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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情郎

近两月,我们县和周边几个县发生了四起少女失踪的案子,衙门对此束手无策,只出了一纸公文提醒百姓注意安全。

悬案未断,江城人人自危。

 

01

「柔儿,你晚上还是不要出摊了吧。」萧玉杵走上前来,从身后环住了我的腰,轻声说道。

「为何?你怕我被贼人掳去了?」我一边擀着面皮一边笑着说。

他停住了手,又将脸轻轻贴在我的背上,轻声道:「过些日春闱科考,我必高中,届时你就不用再辛苦了。」

他一边说着,手却不老实,有意无意地拨弄着我的裙扣。

我转过身,轻轻将他推开,望着他深情的眼睛,用手抚了抚他的眉毛。手上的白面粉印了些上去,觉得有些好笑。

我看着他说:「不用太逼自己,我不是非得做状元夫人,你只要榜上有名就可以了,也不枉你去年……」

话音未落,他又一把将我揽进了怀里。

「不是说读的是圣贤书吗?」我掰住了他那只有两个指节的小指,轻轻使了使力,他不吃劲,身子很快就偏了,嘴里向我告饶。

「柔儿,我,我,读书太寂寞……」

「觉得多读寂寞可以来帮我包馄饨,换换脑子。」

他见我不依,又悻悻地回到了书案前,捧起了一本书来。

 

02

翌日清晨。

「花老板,来三碗馄饨,三个驴肉火烧。」齐捕头一边冲我招手,一边大步跨到了板凳上落座。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捕快,也分两旁落座了。

「好嘞~」我一边应着, 一边往锅里丢入了三份馄饨。

趁着煮馄饨的空档,我又给别的桌上了几份早点。

不多时馄饨便熟了,我麻利地加上佐料,又从炉中拣出三个火烧,给那三位当差的端了过去。

「诶,我说花老板,」齐捕头拿了双筷子反手在桌上杵了杵,转过他那张英武沉稳的脸问我道,「你这店里,最近有没有来什么可疑之人啊?」

「您也是说笑了,我这小门小店的,又不是什么大客栈,招呼的都是街坊邻里的熟客,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几个生人,哪里还看得出可疑不可疑。」我笑着答道。

「也是。」齐捕头端起馄饨,紧吃了两口,赞叹道,「这小城里那么多小食店,也就花老板手艺最好。」

他冲两旁的捕快使了使眼色,他俩也连连点头称是。

「若是有什么可疑的人物,有劳花老板帮我留意些。这年头,案子难办啊!」

他摇了摇头,又赶着多吃了两口。

 

03

说起最近的女子失踪案,本来不归我们县衙门管的,因为最开始的第一宗案子发生在隔壁荧城。

那案犯是流窜作案,在周边几个县都犯下了同样的案子。

这个罪犯极其嚣张,每次犯案后都会在被害者家中扔下一个红纸剪的数字。

由于作案手段非常高明,这些失踪女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竟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搞得各个县的县衙都头痛不已,只好互相踢皮球。

最终,这起连环失踪案的办案权落到了我们江城。

因为江城累计失踪了两个女子,成为了周边各县中的「冤大头」,其他县成功甩锅给了我们县的衙门。

对于这一点,齐捕头职责所在,也没地儿叫屈。

从办案的经验上讲,嫌犯在我们县的可能性确实要大些。

只是这已经过了几个月了,还是什么头绪都没查到。

江城经手之后,这些女子仍旧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让齐捕头和一众捕快头疼不已。

「花老板,买单。」他很快喝干了最后一口汤,擦了擦嘴,挺急的样子。

「一共十五文钱,谢谢。」

「哟,最近怎么没见您那小情郎啊?」他递过钱,打趣地说。

「今日去西市买纸笔了。」我也毫不避讳,反正这街坊四邻的都知道,我养了个书生在家。

「读书好啊,读书好,这科考也临近在即了,说不定过些天,你就是状元夫人了,到时候我们哥儿几个可就吃不到花老板的早点了。」

「要是萧郎真能高中,也借您吉言。」我笑着应道。

一说一笑间,齐捕头付完账便带着手下走了。

他前脚刚一走,又有人来了。

我不大乐意招待这个人。

 

04

「诶诶诶,花老板,给我来碗粥,来碗热乎的红豆粥。」

她头上插着一朵妖艳的大红花,唇也抹得红艳艳的,嘴碎又聒噪的样子,就连点份早餐都絮絮叨叨的。

「粥在锅里,您自己盛就行。」我噘了一下嘴,示意她自己到灶旁的小锅里盛,我自己则搅动着我的面汤大锅。

「诶诶诶行行行,谁叫你花老板的早点好吃呢,我王婆子就没这地位享受享受您的服务。」她拿起筷子又起身过来拿碗,嘴里不停地蹦着字,却也没有责备我的意思。

王婆子盛起了一碗粥,也没回桌上,就在我面前喝了一小口,道:「刘员外那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都跟您说了,不考虑。」我白了她一眼,扭头又去洗碗。

她端着碗跟了过来,又道,「诶诶诶,这刘员外家丰衣足食的,哪哪都好,你跟了他,也不用这么辛苦地起来卖早点了。」

「我谢谢您!我还真就喜欢卖早点。这街坊们也离不开我,是不?」后面这句我还故意加大了声音,冲其他客人说道。

「啊对对对。」他们随口应着。

「诶不是,花老板,你看,最近这世道也不太平,老有女子失踪——往后更不好说,女人嘛,早点找个依靠不就好了么。」

她说完又往我跟前凑了凑,低声道:「我之前跟你说过几次,你养的那个萧书生,不靠谱,前几日我还撞见他和别的女子,那叫一个……」

我一听这话,用力把抹布往案上一扔,没好气地道:「粥你还喝不喝了?不喝把碗给我放下!」

「喝喝喝,聊天嘛,小姑娘家家的生什么气啊。我不说了不说了,反正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以后你想找刘员外那么好的人家求着我我还不给你找呢。」她喋喋不休地端着碗又坐回了桌上。

我没理她,继续收拾着我的案子,有人来点餐,我就给做上。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喽……」

我正低头忙活着,王婆子的嘀咕声又传到了耳朵了。

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05

从去年春闱科考结束算起,我和萧郎相识也近一年了。

据我们县去年参加科考的考生说,我的情郎萧玉杵曾是去年科考的热门人物,许多同科考生都对他非常看好。

只可惜时运不济,本来有望及第三甲的他竟然名落孙山。

他落魄不已,自觉无颜返乡,恰好几位熟络的同科考生是我们县的,于是闲游到此,一抒胸臆,不料想遇见了我。

几番交谈,他与我情投意合,我便将他留下了。

我经营着我的小面馆,管他吃穿用度,他只需要专心读书就好。

前半年还好,我与他郎情妾意,邻里对他倒也挺和睦。

但不知道近几个月怎么着了,偶尔会有食客说瞧见他偷偷和别的女子打情骂俏。

尤其这个王婆子,每次来吃早点都忍不住嚼几句舌头根子。

街坊们的闲言碎语,我当时听了会觉得不舒服,但也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毕竟市井之人,从他们的口里说出来的多是以讹传讹,哪会有什么真相。

和萧郎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也相信他的为人。

我小店的楼上便是两间小厢房,我和他各住一间。

虽然他有时候想和我更亲近一步,但这不合礼法,我亦不愿逾矩。

他也尊重我,每当我不允,也丝毫不强求。

我知食色性也,但他能克制住,也算得上是君子了。

也许是有其他人嫉妒他的才华,又或者见不得我这个小面馆老板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才对他恶语中伤。

我的店开在东市,东市没有纸笔铺,所以每次他要买书或纸笔,就自己从我这儿拿了银子去西市买。

恰好今日他也出门去西市买书本纸笔去了,我忙着店里的生意,也无暇陪他外出。

 

06

是日深夜,我小店楼上的厢房内。

「柔儿,再过二十日便是科考之日了,我想明日就赴京。」萧玉杵摸了摸我的头,温和地说道。

「明日?」我很诧异,一般从江城出发赴京赶考,走得快些三日,慢些五日便可到,就算要提前住在考场附近的客栈,只需提前十日也绰绰有余了。

「嗯。」他笑着,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去那么早呢?你不和同县的几位考生结伴一起赴京吗?」我问道。

「你说的那几位同僚,与我学识太过参差,我不大想与他们为伍。」他摆了摆手,有些傲气地说道。

「哎呀,我的萧郎可是心高气傲,超凡脱俗呀。」看到那张恃才放旷的脸,我竟然觉得有些可爱。

「就算你不想跟他们一起去,过些时日自己单独去就好了呀。」我扯了扯他的衣袖,表达着我的不舍,又道,「最近那少女失踪的案子还未告破,你不怕我被人掳去了吗?」

「我自然是担心柔儿的。」他捏了捏我的头上的簪子,又说道,「这么些日子,你都相安无事,你的店离衙门又这么近,只要你不到处乱跑……」

「可我还是想你晚点儿再去,最多提前十日便够了嘛,你提前二十日就去,我就得多牵挂你十日。」我撒着娇道。

「柔儿你有所不知,这科考虽然只有两日,但提前熟悉考场环境尤为重要。早一些到考场周围住下,可以更好地适应。」

我听着,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又道:「京城人才云集,往来消息更多,时不时还有考官微服与人闲聊,若是因此留下印象,将来说不定还会有奇遇。」

我一听,托着腮认同地点了点头。

「那你真的打算明日就要走了吗?」

「嗯。我今日去西市买书纸,顺便也联系好了马车。」他握着我的手,坚定又深情地说,「我会想你的。」

我也握住了他的手,认真地对他说:「你到了京城,就好好儿读书准备科考,不用分心想我。」

「柔儿我这次若高中,必回来娶……」

我将手轻轻放在他的嘴边,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否则这长夜漫漫,不知又要聊到几时了。

「柔儿,我想……」

「不许想!」看他那渴望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动了些歪心思,我捏了捏他的脸蛋,轻声道了一句,「明日我送你。睡吧。」

我与他互道晚安,各自回了自己的厢房里。

 

07

东市少有车马,城门也在西边,乘车入京,得先去西市。

第二日我早早地起床,给萧郎备好了足够的盘缠和一些干粮。

我要照顾生意,便只能不舍地在店门口与他分别,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萧郎走后没几天,我听说隔壁县这两日又发生了一起女子失踪的案子。

这是第五起了。

那女子失踪后不久,家里人果然在家中找到了一个红纸剪的「五」字。

听到往来客人们聊起这件事,我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

但还好,我住在闹市,离衙门也不远,这种担忧又渐渐变成了一种踏实。

「诶,花老板,花老板!」一个胖乎乎的身影远远地冲我跑来了,是东市卖肉的张屠户。

他跑到店门口,气喘吁吁地跟我说:「对不住了,过两天可能就没有驴肉卖给您了。」

「啊,怎么回事呀?」我一惊,放下手中的笊篱,走到他面前。

「前两天,我进货的那个村子发了瘟疫,驴都病倒了,我也不敢拿病驴肉卖给商家,这不赶着跑来挨个儿给您几位老板都通知一声。」

我有些犯了难,倒不是没有驴肉就不能做生意了,只是街坊邻里都爱吃我做的驴肉火烧,这一断货,怕扫了食客的兴。

「花老板不用太担心。我这儿是没货了,西市赵屠户那儿应该还是有的,我和他进货渠道不一样,就是您可能得跑西市拿肉去。」

他仍旧喘着气,豆大的汗从头上流了下来,一边说一边擦着汗。

「难为您了张老板,还专门跑来跟我说一声,您坐下喝碗茶吧。」

我想招呼他坐一会儿,谁知他摆了摆手拒绝了,说:「不了不了,谢谢花老板好意,我还得赶着去给其他几位在我这儿进货的老板说一声,别耽误了人家做生意。」

「诶,谢谢您。」

他说完,又拖着那胖乎乎的身子跑开了。

 

08

我很少去西市,跟西市的商家也并不熟络,但做生意难免会有照面的时候。这个赵屠户我以前倒是见过几次,只是印象不深。

我的店,卖早中晚餐,偶尔也会做做宵夜。中午收摊到晚上的一段时间一般会闲一些,所以通常我会下午会进货,准备明日的食材。

早上张屠户说过两日就没有驴肉了,我可不敢马虎怠慢。

所以今天中午一打烊,我便去了西市赵屠户家里。

赵屠户的家,在西市城郊比较偏一点的地方,倒也不算难找。

我在院门外喊了几声「赵老板」,没人应我。

院门没关,可能是人在里屋没听到吧。

正好我走得有些累了,也没多想,就推开了他的篱笆门,寻思着到里面坐会儿。

我在院里找了个石阶坐下,回头打望了一下他紧闭的大门,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我们这个小县的屠户不多,都是各自在家经营的作坊。

此刻日渐黄昏,加上不时传来几声鸦啼,我想起最近女子失踪的案子,忽然觉得周围静得有些可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吱——」地一声,院门突然开了。

我一个寒战,吓得突然站了起来。

 

09

院门口伸进来一个灰毛毛的东西,眼睛大得吓人。

随后又露出一对长长的耳朵。

是一头驴。

驴的左耳上还有一小撮白毛。

紧接着赵屠户也拎着大包小包进来了。

他见到我,先是一愣,随即又微笑着关上院门,扭头对我笑道:「是花老板呀,来谈生意?」

赵屠户以前路过东市在我这儿吃过几次早点,我是店家,他是客人,我只对他有点模糊的记忆,但他一眼就认出了我。

「嗯……」我吞了吞口水,点了下头。

「诶,您等我下,我先把驴拴好。」

「这是您新上的货?」我指了指那头驴。

「啊,嗯,对!」他没回头,把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到了石桌上,又把驴牵一边拴好,走过来对我说,「您今天是第三个来的了,我听东市的人说张屠户那边出了点岔子,进不到货了,然后今天就有两个东市的饭店老板来找我订货了,在你之前。」

「嗯,是……」我瞧了瞧他满脸和蔼的模样,问道,「我没和您做过生意,不知道您的货怎么样?」

「害!」他乐了一声,笑着说道,「我在这江城西市上干屠户也有二十多年了吧,比花老板你岁数还大呢。这西市的人都知道,我的货,不差!」

说罢,他双手推开门,邀请我到后院看看。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他进了后堂。

 

10

这些卖肉的散户大多都是在自家后院屠宰,宰杀好以后把肉分块,有定好的就送到各家店铺去,剩下的散肉就自己留着吃,或者拿到市场上去单卖。

刚一进门,我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是那种香料和酱料混杂的肉香。

「赵老板,您在煲肉吗?」

「是啊是啊,刚出门前炖上的驴肉,现在差不多煨了有两个时辰了。」

「好香啊,可惜我的店不做炒菜,不然我一定向您讨教讨教这炖肉的手艺。」

「花老板说笑了,您的面馆虽然不大,但在东市也是小有名气,我这自娱自乐的手艺,哪比得了您。要不——这也快到饭点了,您留下来吃个便饭?」

「不了不了,多谢赵老板美意,我还是先看看货吧。」

「成!」他爽快地说着,带我来到了后院。

后院门一推开,一股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11

这也很正常,我也不是头一回去屠户家里,都是这个味儿。

赵老板的后院虽然也一地的血水,但肉和工具却码放得非常整齐。

左边的架子上挂着肉,右边则放着宰杀的应用之物。

比起张屠户家的后院来说,赵屠户算得上是个爱收拾的人。

这样一看,这些肉显得更干净。

「您瞧,我这肉不赖吧?」

我看着挂着的几块肉,颜色鲜艳,纹理清晰,用手指戳戳也觉得水嫩有弹性,是不错的驴肉。

「都是净肉,驴皮我都扽下来熬阿胶了。」他笑着说道,「你们拿去做菜也方便。」

「的确不错。」我认真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您这儿上货多少钱?」

「五斤以下,二十文一斤,十斤以下,十八文一斤,十斤往上,就给您算十六文一斤了。」

我皱了皱眉道:「比张老板的还贵两文。」

赵屠户突然笑道:「花老板,现在驴肉比较紧俏,不然张老板也不会进不到货了不是?我去村里进货也得涨,再说,我的肉是不是比他家的还好些?」

「倒是——算了,我也不跟您砍价了。」我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索性也痛快地说道,「就这么定吧,明日开始,劳烦您每天给我送十斤来。」

「得嘞!」

 

12

萧郎走后的第十天夜晚,我在我店里的灶脚下,捡到了一个红纸剪的「六」字。

我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我尖叫着跑出门,浑身的寒毛都是竖起来的。

从我的店跑到县衙大概不到一里地,我中间一步都没停过。

我拼命地击着鼓,直到有人来打开了县衙的门。

「哟,是花老板。」齐捕头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说道,「什么事啊这么晚了?」

今天刚好是他当差,当我颤抖着把那个字拿到他面前,他一个激灵,困意全醒。

「哪来的?」

「我……我家……」我说话的声音不停地在抖。

「花老板,你先别怕,有我们呢。你先进到堂内来。」他安慰着我,但自己的呼吸都有点急促了。

「弟兄们!弟兄们!都别睡了,快起来都起来!」他把我让到堂内,自己则飞快地跑到了后堂,把其他衙役也叫了起来。

 

13

我的店内,齐捕头带着另外几个捕快在现场勘察着。

他们翻箱倒柜了好一阵,也没从我这儿找到什么线索,急得满头大汗。

「头儿,还是一样。」一名捕快说,「啥线索都没有。」

齐捕头一边四处观望着一边擦着手,表情很是为难,他转头看向我问道:「花老板,你这店,最近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吗?」

又是这个问题。

常来常往的都是些街坊邻居,熟得都不能再熟了。

「没,都是熟面孔。」

「幸亏你发现得早。」齐捕头严肃地点了点道,「从现在开始,我每天晚上会差人保护你的店,这些天你也不用害怕,白天该营业就正常营业。」

「头儿。」有个捕快手里拿着那个「六」字挠了挠头道,「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了?」

「之前几起女子失踪的案子,都是在被害人失踪以后,家里人才发现数字的。花老板这个……发现得早了些。」

齐捕头皱着眉思忖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转身对那几个捕快说:「这会不会是一种预警呢?又或者说是本来案发前就已经扔了这些数字,案发后才被家里人发现。」

「不大可能是后者。因为据报案家属讲,那些数字都是家中女子失踪后才出现在家里比较醒目的位置,不可能是案发前就放好的。」

「那花娘子这个……」齐捕头低头端详着手中的数字,又道,「这应该是一种预警。不过,盯上花娘子怕是有些问题。她的店离咱县衙不远,案犯不可能这么猖狂吧?」

 

14

就这么提心吊胆地又过了几天,今天是春闱科考开试的日子。

我虽然对自己的安危忧心忡忡,但早起时第一件事便是跪地祈求上苍保佑萧玉杵高中。

这几天里,我和我的小店都相安无事,不知是因为有了捕快的保护还是贼人放弃了。

时间一晃而过,就这么又平静地过了半个月,有天清晨王婆子快步来到我的店里,拱手贺道:「哎呀花老板恭喜啊!」

她来到我的案前,自顾自地盛起一碗汤喝了一大口,又道:「恭喜啊!你以后可是状元夫人了!」

「什么?」

「害!我可亲眼瞧见了,你的那位萧郎高中啦!我前几日正好在京城给人说媒,看见状元郎打马游街,那威风劲儿!我再一看,那不就是你家萧郎嘛!」她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

「真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还有假?你那位萧郎在你这儿住了将近一年,我们街坊邻居都见过多少回了,哪能认错!」她自己也很兴奋,忽然又叹了口气道,「早前说把你说给刘员外,的确是小瞧你的命了。现在,你就快成状元夫人了。可别忘了我……就是希望你那萧郎,往后能靠谱点儿……」

王婆子后面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我只当是耳边风了。

萧郎高中的消息让我高兴得情难自已,仿佛这些日子的提心吊胆瞬间烟消云散了。

现在只等萧郎回来接我了!

不不不,他刚刚才高中,应该在京城还有很多事要忙。我要自己去京城找他!

这些日子我日日担忧着自己的安全,早就想离开如今这危机四伏的江城了。

我很快收了摊,写好了暂不营业的告示贴在了门板上,又跟齐捕头商量了一下,他也认为我暂时离开江城进京的话反倒会安全些。

打定了主意,雇好了马车,齐捕头还差了两名捕快护送我进京。

从江城到京城,三百多里地,晃晃悠悠两日多便到了。

我心里觉得轻松,这么短的路程,萧郎竟然提前了二十日去,害我相思苦短那么久。

不过萧郎是对的,倘若不是他提前那么早去,在京城尽快落脚,也就很难有长足的准备,说不定就不会有这次高中了。

我在车里忍不住偷偷乐出了声来,护送我的两名衙役也轻轻笑了一声。

 

15

两位衙役把我送到京城城门楼下便告辞回去复命了。

我朝的规矩,凡进士及第的人都会由朝廷统一安排住进一条街内,等待面见天子授予官职。

这条街名唤「登科巷」,按名次分宅第,科甲前三每人是有独门独院的。

我来到「揽月阁」前,这是状元住的宅子。

我理了理头发,轻轻扣了扣门栓上的把手,来开门的正是萧郎。

门还未完全打开,我便一把迎上去搂住了他的脖子,他似乎受了惊,赶忙一把将我推开。

「姑娘,请自重。」他义正词严地说道。

「你怎么了?」我愣在那里,随即又向前走了一步,「萧郎。」

「什么萧郎,姑娘你怕是认错人了,我乃新科状元柳雨生。」

他见我又迎上来,赶忙后退了两步。

「什……什么?」我的心突然空了,手也颤抖起来,「才一月多不见,你便把我忘了?」

「我不懂姑娘在说什么。看你的模样,也不像是烟花柳巷的女子,为何如此唐突?」他上下打量着我,一脸诧异地问道。

「萧玉杵!」

我大喊着他的名字。

他左右看了看,似乎以为不是在叫他。

「姑娘你真的认错人了。若是想借机攀附,还请去别家。」他双臂一张,这就要伸手去关门。

我见他想遁逃,双手抵住了他的门,声音颤抖地质问道:「我攀附?这一年来你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用我的,就连书卷纸笔都是从我这里拿钱。我求上苍保佑你高中,只是希望你不负一身才学。没想到……你竟是这等见利忘情的小人。」

「在下实在是听不懂姑娘在说什么。」他仍旧一脸不解。

「萧玉杵!」我大喊了一声。

「姑娘言语荒唐,请恕在下不敢与你相谈。」

他说罢,嘭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我胸中有股气冲击着我的咽喉,颤抖地伫立在原地。

 

16

京城的大街上,一个少女失魂落魄地走着,那是我空空的躯壳。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短短一月不见,萧郎便判若两人。

我好像刚攀上云端看见光芒,一霎时又坠入深渊。

分别前他曾不止一次地说过,倘若今年高中,必回来娶我。

呵呵,如今我站在他面前,他一脸漠然避之不及的样子真是好笑。

以前曾在戏台下看过《铡美案》,对陈世美杀妻灭子的行径万分痛恶,又对秦香怜的命运倍感同情。

现在,难道秦香怜竟成了我自己么?

我忽而觉得自己才是最可笑的。

思前想后,我平复了一下情绪,觉得还是应该相信萧玉杵。

毕竟我还是了解他的,他可能只是刚刚高中需要避嫌,才故意假装不认识我。

走着走着,我走到了一家客栈门前。

这家客栈名叫「登天楼」。

登天楼离考场颇近,我记得萧玉杵曾经跟我说过,他往年来京赴试,都会入住这家客栈。

上个月他离开江城时,也提过会在这里落脚。

我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抬头扫了一眼客栈的招牌,既来之,则安之,可不能因为忧伤过度亏待了自己的身子。

我走进客栈,找了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打望着墙上挂的菜单牌。

 

17

「嘿!这位女客官,您要点儿啥?」小二热情地招呼着我,从肩头扯下抹布麻利地擦着桌子。

「来两个特色的小菜吧,分量合适就行,我吃不下太多。」

「得嘞!您放心。」

他擦好桌子,又把抹布搭回肩头,转身进了后厨报菜。

不一会儿,两个小炒端了上来,颇为精致。

「诶,小二。」我叫住了刚要转身去招呼其他桌的小二,随口起了个话头,道,「你这儿平时生意也这么好吗?」

「客官这是哪里话,现在算一般的了。我们客栈生意最火的时候就是科考前后的日子,各地考生总会有那么些人提前订好了房。现在金榜已发状元已定,能坐满一大半就算是正常水准。」

「那有位叫萧玉杵的考生,今年也住你们店吗?」

「萧……萧玉杵?」小二想了想,一拍脑门,又道,「我想起来了,这位萧相公近三年来京赴试都是住的我们店,但今年却没见人来……」

「什么?没来过?」我一惊,这和萧玉杵分别前与我说的不一样,莫非是他临时换了客栈?

「对啊。今年确实没来。」小二想了想,又道,「每年春闱科考,我们店都会住下百十来号考生,我对这位萧相公印象倒是很深。」

小二说起这个,忽然来了劲,直接跨步在我一侧的凳子坐下了,接着跟我讲:「这位萧相公在读书人里算是狠的。」

 

18

「怎么讲?」

「他本来是去年科考的大热门,在一众考生里也显得才气过人,谁知去年放榜后这位萧相公却名落孙山。他当时知道结果后很是不忿,当着我们客栈其他考生的面,用刀砍下了自己的一节小指,说以断指为誓,来年必中。」

小二绘声绘色地讲述起了那夜他看到的经过。

「他举起左手,那个血淋淋……」

这事我知道,萧玉杵的左手小指少了第一指节,他也大方地跟我讲过前因后果,和小二说的并无出入。

「他今年真的没住你们客栈吗?」我又问道。

「没。」小二遗憾地说,「我们掌柜还盼着他来呢,毕竟他是夺魁的热门。若是他中了,我们客栈也能跟着沾光。」

「今年那位状元,柳……」我一时想不起来刚才在状元府门口他说的那个名字。

「柳雨生。」小二接话道。

「对,他今年住你客栈了吗?」

「没呢。听说这位柳状元住的是城南的『扶玉楼』。我们倒是也想状元住这儿,可谁能提前猜到哪个考生会中呢?」

我点了点头,轻轻扒了口饭。

「干嘛呢!」

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责问,小二急忙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他放好凳子,躬着腰赔着笑脸往后退着冲我说道:「不好意思,掌柜的叫我,我得去忙,您慢用,慢用。」

奇怪?萧玉杵应试干嘛要换个名字,而且为什么连酒店也要换?科考能随便更名吗?

我百思不得其解,准备吃完饭去小二刚才说的扶玉楼问问。

 

19

行至扶玉楼时天色已近黄昏,这家客栈并不在考场附近,显得清静些。

位置虽然清静,然而进去里面却热火朝天。

看来状元及第前住过的客栈,果然跟着沾光。

我扫了一眼,只有墙角有个小桌还空着,便顺势落座了。

这里的小二更为麻利,除了问要什么菜,似乎来不及多说几句话。

我随便点了一壶酒和下酒菜,细细地琢磨着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客人散得差不多了,我才把小二唤了过来。

「今年的新科状元考前住的你们酒店?」我问道。

「那可不。」小二眉飞色舞的,一脸得意,仿佛客栈是他开的。

「叫什么来着?」

「柳雨生。」

看来知道得很清楚。

我又继续问道:「这位柳状元是第几次住你们客栈了?」

「头一回。」

「那他前几年来京应试住的哪?」

「这位柳状元据说是头一次赴京应试,一炮而红。」

「头一回赴京?」我更疑惑了。

萧玉杵为什么要如此掩人耳目,这种事也需要造假吗?

「对啊。」小二又道,「若不是头一回,他近三年住过的客栈可都得跟着沾光。现在京城别家客栈都羡慕死我们了。」

「那你可知道哪些考生跟他熟络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位柳状元比较孤僻,不爱跟其他人闲聊,来应试的时候身边既无伴读也无同乡。」

「那他是科考前什么时候来你们客栈入住的?」

「大约提前了半个月吧。」

时间上讲,刚好和萧玉杵和我分别的时候对得上,这让我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我又问了小二一些关于新科状元的其他事情,有些他也说不上来。

此时天色已晚,我决定今日就住在这儿,明日再去找萧玉杵问个明白。

 

20

翌日,状元府前,我本想再上去叩门跟萧玉杵对质。

不料还没走到府门前时,突然来了一队人马把我和身后的路人拦在了一边。紧接着一行人抬着华辇停在了府前,从轿上下来一个年轻女子,雍容雅贵,气质不凡。

萧玉杵开门迎了上去,正欲大礼参拜, 却被那女子扶住了。

他恭敬地邀请那女子进了府内。

「嚯,真是七公主。」

我身后有人惊异地说道。

「七公主?」我问道。

「对啊,今日一早皇上把新科状元册封成了驸马,要把七公主嫁给他。我们就是专门来这儿瞧热闹的。」

「听说这位七公主行事不拘一格,要自己瞧瞧这新科状元,果然亲自登门了。」旁边又有一人说道:「来得还挺快。」

我此刻心绪翻飞,不知该怒还是悲。

萧玉杵!你果然还是做了陈世美!

既然你要攀龙附凤,弃我恩情,悔婚背约,我也不妨豁出去与你斗上一斗!

我来到京城府衙,抡起了鼓槌,敲响了状鼓。

 

21

这件案子不算小,金榜题名皇帝赐婚,紧接着便有民女状告新科状元悔婚背约,假名参试,欺君大罪。

这一天衙门口围了好多人,京司总衙的府尹柴大人不敢怠慢,兹事体大,直接将这事上报给了皇上。

我的状纸写得够全面够详实,皇上对此也是惊怒不已,责成京司总衙全权负责,力查到底。

这样,我就直接跟萧玉杵,不,就依他现在的名字,柳雨生,有了对簿公堂的权利。

公堂上,我跪得笔直,柳雨生则在一旁站着——我朝举子是不用跪的。

柴大人先是问了些基本状况,当问到柳雨生生平时,他言之凿凿地说自己是冀县人,三年前刚举秀才,今年是初次来京赴试。

「你有何话说?」柴大人问道。

「回大人,此人所言皆为不实,他分明是萧玉杵,洄县人士。」我把我了解的萧玉杵的生平情况详述了一遍,大人点了点头。

「柳雨生,你有何话说?」他又问一旁的状元郎。

「回大人,我真的不认识此女子,也不知她为何一定要攀咬我是她的什么情郎。」柳雨生回头看了我一眼。

「你可知假冒身份参试科考该当何罪?倘若真是悔婚欺君,你得来不易的功名要被革去不说,本官怕你项上人头不保。 」柴大人字字铿锵地说道。

「回大人,学生行得端坐得正,不怕被人构陷。」

柴大人点了点头,又转头问我道:「花柔,你一口咬定他是萧玉杵,可有人证?」

「萧玉杵曾在我家住了将近一年,街坊邻居皆可为证;他曾连续三年考前入住登天阁,掌柜小二也可为证。」

「胡说八道,我从来就没有去过什么江城,今年第一次来京赴考。大人可传我家乡地保及邻里,一问便知。」

「你有人证,你也有人证。」柴大人捊了捊胡子道,「此事事关科考皇室,本官须严加审查,暂且将你二人收监,待传齐证人后再开堂审理。你二人可有异议?」

「民女并无异议。」我正声回道。

「嘶——状元郎你这身份……」柴大人似乎有些为难,毕竟新科状元,又蒙皇帝赏识,哪能说收监就收监,但又有那么多百姓在旁听,若失公允,也是极为不妥的。

「无妨,在下愿被收监,待大人还我清白。」柳雨生波澜不惊地说道。

「啪!」一声惊堂木响,柴大人宣告本案择期宣判。

 

22

江城与柳雨生口中所说的家乡洄城都不算远,与京城只是一南一北,十日后本案便再开堂了。

皇帝不想公主陷入「陈世美」的风波里,也不想干涉公堂,为表律法公平,此事就摆开了让百姓参与旁听。

第二次升堂,堂外围观者人数远比第一次更多。

一声惊堂木响,柴大人正声道:「花柔,你状告新科状元柳雨生冒名科考,悔婚欺君一案,本官再问你,你可认得堂前此人?」

他指了指柳雨生。

「认得。他是民女的情郎,萧玉杵。」我跪着答道。

柳雨生瞥了我一眼,鼻子里无奈地长出了口气。

「柳雨生,你可认得此女?」

「不认得,我也不是他口中所言的萧玉杵。」他表情很平静,似乎成竹在胸。

「好,来人!传人证!」

只见从堂下上来了几个人,竟是王婆子和江城的周书生、刘书生,他们上来纷纷跪倒拜官。

「你们可认得此人?」柴大人又向他人指了指柳雨生。

「萧相公?」王婆一见,眼睛睁得大大的,忽然又言道,「你中状元啦!诶诶,那天老远看见穿红袍戴红冠,骑马游街,好风光呐!你这是犯了什么案了?」

王婆子一边说,一边还跪着往柳雨生面前挪,被柴大人一拍惊堂木喝止了。

柴大人又问周李二书生,是否认得此人,二人皆回答他是萧玉杵,但今年未与他共同赴京参加科考。

大人点点头,又道:「今年应试之人中,亦无叫萧玉杵之人,本官问过春闱考官,萧玉杵之名,在前三年中确有登记在案,但今年的确查无此人。」

我跪着,越听越觉得蹊跷。

这时,柳雨生也开口道:「大人所言之事,在下实在不知,也未曾听过萧玉杵此人。」

王婆子三人面面相觑,也觉得莫名其妙。

「你不是萧相公吗?」王婆子低语道。

「来人!再传证人」柴大人吩咐道。

堂下又来人了。

 

23

这回来的,是柳雨生的证人。

大人依例问话后,他答道:「小人是洄城柳家镇的地保,堂前这位相公,确是我柳家镇人,自幼就在柳家镇长大……」

「大胆地保!竟敢堂前伪证!来人!大刑伺候!」

柴大人故作威严,想使诈套出点东西来。

那地保一听,连连叩头道:「小人讲话句句属实!句句属实啊!此人确实是我柳家镇人,镇上乡里百姓皆可作证。」

「大人,民女有话要说!」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审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斗胆打断了地保的喊冤。

「你说。」

「萧玉杵去年科考未中,曾断左手小指一指节为誓说『来年必中』。这一点,不仅我和我的街坊邻里知道,就连京中考生也不乏知情者。请大人让他伸出左手,一看便知!」

柳雨生愣了,看了我一眼,似乎没想到我会以此为证。

「柳雨生,伸出你的左手!」柴大人正声道。

「你怎会知……」柳雨生狐疑之际,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果然,左手小指少了一小节。

啪!一声惊堂木重重地落在案上,大人厉声道:「你还有何话说!」

「大人!」柳雨生抱拳拱手道,「在下左手小指幼时即为柴刀所伤,致残久矣!实在不是这女子所说。」

「你就是萧相公嘛,这断指还能有假?」王婆子一脸嫌弃地说。

我松了一口气,感觉这案子可以告一段落了。

谁知那地保忽然又说道:「小人可以作证!柳雨生的左手小指确实是他八岁那年被柴刀所伤,小人家住在郎中隔壁,亲眼见大夫为他截除断指,包扎伤口。」

这么一说,柴大人愣了,刚要再拍下的惊堂木也缓缓放下了。

我也不知道为啥这个地保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拼命保他,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吗?

「传下一位证人。」柴大人又道。

这时,从堂下走上来一位中年妇人,衣冠华美,虽已年过四旬,但仍风华不减。

 

24

这个人,应该是萧玉杵他娘。

我听萧玉杵说过,他生在洄城一书香门第,母亲自幼读书,是当地的才女。看这年龄与气度,分毫不差。

「民妇萧孟氏,叩见大人。」她轻轻跪下,垂首施礼,声音温柔却不失底气。

「萧孟氏,你可有子名为萧玉杵?」

「回大人,确是如此。」

「此子尚在何处?」

「回大人,去年参加科考,至今未曾返乡,但每隔半月修书一封,说是留在江城攻读,有一面馆女子照料。」

大人点了点头。

看来萧玉杵将他平日的生活如实回报给了他娘。

「你可认得此人?」他伸手点指柳雨生问道。

柳雨生回过头来,萧孟氏抬头观瞧,四目相对,萧孟氏缓缓唤道:「玉儿……」

这一声唤话音未落,她忽然神色凝重,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柳雨生。

「你……」她愣了,又扭头对柴大人言道,「请大人容民妇近身观瞧。」

大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萧孟氏起身,向柳雨生走去,靠近了打量了一下,忽然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倒吸一口凉气,颤抖着伸出手道:「你……你不是玉儿?」

她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堂上堂下所有人包括柳雨生都愣了。

「萧孟氏,他可是萧玉杵?」大人问道。

 

25

萧孟氏扑通一声跪倒,激动地说道:「回大人,他不是萧玉杵,他应该是民妇失散多年的儿子,萧秋空!」

这么一说,在场所有人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看向柳雨生。

萧孟氏又娓娓道:「昔年民妇与夫育有孪生二子,生得一模一样,一名萧玉杵,一名萧秋空,他们两岁的时候,我与夫婿携子同游春园,不料次子被歹人所掳。我夫妻二人寻找多年未果,不得已放弃了希望。没料想在公堂上……真是苍天保佑!」

她说着说着,激动地哭了起来,满脸泪痕地看着眼前之人。

「柳雨生!你可知你洄城的父母可是你亲生?」柴大人问道。

「未曾听闻,在下父母待在下与亲生无异。幼时的事,我不记得了。但我见眼前这位夫人……甚是亲切……我亦不知……」

「地保!」

此时,地保哆嗦了起来。

他浑身颤抖着答道:「回……回大人……柳雨生这孩子,确实……确实是柳氏夫妇从人贩子手上买来的……镇上有几个人也知道此事,但柳氏夫妇待柳雨生视如己出,他应该是不知情的……买卖人口之事,我们也不敢声张……」

大人点点头,心里似乎拿定了几分主意。

他又问道:「萧孟氏,你可有凭证?」

「有!」妇人斩钉截铁地答道,「我儿萧秋空与萧玉杵有个不一样的地方——空儿的右臂上,有一块大的胎痣。」

大人示意让柳雨生撩起衣袖,果然,右臂上露出了一片黑痣。

原来如此……

这块痣,萧玉杵是没有的。

眼前之人真的不是萧玉杵,那萧玉杵去了哪里?

我绷紧的神经此刻突然如同断裂一般,随即瘫软下来以手撑地。

「大胆刁女!竟敢诬告新科状元,来人呐!」

 

26

一声惊堂木响,柴大人正欲投下令签对我行刑,却被柳雨生上前拦住了。

「大人!」他抱拳道,「此女虽然有诬告之嫌,但事出有因,其情可悯,怪只怪在下与萧玉杵长相太过相似,又同有断指,这等巧合之事,实在千载难逢,普通人属实难以分辨。」

「这……」大人犹豫了一下,又道,「此事牵连科考,陛下也十分关切,不严惩不足以立皇威。否则……」

「大人,不妨将此案结果上呈,由陛下定夺吧!」

柴大人思考了一下,捊了捊胡子道:「状元郎宅心仁厚,实乃朝廷之福啊……」

「若非得此女子,我又怎么能与生母相认呢?」柳雨生看了我一眼,浑身放松,轻轻笑道。

他说着,转回身去掺起了萧孟氏。

柴大人望了一眼庭外的百姓,决定先将我收押,听候圣上发落。

 

27

第二日,我到堂前听判,是一个太监来宣旨的。

皇上的意思是,遇到这种奇逢巧合,谁一时也难以分辨。

状元郎母子因此相认,我亦算有功。

其情可悯,只罚我给状元郎磕三十个头认错。

为表皇恩浩荡,官府还派了车马将我和王婆子、周李二书生等送回江城。

京城一行,我一无所获,只落得满身疲累,忧愁万千。

萧玉杵,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在车上思绪纷飞,王婆子也在一旁绪绪叨叨,言语间她好像又说起萧玉杵为人不老实,还是赵员外好云云,我根本听不进去。

我只想快点回到我的小面店里好好睡一觉,明日便去进货,继续开我的面馆。

我回到店里,熟悉的环境又让我想起近几月少女失踪的案子,还有我在店铺发现的那个红纸「六」字,可浑身的疲惫已经让我无力再害怕了。

我回到楼上的厢房,倒头便睡去了。

 

28

翌日,我睡到晌午才起来,第一件事便是打开门,准备收拾清洗下锅具,明日继续营业。

远远地,齐捕头突然跑了过来。

他满头大汗,双手扶膝喘着粗气说:「花……花老板,你没事真是太……太好了。幸好……昨天晚上我派人一直守着你的店。」

「嗯,谢谢齐捕头。您这是怎么了?先坐下喝口水吧。」

「我就是赶着来看看你。」他咽了口唾沫,又接着说道,「今天早上,又有人来报案有女子失踪了。」

他渐渐喘匀了气,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红纸剪的「七」。

 

29

我大惊道:「怎么回事?」

「这说来也就奇怪了。这犯人以往犯案,都是每掳走一个女子后,再伺机返回其家中扔下红纸数字。可……他给花老板你扔了,你却好好儿的。而且,这都已经犯下第七桩案子了,你还好好儿的……莫非?」他低声道,「你那萧郎找到了吗?」

「没有。」我摇了摇头,「他没去参加科考,而且……你怀疑他?」

我忽然灵光一闪明白了齐捕头的言外之意,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亦沉默不语。

我一点都不相信萧玉杵会干出这等事来,与他生活这一年,他虽然有时候会对我动动小心思,但我不允许他也从来不会强求。

我更不相信一个断指立志要金榜题名的人会去强掳女子。

更何况,萧玉杵每天都会回我的店子,哪来的时间犯案。

我把我的所思所想一一告诉了齐捕头,他也皱起了眉头,认为我说的也很有道理。

「那花老板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他又问道。

「这人海茫茫,我也无处找他去,只好继续开着店,看他什么时候回来吧。」我叹了口气道。

「花老板你放心,这案子一日未破,我都会差人保护你,你大可大胆继续做你的生意。」他又笑道,「自打你去了一趟京城,我们当差的哥儿几个可是有些日子没吃到你的馄饨和驴肉火烧了。」

听到齐捕头的安慰,我轻松了一些,笑着请他明日早点来,可以赶上刚出锅的。

现在刚过了晌午,我也得去买些驴肉为明日开店做好准备。

 

30

前些日子去西市赵屠户家买的驴肉还挺新鲜,食客们也挺喜欢,倒是非常不错。

他大概也不知道我回来了,得去知会一声,让他明日开始每日再送十斤来。

从我的面馆出发大概走了半个时辰, 我又来到了赵屠户西市郊外的家里。

院门还是虚掩着的,我轻轻推开,赵屠户正躺在院中的躺椅上,脸上盖着蒲扇打盹儿。

旁边有一头驴,正埋头安静地吃着草。

「赵老板。」我轻轻喊了一声。

他一听就醒了,脸上的扇子也掉了下来。

「哟,花老板!」他笑道,「您回来啦。」

我点了点头。

「你这去一趟京城,我可少做了你近一个月的生意。」他摇着扇子乐呵呵地说,「你的事我也听说了,害,男人嘛,跑了就跑了,以你花老板的美貌和街坊邻里的口碑,再找一个,绝不是难事。」

我岔开了他的话,指了指一旁吃草的驴说:「刚进的货?」

「啊,对。」他走上前去,摸了摸驴头道,「刚进的。」

他伸手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头驴有点眼熟,那耳朵上的一小撮白毛,正如我第一次下午来他院子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驴都长一样的吗?我疑惑了起来。

我想起萧玉杵和萧秋空,脑子里又很快打消了这个疑惑。

人都有长一样的,驴就更不足为奇了。

「进来看看吧。有看上的鲜肉,您现在就可以拎回去备着。你来得正好,挑两块回去备着,明天我还不一定有空给每位老板都送肉呢。」

 

31

我跟着他去往后院,穿过前堂的时候,我又闻到那股扑鼻的肉香。

「赵老板不愧是做肉行生意的,顿顿都有好肉吃。」我笑道。

「那可不,不然哪有力气杀得了驴,扛得动那么多肉。」他得意地摇着蒲扇应道。

赵屠户的后院仍旧是整整齐齐,右边摆着杀驴卸肉的工具,左边的案架上挂着扽干净了的去皮鲜肉。

我挑了一块让他帮我包好。

十斤肉还挺沉的,我双手捧着接了过来。

买好了肉,我也准备回去了。

赵屠户前脚走着,我跟在他身后往院外走。

突然我感觉脚下一空,似踩碎了一块木板,只听轰隆一声响,地上的木板碎了个大窟窿,我噼里啪啦地跌落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摔得好重,我感觉骨头都快震碎了。

我还来不及喊痛,就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的眼前,挂着一具血淋淋的骷髅!

 

32

「啊!」我终于还是大声喊着尖叫了起来。

我只感觉天旋地转,浑身的血都在乱窜,身子哆嗦着往后躲。

这时候赵屠户打开了地下室的掩门,提着刀顺着楼梯下来了,看着我惊恐呼喊的样子,他走到了我面前,叹了口气道:「唉,花老板,你这……我本不想杀你,现在被你撞见,也不得不送你走了!」

我继续拖着那不争气的双腿往后挪,赵屠户拿着刀,缓缓逼近。

我的目光飞快地扫视着四周,我绝望了——这里不止挂着一具骷髅,还有好几具,几乎都被剔得干干净净,有的上面附着的一些残存的筋腱和肉已经风干了。

我只觉得自己现在浑身冰冰凉的,喉咙像被什么系住了似的,又发不出声音来了。

只得眼睁睁看着赵屠户向我举起了刀。

我想闭上眼睛,但浑身的神经早已被惊吓到紧紧绷着,连眼皮都合不上。

我只能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死!

 

33

那刀快要落下之际,忽听得一阵脚步,紧接着一把尖刀从赵屠户左腰刺穿。

赵屠户应声倒地,旋即迅速被两个人从身后制服了。

他们很利索地将赵屠户五花大绑了起来。

「花老板,你没事吧?」他伸手过来拉我。

是衙门的捕快。

他又扭头对另一人说:「你去通知头儿。」

「花老板你别怕,没事了,你先跟我上去,等齐捕头来了再说。」

他牵着颤抖的我,绕过赵屠户的身体,踩着楼梯又回到堂内,走到前院,等着齐捕头的到来。

不多时,齐捕头就带着一队人马赶来了。

赵屠户也被他们止了血绑在了他家的柱子上。

「花老板,你没事吧?」齐捕头关切地问道。

我仍旧心有余悸,哆里哆嗦地感谢道:「多亏了两位官差大人救我……」

齐捕头点了点头说道:「花老板不必言谢。悬案未决,你又被指示为第六个犯案对象,我们一直都派人跟着你的。」

原来在我来买肉的路上,这两位捕快也一直偷偷保护着我。

我看了一眼齐捕头和一众捕快,感动之情溢于言表。

「你现在好些了吗?」

我点了点头。

「那咱们再下去看看吧。」

我拼命摇头。

「这……花老板不用怕,我们衙门的人一大半都来了,这里也围起来了,周围还有来看热闹的乡亲。刚刚也勘察过,没有危险。因为你是案发现场的第一发现人,得麻烦您跟我们再下去一趟指认下现场。」

我面色杂陈,实在是不愿意,但想了想毕竟他们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这点情分硬着头皮也要还的。

我又来到了那个恐怖阴森的地窖。

 

34

地窖的梁上,挂着几具血淋淋的骷髅,我根本不敢直视。

好在齐捕头就在身旁护着我,我也添了几分勇气。

此刻天已渐黑,几位捕快点亮了火把,仔细地查看着现场。

「一、二、三、四、五、六、七……」

一个捕快认真地数着梁上悬挂的骷髅。

他似乎觉得没对劲,又数了一遍。

「头儿,是七具。」

「呃……咱们是一共收到了七个红纸数字。」齐捕头回头看了一眼我,又道,「可花老板还好好的,为何会有七具呢?」

他有些疑惑,自己上去数了一遍,的确是七具。

「头儿,这些骷髅里面有几具应该已经挂得挺久的了,上面残存的筋肉都风干了。」他拿着火把走过来指着离我们最近的一具说:「这个上面还挂着血,肉还很新鲜,应该是刚剐不久的。」

齐捕头接过了火把,认真端详了一番,点了点头:「这个应该就是今日她家里人来报案的那个失踪的郑小姐吧。」

我看了一眼那血淋淋的女人骨架,又害怕地看了一眼身后,向齐捕头靠近了两步,紧紧抓着他的官服。他拍了拍我的手,安慰我别怕。

「怎么会有七具呢?」一个捕快挠着头不解地自言自语道,「莫非是这个人也撞见了赵屠户杀人,然后也被他杀了?」

他这么一说,吓得我冷汗直冒,倘若不是刚才两个捕快救我,我也会被做成这样的骷髅挂起来吗?

 

35

「嚯,头儿,你看,这第二新的这副骨架可真长,这姑娘生前得有六尺多吧?看这肉的风干程度,大概只过了一个月吧,还有些阴湿。」

「报案的人里头,有人形容过失踪的有这么高的女子吗?」齐捕头自言自语着,赶忙从怀中掏出了公文簿,核对着报案人的笔录,六个报案人的陈述里,最高的女子不过五尺。

他合上公文簿,又揣回怀里,淡定地指了指那具骷髅道:「这应该是男人的骨架。」

「男人?」

那捕快又挠了挠头道:「那他是谁啊?最近我们县和临近各县也没人来报过有男人失踪的案子啊。」

他这么一说,我心中猛地一惊,缓缓地抬眼打量着那副骷髅。

火光中,我的眼神定在了他的左手掌上,他的左手掌上的肉已被剔得干干净净,只挂了些残筋断膜。

而他的左手小指缺了一小节,断处光滑平整,说明不是被人新斩断的,分明是旧伤。

「萧郎!」我大惊失色地呼喊道。

 

36

我这一喊,齐捕头和一众捕快恍然大悟。

我不顾一切地冲出了地窖,跑到院前被绑着的赵屠户面前冲他大叫道:「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的萧郎!」

赵屠户腰间还有伤,但他身强体壮,方才受伤倒地时只是晕了过去,此刻被绑在院前,早已被捕快用水泼醒了。

我欲再上前逼问,齐捕头突然追上拦住了我,示意让他来审问。

赵屠户缓缓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齐捕头和周围的捕快,轻轻吐了口气,又望望天道:「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近日各县失踪女子的案件,都是你犯的吗?」齐捕快从怀中掏出案簿,接过一个捕快从旁递上的一只短笔,边写边问道。

「是啊。」

「可有共犯?」

「没有共犯,就我一个。」

「为什么杀她们?」

「负情薄幸,背地里与人勾搭偷情。」

「你怎么知道?」

「我各处买驴贩肉,这些都是被我亲眼撞见的。」

齐捕头一愣,看了我一眼,又转头向那赵屠户继续问道:「你只杀女人,杀那萧玉杵干嘛?」

赵屠户不屑一笑,道:「谁说我只杀女人?只要是负情薄幸,背着爱侣偷情的,我都杀!」

 

37

赵屠户又笑了笑,接着说道:「只不过前面那五个,碰巧都是女人罢了。」

「你胡说!我萧郎才不是那种人!」我在一旁听他这般语言,忍不住怒斥道。

「我胡说?哎哟喂我那天真的花老板哟,你那萧郎每每趁着到西市买纸笔的工夫,和张家那小姐在城郊破庙行苟且之事都多少回了,哈哈哈。」

「我不相信!不相信!」我冲他大喊道。

「这事又不是只我一人撞见过,那王婆子也瞧见了,她应该没少跟你絮叨过吧?」赵屠户仍旧笑着。

我忽然想起街坊邻里的闲言碎语,想起王婆子多次在我面前说起萧玉杵不靠谱时的闪烁其词,想起萧玉杵跟我说他要提前二十日赴京准备科考……

「想起来了吗?」赵屠户见我不说话,又道,「那日他和你分别后,根本就没急着去京城,而是找了个偏僻的小客栈和张家小姐在屋内快活了好几日。他和张小姐私会结束准备赴京的时候,我就在半道上结果了他。」

「不是的!不是的!」我哭喊着,不住地往后退。

齐捕头见状,连忙扶住了我的肩,把我向他身侧拢了拢,示意我坚强一点。

「我从不杀无辜之人。」赵屠户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

「这些女人,都是背着情郎偷人吗?」齐捕头又问道。

「没错。」

「别人偷情,干你何事?」

「你没被人背叛过,你不懂这其中的痛苦。」赵屠户哂笑一声,瞥了一眼齐捕头,又道,「我老婆跟了我十几年,但却背着我偷人了十几年。最后还卷着我的钱跟人跑了!」

他说完,神色凝重地咬紧了牙关。那表情,流露着愤恨、委屈与无奈。

「我再问你,你将这些受害者剔成了白骨,内脏和皮肉藏哪了?」齐捕头面色凝重,想必已经猜到了一二。

「藏?」赵屠户冷冷一笑道,「他们的衣服和随身物件我埋在后院了,内脏嘛……被我吃了。肉嘛……送到各家饭馆了……」

我神情惊恐不已,没想到他每日送来的驴肉,竟然是人肉!

「诶,你们这些当差的也吃了不少了吧,哈哈哈!」

几个捕快听闻此言,忍不住干呕了起来,有人还哇地一声吐出了好多秽物。

我倒吸着凉气,看了一眼身旁的齐捕头,他喉头翻涌,面色沉重,但却硬生生地把这股怒气与惊惧压了下来。

「花老板。」赵屠户面容扭曲地看着我,笑道,「我给你送来的肉里面,有好几块就是你那萧郎萧玉杵的肉啊,哈哈哈哈!这等负情薄幸的男人,食其肉,寝其皮,是不是相当痛快啊?」

我紧紧地靠着齐捕头,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默不作声,我怕我稍一松懈,就会瘫倒在地上……

 

38

夜晚,捕快们把赵屠户押回了县衙,后面还跟着一众看热闹的乡里。

因为此人犯案极其重大,作案手段极其残忍,于是枷锁脚镣都给他戴上了。

齐捕头亲自把我送回了店里。

这一路我脚步飘忽,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

回到店中,我半倚在床边,想起拾起红纸「六」字的那天,原来那时候萧玉杵就已经被害了。

那个「六」,应该是赵屠户来给我送肉的时候趁我不注意扔在我这里的。

为了这样一个男人,我竟然不惜只身赴京,还去告了官堂,稀里糊涂地让他的母亲和他弟弟母子相认。

可他却为了一时的肉体贪欢,而惨死在他人屠刀之下,皮肉不复,连个全尸都没落下。

我忽然觉得他可恨却又可怜。

我不知该悲伤还是愤怒。

我就这么倚在床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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