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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宋清秋一

幼时父母双亡,出门游荡,有幸拜在一位游医门下,开始学习医术。

师傅门下有三五弟子,都是些家境贫寒的少年,我们负责师傅的衣食起居,随师傅去采药出诊,师傅则给我们提供衣食。

师傅脾气暴戾,但医术超群,因此也有恃才傲物的本钱。在这群同门中,几乎没有人没挨过师傅的打。茶水热了要打,凉了也打。顶嘴要打,饭菜做的难吃还是难逃一顿打。

在这些徒弟中,师傅对我最为满意。因为我伺候的好,脑子灵光,所以他带我采药问诊的次数最多。也因此学了一身的医术,有幸被举荐进了太医院。

原先在山野中,很少看见女子,出诊即便有女子也多半是乡野村妇,并无几分姿色。进宫以后,规矩繁琐,隔了帘,低了头,只管看病。即便是见了真颜,宫中女子虽娇艳,但是困在这深宫中,都带着一股怏怏之气,失去了做人的鲜活。

这时我遇到了灵犀。

我从没想到这天下还有如这般的女子,矜贵却亲和,懂礼却不拘泥,偏又美艳无双。

她跟宫里头的嫔妃贵人不同,即便是求医问药也是倨傲的很,如我这般初出茅庐的太医,更是难得到什么好脸色。

第一次在宫里见到她,她伤了脚踝,她只是个七品官的女儿,所以只打发我这个初入太医院的新人来给她问诊。虽说医者父母心,病人的身体在大夫心里也只是个部位而已,但是女子的脚踝仍旧是私密处,平时是段不可示人的。

她却并没有如旁人般做出一副扭捏之态,反而落落大方的配合医治。一双美目婉转的落在我身上,盯着我如何医治。被她一瞧,我反而差点慌了神,险些失态。

自那之后,我常常想起她。想起她眉眼间的风情,想起不小心对视时令我溺住的三月春水般的眸,想起她皱眉,想起她扬起笑脸时的不设防和浅浅的梨窝,想起她那一截白如藕的纤嫩脚踝。

她于我,像是夏夜里的萤火,黄沙戈壁上开出的娇滴滴的花,像雨后滴露的芭蕉,是这古井无波的人生中,落入的一颗碎石,却荡起了千层的波。

自打父母逝世,我再无执念,只想着行医天下,挽留更多如我父母一般的人。

可不知何时,我对她,也起了执念。

安府时常邀我去诊断,我一想到又能见到她,听她说说话,便觉得兴奋不已。可一想到她正处于病痛之中,这情迷的兴奋也让我自己感到羞耻,我应该担心才是。

曾经我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便是女子脱个精光也绝不会引我杂念,这是医者的操守。只有病患,不分男女。

可不知怎的,她只伸出一只手让我诊脉,我也心慌口燥的厉害。不敢说太多话,以免暴露自己的紧张。每每只低了头,竭尽专心。

她是个千金小姐,十指纤细柔弱如水葱般细嫩,可想而知她人也是娇滴滴的一个。怕苦,怕疼,每每吃药都咧了嘴,脸皱巴巴的拧在一起。若是药再苦些,有时还会挂两滴泪,扑倒到自己的小丫鬟怀里讨个哄。 

每次给她开方子,我都下了一番苦心,尽量寻一些不那么苦的药材给她,索性再给她带一包梅子。她苦的皱眉的样子,其实十分可爱又娇怜,但瞧她的样子总是心疼的,不舍得她受苦。

这一辈子我都见不得她受苦。

她有一个关系极好的小丫鬟,两个人总是嬉笑拌嘴,但是又互相疼爱。每每诊断的时候,看见她们俩拌嘴都觉得好笑。她实是个善良纯真的人,从未见过她苛待了谁,下人们对她也是实打实的关心呵护。即便生了病,每次送我离开她也会起身好言相送。

遇见她以前,我不知何为心动,也不懂这情的滋味。遇见她以后,我再也不会为了别的女子心动了。

去见她,成了这荒芜日子里头最大的盼头。

一开始我甚至不敢抬头看她,她察觉我的局促不安,常说话调笑开解我,安府上下都是好人,来往多次,连老爷夫人都甚好相处。

一来二去,我渐渐从想见她,衍生出了些奢望,我想娶她,我想拥她入怀,我想日日都能见到她。

几次去府上,也听到安大人打算给她议亲的消息,我深知自己配不上她,却还是想斗胆试一试。

我没想到,她竟愿。

她伸出手拨开纱帘,露出如玉的一张脸。

定定的看着我笑,那是我人生里最难忘的一幕,一刹花开。

她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不知,若有了她,我怎舍得分半分的爱给旁的人。

我回去紧锣密鼓的准备提亲的事谊,却不料,很快便传来她嫁给太子的消息。

我的灵犀,成了太子妃。

说是肝肠寸断也好,痛彻心扉也好,总之我度过了很难挨的一段日子。

我不能接受,但也无可奈何。

我觉得我甚至没有资格去问她一句,不是说好了嫁给我吗?

从头到尾我都配不上她,不管个中内情几何,我都无从置喙。

可我还爱她。

流言不堪入耳,一路铺红挂彩,我都听了,也见了,又如何?

忘不掉,舍不下,闭上眼魂牵梦萦的还是她。

我在后花园见到她,深夜里涌上心头的百转千回,又散了。因为我先爱了她,所以这一辈子我都为她俯首称臣。我看她一眼,仍是万般柔情。

她装醉,脸通红,眉头紧锁。

从小夏那我才知道这场大婚后头的百转千回,我生了对自己无能的愤怒,恨自己位卑言轻,恨自己无能为力,瞧她一张如玉的小脸染上愁绪,我怜她疼她,这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啊。

我塞给她一方印,是我爹娘唯一的遗物,我刻了字,她会懂。

她收下印,望着我,像映月的深谭,幽静阴暗里透出粼粼的光。

那一刻我就下了决心,若她心里有我一分,我便甘愿奉献这一生的骨血为她马首是瞻。灵犀是我第一次心动的女人,也是我永远的莹莹月光。

但为情,小夏始终与我联系,因我实在是放心不下灵犀,便央求她时时告诉我府中的消息,若是请太医我便早做准备得以来见她一面。

她在府中,看起来过的很好,并未清瘦,更添了些尊贵,只是看起来没有以前那般轻盈爱笑了。我本想看看她的近况,她若幸福,我便远远观望她,守着便好。她若在这受了委屈,我便使尽浑身解数带她离开。

她向我求药,求假死脱身的药。

也就是说她并不贪恋权贵,也不心悦太子,她还是那个安灵犀。

我原本飘荡无依的一颗心,终于落定了下来,她从未变心。

她的心意,是我的定海神针,她不移,天崩海啸我也不会让半步,这药我一定会帮她制成。

求师傅,入深山,寻名方,找仙草。

深情可排万难。

彼时我满心以为我是她唯一的靠山,能救她出苦海。

再相见时,诊断出她的喜脉。

我爱的人,嫁为人妇,生儿育女。

震惊,慌乱,不可置信,却理所应当。

她红了眼,白了脸,抖若筛糠。

她说是柳家下的药,我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这孩子,非她所愿。

我看着她的样子,第一次下了与太子玉石俱焚的心。

我抱住她,不顾理法尊卑,不要纲常伦理,我爱她,不论她心意几何,我也再不在乎她是否心属于我,我只知道,我见不得她受委屈。既然舍不下,抛不掉,断不成,那便如此吧。

她比我想的还要瘦弱,哭成一团,却还是那么好看。

她说了好多好多绝情的话,我却只担心她过于难过伤了孩子,也伤了身子。至于那些话,我只过耳,不过心。

傻子,你说晚了,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我辞了太医院的职位,专心替她炼药。

我只是很想她,与她相处的那些片段,走马观花一样在我的脑海里一遍一遍的转,回忆的太多反而常常分不清现实,倒有一种她一直陪在我身边的感觉。

她去拜佛烧香,我也是知道的。

要说怎么知道的,只能说小夏是个好姑娘,若不是她,我怕是真要孤苦一生了。

去见她也没什么杂念,那时想的只是,她嘱托我的事我做好了,想着把炼好的药交给她,她用不用都无妨,我只尽了我的心。

后来呀,这颗药果然也没有辜负我的苦心,因为它帮我娶到了我娘子。

人生第一次撅别人家的墓,是撅自己娘子的,而且还异常喜悦。

即便救她出来,我也没有想过她会嫁于我,我看着她躺在床上,苍白平静,美丽如常。

她在我心里,永远是安府里那个如春日暖阳的小姑娘,笑起来就给了我一个草长莺飞的三月天。

我跟小夏不分昼夜的轮流守着她,说来也奇怪,这段日子竟是我最安心的时光。

她就静静的躺在那,睁开眼就看的到她,我不用再担心她是否受了委屈,受了凉,有没有染了疾。我的灵犀,就在这,呼吸着,温热着,平静的,只是这样想着,心下就是温暖的潮湿一片。

世上最让人心安的地方,是心上人的所在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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