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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师弟的108招

1.

我穿成了阴鸷少年的白月光。

他此时正拉着我的衣袖,红着眼眶望着我,长睫都染上了湿意,轻抿的赤唇与苍白的肤色叠加出极致的破碎感。

「我没有斗殴。」少年嗓音微哑,像只受了委屈的修勾勾。

我将他从地上扶起,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将他起褶的衣襟整理好,弯了眉眼:「师姐知道。」

清冷的月辉下,他周身的沉郁感终于散去。

「把这个收好,下次有人欺负你,你就捏碎它。」我将一只刻成玉兔模样的珠子放到他手中。

「好。」

他垂头盯着那珠子,轻轻摩挲着。

这孩子懂事儿,给了也舍不得捏碎的,我笑眯眯地看着他头顶。

他叫顾丞泽,是一篇大男主小说里的主角,标配的出生悲惨,受人欺凌。

小说中,玄天宗的大师姐姜虞在一次出门历练中碰见年方十四的他,发现其有灵根后,带他回了宗门,并在怜悯心下对他多加照顾。

书的最后,男主以杀证道,大师姐作为男主的白月光香消玉殒。

而我,是穿书局一个业绩垫底的小员工,这次穿书的角色就是这个大冤种师姐。

最近小说查得严,上头说,要肃清不正之风,小说的主题要「光明」!要「积极」!

所以穿书局让我改变故事线,把以杀证道改成功德证道。

这男主出场就是黑化完全态,性格阴鸷偏执,神特么功德证道。

别瞅他现在头发丝儿都是乖的,都是演的,我要是方才不出现,他能把欺负他的那几个人都阴死。

「师姐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微微仰头与我对视,眸子如墨般稠黑,有光亮荧荧时现。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清风拂过我的发梢,我急得快冒汗了。

顾丞泽确实问过姜虞这句话,但是,不是在这个剧情点,所以我没背台词!!

因为我是个中央空调,对谁都这么好??这么说现在就会被杀了证道吧!

我轻笑出声:「师姐觉得还不够好呢。」

臭小孩,别问了。

「师姐也对别……」顾丞泽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赤唇一抿,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粲然一笑。

他眉眼浓郁,少年稚气未脱,笑起来时最是好看。

我瞥见他攥紧的拳头,觉得还是不能当作没听见:「什么别人?丞泽最惹人喜欢啦。」

不能崩人设,人设确实是个女菩萨,对谁都好,但是嘛,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他愣在那儿,卷翘的长睫微微颤抖,耳垂霎时染上绯红,红得像滴血,又渐渐向颈脖蔓延。

纯情少男耶!我憋笑着略带愧疚。

2.

几日后的拜师大典上,我困得直打哈欠。

这几日我奋发图强,又梳理了一遍剧情,来寻找破局之道。

小说中,姜虞在顾丞泽修炼步入正轨后,就会在一次秘境中坠崖失踪,错过他整个成长时期。

顾丞泽在步入大乘期后,在秘境中撕破虚空,将姜虞带回。

本来啊,这故事发展一般正常就是两情相悦在一起,然后 HE 撒花。

但是!姜虞确实对他就是普通师弟,而且她确实也是对谁都好。

那个问题,原主姜虞的回答是:「因为是你呀。」毕竟这个回答最让人开心。

但是顾丞泽当了真啊,他占有欲那么强一个人,后来发现师姐对别的小师弟小师妹也细致入微,那个玉兔珠子也给过别人,直接炸了。

勘破「情」之一字,以杀证道,成仙了~

实狠人。

我坐在首席弟子的位置上,支着脑袋开小差,有道目光穿过人群看向我,如有实质。

我回望过去,是顾丞泽,他还冲我笑。

眉眼如画,很是好看,但是我脊背发凉,忽然想起来,那个玉兔珠子我已经给出去了!!

嘶……

我勉强扯了扯嘴角。

资质分析测试正在进行着。

顾丞泽千年难得一遇的资质一出,大典上下一片哗然,我适时表现出一脸惊喜。

上头几个长老也坐不住了,尤其是我师父,作为堂堂宗主,一点都不矜持,就差放鞭炮庆祝了。

一向不出山的老祖一脸欣赏,胸有成竹地摸着山羊胡。

顾丞泽不愧是男主,身姿俊挺,全场最波澜不惊的 mvp。

刚这么想,他就把目光移向我,眸中天光乍亮、流光溢转,五官霎时柔和下来,咧嘴笑得灿烂,带着少年特有的意气风发。

我的心一下子软了。

噢师姐的小心肝!现在明明还只是个少年!

他转身作揖:「弟子愿拜在宗主门下。」

嗯?

我笑容维持不住了。

我的任务是修改故事线,不是重写故事线。前期重大设定、剧情点改动过多会造成世界不稳定,轻则扣我的绩效奖励,重则世界崩塌、直接任务失败。

原故事他该成为玄天宗老祖的亲传弟子,以剑入道,而不是跟着行政 boss 当法师。

破小孩整哪出幺蛾子呢!?

绩效面前,美色不值一提,他这辈子都别想当我嫡亲的师弟!

「师弟初来乍到,恐怕有些事情不清楚。你天生剑骨,是万里挑一的剑修资质,拜在老祖门下,才不至明珠蒙尘。」我起身对他温笑道。

我师父想刀我的眼神已经藏不住了。

但另一道目光更加难以忽视,他死死地盯着我,瞳仁幽深冰冷。

「好。」

我不敢看他。

3.

他从未用那种眼神看过我。

大概是我当时表情管理一时没到位,被他瞧了去,觉着我不要他当师弟,气性上来了。

大典结束后,他被老祖带去了后山禁地,我被指使着做师弟师妹们新手入门 npc,师父还以公谋私,报复性地扔给我一堆工作,忙得我焦头烂额。

我哄都没机会哄!!

在第八天的傍晚,我难得在百忙之中偷闲,踌躇再三后决定不能坐以待毙。

4.

「蓝沐,要不我们回去吧?」

「别呀,等我录个留影球,回去可以吹一年哈哈哈。」

我不近不远地隐匿在他们身后,百思不得其解,我打不开的禁地结界,他们怎么如履平地?

而且现在的小萝卜头怎么这么熊!我再三叮嘱他们禁林危险,有凶兽出没,硬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呗。

我还以为他们今天善心大发,放我一个清闲,结果是另有事儿做。

忽然,一股异香飘来,我大脑一阵恍惚,下意识封闭嗅觉,才慢慢恢复身体的支配权。

抬眸望去,前面几人已昏迷倒地,一束凛冽的剑气正向他们劈去。

我急忙掠出,掐诀挡下。

「小师叔!」

顾丞泽站在树上,半张脸藏在树林的阴翳中,精致的下颚线紧绷着,散发出令人心惊的危险气息。

他想杀他们。

我手脚冰凉,寒意向四肢蔓延。

他倏然长剑一挥,剑气更加凌厉逼人。

我向上一迎,剑气被他强行改道,溃散开来。

「你干什么。」他语气隐怒,像蓄势待发的困兽。

我鼓着底气反问:「你干什么?残杀同门轻则废除修为,重则以命偿命!」

「那你上报我吧。」他冷笑出声。

「你先下来好不好?我好久没见你了。」我软下语气。

他点枝蹁跹而落,目光冷漠晦暗。

「整整八日,你都不来寻我,果然是当了小师叔,看不上我这个前师姐了。」

——《先发制人》

「我来看你,好心相劝,你却还凶我。」

——《釜底抽薪》

我越说越委屈,颇有几分假戏真做的泪意涌上心头,鼻子一酸,眼睛就起了雾。

——《美人计》

这一套下来,此时道行还不深的小顾肉眼可见地慌乱,又瞬间回过神,恢复了冷脸。

他蹙眉:「分明是你不想让我当师弟。」

「顾丞泽,上苍赐你福泽,你的仙途本就该是光明盛大的,你应该乘扶摇之风,求无上仙道。」

我含泪温柔地看着他,眉目弯弯,方才的一滴泪珠恰好从眼角滑落。

嘶,有点戏过了。

「师姐……」他走近,像从前那样拉了我衣袖,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拭去我下颚的泪珠。

好耶,接下来就可以正常交流了。

原来老祖出门访友去了,这禁地就成了顾丞泽的天下,嘿,人一杀,凶兽一吃,尸骨无存,几乎万无一失。

我试图告诉他,对待师门同胞应该友善。

「他们算什么东西,占用你这么多时间。」他眸中溢出戾气。

「就是就是!」我连声赞同,「下次我们一起套麻袋揍他们。」

不知是哪句取悦到了他,他眼尾上勾,染上了笑意。

5.

为了包庇顾丞泽,我没有把那四个熊孩子上报,只罚他们去扫祈露台。

他们对此感恩戴德,待我愈发地亲近,隔三差五来找我,一句一个「师姐」喊得十分亲热。

我却为他们的小命感到担忧,生怕哪天和来找我的顾小师叔撞上,转头被做了。

于是我大手一挥,闭关了。

起先,顾丞泽还经常无视洞府的闭关结界来找我,问我一些我觉得他分明清楚的修炼问题。

后来老祖回宗,对他进行魔鬼训练,严加看管,我也就彻底清净了下来。

整日盯着天花板发呆,任务计划也初有眉目。

6.

岁月如流,在玄天宗的晨钟暮鼓中悄然而逝。

没有剧情点的日子就像一盘散沙,都不用风吹,走两步就都散了。

顾丞泽一路闭关至结丹,这段时间里,我计划的前期工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

掐指算着日子,后面陪他去个小归墟秘境,然后在大归墟秘境里消失,我的剧情也就告一段落了。

他最精彩的岁月,我并未参演。

劫云过后,暮色四合,彤云向晚。

他御剑而出,仙姿玉骨,一对长眉入鬓,眸漆寂如古潭,中庭高山拔地起,鼻翼薄削,唇如点赤。

顾丞泽长开了,骨相疏冷、皮相浓郁。

许久未见,他变化太大,让我站在原地有些迟钝犹疑。

「恭喜小师叔结丹。」随着他走近,我下意识道贺。

好家伙,都比我高一个头了。

他止步于我面前,颔首垂眸凝视我,眸中雾霭沉沉,似要将我的模样刻入骨髓。

酥麻感从脊椎向神经末梢蔓延,这样热切的目光让我下意识想逃。

「师姐。」嗓音也比从前低沉磁性了。

「恭喜小师叔!!」

后面乌泱泱一群师弟师妹隔着老远就开始大声祝贺,走近看见黑脸的顾师叔,纷纷乖觉得像鹌鹑。

我摸着微烫的耳垂,松了口气。

7.

看着就是个脾气不大好的正常人对吧?

顾丞泽真真是有趣。

每当我觉得他还算正常的时候,他就会提醒我,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是我杀的。」

「嗯。」

嗐,他剑都还在滴血……

我看得分明——

他利剑起落之下鲜血四飙,哀嚎声中尸横遍野。

他像一台无情的屠宰机器,眼睛兴奋得隐隐闪着赤光,如同泯灭了人性的地狱恶鬼,令人不寒而栗。

陌生。

我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维持着面无表情,冷静的表象下,铺天盖地的怒火与恐惧交错着炙烤我。

顾丞泽原本疯意难收,却僵着脸打算强行演绎他的傻白甜师弟人设。

但我的反应似乎刺激到了他,他看着我的眼神难以抑制地危险了起来。

想干吗?想送我病娇文「标餐」囚禁??

拜拜了您嘞。

我果断捏碎玉牌,传送出了小归墟秘境。

8.

我不想理他。

他若杀孽如此之重,我给他滔天的功德也没法救他。

这怒气来得没有缘由。

我冷静下来后,发现了事情的华点。

我本可以浅笑着安抚他,然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当好他的白月光,然后让他陷得更深,让他更听我的话。这才是我应该做的。

所以我发脾气做什么呢?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呀,书中一字一句,写得明明白白,我却狂妄地以为自己可以驯化他?

他是画中仙,是书中人,偏生不该是我心中有血有肉的男子。

可我似乎难以抵挡这样明目张胆的偏爱、不加粉饰的炙热和孤注一掷的纯粹。

他的喜欢像滚烫的熔浆,疯狂与危险中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让我难以控制自己的悸动。

剥离还是沦陷,这是个问题。

我决定,将命运的抉择权交由他。

9.

上古时,位面北有深渊,是虫潮之源。

虫潮来时,生灵涂炭,四方支援才勉强抗敌。后有大能封印虫祸、填补深渊,才有如今四海平升之景。

北边还是因此元气大伤,直至今日依然灵气稀薄,多是凡夫俗子居所。上古战场的位置也难以考究,更像是虚无缥缈的神话。

我就藏身在偏僻北边的一个小山坡中。

我真傻,真的!!

我时常天真地以为,一个人一心想要躲另一个人时,是一定能成功的。

当变态跟踪狂顾某来敲门,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世界就算掩盖了气息,也还有专门用于定位的秘法。

……还真是未雨绸缪呢,不知什么时候给我施的秘法。

但他站在山前,只能看见白雾四起弥漫,寸步不得进。

我在山中茗茶,通过水镜看他一筹莫展的模样,畅快了许多,护山大阵的灵石倒也没白花。

「师姐,你不要不理我。」

低声的呓语像在唇齿间缠绵缱绻,他垂着头,眼尾微微泛红,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他忽然抬头,眼中似有水雾,目光哀怨,向我直视而来,似乎可以看见我。

我手忙脚乱地将水镜关上。

……美人计!!绝对是美人计!我都心软了呜呜呜。

我御剑飞至他面前不远处,隐身于白茫茫的迷雾中。

顾丞泽看不见我,但我看得见他。他神色不明,却面部紧绷,耐心似乎要告罄。

终于,他动了,吞下一颗丹药后,四野灵气暴动般向他涌去,鲜血从他嘴角流下,他蓄力向前挥出一剑。

大力出奇迹,阵法一破,余下的剑气直向我冲来。

白雾散去的同时,我身体就如破败的风筝般飞了出去,剧痛从胸口传来,浓郁的铁锈味儿冲上鼻口。

晕过去前,我看见顾丞泽瞳孔地震,最后一个念头还是嘲笑他,啧小样儿。

10.

我醒时,五脏六腑都被移位了般,抽搐痉挛、相互撕扯蹂躏,疼得我想骂人。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多少给自己加个防护罩。

为了给小顾同学上一课,我真是豁出去了。

他紧握着我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面色惨白得厉害,嘴角的血迹都未拭去,气若游丝,长睫颤抖着,睡得很不安稳。

诶这孩子乱来,没给自己疗伤啊……

强行提升力量的丹药对筋脉的损害可不小。我忽然就慌了,我是想要他「冷静」一下,不是想坏他根基啊。

「师姐!」顾丞泽身躯一颤,猛地惊醒。

他看向我,本就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瞬间涌上雾气,目光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庆幸与后怕。

「快吃药。」我坐起身,「顾丞泽,别用伤害自己来消减自己的愧疚。」

他启唇,欲说还休。

我顿了顿,软下声音:「师姐会担心的。」

一片黑影袭来,他将头埋在我的颈窝间,温热的湿意透过衣襟传来,他微微颤抖着,隐隐发出些呜咽的声音。

我一愣,迟钝地抬手揉上小哭包的头。

「羞不羞?」我笑道,心化了一地。

「师姐,你别离开我。」他声音发哑,带着些哀求的意味。

我沉默了。

他抬起头,红着眼眶盯着我,眼神有些吓人。

「你在凶我?」我撇嘴委屈地瞪回去,泪水一下子就模糊了视线。

玛德,又不是你一个人会哭!

「我没有。」他下意识反驳。

「因为我没有给出你满意的反应,所以理直气壮地伤害我?」

他气势一下子弱下来:「那是个意外。」

「顾丞泽,你从没有想过改变自己,却只知道逼迫我……」我不能自已地抽噎起来,眼泪鼻涕一块儿往下掉。

更加伤心了呜呜,我是想哭得我见犹怜的,这算什么啊……

谁家的白月光这么哭啊!

「我错了,师姐,我错了……」顾丞泽慌得手忙脚乱,连声道歉着给我拭泪,一边还把我的头发拨到耳后。

「呜呜呜你别动我头发!」

「错了错了,我该死。」

又是一通手忙脚乱。

「师姐?」他扯了扯我衣袖。

「哼。」我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扭过头,不欲理他。

「师姐。」他拿腔拿调,有些奶 fufu 的。

我扭头看他。

他对着我眨眼睛。

好家伙,会撒娇了。

「不疯了?」

「我听话。」

呦呵,我挑眉:「你给我画大饼呢?」

他蹙眉,虽然听不懂,但是听我这语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那我们,先定一个小目标?」我试探着问,「比方说,日行一善?」

11.

那天顾丞泽的表情就跟吃了屎一样难受,但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画大饼」,还是铁青着脸应了下来。

我偷偷幸灾乐祸了许久,面上还是一副十分欣慰的表情。

事实证明,顾同学孺子可教也——

「这是什么?」

「我的心头血。」

「欸?」我担忧道,「你才伤了筋脉,现在又伤元气。我要你的心头血做什么用?」

他面色比前几日更白了,我却也不好意思笑他体虚。

他神情温柔,为我将项链戴上,说出的话却阴间得很:「我施了秘法。我要是不听话,你便尽管要了我的命。」

我盯着他,感动之余却有些生气。

恋爱脑!!

12.

《顾丞泽行善日记》——

「七月十三,师姐跟一个男的有说有笑,我想了许久,没有杀他。」

「七月十四,没有出门害人,师姐说,这就是行善。」

「七月十五,没有出门。」

……

「七月廿一,她居然敢亲师姐,该死。」

「七月廿二,算了,她喊我姐夫,真有眼光。」

……

「八月初七,有个废物被蛇追着跑,我想起今天日行一善还没做,把他救了。」

「八月初八,我后悔了,他好吵,想掐死他。」

……

顾丞泽不给我看他的行善日记,但是我偷偷看了,看得我眉开眼笑。

真好,有交到朋友呢。

大归墟秘境快开启时,我让他陪我去了一趟地处西面的归元禅寺,为他求了副菩提手串。

又哄他说我想喝民间的凉粉,独自去寻了归元禅寺的方丈。

「弘空大师,多大的功德才能飞升呢?」

「施主心中早有定论。」

「可我想求个答案。」

「上古时期,仓源以身填海,嗣覃以命封渊,第五漆弑暴君、爱庶民。如今,天下安乐久矣。」

俗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可我翻遍全书,也寻不出端倪。

13.

很烦,顾丞泽真黏人。

我该消失了!可我支不走他。

进秘境本就会随机降落地点,但他这次找来得很快,难道我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跳崖?

原著以男主视角为主,并没有描述姜虞是如何坠崖的。

是宗门发现她的魂灯熄灭后,通过魂灯回溯了当时的场景,才知道姜虞是坠崖掉入了虚空裂。

有一说一,姜虞这个角色妥妥的工具人。先是开启故事,然后用消失激励男主,最后还被强行召回,连死都那么有价值。

事实证明,即便一笔带过,世界依然有它的运转——

「姜虞师姐……?」

「嗯?你是?」

我循声望去,是一位长相白净的青衣少年。

他五官温润,笑起来时唇红齿白,是那种十分秀气的好看,有着很能激起女孩子保护欲的乖巧少年感。

呀,戳中我的心巴!我直接冲上去喊儿子!!

猛女娇羞 jpg.

「我是沈简舟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红了脸,「姜师姐还给过我这个。」

卧槽!玉兔珠子!

惊天巨雷在我耳边轰隆隆地响,心脏一下子就停在半空中,慌得我血压飙升。

完了,芭比 Q 了。

「姜师姐……」顾丞泽略带笑意的声音从唇齿间厮磨而出,像恶魔的低喃。

我浅浅咽了个口水,脊背感到了一阵凉意。

苍天,这个修罗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乱了,乱套了……

「小师叔!给你介绍一下,」我转头扯起嘴角露出标准的八齿笑容,「这位是药王谷谷主的小徒弟,原来从我们宗被拐走的。」

一边悄摸摸用小拇指勾住顾丞泽的手,还下意识蹭了蹭。

下一秒我的手就反被攥紧在手掌中。

「是那位顾丞泽顾师叔吗!」对面的傻兔子还一脸惊喜的星星眼,不知道自己性命堪忧。

沈简舟看不见我俩衣袖下的暗流涌动。

我一边点头,一边小幅度地动了动手臂,示意顾丞泽轻点。

「真羡慕小师叔,我也想这么厉害!可惜他们都说……我学医炼丹更好。」

「你一个奶妈,羡慕他做什么?」

我一边安慰,一边趁着顾丞泽力度减轻,将手一抽,与他十指相扣。

我余光偷偷瞟顾同学,呀,耳朵红啦。

「在下要去无归涯摘一株紫鸢花,可否有幸与二位道友同行?」沈简舟笑得乖顺可爱,开口就让人难以拒绝。

嘶,无归涯?

破案了,姜虞原来是为了帮他采破花才坠崖的。

「可以呀。」

话音刚落,手指就是一痛。

我用神识向顾丞泽传话:「小师叔,你今天的日行一善还没做呢。」

「小师叔好像不大愿意的样子,要不还是算了吧……」沈茶茶先低头蔫巴了,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味。

兄 der,别茶啊,要茶也等顾丞泽没在的时候茶啊……

我赶紧继续传话:「师弟,帮了他的忙,我好把东西要回来嘛~」

顾丞泽忽然抬眸看向沈简舟,嗤笑了一声:「走吧。」

14.

上一次这么尴尬还是上一次。

沈简舟像是气氛屏蔽仪一样,顾丞泽的黑脸一点没影响他,一路上叭叭的。

我不好意思不搭话,又不敢搭太多话。

抵达无归涯时,油然而生一种回到家的亲切感。

「等着,我去去就来。」

「我去。」

说着顾丞泽就向崖上冲。

「不不,」我拉住他的袖角,义正辞严,「我自己的人情,自己还。」

他的眼底风谲云诡。

如果还有时间,我是不愿放任顾丞泽的情绪不管的,更何况,这一转身就是几百年。

眼睁睁看着我坠崖,何其残忍。

我忍着泪意浅笑地看着他,想将他的面容神情刻入脑中。

终于转身悄悄掐了个诀,御剑向悬崖飞去。

15.

恋爱脑!!

这是我掉入虚空裂缝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顾丞泽居然跟着我就跳崖了。

我的身体在剧烈下坠时,怔愣地看着他,只觉得世界都魔幻了。

他的仙途呢?光亮璀璨、名留千古的仙途呢?

都放任不管,说跳就跳了?

这是世界意识与我都不愿看到的,尽管我为此蔓延出丝丝可耻的窃喜。

所幸世界需要他,因此我独自坠入深渊。

我看着一点点关闭的虚空裂缝,对他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他自有他自己的际遇。

16.

顾丞泽。

你看,尽管你义无反顾,也依然抓不住我。

17.

我怕他独自一人会害怕,又怕他会怨我,更怕无辜之人受累,毁了他自己的前程。

我离开前左思右想,夜里辗转反侧。

他们说,佛珠与「弗诛」谐音,可以消戾气、立杀戒。

我赠予他菩提手串,私心妄想以此束缚他,却也觉得远远不够。

他总是多少顾惜我的,我这样想。

于是我寻了炼器宗师,让其将我缩影于菩提手串之内,在他情绪起伏过大时,投射而出。

尽管是幻象,也总比清心咒好用。

我临走前激活了它。

幻象会代我牵住他的手、代我拥抱他、代我亲吻他。

代我陪他看山川河海。

代我陪他经历我触摸不到的岁月。

咦,有些嫉妒了呢。

「顾丞泽,上苍赐你福泽,你的仙途本就该是光明盛大的,你应该乘扶摇之风,求无上仙道。」

「小师叔,消气啦消气啦,吸气~呼气~」

「师弟晚安哦,今天的日行一善做了吗?」

我不清楚,仅仅作为幻象的我能束缚住他到哪一步,但这是我能做的全部。

虚空中漆黑一片,就像是失去了时间与形状,让孤寂更加令人窒息。

我选择沉睡。

18.

顾丞泽。

顾丞泽。

顾……

19.

「姜虞。」

嗯?什么?

「姜虞。」

嗯……白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一只手忽然间揽住我的腰,将我拥入怀中。

我被迫仰头,有些呼吸困难。

神志有些不清地冒出了个奇异的想法——这属不属于工伤,我们局给补偿吗??

但是……什么是局?

「姜虞,呼吸。」这微微嘶哑的声音让我心中猛地漏了一拍。

终于,他放过了我。

我的眼睛一下子适应不了光亮,只能微眯着去辨认他的面容。

眼窝深邃,鼻骨高挺,如雕刻般的脸庞上一对深眸摄人心魂。

呀,神仙哥哥!

我有些说话不伶俐地问他:

「你四谁?」

20.

他的眼神真可怕,像要杀人。

我怎么会认识这么凶的人呢?

精神方面可能也有点问题,不一会儿就又红着眼眶一副要哭的模样。

他沉着脸的时候很能唬住人,我却没觉得有多少害怕;泪汪汪的时候就瞬间多出几分少年的奶气,我的心就像被搓捻揉捏一般,酸酸胀胀地难受。

离谱,一个气场这么强的成年男人我怎么会瞧出奶气呢?

我刚出来那会儿,他时常半夜魔怔了一样跑到我房间,用怀抱圈锢住我,将头埋在我的颈窝就是一顿乱哭。

还一边呓语喃喃,又是厉声警告,又是连声哀求。

他说,师姐,我有乖乖听话。

他说,师姐,你不要丢下我。

真是罪过啊。

我只能拍着他的背,一遍遍轻声哄他。

我说,师弟真听话。

我说,不哭不哭,师姐回来了。

我知道他最想听什么,却不知怎的总是欲说还休。

21.

我倒是勉强不嫌弃他的眼泪鼻涕,毕竟他生得好看。

但是他总关着我,确实不是个事儿。

毕竟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了,不记得就是没做过,那关着我算什么事儿呢?

我将这个逻辑性极强的想法说与顾丞泽听,他大概是学过变脸,唰一下子!黑了。

行呗,狗男人。

并且,他似乎不大希望我恢复记忆,我缠着他讲时,他也从来不告诉我任何场景的细节。

在顾丞泽版的故事里,我和他两情相悦。

但瞧着我连一个大庭院都出不去的可怜样子,分明是强抢民女!

于是我很乖,伺机而动。

「师姐。」

「诶?」我被气音吵醒,蒙眬着睡眼四周张望。

一张放大的俊脸忽然出现在我眼前。

「师姐我来救你出去。」

感动,泪目,几百年了居然还有人记得我。

「顾丞泽真是背信弃义、令人不齿之徒!玄天宗掌门担心师姐安危,多次出面提出想见师姐一面,都不被允许!」

白面小生义愤填膺地斥责着,我却只想快点溜,毕竟话多容易败北。

当我的手搭上他的臂膀,他的手打算扶住我的腰时——

一阵妖风刮过,正义的使者飞了出去,砸在墙上就开始吐血。

我颤颤巍巍地抬眸,顾丞泽一手持剑,一手拨着菩提手串。

他额间青筋暴起,漆黑的眼底透着阴恻恻的狠意,戾怒之外却还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悲切感。

冰冷的剑柄挑起我的下颚。

「师姐连犹豫一下都不愿吗?」

我僵硬地启唇:「我只是想出去一下。」

「但你从不给我承诺。」

我盯着他,眼中渐渐续起泪水。

我怎么给?

顾丞泽,我怎么能给?

「师姐又想哄我?」他眉眼间染上笑意,凑近我的耳边,「这次想怎么哄?」

他的气息扑打在我颈间,带起阵阵酥麻感。

「装哭?

「还是师姐批量生产的小珠子?」

我如遭雷劈,铺天盖地的委屈感涌上颅顶,泪水决堤。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全世界背叛,我的一切良苦用心在他问出口的一刹那都变成了笑话。

他怎么可以这么说呢?

我一把将他推开,给了他一巴掌。

顾丞泽偏着脸,笑得更加张扬:「师姐不装了?」

对,我恢复记忆了,所以急着离开。

如果我没有任务,一辈子被拘着倒也没关系,毕竟我死宅。

但我得为他的证道成仙做准备!我得走剧情啊!

22.

前段时间的某天夜里,他那天动作很轻,自以为没将我吵醒。

他趴在我榻边,一遍遍问我「为什么」。

可我又能给他什么解释?我只能继续装。

顾丞泽不傻,他何尝看不出我是自愿坠崖。他不愿我找回记忆,更不愿我做那些莫名其妙的离别。

现在这架势,装不下去了,我又得哄,又得骗。

半晌,我拭去眼泪,双手捧住他的脸庞,与他四目相对。

「我不是姜虞。

「我原不过是虫潮之战中身死北方的一缕孤魂,阴差阳错间占你师姐的躯壳。

「顾丞泽,我总于心有愧,更害怕有一日会忽然不告而别。

「我给不了你承诺的,我给不了。」

真假参半,我自己也分不清戏里戏外。

他面色放松下来,沉郁的双眸透着几分迟疑。

该死,小顾都不相信我了。

我一咬牙,身体前倾,与他双额紧贴,放出神魂进入他的灵府。

不是本人的神魂会与身体不契合,这种不稳定是可以被看出来的。

「嗯……」

顾丞泽闷哼了一声,瓷釉剔透的肌肤染上了绯红,泛红的眼尾欲色十足,勾人得很。

随意放人进灵府很危险,这本是道侣间才有的亲密,他却没有似乎抵触。

我身体一阵酥软,分出神娇斥他:「看我的神魂。」

身体微微颤抖,眼角有些泛起泪花。

为了证明自己,牺牲了太多呜呜。

意乱情迷间,我听见他隐忍的嗓音中满是不容置疑。

「师姐,你是我的。」

he tui,你是我的!

我一边脸红心跳,一边暗自反驳。

嘶。

小狼崽子没有听见我的回声,赌气般一口咬上我的颈肩。

23.

顾丞泽近几日愈发缠着我,还时常问起我的过去,似乎想透过我的讲述窥探我的曾经。

我与他做了交换,我跟给他「编」故事,他不许再这么拘着我。

「师姐,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不记得了。」

我编号 0037,哪有什么名字。

我岔开话题,正讲得眉飞色舞:「……师姐我也算小有姿色,追我的人从这里排到了法国唔!」

话音未落,他就掐着我的腰,轻咬我的唇瓣。

都不知道法国是什么,吃哪门子飞醋!

他收够了利息,倒也说话算话。

我先回宗门报了安,也算与这个位面的故人们做个告别。

又让他陪我重游北方的小山坡,只说那是我的葬身之所。

「你干吗呢?」

我饶有兴趣地看他沐浴焚香、揽镜自顾。

「第一次去时,太过唐突。」他蹙眉抿唇,耳垂微微泛红。

惹得我沉重的心下都顿起涟漪。

此去小破山故地重游,颇有些不一样的心境,尽管我暗自心事重重,顾丞泽却越发肆无忌惮。

那层窗纸说破未破,岌岌可危。

他总想登堂入室,我却觉得时候未到。

「师姐,给我个名分吧。」

他将头搁在我肩头,声音闷闷的。

「等你臻破化境吧,到时候双喜临门。」

我就像那个什么渣女,吊着纯情少男。

顾丞泽因此动力十足,连 PDST 都减轻了不少,忙着修炼,都没时间搭理我。

24.

黎明的山色青黛如烟,枝头叶尾是浅浅的光晕,露气夹杂着青草的芬芳,沁人心脾。

我压在沈简舟身上,轻声:「沈师弟,怎么现在才来?」

身下人揉了揉我的脑袋,话音委委屈屈:「你家小师叔脾气真坏。」

茶!好茶!

没来得及待我品茶,顾丞泽危险的声音骤然在后方不远处响起。

「师姐。」

威压袭来,血腥气瞬间充满我的口鼻,手臂根本支撑不了身体,甚至抬不起头来。

嘶,真疼啊。

来得真慢,我都快跟沈茶茶演不下去了,再演裤子都要脱了。

我静静等着,顾绿帽却没了动作。

不会吧?这你都能忍??

原著里不是干净利索地就把姜虞杀了吗?

幸好我有 B 计划。

我咬碎口中早已准备好的丹药,修为大涨,蓄力一跃而起,朝剑锋撞去。

电光石火间瞥见他眼眶赤红,却连以剑相对的手都颤得厉害。

利剑刺破血肉的声音格外大。

正中心脏。

你挥不下的剑,由我来。

刹那间,小山坡一阵黑气四散升天。天光洒下,隐约间听见梵音阵阵,我如释重负地笑了,渐渐失去意识。

25.

我以孤山为坛,以顾丞泽的心头血为引,以自己为祭,几百年间数次绘阵,欲放虫潮出渊。

再让顾丞泽杀了我这恶贯满盈的始作俑者,成功破阵,阻止天下即将来临的大祸。

虽然嘛,我是自己撞的剑,严格讲算自杀。

但是天道对自己的亲儿子哪里会严格呢?

这是我用自己赠予他的功德,也是我为他铺下的仙途。

我属实不大聪明,只能以天下作赌,出此下下之策。

但是,顾丞泽,我留有一线。

我机关算尽,唯一看到的一线。

26.

「阿泽……」

「你是谁。」

顾丞泽听着陌生的称呼,看着怀中女人陌生的神情,眸中闪烁的期冀瞬间凐灭散尽,只余下死寂。

他上穷碧落,复活的却不是自己想要的人。

那是原主姜虞,而我 0037 已经功德圆满地衣锦还乡了。

但一想到小顾眼眶红红的可怜样儿,我又确实割舍不下这个臭弟弟。

于是,我拉着局长一起看镜中故事线的发展,以此为筹码与他谈判。

「他现在很危险。」我对坐在对面的穿书局局长说。

局长无语了。

我继续循循善诱:「你看,我最大程度保留了原剧情,现在姜虞复活,世界意识也没有崩塌,说明是可行的。」

从姜虞跳崖,到因为和沈简舟「偷情」而被顾丞泽手刃,故事线乍一看根本没改好吗?

我给自己留了两条路,若是那剑真是顾丞泽自己挥下来的,我必和他掰了。

但孩子很乖,所以我选择回去。

呜呜我真的是殚精竭虑,这辈子的算计全用在这次任务上了。

瞧着局长渐渐放松的神色,我趁热打铁:「姜虞小姐也同意我的提议。她比我更适合这份工作,不是吗?

「我当姜虞,她当 0037。

「业绩方面,局里不亏的。申请我已经提交了,就差您盖章了。」

27.

鼻翼翕动间,是熟悉的气息。

「噗,」我勾住他的脖子,粲然一笑,「逗你玩的,师弟~」

顾丞泽眸色一暗,凶残地吻了下来。

胡子有点扎,我还尝到了些咸味儿。

嗐,这小哭包,还好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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