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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最称职的皇帝是谁?

当百年来的风俗要拆散一对夫妻,从县令到刑部尚书都叫他们妥协,只是平头百姓的他们凭什么坚持到最后?

不是只有王公贵族的爱情,才动人心弦。

·1

大明洪武年间,山西洪洞县。

那天阳光正好,姚小五从镇上买了坛酒,躲着泥泞走回家里。他走了一路,就笑了一路,相熟的老汉叫他:「姚小五,干啥这么高兴?」

姚小五说:「我回家跟媳妇过乞巧节。」

河边洗衣服的婆娘见了,也打趣他:「姚小五,平日倒没见你这么爱干净。」

姚小五挠头,嘿嘿笑着,「我跟媳妇约好了,七夕这天我洗衣服,弄脏了我可洗不好。」

河边的妇人就都笑起来,看着姚小五渐行渐远。

姚小五回到家里的时候,史灵芝抬头捋下头发,冲姚小五露出甜甜的笑。

这笑容撞进姚小五的眼帘,他想,我这辈子都值了。

那天姚小五撸起袖子,抢着给史灵芝做饭、洗衣服,史灵芝就坐在榻上,带着三个孩子笑嘻嘻地看他。

像是往常过的七八个乞巧节一样,黄昏的时候,一家人正准备开饭。

敲门声就响起在炊烟里。

姚小五打开门,面前是一个陌生人,未曾在洪洞县里出现过,他问:「你是谁?」

那人说:「我叫唐闰山,我来接我媳妇回家。」

姚小五皱起眉头,说:「你找错了,这里没有你的媳妇。」

唐闰山说:「我问过了,我的媳妇就在这里,我媳妇叫史灵芝。」

姚小五的脸红了,他一脚踹在唐闰山肚子上,说:「放你娘的屁,史灵芝是我媳妇!」

姚小五的声音极大,孩子们吓了一跳,史灵芝也从屋内跑出来:「夫君,发生什么事了?」

姚小五指着唐闰山,说:「你认识他吗?」

唐闰山跌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见史灵芝出门,目光就汇在她身上,像是能把史灵芝烧起来。

史灵芝摇摇头,对姚小五说:「我没见过他。」

姚小五点点头,拍了拍史灵芝的手背:「你回屋去吧,打发走了这无赖我就回。」

史灵芝说:「你小心些。」

姚小五咧嘴一笑:「你放心,晚上我还要跟你和孩子去镇里看灯呢。」

这时唐闰山终于从地上爬起来,他大声说:「别想赏灯了,敢踹老子,咱们衙门见吧!」

姚小五瞪着他:「衙门见就衙门见,我和我媳妇这么多年,洪洞县谁人不知,就是县令老爷也不能睁着眼说瞎话!」

唐闰山嘿嘿直笑:「好,那咱们就等着。」

离开姚小五家前,唐闰山的目光一直盯在屋里,探头探脑,还想再见史灵芝一面。

姚小五眉头皱得像麻花,他想:这事好像没这么容易完。

·2

晚霞横在天上,像一道刀光,落下来就会染红无数的平民百姓。

姚小五吃完饭之后,拉着两个孩子出门,脖子上还骑着一个,史灵芝就在旁边掩着嘴笑,一家五口要去镇子里看灯。

很快,姚小五就发现他们去不成了。

衙门里的衙役来了三五人,在大道上堵住了他们,衙役说:「姚小五,有人告你强占人妻。」 

姚小五想起了唐闰山,他说:「你们都是洪洞县人,我媳妇是不是我媳妇,你们不知?」

衙役掏着耳朵:「别废话了,县老爷让你过去你就过去。」

姚小五心里升起一股怒气,史灵芝按住他的肩头,笑着说:「没事的,夫君你尽管去,我们改日再去镇里看灯。」

姚小五说:「好,你等我回来,或许还赶得及。」

来到县衙,唐闰山早在堂下,他换了一身官服,胸前绣着走兽,趾高气昂地看着姚小五。

县令老爷捋着胡子,对姚小五说:「本官已经调查清楚,你妻子三岁时与唐闰山兄长有婚约,按照习俗,他的兄长死去,兄长的妻妾都该由他收入房中,他来领走你妻子乃是天经地义。」

姚小五一时呆住,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指着唐闰山说:「老爷,这些话可都是听他讲的?他讲的未必能信!」

县令老爷说:「唐闰山这些年立过军功,拿着兵部的堪合来领他妻子,难道兵部的大老爷们还会有错?」

唐闰山说:「姚小五,你不要挑衅朝廷威严。」

姚小五涨红了脸,说:「我放你妈的屁,想领走我媳妇,杀了我也不行!」

唐闰山脸色一沉:「阻挠兵部办事,杀你就杀你!」

县令老爷也大拍惊堂木,说:「把姚小五拖下去,先打三十大板,若不知悔改,关入大牢!」

板子像晚霞落下,砸在姚小五屁股上,惊起一群群的晚鸦,姚小五感觉太阳没有落下山,都落在了他的屁股上,烧得他发出寒鸦般的惨叫,听起来格外遥远。

县令老爷还是捋着胡子,他说:「姚小五,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吗?」 

姚小五咬着牙:「我知道了。」

唐闰山很开心,大度地挥挥手:「我再让你跟我媳妇过一晚,七夕节,你们好好告个别。」

县令呵呵笑道:「唐校尉真是好度量。」

唐闰山哈哈大笑:「县令也是秉公执法,日后唐某若是能入朝廷,一定以县令为楷模。」 

姚小五趴在地上,目光凝固在两人官袍前的飞禽走兽上。

·3

史灵芝说:「要不你带着孩子先走吧。」

姚小五摇摇头:「不行,我还要去告,我要讨个公道。」

史灵芝笑着说:「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唐闰山是朝廷的人,我怕你吃亏。」

姚小五说:「你要是被人抢走了,我还有什么亏可吃?」

史灵芝说:「你会死的,我们还有孩子。」

姚小五说:「放心吧,这么些年,我总有几个能托付的朋友。」

史灵芝便不再劝了,她明白姚小五的心意,她躺在姚小五的怀里,望着窗外的星月,忽然低声说:「可惜不能去镇上看灯了。」

当夜,姚小五从家里翻出一把柴刀,让三个孩子先跟他做生意的朋友去外地,他自己带着柴刀和干粮,要与史灵芝奔赴临汾。 

朋友们担心他:「倘若路上有人拦截呢?」

姚小五握紧了柴刀,说我会闯过去的。

七夕的这天夜里,姚小五与史灵芝摸黑出了城,他们一路奔向西南,睡在破庙里,吃着冷硬的干饼。 

等到天明时,县令和唐闰山才得到消息。

县令用力拍着桌子,冲三班衙役大吼:「本官给他们机会告别,他们还敢跑!他们敢跑,你们都瞎了眼吗!」

县令的怒火衙役们都清楚,洪洞县隶属平阳府,姚小五这一趟跑出去,如果目的在于逃亡也还罢了,倘若跑去临汾上告,县令的政绩就会多一抹灰色。

唐闰山说:「他们跑不远,抓回来就是。」

县令点点头:「都跟唐校尉走,把姚小五给本官抓回来!」

「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追出洪洞县的衙役飞奔在官道上、黄尘里、在高高低低的路上搜寻,怎么都找不到姚小五的踪迹。

唐闰山眉头锁起来,在心底骂了几声娘,回到洪洞县取马南下。

他要先到临汾。

破晓时分,披星戴月的姚小五和史灵芝终于抵达临汾,姚小五扶住史灵芝说:「今日我去上告,你寻个地方等我。」

史灵芝说:「是我不愿嫁,不该你去告。」

姚小五皱眉:「我是当家的,你得听我的。」

史灵芝望着他,忽然笑了,她说:「好,我听你的,若是你回不来,我就学书里的烈女子,千里进京,给你讨个公道。」

姚小五感到胃里有一股暖流涌到心房,像潮水般一浪浪的拍打着他,这些暖流最终汇聚到他的眼眶里,几乎要落下去。

姚小五说:「傻媳妇,今日便是死我们也不分开。」

他们在空旷的临汾街头用力拥抱,七月的风从长街上吹过,无人问津的小民情爱很快消散在这座城市的回忆里。

当姚小五来到府衙的时候,唐闰山的身影像是一座礁石猝然撞进他的眼里。

姚小五怔住,知府大拍惊堂木:「来人为何不跪?」

姚小五慌忙跪下,他想唐闰山为什么会在这里,唐闰山要做什么?

知府居高临下看着他:「堂下之人可是姚小五,要上告唐闰山迎史灵芝回家一事?」 

姚小五不敢说话了,他的屁股还在疼,他不想今晚的太阳又落在他的屁股上。

但又有一股气从他肚子里冲上来,好像是先前那股暖流变的,要让他脱口而出些什么话。

知府道:「有些话,昨日唐闰山没有跟你说分明。史灵芝毕竟跟你过了这么多年,算得上照料有加,唐闰山不会让你白白把妻子让出的。」

知府又说:「自古以来,关乎妻妾,北地人情皆是兄死弟及。唐闰山能体谅你多年不易,给你银钱补偿,已是宽宏,你莫要自误,一闹再闹。」

姚小五不想要钱,但也不想挨打,他想今天上告不成,我就再去京城。但唐闰山不再给他机会了,唐闰山说:「你如果同意,知府大人今日判决,你签字画押,这桩事就了了。」

那股气终于从姚小五心里蹦出来,他大声说:「凭什么!?」

姚小五说:「史灵芝是我媳妇,我不要钱,我只要我媳妇。」

知府一拍惊堂木:「放肆!」

姚小五说:「我是个种地的,不懂大明律法,大人你是懂律法的,你能不能给我念念,凭什么我媳妇就要分给他。」

知府不念,知府只说:「人情自古如此,哪容你来置喙?」

姚小五连置喙这个词都听不懂,但知府大人随后说的词他听懂了,还是拉出去,打板子,本府绝不会给刁民做主。

姚小五想,原来不想把媳妇让出去,就成了刁民。

这次姚小五觉得屁股冰冰冷冷的,疼得厉害起来,他自己发出叫声,那叫声也冰冰冷冷的,不像是他自己。

离开府衙的时候,姚小五扶着墙,几乎要爬着走。

唐闰山走到他的身旁:「姚小五,给你钱你都不要,真以为这案子你能赢?」

姚小五咬着牙,不理他。

唐闰山嘿嘿笑起来:「你不告,我就拿着兵部堪合去找你媳妇,你再告几次,被人打死,你那个全平阳府都知道的美人媳妇还是归我。」

姚小五猛地用力撑墙,反身撞在唐闰山胸膛。唐闰山哎哟一声,重重跌在地上,姚小五就压在他的身上,双目通红,一双手即将卡住他的脖子。 

「夫君,你出来了?」史灵芝的呼喊声突然响起。

姚小五深吸口气,搭着史灵芝站起身来,唐闰山躺在地上叫:「姚小五,我告诉你,这案子谁都不会管,你不信就去京城,刑部都不会管的!」

姚小五没有说话,他与史灵芝对视一眼,默默点下了头。

还是要告,要去京城,告到刑部里去。 

·4

从临汾到南京,是需要路引的,平阳知府没有为难他们,倒是开得痛快。

姚小五说:「多谢大人。」

知府说:「不必谢我,自此进京,有两千里路的风霜,黄尘扑面,水波翻涌,饥民与流寇,暴雨和烈日,这一路上的险恶随时可能要你们的命。」

「你们不想活,本官乐得送你们一程。」

他们走了半个月,终于来到南京城。

夫妻二人衣衫褴褛,赶至刑部时,刑部门前的小厮都不拿正眼瞧他们。

姚小五说:「我们从山西平阳府洪洞县来,两千多里走过,只想求一个公道。」

刑部门前的小厮才郑重起来,检查了他们的路引,匆匆忙忙进门禀报了。

这年月,徒步两千里,夫妻进京上告,必定是会引起轰动的大事。而大事,京城里的锦衣卫就一定会知道。

锦衣卫都知道了,刑部便不能不重视。

那天刑部的人把姚小五和史灵芝安顿好,刑部尚书王时亲自来见他们,王尚书笑呵呵地说:「贤伉俪用情至深,远道千里,殊为不易。」

姚小五手足无措,他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官,虽然听不太明白大官在说什么,但总算是对他和气。既然和气,想来他和他的媳妇是不会分离了。

姚小五眼睛红红的,跪在地上,咚咚给王尚书磕头。史灵芝攥紧了姚小五的衣襟,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总觉得事情不太对。

王时笑呵呵地扶起姚小五:「二位放心,本官会将二位安排进相邻的牢房,吃穿用度,本官也会给二位拿最好的。」

正在磕头的姚小五停下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他问道:「大人,为何要关我们?」

王尚书没有回答,他挥挥袖子:「你们把事情闹得太大,无论什么小事,一旦闹得这么大,就都是国家大事了。」

「国家大事,还不是你们可以过问的。」

史灵芝说:「我们只是不想分开,这也是国家大事吗?」

王尚书没再说话,他刚才挥完袖子,就已经有刑部的大汉上前,将仍旧一脸茫然的姚小五和柳条般无力的史灵芝扔进了牢里。

王尚书回到隔壁房间里喝茶,兵部的某位长官已经坐了许久,见到王尚书匆忙起身。

王尚书虚扶一手,笑着说:「本官也不是为了你,更跟你手下的唐闰山没什么关系。是为了圣人这些年律法严苛,不近人情。姚小五一案闹大,涉案人员如此之多,都坚持以百年人情定案,本官也依众议,想必圣人会明白严刑峻法乃不可取。即使想要移风易俗,还得靠儒学谆谆教化。」

兵部郎中长揖道:「王尚书老成谋国,陛下一定会明白王尚书的苦心。」

王尚书说:「陛下丰功伟业,不求陛下能够体谅,只求后世史书上少写两笔陛下残暴,便是为臣之福了。」

「那姚小五,史灵芝……」

「他们执意将事情闹大,命数如此,怪不得旁人。」

·5

那天刑部人来人往,倘若牢里的姚小五见到,一定会被来往官员衣服上的禽兽晃花了眼。

姚小五见不到,他只能看着光秃秃的四壁,靠着满是茅草的石床,眼底闪烁着牢房外甬道上的摇曳烛火。

姚小五突然说:「史灵芝,你后悔吗? 」

隔壁传来他熟悉的声音:「有一点,早知该带孩子们看乞巧节的灯,不必等你回来。」

姚小五说:「媳妇,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史灵芝沉默了很久,说:「我不知道。」

沉闷的牢房里只有轻微的风,姚小五看着黑暗里的一点点光,心想自己跋涉两千里路来寻一个公道,来守护他的爱情,但没有任何结果。

跨海劈山,费尽全力,突然就掉进了牢里。

姚小五胡思乱想,不知自己和史灵芝两个人的事,怎么就成了大官口中的大事。

书里说白头偕老,怎么这么难呢。

整个晚上,姚小五都没有睡着,但也没有说话,隔壁的史灵芝也是一样,除了辗转反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天光从牢房小小的窗户里照进来的时候,姚小五突然听到地牢大门响了。

他知道,今天该提审他们两人了,签字画押定案。他已经上告到京里,还被关在牢中,如果不认命,或许就要被关到死了。

到时候媳妇还是被人抢走,他不认命又有什么意义呢?

王尚书亲自带人来了,唐闰山亦步亦趋跟在最后,偶尔还偷偷打量一眼牢里的史灵芝。

唐闰山觉得自己才是最有福气的,想讨个漂亮媳妇,连刑部尚书都给自己做主。

刑部尚书王时看着姚小五:「姚小五,你可愿意定案?」

姚小五想:我不愿意。可我哪里还能不愿意呢?

但若让他说愿意,他说不出来。

王尚书说:「哦,看来这是不愿意,不愿意就是抗拒朝廷,你会担上大罪。」

他又转头看向史灵芝:「想来你也不愿意被唐闰山领走,对不对?」

史灵芝也低着头,沉默不语。

王尚书低笑了一声:「来人呐,把这对鸳鸯分开,我单独跟他们谈谈心。」

那时姚小五以为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史灵芝,他们都被人从牢里带出来,下意识望向对方的眼睛,眼睛里雾蒙蒙的,有云山万重,经年岁月。

姚小五咧开嘴,无声地哭出来。

王尚书皱皱眉,这幅景象与他所料想的不同,看来要转变一下思路。

唐闰山的上司站在王尚书背后,低声问他:「大人,不会出事吧?」

王尚书笑了:「不会的,一个唐铎而已。」

唐铎,是当朝监察御史,昨夜曾经来找过王尚书,大骂王尚书不顾大明律法,不依实情办案,迟早会被陛下砍了!

王尚书对兵部郎中叹气,说我分明是依实情办案,还特地请来了洪洞县的父老,证明史灵芝三岁时确与唐闰山之兄定亲。

「至于律法,律法不外乎人情,你说对不对?」

兵部郎中点头说:「但恐怕唐御史不这样认为。」

王尚书说:「无所谓了,即使他是陛下的老熟人,能一封奏折使得龙颜大怒,我也有办法让陛下的怒火烧不起来。」

王时看着无声流泪的姚小五和史灵芝被生拉硬拽着,终于到了相隔最远的牢房里,他再次笑出声来,他指着二人说:「有他们在,陛下的怒火就不能发。」

·6

其实王尚书的想法很简单,他先依人情定案,削弱大明律的威严,假如陛下震怒,那就把另一份调查结果拿给陛下。

那份调查结果,讲了一个与现实完全不同的故事:

妻妾兄死弟承在北方是旧习,史灵芝自然知晓,所以她也曾暗中关注过唐闰山,且芳心暗许。
而姚小五为人粗暴,早有休妻之意,恰逢唐闰山上门,便想趁机多捞钱财。
因钱财不多,所以闹上平阳府,平阳府不能定案,这才给他们开具路引,送他们来了京城。

「伉俪情深,徒步申冤,本就是不存在的,那我依人情定案,把史灵芝判给唐闰山又有什么问题?」

兵部郎中目瞪口呆,片刻后才说:「可如何以假乱真?」

王尚书说,让姚小五二人依我所言写口供便是。

「他们夫妻情深,为了对方的性命,不会不写的。你我一人去一处,定要拿下他们的口供。」

王尚书志得意满,他想今日之事完成后,他便是文官首脑,区区一个唐铎,来日必将请君入瓮。

这种「家国大事」,姚小五自然是半点不知,他只是坐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等着他的审判者。

王尚书推门进来的时候,姚小五还在胡思乱想。

他想:等会儿大官一定会问我愿不愿意活着,愿不愿意让史灵芝活着。我已经准备好了,其实媳妇改嫁了也没什么,谁这辈子还没有点故事呢,人总能扛过去。

但是当王尚书把他的新故事讲完时,姚小五低着头,动也不动,一个字都没往外说。 

王尚书皱眉:「你为什么不动?你不想你媳妇活吗?」

姚小五说:「我想。」

王尚书说:「那你就照我说的写,再同意她改嫁。」

姚小五脑袋里乱作一团,好多声音都在响,它们都在说:同意吧同意吧,没什么不好的。

只有一个清越的声音宛如快刀,响起的瞬间就斩断了所有杂乱的言语。

姚小五抬头:「我不服!」

王尚书说:「你疯了?」

姚小五深吸口气:「我还没陪我媳妇去镇上看灯,给她洗的衣服还没晾干,我做的饭还不够好吃,我们还有写在本子上的计划和账目。」

「我有好多好多梦,还要与她一起。」

王尚书只说:「但你不这么写,她就会死,你的梦就是白日梦!」

姚小五说:「假如我写了,我同意她改嫁,我和她都只能做白日梦,生不如死,我们在一起才是有命。」

王尚书眉头跳动,他半晌憋出两个字:「荒谬!」

姚小五说:「你们逼着我媳妇嫁给别人,这才荒谬。」

王尚书刚想提高音调,就听到外边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他回头,赫然是兵部的那个郎中。

兵部郎中和唐闰山也在史灵芝手下铩羽而归,史灵芝几乎没有犹豫的时间,她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嫁,即使是为了救姚小五的命。

王尚书猛地站起来,他盯着兵部郎中:「她怎么不救她夫君的命?」

「那个姑娘说,因为我就是姚小五的命。」

地牢里骤然安静下来,接着就是姚小五的放声大笑。

王尚书的脸色很难看,他说:「现在只能寄希望法不责众,不用这二人的口供,陛下仍旧不愿大肆责罚。」

他的话音落下,忍不住又去看了一眼姚小五。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物,刚见到自己时还疯狂磕头,他是怎么能走过两千多里,怎么能把两个不同的性命变成一个性命?

顺着王尚书的目光,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姚小五。

姚小五却没有看他们,而是看向地牢的远处,他知道那里有一间牢房,关着他的妻子。

姚小五仿佛看到史灵芝在笑,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明媚。

后记

本故事根据历史事件改编,法不责众从来不是朱元璋的性格,朱元璋要修律法变风俗,就容不下任何人阻拦。

所以此案之中,因姚小五的不服而迟迟不能定案,最终传到朱元璋手中,下场就是血淋淋的。

上到刑部尚书王时,及兵部牵连官员,下至县令、唐闰山等,全数问斩。

所以又是一年乞巧节,洪洞县里万家灯火时,姚小五拉着史灵芝终于来到了灯会。

孩子们蹦蹦跳跳,问父母:爹娘,天上真的有鹊桥吗?

有。

那人间有吗?

只要你心里想着人,鹊桥总会出现在脚下,再长的距离也隔不断你。

两千里风霜,五十年不散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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