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穿书了。
而且是小说里同名的 108 线女炮灰身上。
刚出场就是「林娇娇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一道巨大的光芒笼罩,随机灰飞烟灭」的程度。
这本小说主要描写的是一场魔教和正派为争夺一颗血灵珠而引发的血雨腥风。
女主角萧琦全族被魔教所屠,身负血海深仇,却被命运捉弄,阴差阳错地爱上了魔教教主沈风怜,得知真相的她痛不欲生。
这时千山派的天才门生陈若生出现,给予她温暖,用自己的一片痴心打动了她。
虽然直到大结局这血灵珠也没有下落,但主角两人还是合力打败了魔教,一个做了武林盟主,一个做了盟主夫人,来了个皆大欢喜。
可怜了那沈风怜,堂堂一个魔教教主,一片痴心却被女主反复利用、来回践踏,落了个自戕的下场。
林娇娇从来都是男二亲妈,这一本书看下来,两行清泪直接流下。
But。
眼泪流下却没完全流下。因为当务之急,是摆脱自己的炮灰命运。
原主出场的任务是通过魔窟的试炼,潜入魔教,打听血灵珠的下落。
但是这魔窟可不是好进的。
魔窟入口有一面魔镜,非常诡异,能辨人心真假,堪称测谎仪。如果识别出进来的人居心不轨或者满嘴谎话,就能顷刻间爆发出巨大能量,直接将人挫骨扬灰。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魔教都难以攻破的原因。
林娇娇回忆起在密室独自一人去做支线任务的恐惧。
她看着眼前两个横眉竖眼的黑衣人大哥,只想立刻收拾东西逃走。
「两位大哥,山里太大,我走错路了。多有叨扰,我马上就滚。」
说着她笑眯眯地作了个揖,一转头,就被揪住了头上的「小丸子」,那黑衣大哥觉得手感不错,还轻轻地捏了捏。
「小姑娘,我们这地方可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不想进去没关系,把一对儿胳膊留下,我们就放了你。」
崽种。
凭什么。
她回过头挺起了胸膛,嘴里振振有词:「我林娇娇平生里最看不起那些临阵脱逃的人,软骨头!」
黑衣人:「……」
她把手放在那块像极了私家车后视镜的「魔镜」上,憋了半天,诚恳地说:「我心悦教主已久,只要能见他一面,也死而无憾。」
她发誓,她对沈风怜这个亲儿子的爱天地可鉴,绝无半分虚假。
黑衣大哥漠然地看着她:「小姑娘,这已经是我第一百七十八回听到这个理由了。」
教主凶名在外,传说不但歪嘴、斜眼,还长了十二根手指,残暴专制、杀人不眨眼,放在民间都可止小儿啼哭,也不知道找出这个理由的人都怎么想的。
就在两个黑衣人准备为她收拾骨灰的时候,镜子却亮了亮,门开了。
?
真有人这么重口味啊?
黑衣人吓得差点儿崩出一个屁,三年了,终于又有人进去了。
小姑娘人不错是不错,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2
林娇娇不明白。
把她带进来的黑衣人信誓旦旦地和她保证,魔窟了三年没来人了,这一次一定给她安排一个魔教的核心部门。
林娇娇喜出望外、摩肩擦掌,恨不得当场给黑衣人磕一个响头。
核心部门,那必须是秘书啊。
美艳秘书,这谁顶得住啊。
她理了理自己的「小丸子」,转了转自己的小裙子,看她待会儿把沈风怜迷得三迷五道儿……
等等!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个核心部门,是厨房?
?
而且这个厨房也太豪华,豪华到宛如一个魔仙堡,而她就是未来的魔仙堡厨娘。
还没进门,就听里面传来一个含笑的男声。
「哦?来新人了?带我见见。」
这言语间掩饰不住的喜悦,宛如青楼里听说来了新姑娘的老妈妈?
她硬着头皮进去,只见一个白衣飘逸的清俊少年正摇着一把纸扇坐在椅子上看……
看几个黑衣人斗蛐蛐。
少年估摸着十七八岁的年纪,头发用玉冠半束着,一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正盯着地面上的两只蛐蛐,看得仔细。
「啧,被咬死了,这新来的真是可惜。」少年拂了拂宽大的衣袖,眼睛里却无半分怜惜。
林娇娇擦了擦汗,哦,新来的原来指的是蛐蛐。
「二爷,这是新来的林娇娇,走前门进来的那个。」
「哦?这倒是稀罕。」
少年将扇子「哗啦」一收,站起身来,一脸的兴趣盎然。「不错不错,魔窟里终于来了个养眼的了。」
林娇娇上下打量了一眼这少年,在脑子里搜刮许久,还真让她找到了眼前这个二爷的身份信息。
一个戏份不多的小透明、厨房的管事——张宵声、张二爷。
她还以为会是个白须飘飘的老大爷,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如此貌美的小公子。
「林娇娇见过二爷。」她露出一抹乖觉的笑容,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可得小心谨慎。
「娇娇啊……」她的名字在他的舌尖绕了绕,他又打量了她一眼,「确实挺娇的。」
「那么娇娇,你都会做些什么菜?」
他收回了之前感兴趣的目光,此时正没骨头似地倚在椅子上,把玩着手里的一块冷玉。
「回二爷,娇娇会做的菜不多。」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
她报起了菜名。
三分钟后,她咽了口唾沫:「这些,我都不会。」
张宵声:?
「叉出去。」
二爷的声音还是如此悦耳、动听。
「二爷且慢,虽然我不会那些,但我会做些新鲜玩意儿:炸鸡、汉堡、薯条、比萨、火锅、小龙虾、螺蛳粉……」她如数家珍。
张宵声抬了抬眼,又露出几分笑来:「行,那今日你就做个……叫什么……对,做个炸鸡给我尝尝,好吃的话重重有赏。」
林娇娇一听自己的小命保住了也松了一口气,连忙打听:「二爷,那我的工作就是每天负责教主大人的膳食吗?」
话说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只要她多费点儿心思,这沈风怜终有一天能注意到她这个亲妈的存在。到时候她只要声泪俱下,沈风怜一定能迷途知返,不和那个坏女人好了。
这样想想,她现在有点儿像偶像剧里的恶毒婆婆。
她已经是兴奋起来了。
但只见张宵声微微一笑:「不是,你每天负责我的膳食就够了。」
林娇娇:?
怎会如此。
她的哑然被他看在眼里,他眸子一闪,一丝促狭浮了上来。
「听说你进来的原因是心悦我们教主大人?」他脸上的笑意更甚,「你的心是好的,但是伺候我们大人可是有风险的。如果饭菜不合他的胃口,难免什么时候就丢了胳膊、少了腿。」
「哦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我们教主大人最爱饮处子之血,就像这样……」
他的速度像风,一眨眼的工夫就闪到了林娇娇的面前,艳若桃李的唇瓣像毒蛇一样贴近了她脆弱的脖颈。
在那一瞬间,林娇娇丝毫不怀疑,他是真的想咬断她的脖子。
可那种压迫感只维持了一瞬,下一秒,他柔软的唇瓣便贴了上来,在她颈边留下舔舐的痕迹。
林娇娇又惊又羞,猛地退后一步,像一只炸了毛的仓鼠球。
他却一下回身,躺在椅子上笑得畅快:「娇娇……你可……」
真有趣啊。
他舔了舔唇瓣,水光潋滟的眼睛里却毫无一丝笑意。
「现在你要是还想去伺候教主大人,那我立刻就把你调去教主殿,怎么样?」
林娇娇摆手三连:「算了算了。」
她最亲、最爱的好儿子,你也应该成长了。
今天就让为娘教你第一课:女人的话,信不得,尤其是像她一样的漂亮女人。
3
平时林娇娇在家就喜欢鼓捣些小零食,所以炸几个鸡腿并不费劲。不过这魔教也太抠门了吧,说晚上炸鸡腿,就真的只给了几个鸡腿。
她望着面前香喷喷的烤鸡腿咽了一口口水,她从早上上山到现在太阳下山都没来得及吃一口东西,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不如吃一个吧,反正二爷也不知道。
撒上秘制的孜然粉、辣椒粉,一阵香味儿扑面而来,她的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出。
「快看,这个林娇娇现在在往二爷的鸡腿上放毒药呢!」
「我就知道这个姑娘没安好心,这下可被我们两个逮住了!」
两个黑衣人头靠着头,躲在房顶上盯着林娇娇面露喜色,终于他们抓到把柄……
嗯?
在他们欣喜的目光下,林娇娇抓起一个鸡腿,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嚼得五官扭曲,露出餍足的神色。
黑衣人:「……」
敢偷吃二爷东西的人,他们还是头一次看到。
林娇娇没敢吃多,舔了舔自己的手指,恋恋不舍地把鸡腿摸了又摸,放进了食盒里,往张宵声房间里走去。
「咚咚咚!」
「何人?」
「二爷,是我,娇娇。给您送晚膳来了。」
「进来吧。」
林娇娇刚一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就冲进了她的鼻腔,她忙不迭地捂住口鼻。
手里的食盒掉在地上,一个不甘寂寞的小鸡腿儿摆脱了桎梏,在她面前优雅地打了一个转儿,滚到了一个男子的脚边。
她顺着目光一看,好家伙,地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躺着一个男人,浑身血淋淋的,一时之间竟让人找不出一块好肉。
林娇娇眉头拧成了麻花。
然后蹲下身,捡起食盒里幸免于难的小鸡腿儿。
还好鸡腿没事儿。
「二爷,您还用膳吗?」
搁着屏风,她看不清张宵声的脸,但是直觉告诉她他现在并不高兴。
他坐在桌前不知在摆弄什么,但是隐隐地发出刀刃相撞的响声。
突然,一记飞镖从屏风背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穿透过来,直逼她的面门。
林娇娇还没能反应过来是什么,头上的「小丸子」连带着她就被生生地钉在了门上。
Hello?
屏风后面传来一声轻笑:「娇娇,你可真像一只呆鹅。」
?
你才是呆鹅,你全家都是呆鹅。
张宵声从屏风背后走过来。也许是刚沐浴完,他穿得更为懒散,头发随意披在腰间,衣裳半敞,像个玩世不恭的世家公子。
「娇娇,你喜欢哪把刀?」
他微微一笑,两把刻着精致雕花的匕首在他指尖宛如拥有了灵性般地在指间弯来绕去。
好一个「镖穷匕见」。
此情此景,如果可以,林娇娇哪一把都不想要。
她咽了一口唾沫,指了指镶着玉石的那把:「我觉得那把比较锋利,应该更适合做菜,二爷您觉得呢?」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娇娇呀!」他声音里含着笑,「娇娇还是太心软。」
「你不觉得,钝刀更适合割肉吗?」
他笑得如同冰雪初融:「反复撕扯,那种感觉,难道不是更痛、更畅快吗?」
林娇娇露出刘星同款惊恐脸:这怕不是个疯子吧?
「二……二爷……」
她不争气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丸子头被扯开散落在颈间,眼泪真情实感地流了下来。
「娇娇。」
他赤着脚向她走过来,雪白的脚踝一步一步地像踩在林娇娇心上。
「娇娇别哭。」他冰凉的指尖抚上她的脸庞,像毒蛇的信子舔舐,「娇娇是个乖女孩,自然不会和那些杂碎一般。」
「我平生最讨厌背叛,娇娇不会背叛我吧?」
林娇娇听完这句话连呼吸都轻了。
救命!要是被他知道她本来是被派过来打探消息的,那今天躺在地上的不就是她了?
他满意地用指尖从她湿润的眼角逼出一滴泪,轻轻地抹在她殷红的唇瓣上:「尝尝吧,血的味道。」
5
林娇娇一滚回房间就开始在自己带过来的包裹里一顿乱找。
「好姑娘,我知道你训练有素、胸有成竹,但你可别作死,往包里藏什么掉脑袋的……东西啊。」
于是她从原身的包裹的胸衣里找出了化骨水、蚀骨散、鹤顶红、断肠草……和一堆稀奇古怪的暗器。
甚至,还有一只……竹鼠?
好胖。
这竹鼠长得圆鼓鼓的,此刻正提溜着大眼睛看着她。她拎起它的后颈仔细端详,等等!难道这就是这个小说里,男主角所在的千山派最爱用的传信工具,通灵鼠?!
据说这通灵鼠非常奇特,很能储存能量,只要给它注入千山门独有的功法,就能变成可以数月不吃不喝的工具鼠。而且续航能力不错,吃点儿东西又能爬起来继续干,绿色又环保。
但是现在关键不是这个,而是要是张宵声发现了这只竹鼠……
她回想了一下张宵声那毛骨悚然的笑容,恨不得挖地三尺爬回快乐老家。
不行!她得尽快把这堆烫手的山芋丢了,丢得越远越好。可转念一想,今天张宵声对她显然是非常防备,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完成这件事儿,实在是有些难度。
不管了,这段时间小心一点儿,以不变应万变吧。
一转眼,距离她上次见张宵声已经过了大半个月。可能是看她安分守己,期间张宵声没再找她的麻烦,连她去送饭都是管事儿丫头明月接下的。
不过虽说是这样,她做的饭他可是一顿都没落下,有时还会派明月来这儿给她带话,诸如上次的薯条炸得不够酥脆之类的。
不过听其他厨娘说这几天张宵声似乎在闭关,她乐得清闲,接下来几天都不用做饭了。
那不如趁着他不在,把这一包裹东西找个地方丢了?
妙。
于是每天吃完晚上的散步任务就变成了查看周边地形。
笑死,根本走不完。
这个魔窟实在是大得惊人。
距离她所在的馥郁馆(大厨房)方圆几里地远,好像也只有一个议事堂(会议室)。她站在后山上极目远眺,目光尽头才能勉强看到是有建筑物的。
虽然馥郁馆荒凉,可是适合藏东西啊。
她只要把这包裹一挎,随便在后山找个地方一埋,谁知道后山多了什么东西啊?
她决定了,今晚就动身。
是夜,她抱着一个大包袱,像个锄地摩尔一样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后山。
拿着火折子,找到这几天自己辛辛苦苦挖的大坑,她毫不犹豫地一把把包袱丢了进去,里面的竹鼠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吱」了一声。
「差点儿把你忘了。」她打开包裹,捏着竹鼠的尾巴把小家伙拎了出来。
可怜的小家伙。
陪着她背井离乡,现在还要受这种苦。
哭着哭着,火光就映在她的脸上,她擦了擦嘴角的泪。
「斯哈斯哈,烤竹鼠真香!」
她终于拥有了吸鼠霸王的快乐。
但是还未咬上一口,她就被人像拎小鸡仔儿一样拎了起来。
「这不是娇娇吗?」少年的声音慢悠悠的,「这么晚了在这干吗呢?」
林娇娇的寒毛顿时全炸了起来。
他不是在闭关吗?怎么出来了?
完了,全完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刚刚光顾着烤竹鼠不记得盖土的大坑,孤零零的包袱正安静地躺在里面。
她错了,她不应该在这里,她应该在坑底。
「二爷……」
「那个!我晚上突然有点儿饿,但是这么晚了我也不好意思吵着大家睡觉,就到外边来烤个肉吃……」
「哦。」张宵声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你要背着包袱挖一个这么大的坑,原来你是想烤肉吃啊。」
「……」
呵呵,阴阳怪气第一名,可真有你的。
「不过……」张宵声把目光投向她手里的那只烤得流油的通灵鼠,由衷地夸赞道:「不过娇娇挑选食材的眼光的确毒辣。」
「……」
「而且挖洞的本领也是人中翘楚。」张宵声一甩手把她抛进了坑里,却佯装失手,故作惊讶地说:「真抱歉,顺手了。」
林娇娇被丢得七荤八素,心里大骂:小东西你还有两幅面孔呢。
「二爷……吃烤肉也有错吗?」她可怜巴巴、委委屈屈。
他没理会她的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娇娇,这个坑和你很合适。」
她爬起来看一眼,眼泪无声落下。
岂止是合适,简直是量身定做的。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为什么要挖这么大、这么深的一个坑?
她从坑里露出一个圆乎乎的小脑袋,像一只气鼓鼓的地鼠正急着往上蹦。
「二爷,你误会我了,这是我们家乡烤肉的方法。挖一个洞,洞下生火,洞口架着铁丝,肉就能直接在铁丝上烤,特别好吃!」
她露出了「黑蒜」主播同款的星星眼,杏眼一眨一眨的,脸上写满了「信我信我」。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闷笑,紧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笑得肩膀都在止不住地抖动。
而林娇娇如今已经习惯了。
长大就是这样,要习惯别人的阴阳怪气和喜怒无常。
「娇娇,你真有趣。」
他这句话终于带了点儿真情实感的意思。「出来吧,我就在这儿等着你给我做做你这家乡的烤肉。」
「可是……」
林娇娇尴尬地蹬了蹬脚:「二爷,我爬不上来……」
张宵声:?
nsdd(你手短短?)
6
「包袱里都装了什么好东西?」张宵声随意地坐在石块上,把坑底的包袱也一起捞了上来。
虽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张宵声选择暂时不活埋她了,但是她不保证当他看到包袱里面的东西时会忍不住……
忍不住想号啕大「吃」。
她打开了包袱,里面的纸袋装满了她串好的各类小肉串儿和瓶瓶罐罐的调味品。
张宵声眼里有一丝微妙的神情闪过,虽然只有一瞬,却被林娇娇精妙地捕捉到了。
「娇娇……果然是不一样的。」
他微微扬起了眉角,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仿佛比她们更聪明呢。
林娇娇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觉得他可能对她放松了一些警惕。
张宵声果然一直都在防备她,还好她秉着贪生怕死的念头留了个心眼儿,不然今晚就是她的死期。
她心里暗暗地点松了一口气,弯了弯眼睛:「二爷,我给您露一手。」
在坑底生火,架简易烤架,烤串儿。
半个小时下来,她带过来的烤串儿一串串地都「滋滋」冒油,滚上一圈儿调料,香得人口水直流。她知晓张宵声的口味,特地给他烤得更为酥脆些,然后讨好地递到他手里。
「二爷,您尝尝?」
张宵声贪吃,这她是知道的。
「嗯,很不错。」
他眼角眉梢都透着餍足,殷红的唇瓣轻轻地开合,神情少见得有点儿放松。
其实如果张宵声没有三番两次地来捉弄她、试探她,那她对他还是挺有好感的。
谁又不喜欢俊俏的小公子呢。
柴火「噼里啪啦」地烧着,跳跃的火苗让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维持着短暂的温情。
「过几天我要出山一趟,你随我一同去吧?」
酒足饭饱之后,张宵声心情不错,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带着点儿尾音。
原本漫不经心的语气听起来竟像是在……
撒娇?
她在心里狠狠地甩了甩头。
撒娇是不可能撒娇的,这辈子都不会撒娇。这可是半小时前还想把她活埋的恶人,带上她也只是因为她的菜做得合他的胃口。
「娇娇全听二爷的安排。」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似乎只会扎丸子头,两个圆鼓鼓的发团上绑着红绸,正杏眼弯弯地看着他。
算了,看在她会做饭的份上,先留她一条命吧。
张宵声眯了眯眼睛,心情不错:「这么晚了,我送你一程吧。」
而这边的林娇娇还想推三阻四一番,不为别的,只为了一个人享受这美味的热量大……大餐?
她的热量大餐呢?
林娇娇眼睛都竖了,不是吧,这一包袱的肉都进了这个饕餮巨兽的嘴里了啊?
张宵声毫无愧疚地粲然一笑。
她咬牙。
行,她忍。
他装作没看到她忍辱负重的样子,修长的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闭上眼。」张宵声的少年音儿有点儿嘶哑,想必是刚刚吃烧烤吃咸了。
「一眨眼就到了哦。」
林娇娇老老实实地闭上了眼睛,小说诚不欺她,是时候来一个御剑飞行或者轻功踏月或者瞬移了。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魔仙堡。
大概过了几秒,她的脖颈拂过了一阵热气,眼前人的闷笑声几乎震碎了她的骄傲。
她要多骄傲,不堪一击好不好。
「居然真信了。」少年笑得眼尾发红。
又怂又傻,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奸细?
她凄然一笑,毁灭吧,她真的累了。
7
「二爷,为什么我们下山要打扮成这样啊?」
林娇娇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的人皮面具,那平凡的脸蛋无她一丝美丽。
「自然是为了金屋藏娇。」
张宵声慢悠悠地用纸扇勾起她的下巴打量了一会儿,「啧啧」称赞:「如此打扮,也比山下那些俗人强得多。」
哦是吗。
林娇娇面无表情:「那二爷,您为什么不戴?」
「这……」
他摸了摸鼻子,眼里浮现出一丝狡黠:「娇娇也想把我藏起来吗?」
可恶,让他撩到了。
等到了山下,她才明白张宵声为什么不戴面具。
因为他们到了一家,青楼。
「二公子,这样……不太好吧?」
林娇娇扯着他宽大的袖口,宛如一个为了挽留失足的儿子苦苦哀求的老母亲。
而她的「好大儿」如今正被一群莺莺燕燕簇拥在中间,甚至还流露出几分惬意的神色,任由她们扯着他的衣裳。
一转眼,一同来的几个黑衣人竟然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拉到了旁边,左拥右抱了起来。
呵,男人。
她横眉冷对,刚想出声,手指却被人轻轻柔柔地牵住。
她一回头,吓得一个屁股蹲儿。
青楼现在也时兴「双拼」吗?男女都要抓,男女都要……嗯?她打了个哆嗦,看来书里的服务业内卷也是很严重的。
「姐姐,你口渴了吧,我给你沏杯茶。」
「这位小姐一看就气质不凡,不知是否愿意赏脸听小生弹奏一曲?」
「女人,你已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
虽然但是。
这五个男人倒是,还蛮……蛮帅的。
半推半就地,她被簇拥着到了一个干净的雅间里。就在她以为马上会有什么成人游戏展开时,一个嬷嬷带着一伙人冲了进来。
「把她给我抓起来。」
林娇娇:?
她还没开始 ghs 就要被拷走了?这合理吗?
「你们凭什么抓我!」林娇娇被扭成了一个小麻花。
「我还以为你们是一群什么人物呢,看着人模狗样的,居然敢在我三娘这里白吃白喝、白玩姑娘。」
三娘捏住她的小胖脸:「可惜跑了一个好苗子,不过剩下这个也勉强能看。」
林娇娇瞳孔地震,所以张宵声这个崽种是在这儿白嫖完,拍拍屁股走了,把她一个人放在这儿抵债了?
她心里流下两行清泪,这半个月的饭终究是错付了。
三娘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脸:「从今天起,你就给我在这老老实实地接客。」
「慢着!」她甩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义正词言地开口:「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说的那些人我也根本不认识,总不能随便哪个人跑了都算在我头上吧。」
「漂亮姐姐,你说是吧?」林娇娇朝三娘眨眨眼。
「你说得有道理。」三娘赞同地点点头,「那么,你的酒菜钱呢?」
林娇娇笑容一僵。
糟了,钱袋子不在她手里。
下一秒,几个人面无表情地在她杀猪叫声中,将她架着从房间里抬了出来。
「救命啊,逼良为娼啦。」
她一边哭一边号,一路上引来了无数个白眼。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来人穿着一双黑色踏云靴,靛青色的衣服洗得有些发白,背上背着一把花纹繁复的剑。
虽然她看不清来人的脸,但在双手双脚绑着、倒挂悬空的林娇娇的眼里,他已经是潘安在世了。
8
「陈公子,这种闲事,你还是不要管为好。」三娘脸上虽笑着,眼里却都是讽刺。
一群不知道哪个门派出来的穷酸,在她采花楼大半个月,只住最差的房,只吃最寒酸的菜,更别说喝花酒、找姑娘了。也不摸摸自己兜里有几个子儿就想学别人英雄救美,真是不自量力。
林娇娇没空管来人是谁,此刻她只想缠住这位陈公子的大腿,祈祷他救她一条狗命。
「陈壮士!」
她眼里真情实感,蓄满了热泪:「求求你救救我!」
「我的钱袋被偷了,我现在身无分文。你要是不救我我只能被卖到山里去嫁给兄弟两个人当妻子,伺候一大家子人,生七八个娃,天天挨打、挨骂,吃不饱、穿不暖……」
三娘:「……」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喂!我们这可是正经小说!
陈公子沉默了一会: 「三娘,不知这位姑娘欠了您多少钱?」
他的声音很温柔,还带着一点儿轻微的嘶哑,不像个耍剑的,反而像个文弱的读书人。
三娘轻哼一声,牙尖嘴利地开口:「两瓶上好的女儿红,一桌子好菜,五个我们这里的头牌公子……」
不是,五个头牌的事儿就不必说了吧?
林娇娇此刻只想就地挖一个洞,挖,往城市边缘挖,挖出一座魔仙堡,挖出璀璨的一朵花。
「一共一百零五两银子,打个折,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
旁边似乎是这位陈公子的朋友,已经是忍不住惊呼出声,又低低出声:「若生,要不算了吧,我们还得在这待一个月……」
嗯?若生?
陈若生这不是原男主吗?
原本她因为教主滤镜对这个正派男主毫无好感,可是现在她却比任何时候都希望,陈若生有慷慨解囊的「坏毛病」。
「好,一百两我替这个姑娘付了,烦请您放了她。」
三娘似乎也没想到这个穷酸的年轻人竟然真舍得花这个钱,自己琢磨了一下却也不觉得奇怪。英雄难过美人关嘛,理解。
林娇娇被解开桎梏的下一秒,就露出了星星眼,滚到了男主的脚边。
「陈公子,你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陈若生抿了抿嘴:「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只是举手之劳。」
但他那一脸肉疼的样子,更像是单手举起一个一百斤哑铃的那种「举手之劳」。
「小女子林娇娇,今日之事无以为报,愿为你洗手做羹汤。」
陈若生像是受到了惊吓,刚想说「不必如此」,不曾想,林娇娇的洗手做羹汤,是真的给他做羹汤。
「尝尝。」
林娇娇撑着下巴,像女妖精一样看着这位救命恩人。
陈若生和她想象中的男主很不一样。
她以为陈若生应当是剑眉星目,一身正气凛然,却不想他竟有几分病弱书生的味道。
现在他坐立难安、眉头紧拧的样子,竟然让人想狠狠地欺负他。
太罪恶了。
林娇娇平复了一下心情。
她在此刻突然真正意识到,她是真的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书里的角色都变成了活生生的人,而且和书中的人设还有一些出入,不能完全按照小说人设来。
「娇娇姑娘,好手艺。」
陈若生很给面子地把汤喝了个精光,眉眼淡淡地看着她。
「陈公子若是喜欢,以后我每天给你做。」林娇娇谄媚地笑了笑,尽量将「我想留下来吃白饭,求求你收留我」说得清新脱俗。
陈若生挑了挑眉毛:「娇娇姑娘不必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在下之所以帮你,其实也是有几分私心的。娇娇姑娘的名字倒是和我一个故人相同。细细想来,她如今应当也是你这般年纪了吧。若是她遇到这种事,我也希望有人帮她一把,仅此而已。」
林娇娇一句「卧槽」就要说出口。
救命!差点儿忘了,原身上山的时候可揣着男主所在的千山门的竹鼠啊!他们极有可能是认识,而且看他这个口吻,还极有可能是相熟!搞不好还有点儿小暧昧什么的。
不过,等等!
「陈公子很久没见她了吗?」她小心试探着。
陈若生的脸色忽然变得很温柔:「想起来,我们应当有十多年未见了。她天赋比我强,被祖师爷选中,带在身边做了亲传弟子,现在也不知去了哪里。」
林娇娇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唏嘘不已。
原身这位比男主天赋还要强的女子、这位别人羡慕的对象,在书里却只是一个小小的炮灰,还未开场就已经谢幕了。
「这碗汤就当作谢礼吧,姑娘不必再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你已经是自由身,若是需要,在下可以替你叫个马车,这里……不太太平,你还是早日离开吧。」
「啊这!……」
林娇娇扭捏了一下,随即低着头做可怜模样:「陈公子,实不相瞒,我家前些日子生了变故,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一个人孤苦零丁地来到这里,没有认识的人……」
陈若生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可以做饭!」林娇娇举手,「我可以借用这里的厨房买菜、做饭,又好吃又省钱,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好吧,既然姑娘执意如此。」陈若生无奈地笑了笑,「不过我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多付一人的房费了,就委屈姑娘睡在椅子上了。」
嗯?
男主你在说什么?
难道不是应该把床让给我,你睡椅子吗?
终究是女配不配吗?
她已不愿再笑。
9
林娇娇发现,在这个青楼里,还住着很多和陈若生一样的正派弟子,他们似乎是在调查什么事情,聚到了这个青楼里,每天都早出晚归,最近更是中午都顾不上回来。
那三娘原本是看她极不顺眼的,但是几天接触下来,也逐渐拜倒在她的甜言蜜语和自制面膜下,对她在厨房做饭甚至偷拿厨房食材的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几个别的门派的毛头小子路过厨房的时候红着脸和她打招呼,抛媚眼、「姐姐」「妹妹」地叫,出卖色相只为了……
只为了讨一个鸡腿儿吃。(微笑脸)
相比于在魔窟,林娇娇的生活相对清闲。
早上起来赶早市给陈若生做饭,白天无所事事地视奸青楼的头牌公子,晚上睡在屏风外面椅子临时拼凑的小床上做春梦,好不惬意。而她勤俭持家的作风和一手好菜也逐渐获得了陈若生和身边那些「饭桶」们的充分肯定。
那日林娇娇照常去大街上买菜时,听到旁边几个人扯闲话,隐隐约约地听到「魔教」「血灵珠」几个字眼,顿时警铃大作。
上次张宵声下山的时候她就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为了书中那颗血灵珠被盗流入了江湖的事。现在看来,张宵声恐怕真的是来找血灵珠下落的,怪不得正派的人也忙碌了起来。
但这和「米虫」林娇娇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现在抱住的可是男主的大腿,以后男主可是会当上武林盟主的,跟着他横竖不会吃亏。
不像有些人……
算了,她翻了个身,平复了一下心情,想找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睡个午觉。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似乎见着屏风后面站着一个高瘦、挺拔的人,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只听他腰间的玉佩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林娇娇心想不是关了窗吗,今天的风怎地这么大?她傻傻地抬起手想揉揉眼睛,却发现自己像鬼打墙一般,手怎么也抬不起来。
可能是做梦吧。
林娇娇没有继续抬手的欲望,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像条安详的咸鱼。
「娇娇。」
那人暧昧地凑到她耳边轻轻唤她的名字,气息扑在她耳垂上,红得滴血。
「谁啊?」她嘟囔了一句,依稀辨认出眼前的人影。
「张宵声,怎么是你?」
她扭过了头:「怎么梦见你,真晦气。」
「……」
耳边人气息一顿,声音里透出一丝笑意:「生气了?」
林娇娇皱着眉头:「崽种,要是你被留在这儿接客,我看你生不生气?」
「……几天不见,倒是牙尖嘴利了不少。」
林娇娇得意扬扬:「要不是在你手下讨生活,我祖安小公主一张嘴就能让你明白生活的险恶。」
「扑哧……」那人没忍住笑出声来。
兔子终于开始咬人了。
「我说你烦不烦?」林娇娇火上心头,「笑笑笑,就知道笑!」
「你知道我被丢在这儿有多害怕吗?那三娘手下的几个男仆,一个一个夸父似的,三下两下就把我像小鸡仔儿一样吊起来了……」
说着说着她还委屈上了,长长的睫毛有些许湿润:「你凭什么啊?我有哪样对不起你,变着花样给你做饭,每天伏低做小的。」
隔了很久,空气中才传来一阵轻轻的叹息。一双冰凉的手抚上了她气鼓鼓的脸颊,安抚性地给她顺了顺毛。
张宵声给她顺毛的行为让林娇娇尾巴都翘起来了,果然是梦里什么都有,顶头上司也要下场给她道歉哈。
与手里轻柔的动作截然不同的是,此刻弯腰抚摸美人脸颊的俊美男子面色略微有些不自然。为什么想要上前抚平她的眉头?
张宵声的眼神像结了一层冰。
她来历不明,身上带着武器、毒药和千山派的灵物,虽然藏得隐秘但其实这些小手段早就被察觉。聪明的是,她还算沉得住气,在里面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人可恨。
有什么比洞察对方一切,看着对方像小丑一般蹩脚地隐瞒、嘴硬、心虚、痛苦、求饶更让人心情愉悦呢?
他享受玩弄他们的过程,在他们得意放松时故意打草惊蛇,在他们小心谨慎时让他们放松警惕,在胜券在握时无情地揭穿他们的把戏,撕下他们的面具,暴露出他们肮脏、贪婪的内心。
但是她似乎和其他人不同。
她会做稀奇古怪的菜,会鼓捣一些奇怪的玩意儿。平时呆傻得像个单纯的大鹅,笑起来却又狡黠得像只猫。她的眼睛极具欺骗性,总是湿漉漉地看着你,还会嘀咕一些奇怪的骂人的话。
等等!为什么奇怪的骂人的话也算?
张宵声嗤笑一声,收回了手。
原本在魔窟里他就想解决她,但是想着让她下山来似乎会更加有趣。他故意让手下向她透露出一些关于血灵珠的口风,然后把她带到这个正派蹲守了几月有余的据点。
他有些好奇,这个「小间谍」和她的同门师兄弟团聚以后,是如何带着笑迫不及待地将她打探的消息告诉所有人,之后又将怎样伪装成忠心耿耿的样子,回到他的身边?
他双目猩红地盯着人群中那个小小的身影,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希望、失望和兴奋来回拉扯,诡异而隐秘的快感让他平和、俊秀的面容显露出几分狂热来。
可是意想之中的场面没有发生,小姑娘像个鹌鹑一样被吊在空中,眼泪像拉面一样滚了出来。
还在逢场作戏。
他冷笑,但心里那一丝隐秘、扭曲的雀跃却让他嘴角忍不住上扬几分。
或许,她是不一样的呢?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饶是他热衷于玩弄人心,可是眼前这个半个月来脑子里只想着吃睡、睡吃的「米虫」显然不值得他投入这么多关注。
不过听说她和这些正派弟子相处得倒是挺好,而且她还喜欢盯着青楼里的男倌看。
他皱了皱眉头,只觉得好久没吃上什么新奇的菜式了。罢了,看在她会做好吃的菜的份上,他再多花些时间观察观察她。
少年似乎和内心达成了和解,原本神色有异的脸也放松了下来,又染上了几分笑意。
他的手在她头上又撸了几把,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
看来明日非得让她做几道菜,好久没吃饱饭了。
9
毫不知情已经被算计的林娇娇此刻正睡得香甜,直到第二天中午她端着菜屁颠屁颠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桌子前正坐着一个托腮「美人」。
「张……张宵声?」
她吓得退后一步,丢下手里的盘子转身就要跑。
木门却应声关上,她一头撞上去,额头撞出一条红痕。
「娇娇跑什么?」
少年轻松地接住盘子放在桌上,一双含情目里笑意盈盈,脸色却见不得多好看。
「叫我什么?」
林娇娇如丧考妣:「二爷……」
张宵声这才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却在看到桌上的菜色的时忍不住挑剔地「啧」了一声。
「几日不见,娇娇的厨艺退步不少……」
林娇娇摸了摸撞红的额头,嘴里嘀咕:「又不给你吃。」
「你说什么?」 张宵声嘴角的笑冷了冷,目光讥诮,「怎么,现在只有这陈公子能吃你做的菜了?」
「不是不是,二爷你听错了。」她赔着笑脸,「二爷你想吃什么我给您做。」
他指着桌上的菜:「这是你做给别人吃的,倒了。」
林娇娇在听到这句话以后脾气被彻底点燃。
这半个月来,她都幻想着再见到他的时候一定要质问他为什么把她一个人丢下?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她似乎想明白了。一个小小的厨娘,高高在上的张二爷自然是想丢就丢,在他心里她可能还不如那几只蛐蛐。
这个认知让她足足沮丧了大半个月。现在她好不容易过上了她喜欢的「米虫」生活,他又莫名其妙地跑出来,对她颐指气使,对之前的事情没有丝毫的愧疚。
「我凭什么听你的?凭你是魔教的人吗?那抱歉,我已经不是魔教的人了,半个月之前我已经被有些人亲手丢下了。」
林娇娇的把盘子往边上一撤: 「而且陈公子待人端方有礼,在我被某些人丢下的时候慷慨相救,现在又收留我,我就乐意做饭给他吃。怎么了?」
「人家又不挑食,我不管做什么人家都要说个 200 字小作文夸我做得好吃。人又帅,武功又好,我就喜欢这样的。我不但现在愿意做饭给他吃,我以后还要做饭给他吃,你管得着吗?」
林娇娇一口气讲完,只觉得出了一大口气,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手撕渣男的斗战胜佛,丝毫没有注意到张宵声的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瘆人。
「娇娇对陈公子真是情根深种呢……」
张宵声笑得阴风拂面。
糟糕!林娇娇骤然失声,眼前的是张大魔头(已黑化)。
下颌被毫不留情地捏住,张宵声的指尖带着薄茧轻轻地擦过她的唇瓣,他嘴角犹带笑:「可是我偏爱不让人如愿。」
一颗药丸毫无预料地被塞进她的嘴里,她偏过头,想用舌头把药抵出去,结果它化了。
化了。
林娇娇猛地挣开他的钳制,眼睛瞪得像铜铃:「你给我吃的什么?」
张宵声的笑容没有温度:「断肠散。」
「一个月内,你每天都要服下一颗解药。如果没有解药的话,三天之内你就会穿肠破肚而死。」他眉梢扬起一丝欣喜,「以后娇娇就只能听我的话了。」
「你这个疯子!」
林娇娇被气出眼泪,她委屈地舔舔嘴唇,哭得更凶了。
这毒药竟然还该死的好吃。
「梨花带雨,令人心折。」他为她擦去眼泪,眉眼笑意铺开,甚至坐下来愉悦地吃起了不爱吃的菜。
林娇娇的眼泪挂在眼角:「你这个大混蛋!」
张宵声神色一顿,垂了垂眼:「娇娇啊,你可别忘了,我可是魔窟里的人。」
魔窟里的人,都没有一个好人
他自嘲地笑了笑。
「不是,你他妈把菜吃完了,我吃什么啊?」
张宵声脸上的悲伤面具应声而碎。
「出去!」
他咬牙切齿。
于是林娇娇被赶去厨房做菜了。
「菜里我放了毒药,你别吃了。」
林娇娇虎着脸按住他的筷子,在看到他含笑的目光时突然缩了缩脖子:「你给我下药,我往菜里放点儿毒药,不过分吧?」。
他停了停筷子,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嘴角泛起一丝释然的微笑:「如果这样死了,倒也不错。」
林娇娇愣了愣,轻哼一声:「要不是手里头没有常备毒药,我早就给你下了。」
「是吗?」张宵声捏了捏她的脸,语气中有一丝得意,「不过你知道你舍不得。」
林娇娇刚想出口否认,就听见他拉长了语调:「你舍不得这一桌饭菜。」
倒还算有自知之明。
「张嘴!」他手法轻柔地捏住她的唇瓣,往里面丢了一颗小丸子。
「啊?」她还来得及反应,唇瓣就被吻住。
他的眼底带着一丝戾气,嘴上的动作却很轻柔,舌尖被反复舔舐、啃咬,诉说着少年内心的不满。
「今天饭菜不错,我明天再来。」
他语气里带了一丝愉悦,往她手里塞了一瓶药。
「这是让你涂额头的,不是让你放进我饭菜里的。」
张宵声离开前狠狠地警告。
林娇娇的舌尖还在微微发麻,虽然很可耻,但是林娇娇不得不承认,还有一丝……
淡淡的甜蜜。
该怎么办!
林娇娇捂住了自己的脸,感觉自己像个抖 M。
当天晚上,陈若生终于带回了小说里面的正牌女主萧琦。
这时的萧琦应该刚刚知晓父母的死因,失恋加受伤,整个人又颓又丧,半死不活的时候被陈若生给捡漏带回来了。
林娇娇坐在床边仔细端详着女主。萧琦不愧是女主,一张脸五分妩媚五分清纯,亦正亦邪,让人很难不动心。
「你盯着我做什么?」
萧琦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冷着脸防备地看着林娇娇。
还是个冷美人。
林娇娇撇撇嘴,原本她就因为小说结局里萧琦利用反派亲儿子的恶劣行径对这个原女主没什么好感,现在她对萧琦更加谈不上喜欢了。
「你受伤了,陈公子拜托我照顾你。」林娇娇端起旁边泛着血丝的水盆,「我去给你拿点儿吃的。」
萧琦扭过头,低头嗤笑一声:「伪君子。」
林娇娇轻叹一声走出了房门,一推门,就看到门口蹲着一片神色各异、听墙角的年轻门生。
张成、程剑、柳无惧……
嗤,都是平日里来厨房偷吃的。
「娇娇妹妹,我们都支持你!」他们目光炯炯地举起了手臂。
「……」
林娇娇摸了摸头,觉得莫名其妙。
晚上吃完晚饭,陈若生突然也叫住了她。
「娇娇姑娘,萧女侠在这里无亲无故,我们只是暂时收留她。」
林娇娇:「哦。」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陈若生白净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微微颔首:「这段时间劳烦你多做一份饭菜,辛苦了。」
就这事儿啊,林娇娇没放在心上,心里 OS:多一个人也是多,多两个也是多。
「没事儿的,陈公子不必多礼。」说完林娇娇就要端着碗走。
「娇娇。」
陈若生又叫住了她,这是他第一次没称她姑娘。
林娇娇回头看着他。
陈若生的脸隐藏在暗处看不真切,他看着她,嘴角忽然扬起一丝少年意气的笑容。
林娇娇呆了一瞬,今天的陈若生看起来很不正常,感觉,很鲜活。
「早点儿休息。」
他没再看她,背着剑转身走进了萧琦的房间。林娇娇看着他的背影,竟在他身上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名叫孤寂的感觉。
10
第二天。
张宵声刚坐下,林娇娇就讨好地捧起了一双嫩白的手。
「二爷,解药呢?」她的眼睛亮亮的。
他垂眸看了她一眼,往她手上放了一颗小药丸。
「这么怕死?」
林娇娇乖巧地把药丸吞下:「娇娇还得留着命伺候二爷呢。」
「油嘴滑舌。」他像只被人撸顺的猫,从怀里掏出一大盒糕点。
是她在魔窟最喜欢偷吃的枣花酥!
「给你带的。」
林娇娇吃得津津有味,直到张宵声离开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招呼他下次再来。
第三天,张宵声带的是如意卷。
第三天,张宵声带的是松子百合酥。
……
她心里隐隐地觉得,张宵声这一反常态的行为,其实是想弥补之前丢下她给她造成的伤害。
第八天,林娇娇撑着毛茸茸的脑袋向外面张望着。
张宵声还没来的第八天,想他想他。
「这么想我?」
少年挑了挑眉头:「娇娇这么急切,到底是想我还是想吃?」
林娇娇正吃得高兴,毫不设防地说: 「当然是想吃……」嘴巴硬生生转了个弯,「想二爷。」
张宵声凑过来笑眯眯地说:「听到了,你说你想吃我。」
「那么,你想吃我哪里?」
他放低了声音,眼神充满了蛊惑。
「只要是娇娇想要,哪里都可以哦。」
「真的哪儿哪儿……都可以吗?」
她磕磕巴巴地问。
林娇娇的手被轻轻地捏住,轻轻地抚过他的唇瓣,再摸上喉结,往下蜿蜒到锁骨……
他哑着声音:「娇娇想要哪里呢?」
太涩了太涩了。
她回忆了一下张宵声的那个让人脸红心跳的吻,头埋得像只鸵鸟。
林娇娇虽然嘴上是个职业赛车手,恨不得分分钟化身为狼,但是要她上路的时候,她就连人家手都不敢摸一下,满脑子都是「杰哥不要啊,不要啊杰哥。」
耳边传来几声轻笑:「看来娇娇还小,还是喜欢吃糕点。」
林娇娇抬起头,发现他正促狭地看着她。
你在想什么林娇娇!下贱!她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娇娇爱热闹,今天有集市,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说完他扣上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抱着她破窗而出。
林娇娇嘴里的拒绝还未说出口就被吓得吞了回去。
该死!要是出门被撞见,那她还有清白在吗?
突如其来的悬空把林娇娇吓得紧闭着眼睛,眼睫毛因为紧张而颤抖着:「太高了太高了!快放开我!」
「那我真放开了哦。」他作势要松,把林娇娇吓得哭爹叫娘,像八爪鱼一样抱住了他的身子。
耳边传来少年肆意的笑声,鼻尖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冷香,林娇娇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不然为何此时竟有一丝安心。
张宵声步履轻盈,脚尖在层层叠叠的瓦片上轻轻一点儿竟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行云流水的动作让他轻而易举地在闹市上空穿梭。
不得不说,张宵声这番姿色在人群里确实是出类拔萃,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引得大街上的小姑娘、小媳妇眼睛都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瞟。
林娇娇忍无可忍,在摊边抓起一个猪头面具就往他脸上扣。
「这个给你,戴好!」
他抓住她的手,挑了挑眉:「娇娇觉得它配得上我?」
林娇娇也挑挑眉头:「怎么不配?你们都一样度量大。」
「……」
他怀疑她在骂他,而且他有证据。
张宵声把面具移到一边,像见到了什么丑东西一样侧开了脸。
「我掏腰包送你礼物,你还不乐意了?」林娇娇气呼呼地把面具收回,「两顿饭钱,你以为是什么小数目?」
「礼物?」他又把脸侧了回来,嘴角带着一丝笑:「既然是娇娇特意送给我的礼物,那我一定每天都戴着。」
呵呵,这个丑东西倒也不必每天都戴着。
「好看吗?」他歪歪头。
林娇娇被眼前的歪头猪丑到,只敷衍地点点头「嗯嗯嗯嗯」了几句。
「娇娇送了我礼物,那我也要送你。」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走进了一家首饰店里,顶着一颗猪头问:「娇娇喜欢什么样的?」
一整个首饰店的目光都被他吸引,如今林娇娇只恨为什么自己没有戴面具。
「我不喜欢这些东西,我们走吧。」
林娇娇在他耳边轻轻地催促着,只想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也对,我看着也都是些俗物,没有什么能配得上娇娇的。」
张宵声声音不小,整个店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上下打量着他,尴尬得她双脚抠地。
「这位公子好高的眼光!」
从屏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贵气的中年人,看样子像店里的掌柜。
「我们金玉阁已有百年历史,店里卖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若是您在我们这都挑不到喜欢的,那便是整个城里都挑不到了。」
「哦?是吗?」张宵声随意扇了扇手里的纸扇,「但我看你们这里摆的都是些粗制滥造的玩意儿,还没有一件能入我的眼。」
越说越过分了。
那掌柜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人,虽然打扮诡异,但是气度不凡,身上的这件云锦看起来甚是华丽,估计价格不菲,看样子像个世家公子。要是今天有合他眼缘的,搞不好是个大买卖。
掌柜的挥了挥手:「你们几个,去把我们的镇店之宝拿出来。」
好家伙!林娇娇听到这句话更加坐立难安了,这待会儿张宵声还看不上眼,那掌柜的不是要把他们俩宰了?
镇店之宝是一根精致的朝凤钗,簪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彩凤,簪头一朵雪莲悄然绽放,还有一个莲花子似的吊坠,上面端端正正刻着一个「怜」字。
也许是取意怜取眼前人吧。
但在林娇娇眼里,这就是沈风怜的怜。是她儿子的周边,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我喜欢这个!」
张宵声笑得意味深长:「我也觉得这个甚好!」
掌柜听完笑得有牙没眼,伸出五个指头:「五百两银子。」
张宵声二话不说就要从怀里掏出一枚成色上佳的血玉,血玉被雕成一朵芙蓉的形状,花心赫然雕着一个魔教的百花印。
林娇娇大骇,这可是魔教的信物,这样随便拿出来和告诉全天下我是魔教的人有什么区别。
她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往他胸口一按,把他的手死死地按住。
张宵声表情一怔,凑到她耳边咬耳朵:「原来娇娇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吃我。」
说完还坏心眼地按着她的手暧昧地蹭了蹭,让她的手沾染上他的体温。
林娇娇被他羞得满面通红,只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掌柜,这个东西我不要了」
掌柜一听这话不干了。
「你们要是诚心想要,我还可以给你们便宜两成……而且我们店里,也可以典当,若是你们身上有珍贵的什么宝贝……」
话说一半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张宵声一眼,继续说:「都可以拿来典当,我们出的价钱比外面高几成。
张宵声正在慢条斯理地整理刚刚被林娇娇揉皱的衣襟,闻言只是抬头微微一笑。
「不用了,东西你备好,我明日必来取。」
10
人倒霉的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当林娇娇扛着一束满满当当的糖葫芦满载而归的时候,正好赶上三堂会审。
一大屋子人盯着她,旁观了她眼疾手快地趁糖葫芦刚掉在地上无人注意时一把捡起塞进嘴里的全过程。
「娇娇,你……你刚刚去哪儿了?」素来和她关系不错的张成支支吾吾地问她。
林娇娇心里「咯噔」一下,她前脚才把张宵声送走后脚她就被捕了?小说里的情报系统也未免太强大了吧。
「这不是你们天天忙得没人影儿,我就只好自己出去逛逛。」她佯装镇静地晃了晃手里的糖葫芦,笑嘻嘻地说,「今天的集市特别热闹,我买了好些糖葫芦呢。」
她听到张成咽口水的声音,却不是因为嘴馋。
「娇娇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碰到什么可疑的人?许是线人看岔了,误以为你和那魔头是一起的。」
果然是被人撞见了,她紧紧地握拳。
「林姑娘。」这次说话的好像是另一个门派的大弟子刘玉言。
此人在这些门派里颇有些声望,这段时间一直都把陈若生当作他的头号假想敌,时不时地就针对一下,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实在是惹人厌烦。
「你仔细想想,到底是不是同一个男子一同去的集市?」刘玉言的眼神不善。
「男子?」林娇娇露出轻蔑的眼神,微微一笑,「姐很高贵,男人不配。」
「……」
「好一个巧舌如簧的魔教妖女。」刘玉言冷笑两声,「那你倒是说说,你一个人吃饭,为何今天桌上有两副碗筷?」
「啧啧啧,还做了一桌子好菜。看来是喜欢那个魔头喜欢得紧。放着我们风流倜傥的陈少侠不喜欢,反倒喜欢一个魔头……」
他嘲弄地看了陈若生一眼,说话声突然一顿:「差点儿忘了,这个小魔女还是我们陈少侠收留的吧。你说这件事,我们的陈少侠会不会也参与其中啊?」
「勾结魔教,那可真叫人不耻。」
林娇娇看不惯他那副小人做派,冷哼一声:「我就喜欢自斟自酌,就喜欢一个人吃两份,你有意见吗?」
「别说两份,我一个人能吃这一大桌。」她的双手比画了一个大圆,「倒是你,血口喷人这么久,你有证据吗?」
她挑衅地看着他,她打赌线人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暴露身份,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她得意扬扬。
「人证马上就到,到时候林姑娘可别吓得哭鼻子。」
你妈。
已经是哭起来了。
「师兄,我来了。」
从门外走进一个大腹便便的人,粗着声音喊了刘玉言一声「师兄」。
林娇娇抬头看他,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果然是那个首饰店的掌柜。
「师弟,叫你过来是让你辨认一下,那个和魔头幽会的是不是这个林姑娘?」
掌柜心说这可是他表现的好机会。他从小就有个英雄梦,可惜资质太差,连各门派的青训队都没进去。
现在他吃穿不愁,总想着实现以前的梦想,花钱捐了个外门弟子。这刘师兄可是沧浪派的得意门生,讨好了他,要是他日他任掌门,搞不好他就能当个正式弟子。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刚想开口,一旁陈若生的佩剑却突然「砰」地一下掉在了地上,发出「嗡嗡」的剑鸣。
陈若生微微笑着说了一句「抱歉」,却在将佩剑捡起地的瞬间甩手挥出几道剑气,在掌柜身后的墙上结结实实地划开了几道半尺深的剑痕。
「若生手滑了。」
他拱拱手,一副谦谦君子的清高模样。
这是威胁吧,这一定是威胁吧?
掌柜的板着脸跪在刘玉言面前:「师兄,我用自己的性命发誓,绝不会是眼前这个姑娘。」
「你!」刘玉言气急,他没想到这个外门弟子竟然如此软骨头。
生气之余他暗暗地定了定神,缓了缓声调,尽量用他最和善的语气问他:「师弟不用怕,你仔细想想,那个姑娘到底是不是她?」
掌柜有一瞬间的迟疑,但是接触到空气中另一个淡漠的眼神时突然又打了一个激灵,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绝对不是她。」
「好你个一派胡言的狗东西!」刘玉言一脚踢在掌柜的身上,「先前在我耳边胡言乱语,现在又矢口否认,嘴里没一句实话!我看你这是有意挑拨我们各门派的关系,其心可诛!别躲,今天我非给你点儿教训不可!」
顿时房间里乱成一团。
「怎么这么吵?」
一个冷冷的女声出现在喧闹的房间里。
众人看去,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萧琦看着他们脸色奇差,望向林娇娇的时候更是一脸的不耐烦:「让你去买的糖葫芦呢?这药都要凉了,你让我怎么喝?」
林娇娇将眼底的一丝诧异压进了心底,一阵小跑就滚了过去,讨好地笑:「刚刚有点儿误会,你别生气,糖葫芦我快马加鞭地送过来了。」
萧琦轻哼一声:「算你识相。」
「有这时间在这疑神疑鬼冤枉人家一个小姑娘,还不如临时抱抱佛脚,不然明天和那魔头对峙的时候死得难看。」
闻言刘玉言的脸色更难看了,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一进门,萧琦就瘸着脚离她八百米远。
可是毕竟人家才刚帮了她,所以在她眼里,现在萧琦的这些傲娇的小动作非但不讨人厌,反而可爱极了。
「那个……你为什么要帮我啊?」
萧琦给自己倒了一碗药,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你是魔教的人?」
林娇娇挠挠头:「这个问题是很难回答的。」
「好,我不问。」
她把杯中的苦药一饮而尽,再抬头的时候眼角微微发红:「我想求你帮我一个忙。」
「如果能见到沈风怜,能不能替我问他一句,他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如果他爱我,那我萧琦就舍了这些恩怨,和他一起走。」
11
从萧琦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林娇娇其实是满头雾水。
按照小说情节,现在萧琦可是心如死灰,恨惨了沈风怜,分分钟爱上了陈若生才对啊。可她刚刚那一番话,摆明了一个恋爱脑想抛却仇恨和沈风怜在一起 Love and Peace。
她不懂,为何最后她会利用沈风怜,还顺便玩弄他的感情?
难道,她是故意营造深情人设引诱沈风怜上钩,再狠狠地利用他?
这不无可能。
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到时候再说吧,她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亲儿子呢。
「你不高兴?」
林娇娇闻声望去,陈若生正站在走廊的另一头远远地看着她。
「没有。」她摇了摇头,看着他真诚地笑了笑,「刚刚多谢你。」
「不用。」陈若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过于白净的脸让他看起来有种易碎的脆弱感。
很难想象,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的年轻人竟然是千山门掌门的得意大弟子,剑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假以时日还将成为江湖最强。
「陈若生,你相信我吗?」
林娇娇试探着问了他一句,她这个人有时还是挺在意别人的看法的,尤其是刚刚陈若生还维护了她。
他摇摇头,微微一笑:「我不但不信,我还能确定你就是魔教的人。」
「哈哈,你开什么玩笑。」
林娇娇笑容浮夸,其实已经瑟瑟发抖。
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陈若生只是垂着眼看着她,明明里面没有情绪,却看得她无处遁形。
林娇娇的小手抖了抖,咽了一口口水:「既然确信我是魔教的人,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陈若生掀起了眼皮:「只是不想打草惊蛇罢了。」
「明日的围剿凶险异常,为了……」他话到嘴边又顿了顿,把那句「安全起见」压了下去。
「为了避嫌,还是委屈你这几天都待在采花楼比较好。」
他说完这么多似乎不打算再和她说话了,自顾自地提起了手里的剑,越过她的身子离开。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偏头看了过来:「我想娇娇姑娘应该知道分寸。」
林娇娇心凉半截儿。
她现在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已经掉马了。
妈妈救命!
他还威胁她老老实实地待在采花楼,是要把张宵声抓过来一起凑一对儿苦命鸳鸯吗?
等等,为什么是鸳鸯?她在心里默默地划掉。
绝不能坐以待毙。
明天趁他们都出去抓人,疏于防守,她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
对,就是这样。林娇娇在心里给自己鼓劲。
然而嘴角的笑容还未消失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关生死的大事。
张宵声给她喂了毒药,一个月不解她就可以直接摆酒吃席。
怎会如此!
所以明天他们没有逮住张宵声,那就是她这个魔教奸细通风报信,她死路一条;逮住了张宵声,张宵声肯定觉得是她这个正派走狗通风报信,不给她解药,她死路一条。
「林娇娇啊林娇娇,你怎么总把自己往死路上推啊!」
她急得抓耳挠腮,突然灵光一闪,狠拍了一下脑袋!
还有一条宽阔的阳光大道,她怎么忘了!
只要她明天逃出采花楼去找张宵声,让他带着她一起回魔窟不就好了。
针不戳。
她笑眯眯地点头。
虽然在她印象里,张宵声这个人名不见经传,魔窟的高手排行榜里好像也查无此「声」,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现在在她眼里的高大、伟岸。
既然大家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还是要对自己的合作伙伴多点儿信心,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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