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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命减肥营

我报名参加了一个为期七天的封闭式减肥训练营。

报道的第一天,营里一个女孩儿因为偷藏了一袋薯片,被教练带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教练说,她退出回家了。

可是,当天晚上,我在汤里吃到了一块带皮肉,皮上的胎记,和女孩儿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01

要么瘦,要么死。

看到这条广告讯息时,我刚刚和相恋三年的男友分手。因为我抓到他和我的好闺蜜在我的床上做双人运动。

更过分的是,被我抓现行,狗男人还倒打一耙,对我进行了人身攻击:「秦小小,你看看你那一身肥肉,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每次我看到你躺在床上,我都他么地想出家!」

我的好闺蜜适时地低喘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小小,你别生气,我和哥哥是情难自禁,哥哥他……」

「一天到晚咯咯咯的,你是鸡吗?」我瞥了一眼她的透视超短黑纱睡裙,语气平淡,「哦,你还真是。」

闺蜜双手掩胸,又羞又气,只得向狗男人求助:「哥哥,你看她……」

「看什么看?他也配?」打狗打一双,我从来没打算放过狗男人,「嫌我胖是吧?你毕业后找不到工作,靠我救济的时候怎么不嫌我胖?」

「你妈摔断腿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我替你照顾她时,你怎么不嫌我胖?」

「你完成不了业绩,被公司罚吞蚯蚓,我替你出头,把你的傻 x 上司打了的时候,你怎么不嫌我胖?」

「移情别恋就直说,少拿我的身材说事!」我把床头柜上的蓝色小药丸砸了他一脸,「再说了,你要出家关我的身材什么事,不是你自己的硬件不行吗?」

「现在,你们两个,给我滚!」

狗男女被扫地出门了,确切地说,他们是被我 160 斤的吨位硬生生撞出门的。而我在摔上门的一瞬间,坐地大哭。

那个减肥训练营的宣传广告就是这时候跳出来的。

它们的口号打得很吸引人,山中别墅,封闭训练,只需七天,永远改变你的一生——「要么瘦,要么死。」

我点了报名键。

出轨的渣男不值得挽留,但是,渣男后悔的眼泪值得永远珍藏。

我一定要瘦下来,然后站到那对狗男女面前,狠狠打他们的脸。

怀揣着这份决心,我登上了训练营派来的大巴车。大巴车上,包括我在内,一共有七个学员,两男五女,吨位一个比一个大,远远望去,一片丘陵。

山路崎岖坎坷,我一个没坐稳,头撞到前面的椅背上,咚地一声,极响。

「给你。」隔壁的女孩儿递给我一罐冰可乐,让我放到头上冰敷。我注意到,她露出的手腕上有一块青色的心形胎记。

「谢谢。不过,你怎么参加减肥营还带可乐啊?」

「无糖的,」女孩儿有些羞赧地笑了笑,「我不喜欢喝白开水。」

女孩儿把自己的背包打开给我看,或者,我该称它为「肥宅快乐包」:里面除了冰可乐,还有各种薯片辣条牛肉干,美味与热量齐飞。

「减肥营的老师应该不许我们吃这些吧?」我小声地提醒她。

「我不吃,我只是看看。」

有些人减肥的确需要精神寄托,我很理解。然而,我不理解的是,这包零食居然会让她送命。

02

到达深山别墅的第一天,我们的手机就被没收了。

「我们要进行的是真正封闭式训练,不能分心,」说话的是教练团里唯一的女教练,高,瘦,穿一条紫红色的瑜伽裤,显得两条腿又长又直,「等结束后,我们自然会把手机还给你们。」

「她好瘦啊。」可乐妹小声地感叹了一句,我正要点头赞同,旁边扎哪吒头的女人却冷哼:「那么瘦有什么用?我妈说了,像她这种排骨架子生不出儿子来!」

「你生得出儿子,你来这里干吗?回家生儿子去啊。」我一句话将哪吒头气得直翻白眼。

不过,我心下也犯嘀咕,瑜伽裤的确是看起来有些太瘦了,没有任何训练痕迹,真的能给我们做教练吗?

来都来了,行还是不行,也不是我一个胖子说了算的。再说了,就算她不行也没关系,她旁边还杵着两个肌肉壮汉呢,有门儿!

我的雄心壮志在看到晚饭的时候轰然破灭:晚饭只有一盆水煮西蓝花,连蘸料都没有。

减肥第一天,正是表现意志的时候,因此,哪怕晚餐难吃得要命,包括我在内的大部分人仍然在埋头苦塞。只有可乐妹借口身体不舒服,回房间去吃药了。

恐怕吃药是假,吃零食是真吧。我暗笑一声,继续与碗里的西蓝花作斗争,却没想到,几分钟后,可乐妹就被带了回来,人赃并获。

「大家快看,我们抓到了一只肥耗子。」说话的是之前站在瑜伽裤身边的肌肉教练之一,我记得瑜伽裤管他叫什么阿武。

另一个叫阿文的肌肉教练拎着可乐妹的背包,一件一件地往外丢东西:「啧啧,这么多零食,难怪你肥得像头猪呢。」

可乐妹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跌坐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几乎喘不上气。

我皱了皱眉,刚刚想路见不平一声吼,瑜伽裤却抢先一步开口:「她看起来很可怜,是不是?」

「但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果她不贪嘴,她就不会落到被人嘲笑的下场。」

「现在我们嘲笑她,总比以后所有人都嘲笑她要好。我们是在帮她。」

「你们谁愿意和我们一起来帮她?」瑜伽裤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让她知道,做一个胖子所该承受的痛苦?」

没有人站出来。哪吒头倒是挪了一下脚尖,但是看到其他人都没动后,她又站住了。

「大家都很害羞呢,」瑜伽裤从可乐妹的背包里翻出了一包薯片,「那我就先给大家打个样吧。」

她把薯片撕开,整包倒在了可乐妹的头上,就像是下了一场暴风雪。

「看,很简单对不对?」瑜伽裤笑眯眯地招手,「你们也来试试吧。」

「你们来帮帮她,做得好的话,晚上会给大家炖肉汤做宵夜。」

人性大概真的是禁不起挑拨的,更何况,大家晚上都没吃饱饭。

于是,哪吒头动了,然后另一个男的也动了,到最后,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像是疯了一般,把一切零食往可乐妹头上倒,肆意发泄自己的怨气:

「死肥猪!」

「看到你就犯恶心!」

「去死吧!」

可乐妹一开始还尖叫着挣扎,后面就只是抱头躺在地上,死了一般。我冲上去试图阻拦他们,却被淋了满头满身的辣条红油,像血一样。

「我要退营……」闹剧结束后,可乐妹呆呆地念叨,「我要回家……」

「你这样也的确不适合留在我们这里,」瑜伽裤抬了抬下巴,「阿武,你送她出去吧。」

「我也要走!」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宁愿胖死,也不想跟这群神经病多待一秒。

但是,瑜伽裤拒绝了我:「我们这里有规定,一天只能一个人离开。」

「你和她商量一下,看今天是谁走吧。」

可乐妹已经神志不清了,只会念叨着「要回家」。

我虽然对这傻 x 规定不满,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强忍恶心,答应在这里多待一晚上。

于是,可乐妹被带走了。

两个小时后,教练给我们送来了肉汤做宵夜。

身旁的人都在狼吞虎咽,而我在汤里吃到了一块带皮肉,皮上的胎记,和可乐妹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03

「这肉有什么问题吗?」大概是我盯着这块肉的时间太久,瑜伽裤忽然开口道。她的面前也放着一碗肉汤。

我看着她夹起一团暗红色的肉块,放入口中,牙齿细细地碾过去,溢出浑浊的汁水:「多好吃啊。」

不止是她,屋子里所有人都在大快朵颐,咀嚼声不绝于耳。我有点想吐。

「所以,你为什么不吃呢?」瑜伽裤走到我身边,盯着我碗里的肉看。我注意到,她紫红色的裤脚上,多了一点暗黑色,像是干涸的血痕。

「我白白被你们泼了一身的辣油,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吃?」我猛地起身,将碗摔到地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我回房间洗澡了!」

可乐妹是不是出事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里处处透着诡异,而我没有办法联系外界,也没有办法独自走出深山,只能像一只困兽一样,等待不知何处的屠刀降临。

不对,不能这么悲观,也许那块肉只是巧合,我得找到其他的证据。

别墅很大,每个学员都被分配了自己的房间。瑜伽裤睡在一楼主卧,而阿文和阿武两兄弟则一起睡在门房。

主卧上了锁,门房的门虽然没锁,但是里面除了两床被褥,几件换洗衣物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粗粗翻了一遍,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忙不迭地逃出去了。没跑几步,我就看到一座「肉山」靠在墙根处,正在哇哇地吐。

我记得他,他是两名男学员之一,也是把牛肉干扔到我脸上后,又偷偷捡回去吃的家伙。

看他吐得如此卖力,应该是吃错东西了。呵呵,这就叫报应!

我目不斜视,脚下生风,打算从他身边走过。没想到,他却主动伸手,抓住了我的袖子:「等……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那肉汤有问题,」肉山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整个人抖得厉害,「是……是人肉。」

猜测成真,我反而镇定了下来:「你怎么知道?」

「因为,」肉山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塞给了我,「我在碗底发现了这个。」

那是人的小半截手指。

「现在你相信我了吧,肉汤有问题,我们的教练也有问题!」肉山说,「我们要赶快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

有道理。

只要将这根手指给训练营里的其他学员看,他们就会相信我们的话,从而团结起来,一起对抗教练。

我跟着肉山一起去找人,先遇到了另外两个女学员。我记得她们从上车就坐在一起,走哪儿都牵着手,是一对好闺蜜。

「我给你们看样东西。」肉山咽了一口口水,哆哆嗦嗦地将手指掏出来,打算递过去。没想到,东西刚递到半路,便被人夺去。

「食堂的东西不能外带,」阿武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笑眯眯地将那一截手指丢到嘴里,嚼得嘎吱作响,「再有下一次,你自己知道下场。」

肉山吓得不敢说话,我有点反胃,两个女孩一头雾水:「你们把什么吃的带出来了?」

「萝卜干。」阿武盯着肉山,舔了舔嘴唇,「你带的是萝卜干,对不对?」

「对,」肉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带的是……萝卜干。」

04

第二天一大清早,瑜伽裤带着阿文阿武来找我,说要送我回家。

「不……不用了,我觉得我还能再坚持两天。」

开什么玩笑?有可乐妹这个前车之鉴,我哪里敢让他们送我回家?一个不小心,就被送到厨房了。

「那好吧,」瑜伽裤露出一个笑容,「那你就去训练室上课吧。」

今天的课程是自由搏击课,据说是全身性的运动,对于减肥塑型很有效果。阿武教了我们几个动作,然后就打算点名叫人,上去和他对练。

「让我看看,叫谁好呢……」阿武的目光在肉山身周打转,看得肉山瑟瑟发抖,才满意地开口,「那就你……」

「让我来!」

开口的是训练营另一个男学员,叫阿强,一身肥肉,偏偏自以为男子气概,开口闭口就是教练身上都是吃蛋白粉吃出来的死肌肉,没有力量,根本敌不过自己一拳。

他得意洋洋地走到前面,故意在瑜伽裤面前转了下身子,然后拍了拍肥肚腩,摆出一个相扑的起手式,气沉丹田:「你来——啊!」

一拳 K.O!

我完全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看见阿强轰然倒地,阿武骑在他的腰上,一拳又一拳地向下狠砸,发出「砰砰」的闷响。

「好帅!」哪吒头忍不住鼓掌,替阿武叫好。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哪吒头也觉得不对了:「是……是不是出事了?他好像不动了。」

「别打了,好像出人命了!」好闺蜜双人组被吓出了眼泪,哭喊道。

我将拳头捏得死紧,一声也不敢喊。从我的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阿强的胸腔瘪了下去,像是被人敲碎了骨头。

「哎呀,阿武,你做什么呢?没看到他晕过去了吗?」瑜伽裤假模假样地惊呼,「阿文,快,把人送到医院去。」

阿文应了一声,和阿武一起,将人抬了出去。两个小时后,两人回来,说阿强已经在山下住院,情况良好。

「吓死我了,」哪吒头轻抚胸口,「我还以为出人命了呢。」

「怎么会呢?我们的教练都是专业的,下手肯定有分寸的。」

没过多久,瑜伽裤走过来,笑眯眯地宣布今天的菜单:「今天,我们吃烤肉排。」

暗红色的肉排,烤得滋滋流油,奇香无比。所有人都在埋头苦吃,只有我和肉山看着餐盘里的肉,迟迟不敢动筷。

「你们为什么还不吃肉?」瑜伽裤一开口,阿文阿武同时看了过来,脸色阴翳,像是要吃人。不对,他们已经吃人了。

「我这几天肠胃不好,吃不了油腻的,」我硬着头皮开口,「可以让我吃点青菜吗?」青菜总不会有问题的。

肉山哆哆嗦嗦地当复读机:「我……我也一样。」

我们两个拿到了一大盆西蓝花。

「怎么办?」肉山一边吃西蓝花,一边小声问我,「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

「先找手机,」第一次近距离目睹杀人现场,我也心慌得厉害,「找到之后,马上报警。」

当天半夜,肉山假装梦游,在走廊上大吵大闹,引得瑜伽裤等人过来查看。而我则趁大家看热闹的时候,偷偷溜下楼,直奔瑜伽裤住的主卧。

我在衣柜里找到了被没收的手机,拿出去,躲到后花园的灌木丛里,哆哆嗦嗦地拨出了报警电话:「警察叔叔救命!」

身后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回答声:「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死后再拨。」

不知何时,阿文站在了我的身后,手上拿着一把带着斑斑血迹的砍骨刀。

05

「所以呢?你最后是怎么逃过一劫的?」第二天,肉山听我说完昨夜的惊魂遭遇,吓得不轻,连声追问。

「因为……瑜伽裤想吃鱼。」

在砍骨刀落下来的瞬间,我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然而,刀悬停在我耳旁一寸的位置,阿文歪着头,忽然露出一个神经质的笑容,说:「她想吃鱼。」

我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就转过身,哼着歌走了。

「吃人肉会得病,」肉山很认真地在做阅读理解,「会不会瑜伽裤出现了什么症状,所以他们决定放弃吃人肉了?」

我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而且,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手机不知为何变成了板砖,打不了电话,搞得我们没有办法求援,只能继续和这群食人魔待在同一屋檐下。

「会不会是这个别墅里装有信号屏蔽器?」山里的手机信号本来就不稳定,再装几个信号屏蔽器,足以将我们困在通讯靠吼的年代。

肉山听得眼睛一亮:「如果真的是信号屏蔽器的话,也许我能有办法,我之前的工作跟这个有点关系……」

肉山话还没说完,瑜伽裤他们又来了,说是要开始新一天的训练课程——游泳。

我们被带到了后山的湖边。瑜伽裤向我们介绍,说这里原本是养鱼的鱼塘,后来被他们买下,改成了健身用的水池。

「快下水吧。」瑜伽裤换上了泳衣,催促我们。我注意到,她的大腿根部有很多淡白色的纹路,很像是长胖后暴瘦留下的肥胖纹。

大家排着队,一个一个地下了水,轮到我时,瑜伽裤忽然问了一句:「你之前会游泳吗?」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撒谎:「只会一点点。」

「那你不要怕,」瑜伽裤笑得意味深长,「我会一直跟着你的。」

我一下子更怕了。

下水后,瑜伽裤带我去了另一处水域,和其他人隔了老远。我心下发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教练,我去和他们一起训练吧。」

「那边水太深了,不适合你这种新手,」瑜伽裤死死地盯着我,「你就在这里游吧。」

这边的确是浅水区,头埋进水里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到水底摇晃的水草。我的心渐渐放松下来,甚至怀疑自己有点杯弓蛇影:也许瑜伽裤今天并不打算对我下手呢?

而变故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我不知道自己的哪个踢腿动作没做对,原本柔顺温和的水草忽然跟蛇一样,缠上了我的脚踝,而且,我越是想挣脱,它缠得越紧。

几番尝试下来,我渐渐没了力气,身体逐渐往水下沉,只能拼命呼救:「救我,救救我……」

从头到尾,瑜伽裤都在一旁,笑而不语。直到最后,水没过了我的头顶,她才转过身,向另一边游去:「那边好像有人在叫我,我过去看看。」

她走了。她果然走了。

早在看到湖底的水草时,我就猜到了她的计划。自小在农村长大,我知道野湖游泳最怕被水草缠脚。人在水里使不上劲儿,一旦缠住,扯又扯不断,很容易被拖下去淹死。

所以,在被水草缠住后,我假装挣扎呼救,就是为了让瑜伽裤觉得我是个毫无经验的新手,放松对我的监视,不要给我补刀。

目送她离开后,水下的我立刻镇定下来,憋着一口气,扎下去找草根,然后慢慢拔泥土,再拔根,终于在肺里的空气被耗尽之前,重获自由。

不过,我并没有急吼吼地游回岸边,而是磨蹭了一阵子,等大家都开始上岸后,才慢腾腾地爬上去。

「小小,你没事?」肉山一看到我,立刻惊喜得蹦了一下,肚子上的肉肉抖了三抖,「刚刚教练说你有点溺水,说要送你去医院呢。」

什么送医院?恐怕是送厨房吧。

我心底冷笑一声,脸上做出虚弱的样子:「我只是有点抽筋,休息一下就行,不用去医院。」

瑜伽裤神色难看,走到一旁去跟阿文阿武说话了。我悄悄往那边挪了几步,隐约听到了「鱼」「脱钩」几个字眼。

原来阿文昨晚说的是这个意思,今天上游泳课的我们就是鱼,而瑜伽裤则是钓鱼的人。

我唇角上翘,跟肉山说话:「看来今天是没有鱼吃了。」

肉山跟着点头:「嗯,他们三个都没有下山买,肯定没有鱼。」

然而,当天晚上,我们还是分到了鱼汤。我看到碗里的肉的瞬间,立刻站了起来,开始清点人数,最后发现,不见的人是哪吒头。

「下午的时候,她被阿文教练喊出去加训了,」闺蜜组中的一人告诉我,「之后,教练说她家里有事,退出回家了。」

我心底发寒,一抬头,正好和瑜伽裤对上了视线。她冲我咧开嘴,露出一条猩红的舌头,舌尖上还有一团来不及吞下的「鱼肉」。

06

不知不觉,这个训练营只剩下我、肉山和闺蜜组四个学员了,按照他们一天「送一个人回家」的规律,我最多还能活四天。

「我找到别墅里的信号屏蔽器了,」第二天清早,肉山顶着黑眼圈来找我,「就在食堂的壁灯里,我已经把它关掉了。」

「太好了!」我立刻拿出藏在身边的手机,准备打电话报警,结果一下子傻眼了,「为什么手机还是没有信号?」

肉山也呆住了:「我真的关了呀!」

还没等我们两个讨论出所以然来,瑜伽裤那边又来喊人上课了。这一次的课程比较奇怪,让我们两两一组,进入一个黑屋子里。

闺蜜组自然是一队,我便和肉山组了队。瑜伽裤看了我们一眼,一抬下巴,让闺蜜组先进了屋子。

「不知不觉,我们训练营的进度已经过半了,该让我们检查一下大家的减肥成果了。」瑜伽裤,「所以,今天的训练项目很简单——」

「要么瘦,要么死!」

伴随着一声尖叫,黑布落下,我这才发现,我们面前的这面墙竟然是用玻璃做的,可以清晰地看到房间里的景象。

房间分为两部分,下部分是一个水池,里面爬了十几条鳄鱼。上面,两个女孩身上穿着蹦极用的安全绳,腰间绑着一把匕首,被吊在巨大的「天平」两端。离脚下的鳄鱼仅有两米之遥。

在看清脚下的场景后,两个女孩都吓得大哭。然而,没等她们哭几声,体重更大的那个女孩便缓缓下坠,离鳄鱼更近了一些。

不少鳄鱼注意到了她的动静,纷纷聚集过来,张开嘴边,等待接受大自然的恩赐。

「别……别过来!」女孩吓得拔出匕首,胡乱挥舞。然而,那个匕首连拍蒜都费劲,更别说捅伤鳄鱼了。

「要么瘦,要么死,」屋外,瑜伽裤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事实证明,在生死关头,人可以想明白很多事。长得更胖的那个女孩在挥舞了一阵子匕首后,忽然调转刀口,对着自己的胳膊连砍三刀。

粉红色的肉块混着血,掉到水里,引起鳄鱼们的一阵哄抢。

「小帆,你疯了!」天平另一端的女孩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好友。

「我只是想活下去。」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天平的倾斜方向变了:小帆的位置逐渐上升,她的好友则和鳄鱼群一点点地拉近了距离。

瑜伽裤满意地点头:「这个女人反应很快嘛。我早说了,要么瘦,要么死,想在这里活下去,就要比对方体重更轻才行。」

她说中了。

房间里,原本亲密无间的闺蜜为了争夺活命的机会,生生地用匕首将自己凌迟。到最后,血染了满池,到处都是碎肉,他们才打开门,将两人带了出来。

准确地说,是将一个人和一具尸体带了出来——小帆因为下手太狠,切到了大动脉,早已身亡。

「我……我活下来了……」女孩浑身是血,浑身都在发抖,「我活下来了!」

「我刚刚对比了一下,发现你比另一位学员重,所以,」阿文重新将女孩扔到了鳄鱼池中,「你没有。」

女孩的尖叫声被淹没在「哗啦」的水声中,阿武反手提起小帆的尸体,笑着跟瑜伽裤说话:「你昨晚不是说想吃烤鸭吗?这只鸭子片得多好啊。」

「恶魔!」我再也忍不住,将瑜伽裤扑倒在地,手脚并用,连打带咬,「你们这群恶魔,你们不得好死!」

遗憾的是,我没打几下,就被阿文一脚掀翻,然后被阿武抓着头发,暴打了一顿。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活活打死的时候,瑜伽裤开口了:「阿武,停手,今天的食材已经够了。」

然后,她走过来,将脚尖踩在了我的手指上,一根根碾过,问我:「你早就发现了我们的秘密,我却一直留你到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吗?」

胡说,她之前在湖里就想杀我,只是我聪明躲过了一劫而已。

「因为我要欣赏你彻底绝望的样子,就像现在这样。」

透过肿成一条缝的眼睛,我看到原本站在阿文阿武背后的肉山不见了,于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说出了一直以来的心里话:「傻 x。」

07

等到吃饭的时候,瑜伽裤他们终于发现肉山不见了。

「大概是趁我们打那个肥猪的时候,偷偷跑了,」阿文眉头一皱,煞气陡显,「要不要我马上开车去追?」

「不急,」瑜伽裤正在品尝阿武给她做的「烤鸭」,语气温和,「天都黑了,他没有车,走不了多远的,明天再去抓他也来得及。」

「再说了,」她看向被锁在角落、鼻青脸肿的我,语气嘲讽,「明天我们不是要拿这个肥猪做一顿大餐吗?正好抓他回来一起吃。」

我闭着眼睛装耳聋,心里默默祈祷肉山能拿着我的手机逃远一点,最好是逃到有信号的地方,打电话报警。

哪怕警察叔叔是来给我收尸的都行,我不想成为这三个恶魔的盘中餐。

我等了等,盼了盼,等来的却不是正义的警察叔叔,而是恶魔三人组。更过分的是,阿文阿武一进门,就把我身上的衣服脱了个精光。

「你们要干什么?」我双臂环胸,惊恐大叫。

瑜伽裤坐在我对面,笑眯眯地给我报菜谱:「你吃过叫花鸡吗?把鸡用泥土和荷叶包裹好,放到火里烘烤,等泥烧热了,鸡也就熟了。」

「动手吧。」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阿文上前抓住我的胳膊,不让我乱动。阿武则出门,提了一桶水泥进来。

等等,水泥?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菜谱上用的是泥巴,不是水泥!」

「菜谱上还说要用鸡呢,我们还不是选了你这头肥猪?」阿文扇了我一耳光,训斥道,「老实点!」

阿武舀起一勺水泥,浇在了我的身上。几乎是同一时间,我感觉那块皮肤又痒又疼又烫,像是被千百只火蚂蚁爬过。

「等等,等一下,」我死命咬舌尖,让自己找回一丝理智,跟瑜伽裤搭话,「教练,你也是当过胖子的人,何必对胖子赶尽杀绝!」

瑜伽裤的神色一下子变了:「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看到了你腿上的肥胖纹。我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另一个说法:「有眼睛的都看得到,你当别人是瞎子吗?」

瑜伽裤崩溃了。

她像是被人戳破了最不堪的过去,不停地尖叫,然后用手去抠自己的喉咙,弯着腰不住地干呕。阿文阿武再没有闲心去管我,他们都跑到瑜伽的身边,想要阻止她的自残行为。

「我是不是很胖?」瑜伽裤哭得满脸是泪,下巴上全是干呕而淌出的涎水,「我是不是很胖!」

「你不胖,你很瘦……」阿武将瑜伽裤紧紧地箍在怀里,不住地安慰她,「你是世界上最瘦的女孩……」

我万万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早知道这一招这么好用,我早就用了啊。

阿文给瑜伽裤端了一杯水,想让她平复情绪。然而,瑜伽裤只喝了一口,便又吐了。

「我吃不了东西,」瑜伽裤还在哭,「我太胖了,我不能吃东西……」

「你可以吃,你忘了吗?你最喜欢吃那些胖子了。」阿武安慰瑜伽裤,「你说过,那些胖子就是过去的你,你吃掉他们,你就再也不会发胖了。」

等等,这个逻辑在哪儿?

所以,瑜伽裤是因为过度减肥而患上了异食癖,从而以减肥训练营的名义,选择我们这些胖子给自己当食物?

这算不算某种意义上的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要把别人的伞撕烂?

我还没有从崩坏的逻辑中恢复过来,瑜伽裤已经冷静下来了:「你说得对……我要吃肉,我要吃掉那个胖子……你们快点杀了她!」

阿武抱着瑜伽裤,不方便动手,于是给阿文使了个眼色:「阿文,你去。」

阿文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空气逐渐流失,就在我意识模糊,以为自己将要命丧于此时,阿文忽然被一座肉山撞翻在地!

原来,肉山没有逃走,他一直躲在别墅里。

「你怎么那么傻?」我又哭又笑,「这下好了,我们都活不了了!」

阿文是练家子,刚刚能被肉山偷袭成功,已经是老马失蹄,绝不可能再给他反打的机会。果不其然,肉山马上就被摁倒在地,挨了一顿乱揍!

我想冲上去救援,又被阿武踹倒,最后只能躺倒在地,和肉山做一对肉饼。

「我……我改造了那个屏蔽器,」在挨打的间隙,肉山口齿不清地向我汇报他昨夜的工作内容,「改成了……信号放大器……」

「我报警了。」

在昏过去的前一秒,我听到耳边传来了警笛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08

三个月后。

瑜伽裤和阿文阿武的案子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依法被判了死刑,立即执行。

而我大约是受的惊吓太大,瘦了很多,虽然离苗条两个字还有十万八千里,但是已经称得上匀称。我很满意。

这一天下班回家,我在小区门口碰到了前男友,他想问我借钱,给他的女朋友、我的前闺蜜打胎。

对此,我的回答是:「傻 x,滚。」

「秦小小,你你你铁石心肠,不可理喻!」狗男人气得一蹦三尺高,「活该你没男人要!」

「谁说她没男人要?」没等我反击,一个相貌俊朗的男人便站到了我的身边,「我是小小的男朋友,你要是再来纠缠她,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狗男人踮脚比了一下身高,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只留下我跟帅哥面面相觑。

「那什么,感谢英雄仗义执言,」最终,我主动打破了沉默,「所以,你是谁?」

刚刚还支棱得不行的帅哥一下子就害羞了起来,盯着脚尖,声音极小:「我是张峰。」

「谁?」

他一下子急了:「我们一起参加过减肥训练营的,你不记得了吗?」

我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终于从其中认出了一点熟悉的影子:「肉山?」

减肥如整容,古人诚不我欺!

「那什么,我已经不是肉山了,」张峰看了看我的脸色,马上改口,「好的,我就是肉山。」

「小小,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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