好。」
「怎么又来等我了，」我垂眼看她，「不是让你直接去排练室吗？」
「路上有盏灯坏了，」乔知意很认真地说，「我怕你摔倒。」
「我才十九岁，」我顿了顿，「不是九十岁。」
「那万一有凶猛野兽出没呢，」乔知意想了想，「我上次还听舍友说，隔壁三舍出现了大老鼠！」
老鼠是凶猛野兽吗？
我：「……」
我说：「我不怕老鼠。」
「唐同学，校园里可是危机四伏的，」乔知意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别的理由了，只能有点可怜地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我，「万一有那种坏人尾随你怎么办？我不放心。」
我有点无奈，但还是看向别的地方：「走吧。」
她立马高兴起来，还想接过我的吉他包，被我冷漠地拒绝了。
我不禁再次怀疑起来，我在她心目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难道是那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随时随地都会被人绑架的娇贵大少爷吗？
「其实还有一个理由。」快走到的时候，乔知意忽然对我说。
我没反应过来：「什么？」
「就是来接你呀，」乔知意弯起眼，长长的眼睫就像是蝴蝶的翅膀，「我想早点见到唐同学。」
——怦。
我步伐倏而一顿。
「每次和唐同学待在一起都觉得很开心，」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当然，如果能看到唐同学开心，我就更开心了。」
夏季的天空黑得很晚，但到了七点半，太阳也彻底沉入了地平线。皎白的月光落在她细密的睫毛上，黑亮的眼眸里，也落满了她唇边的梨涡，亮晶晶的，漂亮得有点过分。
——怦。
人对漂亮的事物，总是会产生喜爱的情绪，因此忽然加快的心跳，也并说明不了什么。
我也看向她，在她清澈的眼眸中看到自己一贯面无表情的脸颊，半晌后才继续往前走去，淡淡地对她说：「下次直接说这个理由就好了。」
她愣了几秒，落在我后面几步，直到我回头，才如梦初醒般追了上来。
灯光下，乔知意好像不小心笑出了声，抿着唇，手背在身后，步子迈得轻快，很雀跃的模样。
我看她两眼，想问她为什么又高兴了，她就抬起眼，真情实意地夸赞我：「唐同学真好啊。」
她总有无数个论点来阐述我的「好」，我懒得反驳，只「嗯」了一声：「为什么。」
「愿意为了创造别人的情绪价值迁就别人，」她认真地说，「就是很难得的品质啊。」
创造别人的情绪价值？我怎么不知道我是这样的人。
我看向别的地方：「你想多了。」
「否认也没有办法抹杀事实，」她皱了皱鼻子，难得反驳我，「唐同学太谦虚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语气没有什么情绪，「别人的定义是什么。」
别人是谢濯然，是路淮，是陈语琪，是路薇薇……却不是乔知意。
我还想说什么，身后却响起了一声轻轻的咳嗽。
我和乔知意同时转过头，就看见一脸尴尬的路淮提着包站在后面，而表情无语的路薇薇戴着耳机，捧着一杯奶茶，有一搭没一搭地吸着杯底里的珍珠。
「好巧，」路淮温和一笑，打了个招呼，「刚好遇到你们了。」
「是啊，好巧，」路薇薇嚼着一颗珍珠，语气很冷淡，「看你们谈了一路恋爱了。」
路淮的表情瞬间僵硬：「…………」
「别那个眼神，」路薇薇翻了个白眼，「我可没跟踪你们，是你们自己太心无旁骛了。」说完，她扔了奶茶，指尖转着一把钥匙，去开排练室的门，不忘回头神色莫名地看我一眼，「诶，搞对象就搞对象，还跟外面说自己没有女朋友，你这人真有意思。」
「我和唐同学没有……」乔知意立马就想开口，声音却忽然又放小了一点，说悄悄话般问我，「唐同学，我怎么解释比较好？」
我垂眼看她，也很轻声地说：「随便。」
「我可不想当小三，」路薇薇没听到我们的对话，开了门，「谈就谈了，虽然唐遇秋谈恋爱这事大小也算个校园新闻，但我又不会到处乱说。」
「真的不是啊！」乔知意顿时急了，「唐同学感情生活很干净的，和任何人都没有那种关系！」
「那他和你是什么关系？」路薇薇眼带疑问，「别告诉我是哥哥妹妹啊，这套过时了。」
乔知意卡了下，迟疑两秒，果然「随便」解释了起来，睁着黑亮的眼睛说：「我在单方面追求唐同学。」说完还一本正经地补充道，「狂热追求者，俗称舔狗，你应该懂的噢？」
我：「…………」
路薇薇：「…………」
路淮：「…………」
她说完后就用充满求知欲的眼睛看向我，好像在无声地询问我可不可以这么说。
我沉默了几秒，还没来得及说话，路薇薇就已经撩起头发，径直坐在了钢琴椅上：「可以了，我不想听下去了，我们开始吧。」
而路淮也挑起了另一个话题：「乔学妹，可以过来一下吗，有工作上的事情和你谈谈。」
乔知意下意识看了看我，好像在征求我的同意。我有些无奈，却只能微微点头，帮她接过包，然后打开了吉他箱。
迎新晚会时间暂定在这周六，而下周就是连着的中秋国庆假期。
桐城大学的军训在八月就开始了，因此没有压缩太多时间，我和路薇薇的合奏曲目一直进行得很顺利，不出意外，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的私下排练。
休息时间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时就发现排练室里只有两个女生，路淮不知所踪。我刚想推门进去，就听见路薇薇突兀地问道：「你真在追唐遇秋？」
我的动作一顿。
乔知意应该在吃东西，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在认真听人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是啊。」
「追他干吗，」路薇薇的语气充满了不解，「你不会也是因为他长得帅吧？」
「嗯？」乔知意有点茫然，但还是赞同道，「唐同学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生。」
「男生只有长得好看也没用啊，」路薇薇不以为然，「除了脸，你还喜欢他哪里？」
乔知意想了想，认认真真地说：「唐同学哪里都好。」
「他几乎没有社交活动，」路薇薇沉默片刻，看上去很无语，「我听别人说他不是在自习室就是在图书馆，很没趣。」
「对啊，唐同学就是很勤奋努力，」乔知意煞有介事地歪曲了路薇薇的意思，又拿了一块麻薯，一边吃一边问，「不好吗？」
「我说的是他没什么爱好，」路薇薇抱胸看着乔知意，「你滤镜怎么这么重啊？男生除了学习不干别的，也不算很好吧。」
「那是他心无旁骛啊，」乔知意咬着麻薯，理所当然地说，「而且唐同学很低调的，平常发展一下爱好，不被发现很正常吧。」
路薇薇穷追不舍：「他对女生的态度很冷淡，也不太绅士，上次我们院有个女生去找他要微信，他直接说不方便。」
乔知意：「我知道啊，唐同学一直都很洁身自好的。」
路薇薇：「……他还要你帮忙拧瓶盖，我哥说的，别否认。」
「唐同学的手怎么能用来做拧瓶盖这种粗活，他是要做实验写报告的，」乔知意用不赞同的目光看向路薇薇，「而且我力气很大，我们是在按劳动配置分工。」
路薇薇：「……」
路薇薇：「你没救了。」
乔知意拆开一袋芒果干，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路薇薇在说什么，总之语气坚定，瓷白的脸蛋上表情带着期盼和憧憬：「还有救的，只要唐同学过得幸福，我就能得救。」
听到这话，我猛地呛了一下。
恐怕整个世界上，也只有我懂她在说什么。
原本不想偷听人说话，但听着听着好像忘记离开了，我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的尴尬处境，现在再进去恐怕不太好。
虽然我并不介意他人对我的评价，但不可否认，路薇薇当着乔知意的面说这些，还是让我有些微妙的不悦。
然而，更加不能否认的是，乔知意的回答，轻而易举抚平了这样的不悦。
从前我对「可爱」这个词没有概念，后来才觉得，像乔知意一样，能让我心情愉悦、心生喜爱、甚至很想摸一摸她头的存在，大概就是可爱。
「唐遇秋，」我正在走神，室内的路薇薇忽然扬了声音，「你还在外面吗？可以进来了。」
「嗯？」乔知意顿时直起背，茫然地望向门外，「唐同学你在外面吗？」
被猝不及防点了名，我一时有些错愕，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坦荡地推门而入。
「你还真在啊，」路薇薇扬了扬眉，「我还以为你听到我说的第一句话就会气得转身走掉呢。」
「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我听出端倪，语气淡淡，「路同学的爱好很独特。」
「我没有背后说人坏话的习惯啊，」路薇薇依旧是傲慢的模样，踩着小高跟用一种挑剔的目光看着我，「当人面说才是我的作风。」
「是吗。」我不置可否，没再看她，只是问咬着一块芒果干的乔知意，「好吃吗？」
「嗯嗯，」原本看上去有些呆的乔知意像是被这句话点醒了，猛地点头，「唐同学吃吗？」
我看了一眼芒果干的牌子，开始收拾吉他：「你吃吧。」
「今天就到这儿了？」路薇薇关上钢琴盖，也没有多说，「我哥说社团有事先回去了，你下次的统一彩排记得来。」
「嗯。」我看向乔知意，「走吧，去冰室吃椰子冰？」
乔知意眼睛顿时亮了，雀跃地要过来帮我背吉他，被我直接隔开后才收回手，抱着自己的小包，对我点了点头：「好呀好呀！」
「喂，唐遇秋，你对我刚刚说的话都没有什么想辩解的地方吗？」临走之前，乔知意去上洗手间，路薇薇有些不高兴地看着我，「就算你不喜欢我，多少也给点反应吧。」
「无所谓，」我冷淡地说，「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别人怎么觉得都不关我事。」
「噢，我和乔知意说这些也不关你事吗？」路薇薇挑衅般问。
我望着她，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所以她听了你说的吗？」
「你……」路薇薇一时失语，半晌才摸了摸肩膀，「我算是明白了，你俩就是在这玩情侣情趣呢，嘶，真是受不了。」
我：「……」
我刚想说话，乔知意就回来了。
卖椰子冰的店马上就要关门了，我懒得和路薇薇解释，简短告别后就和乔知意走出了学生活动中心。
乔知意好像并不在意自己和路薇薇的谈话被我听到了这回事，一路都在和我分享她最新淘到的麻薯品牌。我点头记下，见她终于停歇了，才问她：「为什么要那么解释？」
乔知意歪了歪头：「啊？」
「舔狗两个字，不是什么好词，」我垂眸看她，「下次不要随便用在自己身上。」
「但这是最有说服力的理由啊，」她总算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干净的眼眸像清泉，映着满天月色，专注地看着我，「唐同学，我单方面追求你这个说辞一听就最可信。」
我不解：「为什么？」
「我要是说唐同学在追求我的话，一听就很不可能啊，」乔知意想了想，「因为如果是我的话，被唐同学追求——不不，都不需要追求，只要你说一声，我马上就会答应！」
我步伐一顿。
乔知意毫无所觉，还在补充：「怎么可能会有人抵挡得住唐同学的魅力呢？不只是我，我们学校任何一个女孩子，甚至是男孩子，肯定都是这么想的！」
她乌黑柔软的碎发被微风吹拂，在白皙的耳垂边网罗出被树枝切割得泾渭分明的月光。我沉默几秒，忽然伸出手，压住她的额发，也止住了她的话语。
「嗯？」乔知意抬起头，毫不设防的样子，「怎么啦？」
我没有说话，恶从心起，本来想揉乱她的额发，下手的时候却忍不住放轻了力道，只是很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和我想的一样，毛茸茸的感觉。
乔知意迷惑地看着我：「唐同学？」
「没什么，」我放下手，掌心发烫，语气却很冷静，「说得很好，下次不准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