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穿成虐文女主的那个夜晚,尿床了。
太羞耻了,匿了匿了~~~
匿不了了,我被同床的女孩儿当场抓获了。
她人狠话不多,拎起我就从后窗扔了出去。
撒手之前还往我嘴里塞了块手绢。
咬牙切齿地在我耳边说快滚,滚得越远越好!
我心里大声呼喊高空抛物违法的啊……
咚!
倒也没那么高。
但我屁股开花了,脑袋也震荡了。
我一把拽掉手绢,咧开嘴巴哇哇大哭。
奇怪,我为什么要咧嘴?
为什么要哭出来?
我不是喜欢 45°仰望天空么?
「杜媺,你去哪儿了?」楼上传来一声惊呼。
是的我是杜媺,我还有个家喻户晓的名字叫杜十娘。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里那个杜十娘。
2.
其实我原本是个编剧。
最近老板让我整个经典话本新编。
要求把杜十娘写成逆袭反杀的大女主。
我说太虐了这,能更换个么?
老板说不能,虐到极致的反杀才有看头。
套路是这么个套路。
可这杜十娘坐拥百宝箱却非要等李甲给她赎身、
被李甲卖了就怒沉百宝箱的操作实在太让人窒息。
这一系列自己虐自己、自己鲨自己的迷惑行为怎么洗?
我说除非我穿成她重活一回,否则魔改都改不了她的命运。
老板说必要的话……也可以。
可以个 P!脑子有猫病!
我撕了话本就回家睡觉。
再睁开眼睛我就到了这里。
果然资本的力量是无限的。
但让我穿到尿床现场就过分了。
上来就是大型社死事件,我还怎么逆袭?
3.
「谢月朗,你少管闲事!」
扔我下来的人压低声音骂道。
哦~呼唤我的是谢月朗,我闺蜜。
「徐素素,杜媺才五岁,你把她怎么了?」
哈?我才五岁?五岁尿床有什么好羞耻的……
我不挣扎了,理直气壮地哭得更大声。
「姑姑,姑姑,快救救杜媺——」
谢月朗找人来救我了。
是个彪悍的姑姑,拎小鸡一样把我拎上二楼。
上去我就指着扔我的徐素素告了一状。
姑姑拽过她就是一顿掌掴。
说她是第一个敢把手伸到教坊司窗外的丫头。
等等,教坊司?
我这是……上来就送了个人头?
打脸真疼!
还连累扔我下去的徐素素被打脸就更疼了。
我这才想起她后来也是我闺蜜。
她看我的目光带着三分讥笑三分薄凉四分恨铁不成钢。
4.
我寻思我还是下去吧,结果窗户被钉死了。
不是,以前怎么不钉呢?
针对性这么强的吗?
姑姑让我睡到了谢月朗的床上。
谢月朗说:「杜媺别怕,我护着你!」
我想说虽然但是……其实她是好心办坏事啊。
算了,怪我初次穿越没搞清状况,大不了从头再来。
我静等大家进入梦乡,悄悄拉开房门……
一头撞进教习姑姑怀里。
姑姑不打不骂,抓了把绣花针就扎进我的脚趾甲缝儿。
我怀疑她就是容嬷嬷的原型。
扎了银针的脚丫子动一下就钻心地疼。
我只能老老实实坐着学女乐。
这玩意儿真难学,我动不动就被姑姑按进水盆醒脑子。
溺水濒死的感受太可怕了,导致我夜夜尿床。
好在谢月朗从不嫌弃我。
我决定带她一起逆袭,反正我的本子我做主。
5.
为此我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
我要烧了教坊司,趁乱带她逃走。
她得知我的想法,捂着嘴巴不敢出声。
我让她别怕,到时候只管跟着我跑就是。
我自信这个计划滴水不漏,结果却胎死腹中。
因为我好不容易搞到的打火石不见了。
不仅如此教坊司连我们的夜间照明都给取缔了。
我刚刚愈合的趾甲缝儿又被扎了针。
后来我又策划了几十套方案,都以失败收场。
再后来谢月朗就去青楼挂牌子了。
临走时我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
没能带她逃出教坊司成了我永远的痛。
我欠她一个海阔天空。
她说不怪我。
既然逃不掉,不如将男人当玩物。
好家伙!我直接就是一个好家伙!
她才是真正的大女主好么?
内心强大到我这现代人都自愧不如。
6.
她说到做到,没多久就成了名动京城的风月才女。
许多达官贵人都被她的才气折服,争相找她切磋文章。
但教坊司的女孩儿却对她嗤之以鼻,说她又当婊子又立牌坊。
我直接跳出来跟她们 battle。
一个个混吃等死还瞎逼逼,有本事逃出去一个给我看看!
结果她们都像看傻子似的看我。
当初把我扔出去的徐素素头都要笑掉。
「你可知我们都是罪臣之后,被朝廷官府发配来的?」
呵呵!怎么这种地方还有阶级歧视么?
「我们逃出去也无人敢留,只有死路一条,但你若跑了……也就跑了!」
啊这,小丑竟是我自己?
「那晚我分明叫你滚,你却反咬我一口!」
嗐!我那时不是年幼无知么?
徐素素冷笑,说你如今照样无知,才把谢月朗当亲人。
她明知这是火坑,自己出不去,也不让你出去。
你不想想这些年是谁向姑姑告发你?
7.
这……我心里咯噔一下。
要不是拥有上帝视角,我差一点儿就信了。
谢月朗将来可是将来帮我藏百宝箱的姐妹啊。
我反而不明白杜十娘为什么能跟徐素素成闺蜜。
受虐狂吗?算了还是继续我的逃跑事业吧。
可谢月朗走后我就成了重点监管对象,再也没找到机会。
我十三岁那年,长成了倾世容颜。
教坊司奇货可居,憋着劲要把我卖个好价钱。
那年中秋谢月朗来接我,要带我出去赏月。
姑姑向来以她为荣,又知道她乖顺,欣然应允。
但对我就没那么客气了,让我不要作死连累谢月朗。
我满口答应,欢快地提着小裙子出了门。
谢月朗带我来到京杭大运河,上了一艘画舫。
画舫缓缓驶离河岸,撑船的是个佝偻的白发老人。
我看他背影不像恶人,拉着谢月朗的手说我们跑吧。
我带你去苗疆,带你去突厥,跑出大明你就不是逃犯了……
8.
我说得正起劲,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那撑船的老人突然抖掉蓑衣,缓缓转过身来。
他长得像个葬礼上的扎纸人,惨白的脸上涂着红嘴唇。
「这是……什么登西?」我抓紧谢月朗的手,吓得两腿发软。
谢月朗也吓得面无人色:「这是……东厂提督大人!」
完蛋!我心都凉了。
东厂是臭名昭著的太监团伙,为首的正是这老太监。
他自己被阉割,却把仇恨转嫁给无辜女子,向来以摧残少女为乐。
教坊司姑姑对姑娘们说得最狠的话就是把你卖给东厂提督。
听说他多次要见谢月朗都被拒绝,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谢月朗仓皇四望,吓得哭出来:「前后都是东厂的船!」
「呦?怎么还来了一对儿!今夜可是好事成双咯!」
老太监笑得跟要断气儿似的,又狠狠抽鼻子。
「香,真香,快让杂家好好尝尝……」
9.
谢月朗抖如筛糠,满眼愧疚和无助。
我攥了攥她冰凉的手,把她推开一旁。
老太监来抓我,我步步后退,一直退到船边。
「丫头小心,再往后一步可就万劫不复咯……」
老太监把手伸给我,我拽住他的手腕就把他拖进河里。
「别说你见过他,也别说见过我!」我在落水前冲谢月朗大叫。
中秋的河水冰凉刺骨,我屏住呼吸把那老东西拖到河底。
直到他四肢耷拉下去,死透了,我才放他浮出水面。
教坊司的水盆没白浸,我活下来了,拖着疲惫的身躯向远方游去。
河面上传来谢月朗惊恐的呼喊:「来人,救命啊——」
我在一瞬间,恍如回到当年初见的夜晚。
可我没办法带她走了,我很抱歉。
我一边游,一边哭。
我逆袭了,反杀了,我要回到 2021 了。
那个世界没有她的位置,因为她只是个纸片人。
10.
我回去一定给她写个好结局,就写她最终嫁给了男二柳遇春。
虽然我不喜欢那个拧巴的角色,但我承认他是个好人。
俩人在一起吟诗作赋琴瑟和鸣,也是一桩好姻缘。
我泡在四百年前冰冷的河水里,立了这个 flag。
但我闭了几百次眼睛,依然还在河里漂着。
这是……资本爸爸的系统卡 bug 了?
不要啊,我不玩儿了,我能写了!
我甚至能让杜十娘扛着加特林轰了教坊司。
哦对,还要轰了东厂、西厂、和所有的青楼!
但资本爸爸无视我召唤。
我漂泊许久,终于漂到一处荒滩。
有位公子立于水畔,玉树临风白衣飘飘。
我不想打扰他修仙,准备再漂会儿。
可他踏着凌波微步而来,一把将我捞起。
啊啊啊!
他长的竟然是我爱豆的样子。
我前些日子还以自己二十斤肉起誓,要给他写戏来的!
妈妈我出息了,我在异时空追星成功了!
11.
等等,他这是往哪摸呢?
帅哥就可以为所欲为?
「公子,请自重!」我一脸娇羞地嗔他。
他这才意识到抓错了地方,一撒手又把我扔回去。
我……我就嘴欠!
他调整姿势,又把我抱起,以捧了个烫手山芋的姿势。
「你有何事想不开非要寻死?」他边走边训斥我。
寻死?我这难道不是在拼命求生?
不是我爱豆,他是猴子请来的救兵!
但我终究是上岸了。
可我上岸以后的模样更让他束手无措。
此时皓月当空月华满地,我一身湿衣曲线毕露。
「这浑身都湿透了……冻坏了吧?身子冰凉……」
他似乎被烫了嘴,语无伦次不知所云。
废话!你看不见我已经抖成落水狗了么?
哦对,他不敢看我,紧张到直吞口水。
沉默了大概一个世纪,他开始宽衣解带。
12.
我被他闹得心慌意乱,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
这不会被系统看见吧?不会传绯闻吧?不会让我一夜爆红吧?
是的什么都不会!是我想太多。
他只是脱了个外衣把我裹住,扛起来就走。
说好的怜香惜玉呢?
我终于被他晃晕了。
醒时已在一张洁净的榻上,满屋子杜若香。
我的小裙子还挂在床尾,我身上穿了件宽大的男式衬袍。
那个人……他竟为我换了衣裳?
我一扭头,看见枕边一只描金的黑漆匣子。
传说中的百宝箱?
我吓得扑棱一下坐起来。
怎么这个 bug 还不能绕过去吗?
我始终坚持这个东西是原著的一大败笔。
没它的话杜十娘还能拗个贫贱不屈的痴情人设。
反而是它的存在拉垮了整部戏的立意。
我不想沾上这东西,打算悄悄溜走。
「昏迷一夜,我还当你醒不过来了!」
耳边一个沙哑的声音把我吓到灵魂出窍。
13.
是猴子请来的救兵。
他显然是守了我一夜,神色憔悴。
有担当,不是李甲那懦弱渣男会有的样子。
我竟然猜不出他是谁。
我不敢贸然开口,怕一不小心又送了人头。
不出意外的话,我在这边已经是杀人犯了吧?
万一被他认出来送到衙门,反杀就变自鲨了。
况且这百宝箱怎么在他这里?
这难道是什么神秘的大金主不成?
穿越切忌恋爱脑,我得先弄清楚他是谁。
我看看他,又看看我的衣裳,把故作坦荡的他看得心虚。
「昨晚你昏迷不醒,我怕你湿衣裹身加重寒意……」
他慌了,开始解释。
我就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他却话锋一转反将我一军:「请问你是哪家千金?」
我……
我瞬间换上一张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懵逼脸。
他愕然:「……你这是……失忆了么?」
14.
对对对,装失忆!
「公子恕罪,小女子实在想不起自己是谁。」
他眉头一蹙:「这可糟了!不如我带你出去打听打听?」
「我还不知因何落水,太张扬怕惹来事端……不知公子又是哪位?」
「哦,我是国子监生员柳遇春,这是我在京城置办的宅子……」
柳遇春?
我当时就从床上蹦下来了。
这不就是原著里那个一边说着烟花女子不可信、
一边出银子给杜十娘赎身的精分男二么?
我为什么会遇见他?这百宝箱为什么又在他这里?
怎么杜十娘跟他之间还有点儿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么?
可我在新本子里让他和谢月朗 he 了啊!
自己给出去的男人,含着泪也要告别。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我还是出去找找家人吧!」
「若真如你所说,出去了岂不是吉凶难测?不如这安心住着,待想起身世再走不迟。」
他一番话使我心花怒放。
不是!我羞愧不已!
15.
我还是推辞一番,怕打扰了他与家眷。
他说在京中形单影只并无家眷,让我尽管住。
「那我给你当丫鬟吧?我除了家务事,什么都会……」
他一脸嫌弃:「那我要你何用?」
我……教坊司不教烧火做饭是我的错?
「做个书童倒是不错。」他给我找个了台阶下。
我就这样在他住下来,开始了惬意的摸鱼生活。
他对毫无戒心,当着我的面打开那只黑匣子。
里面果然都是珠宝,我怀疑他在勾引我犯罪。
他随手抓了一把给我,又找绣娘给我做了三套新衣裳。
我觉得没必要逆袭了,就在这当个少奶奶挺好的。
如果他不在我面前卖弄才情就更好了。
我是个编剧哎,我还会写小说,拼文采我稳赢好吗?
他又跟我谈时事,巧了,我又比他多学了四百多年历史。
谈古论今针砭时弊处处碾压他,狠狠报了一把原著中被他 diss 的仇。
16.
后来就变成他向我求安慰。
他说身在京城孤独无依,我说北漂太难了!
他说朝廷昏庸奸臣当道,我说你是国之栋梁!
他又说本以为京城多莺燕,却不料净是奇女子。
我……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你还认识哪位奇女子?」
一说这个他眼睛都亮了:「你可知谢月朗?」
我淡淡一笑:「你认不认识杜十娘?」
「……闻所未闻,但这谢月朗却是风华绝代才气过人!」
我默默地看着那只百宝箱,这货带资进组实锤了。
豪掷千金只求与谢月朗同框一次!
我气得拍案而起:「你说你一个读书人不好好念书乱加什么戏?真是一个人毁了一部经典!」
他被我吓住,小声逼逼:「虽然听不懂你这些鬼话,但好像很有趣……」
「不懂就对了,本来就没你事儿!你不但毁经典还撞了我的梗知道吗?一点儿发散空间都不给我留吗?」
我越说越气,不写了,摔!
17.
我收拾收拾就走。
一个朝代的学子都跑到风月场去搞偶像崇拜,不值得留恋。
他一把拉住我:「我只是听说而已……」
「听说也不行!国子监谈风月,难怪你们大明药丸!少年强则国强,你们从根儿上就烂了!」
柳遇春惊了:「你到底是谁家的千金,为何有如此真知灼见?」
「我叫梁启超,听懂我这句话,四百年后你就是传奇!」我扔下这句,决绝离去。
天黑了,华灯四起,没有一盏是为我而亮。
我吹着大明朝的晚风,第一次感受到杜十娘的无助。
她爱的男人崇拜她过命的姐妹,一个百宝箱即将串起三个人的交集。
我不想让杜十娘再多一段狗血爱情戏,我想假装从来都没有这一场相遇。
我宁可得不到柳遇春,也不让他遇见谢月朗。
我决定回去,不管资本爸爸同不同意。
18.
我想杜十娘必定也更愿意让故事停止在这里。
我一路打听着来到京杭大运河,一个猛子扎下去。
不行河水太凉了,我决定换个穿法儿。
我刚浮出水面又被砸下去。
又是柳遇春!
我急了:「大哥,什么仇什么怨啊!」
「你吃了我家十几斤大米,穿了我买的衣裳,还戴了我给心上人的聘礼,岂能想死就死?」
他在深秋时节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掰着手指头跟我算旧账。
我……我什么时候想死了?
我薅下满头的珠翠塞到他手里:「滚滚滚!别挡着老娘化身美少女战士!」
他不滚,说入京三年才得一知己,今晚就是打晕我也要把我带回去。
说着他照我后脑勺就是一杵子。
我在昏迷前一秒悟道了。
他是救兵请来的猴子!
19.
我要谢谢他八辈祖宗。
因为我穿回来了,我新本子写出来了,我和男二 he 了。
老板说我编得太好了,看出了真情实感在,建议我亲自出演。
因为我带回了杜十娘的脸,是我亲妈都认不出的惊艳。
我硬是凭这张脸把我的爱豆谈下来演男二,然后夹带私货写了一场床戏。
现在我和我的爱豆在滚床单,我捧着他的脸说我四百年前就爱上你了。
他说那你可入戏太深了,我们来探讨一下四百年前的姿势……
场面过于刺激,马上就要到达整部戏的高潮……
我醒了。
我没有穿回去,还在柳遇春床上。
他也在,枕着我手臂,疲惫中带着深深的满足。
我当场裂开,把万恶的资本诅咒了一万遍。
穿个书而已,有必要玩儿这么大吗?
来时好好的,回去我就不干净了?
这特么算工伤还是福利?
福利的话我能把他带回去么?
20.
「喜欢这些?都给你!」柳遇春起身把百宝箱捧给我。
我举起箱子就要砸死丫的,可最后一刻欲望战胜了理智。
我说的欲是占有欲的那个欲。
……不解释了反正都是一个意思。
既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就凑活吃吧!
………………………………………………………………
这里附赠一条血泪教训:公费穿越,有去无回啊姐妹们!
………………………………………………………………
我放下箱子,给他两个选择:一是当场娶我,二是回老家娶我。
否则我就去报官,告他打晕我做不可描述之事。
柳遇春气急败坏:「我……你……分明是你强行霸占我!」
他还挺委屈:「要不是我拼死反抗,迟早死在你床上!」
啊这……我梦里的床戏,是跟他演的么?
那确实是入戏太深了。
我回手就怼他一拳:「我就要挟你了,你是娶还是娶?」
他也来了爆脾气:「聘礼都给了你说娶还娶?」
这就对了,婚姻自由你情我愿嘛。
21.
这货颠颠儿地下床研墨去了。
没一会儿就捧了张墨迹未干的纸来给我看。
婚誓写得柔情蜜意荡气回肠。
可妻子名字写了「梁启超」三个大字什么鬼?
我让他重写,妻子一栏暂且留白,待我想起名字再说。
折腾一个早上,我终于把自己嫁给了一个纸片人。
他又写了一封家书,告知父母他已迎娶京城第一美人。
写完他又拽着我往远处拜了两拜,又要和我对拜。
拜了才算礼成,今生谁也休想抵赖。
那就……拜吧,我还能怎么办?
我正了正衣冠,转向他,与他认认真真一拜。
再起身已泪流满面。
我不知道后来她和柳遇春之间发生了什么解不开的误会。
导致柳遇春一边说着她不可信又一边掏钱给她赎身。
导致她委身李甲又怒沉百宝箱。
但这两个人爱过,是真的,我作证!
22.
柳遇春再未提及谢月朗,读书倒是越来越用功。
没多久他收到家书,父母为他的脱单送上热烈祝福。
并且委婉地表达了想要见见儿媳妇的迫切心情。
柳遇春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那就回去一趟吧!
趁着运河尚未结冰,带你去看看瓜洲古渡。
瓜州古渡?果然是个有故事的地方。
我又惆怅,又渴望。
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为稳妥起见,我扮成了书童的模样。
他笑言如此更有情趣,看不出他还好兄弟情这一口!
客船在夜间启航,没走多远就被扣了。
说是漕运总督正泛舟赏月,客船惊断了他义女的琴弦。
总督命船上的人都去向他的义女赔罪。
我心里憋了一万句 mmp!
明朝的官都喜欢冲冠一怒为红颜么?
我被押上画舫,一抬头如雷轰顶。
漕运总督的义女……是谢月朗!
23.
她也认出我来,又崩断了一根弦。
她显然是没料到我还活着,想认又不敢认。
我只恨杀不尽这一朝昏官,不能救她于水深火热。
漕运总督问我二人身份,柳遇春忙说我是他书童。
这老色痞才特么真的喜欢兄弟情,看着我二人垂涎三尺。
他的爪牙心领神会,上来就要绑人。
谢月朗及时制止,说她今日礼佛,请义父不要为难路人。
漕运总督大手一挥就让我们滚了,颇有点烽火戏诸侯的意思。
我最后看了谢月朗一眼,转过身泪流成河。
柳遇春确实不认识谢月朗。
乘客却议论起来,说这谢姑娘还挺仗义。
船家说那可不,当初那恶贯满盈的东厂老贼不就被她……
「东厂提督不是被水鬼抓了替身,与谢姑娘有何关系?」乘客被勾起好奇。
船家起了卖弄之心,压低声音说那老贼是被她骗到船上推河里去的。
24.
「她能骗得了老奸巨猾的东厂提督?」我当场质疑。
船家笑笑,问我可知漕运总督为何要收一个风尘女子为义女。
我不知,船家笑着道出玄机。
原来近几年东厂的手越伸越长,盯上了大运河这块肥肉。
漕运总督在朝堂上斗不过那老阉贼,只能暗地里想办法弄死他。
刚巧那老阉贼惦记上谢月朗,漕运总督便以这小丫头为饵设了局。
先是让谢月朗家老鸨假装惧怕东厂的势力,答应了老阉贼的要求;
又说谢月朗傍的都是有权有势的金主,怕传出去闹得朝中大乱无法收场;
最后说为掩人耳目,让老阉贼弄条船把她骗河上去,到时也就任他摆弄了。
老阉贼一来色迷心窍,二来想着一个小丫头又有何可怕,也就答应了。
结果这谢月朗还真成事,干脆利落地就把他送走了。
这才有了东厂提督被水鬼抓替身的传说。
25.
这……漕运总督以谢月朗为饵诱杀东厂提督,她是知道的?
她特地带上我,是吃定我会护着她,专门拿我来当炮灰的?
事后她成了受人称颂的侠女,成了权臣家的千金,成功上岸。
而我在这一盘棋当中,连个无名小卒都算不上?
生死无人问,直接就成了水鬼?
夜风袭人,吹得我心头发冷。
我明白资本爸爸为什么不让我回去了。
我穿到这里十年,横冲直撞自诩勇猛,却连敌人是谁都没弄清!
客船驶出几十里,一叶轻舟追来,又是谢月朗!
她打点了船家,拉着我与柳遇春走到清净处,未曾开言泪千行。
我甩开她的手,假装从不曾与她相识,我们不一样,不如相忘于江湖。
她却朝柳遇春深施一礼:「公子恕罪,你这书童本是我妹妹,欺骗公子实属无奈之举,我这厢代她赔礼了!」
26.
我擦!
上来就替我道歉谁给她授权了?
再说她这叫道歉?我看她分明就是来拆牌的!
昨晚那些闲话还只是让我心寒,这会儿她的操作我直接爆炸了。
柳遇春也愣住,渐渐裂开:「你……原来你也是个……」
「别瞎说我不是我没有!」我当场否认三连。
谢月朗一把将我护在身后:「公子不要怪她,怪就怪我没护好她。」
她越这样柳遇春越气,指着我的鼻子让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藏不住了,我干脆摊牌吧。
我说没错儿。
没听说谢姑娘和东厂提督夜游运河遇水鬼么?
我就是那个跟谢姑娘来坐船的水鬼,是我溺死了东厂提督。
「妹妹这是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没这事!」谢月朗被我拆穿,矢口否认。
柳遇春突然眼睛发亮:「你还……杀过人?出息了你!你叫什么?」
「我叫杜媺,没失忆,你被我骗了,现在悔婚还来得及!」
27.
我掏出那纸婚书,抬手便撕。
柳遇春一把夺过去:「别撕,我要填上你名字……」
我和谢月朗双双懵逼。
这人还清醒么?知道眼前什么状况么?
我,他媳妇儿,是个杀人犯,出身教坊司,他听懂了么?
「你们竟然成婚了?」谢月朗也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柳遇春含羞一笑:「谢姑娘见笑!我以百宝箱为聘,与令妹已结为夫妻。」
这人怕不是炫妻狂魔附体?跑错片场了啊大哥!
「你可知她出身何处?」谢月朗还要继续拆。
「不重要,哦对,方才谢小姐搭救之恩,小生在此替她谢过了!」
一个替我道歉一个替我道谢,这俩人玩儿得还挺好。
「不必客气,请问公子要带她去何处?」谢月朗开始套话。
我想堵了柳遇春的嘴,奈何他已脱口说出带我回家。
完蛋!我觉得我与公婆怕是今生无缘了!
28.
「公子万万不可!杜媺是我生死姐妹,还是由我照应较为稳妥。」
哈?又想把我拽回火坑?
柳遇春大惊失色:「多谢小姐美意,但她是我妻子,理应由我呵护!」
你们俩玩儿吧!工具人告辞!
我默默后退,想找个地方儿自行消失。
谢月朗一把抓住我:「杜媺别怕,你尽管留下,我保证无人敢伤你!」
我说快拉倒吧大姐,这一个本子里我最怕的就是你了!
我一个上帝视角的人都被你卖了,演技挺好啊你!
「你这……说的什么疯言疯语?」谢月朗被我闹得一愣一愣的。
「谢姑娘有所不知,她脑子进了水,常说些鬼话,还怪可爱的!」
……我就权当他在夸我。
谢月朗眼圈儿一红哽咽起来。
「我可怜的妹妹……快与我回去吧,公子若是牵挂,往后尽可去我那里探望。」
去你大爷的吧!
你就是想勾搭我男人!
29.
好在柳遇春毕竟继承了柳家的优良基因,经得住勾搭。
谢月朗哭着走了,走时给柳遇春打了包票,说在京城有事尽管去找她。
很有一种「你这人我罩了」的霸气。
呵呵!不能说风月才女,简直就是风月教主!
她刚走柳遇春就与我大闹一场,怒斥我拿婚姻当儿戏,值不值当的就要撕婚书。
若不是船上不便动笔墨,他即刻便要加上我的名字!
真是抓得一手好重点。
我问他真不怕我么?我可是杀了人的。
他说我做了他三年前就想做的事,爱我还来不及!
又说我与谢月朗两个小女子就能干这么大事,实乃巾帼英雄。
我恨我没带手机,否则我一定按头他安利知乎爆款专栏《品茶鉴婊指南》。
我写的!我用我多年被泡的亲身经历挥泪总结的!
但我万万没想到世上最极品的花茶婊竟在此间。
30.
我将那晚的事原原本本与他说了一遍。
他听完沉默许久,说下一个码头我们上岸,走旱路。
整条大运河都是漕运总督的地盘,他怕再出事。
这人看上去吊儿郎当,心里是有数儿的。
我问他当真觉得我可爱么?
他说那是自然,能说出「少年强则国强」的女子,岂不可爱?
……你妹!
我说我其实不是杜媺,我只是四百年后一个编故事的。
我来是想告诉你,杜媺是个好姑娘,遇见了就好好珍惜吧!
我好像在这一刻才真正代入角色,把杜十娘的命运当我的命运来经营,把她的人格当我的人格来捍卫。
「那当然!自己娶的媳妇儿,傻的也要自己护着!」他伸手揽我入怀,轻抚我脸颊。
他说到了老家也不声张,给我另置一套宅子,待他做了国之栋梁,再接我与孩儿来京团聚。
河面的夜风突然不冷了,我觉得我无愧杜十娘了。
31.
客船终于靠岸,却见一帮东厂爪牙举着火把站在码头。
我认识领头的那一身锦衣,没猜错的话他就是现在的东厂提督。
长得还挺帅,有厂花那味儿了。
东厂与漕运司是死敌,不像是谢月朗找来的人。
我与柳遇春强做镇定,假装与我无关。
谁知那厂花走过来就捏了我一把。
我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太监就能随便摸人吗?
「就是她,带走!」厂花一声令下。
……还真是来抓我的?
「慢着!我这书童犯了何罪?」柳遇春伸手挡在我面前。
厂花冷笑:「书童?要不要让她脱了验明正身?」
「你管我是男是女, 我到底犯了何罪?」
我寻思反正有水鬼背锅,我怕谁?
厂花脸一沉:「真以为东厂是吃干饭的?你犯的是死罪!」
卧槽!
这都盖棺定论的事了,怎么还查呢?
32.
「中秋夜劫持前提督大人沉河,又遁水而逃,是你不是?」
厂花一发威,也挺吓人的。
我忍不住两腿一并给他敬了个军礼:「不是!」
「小丫头,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厂花伸手就从镖袋掏出一把银光闪闪的……
绣花针???!!!
我两眼一黑,差点儿当场去世。
「好哇,你竟敢女扮男装骗我银子?你还我钱来!」
柳遇春见躲不过,突然拼尽全力将我推进河里。
机智!
我回去一定会给他的光辉形象再添一笔。
添不了了,我被一张大网兜住了。
这特么连条穿越的路都不给我留?
我又被捞上来,只能拼命给柳遇春道歉。
我说骗你是我不对,可你看我现在这处境……
东厂也没有可能给我垫付对不对?
你别管我骗你那点儿银子了,活着就好吧!
我说这账我都记着呢,下辈子再还你,你快走吧!
33.
他本可以全身而退,却非要救我。
我跟厂花说我跟你走,保证不逃,你放了他。
厂花说不不不,我再看一会儿,多少年没见过这么痴情的人儿了!
痴你妹!
我被他反剪双手,眼睁睁看着柳遇春被暴打。
鲜血从他嘴边、眼角蔓延开来,看得我万箭穿心!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痴傻的书生?以卵击石螳臂当车!
我又哭又骂,也无济于事。
这铁憨憨还喊着「别怕,我在」,一次次往前冲。
「柳遇春!你特么被打死了就能救我么?快去找人救我啊傻子!」
我受不了了,急中生智大吼一声!
他愣了一下,终于清醒:「对对,我这就去找人给你伸冤,你等我,你一定等着我!」
「哟呵!开窍了?快去快去,我也等你!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治得了我东厂!」
厂花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竟给他许了个希望。
真狗啊!我特么只想骗他走好吗?
34.
这个憨憨终于走了,带着遍体鳞伤。
直到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还不忘大声喊我:「杜媺,一定要等着我啊……」
我转头看看厂花:「能动手了吗」
厂花一脸黑人问号:「你方才的承诺都是放屁么?」
「少废话,我何时答应等他了?赶紧送老娘上路,不玩儿了,烦了!」
厂花笑笑,说果然女子难养,但我得讲个江湖道义。
我说少废话,你们都是我创造出来的,我笔下的东厂没有道义。
厂花一脚把我踹进河里:「可东厂是我说了算!」
就离谱!一个写戏的被戏中人玩儿死,简直业界耻辱!
我终于明白自己啥也不是。
执一支笔就要替人改命,却把自己也搭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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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附赠血泪教训一条:一定要敬畏角色啊各位太太!别人创造出来的也要敬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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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我在东厂蹲了三天大狱,柳遇春也没来。
谢月朗来了,说他擅闯东厂被抓了。
「都特么你害的!」我扑上去就要打她。
当然我打不着她,隔着牢笼呢。
「他要是有事,我就把你和你干爹的那点儿烂事抖出来!」
谢月朗笑笑:「知道你输在哪儿了吗?」
「有眼无珠遇人不淑,捡了块狗屎当香饽饽!」
「你输就输在自作聪明,总以为你能掌控一切!」
我擦!
我马甲掉了吗?
这都能被她看出来?
「给你两条路:一,你去当花魁;二,柳遇春当太监!」
我说我直接死了得了!
她说不行,你死了他也太监。
「大姐,什么仇啊?」我都快哭了!
「我没有的,谁也不能有,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你待他好些吧!」
「就……答应了?」厂花不知从哪冒出来,一脸看了个烂尾剧的遗憾。
36.
是的,我答应了。
我没有骄傲了,屈服了。
我受够了社会的毒打,又被卖到青楼。
青楼就在柳遇春从国子监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论杀人诛心这一块儿,谢月朗就没输过。
我当花魁那一天,正是牡丹花开时。
绣楼下乌泱泱一片人头。
就算真有加特林,我也不是这帮乌合之众的对手。
我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无能为力,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街上吹吹打打走来迎亲的队伍,一匹高头大马引着八台大轿走来。
马背上的人将喜冠压得一低再低。
轿子里的人侧首看我,嘴角扯着一丝冷笑。
我明知这是一场戏中戏,可我还是心痛到无法呼吸。
一切都是假的,但马背上那个男人给我的呵护呵疼爱都是真的。
他曾豁出性命和自己来救我,也是真的!
我举起绣球,奋力砸向马背。
那人终是抬头看我,脸上泪流成河。
我扯着戏腔说公子常来玩儿啊,奴家在这等你……
37.
我终于成了一代名妓杜十娘,见识了形形色色丑陋的男人。
我最瞧不起那些年轻书生,一个个拿着老爹的银子跑到风月场来找妓女高谈阔论,还觍个碧莲说什么附庸风雅。
但我最乐意接待这种人,只要银子到位,我能跟他们高谈阔论三天三夜。
因为我知道柳遇春每晚夜读归来,都要从我窗下走过。
我得让他知道我活着,而且活得还可以。
我活着,他才能活着,我过得好些,他才能过得好些。
我们都不敢死,怕离开这个时空就弄丢了彼此。
我得让他知道,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他。
「太虐了,看不下去了,太监了吧,正好收入我麾下,我给你们配个对食夫妻……」
厂花每次看见柳遇春走过就哭得稀里哗啦。
我劝他做个人吧!
你就不能努努力灭了漕运总督让我们两口子破镜重圆远走高飞?
厂花说想,也不是不想,可实力不允许。
38.
厂花是个有故事的人。
他三岁随爹爹入京讨生活,结果父子俩双双太监了。
他爹在东厂忍辱负重二十年,掌握了一手机密。
并且跟漕运总督狼狈为奸设计了老提督的死。
老提督一死他爹就用机密挟制众人,扶持他上位。
他爹对他期望不高,一是跟漕运司同流合污,二是活着。
本来他爹还想让他和谢月朗组 CP,但被他以解散东厂吓退了。
他摸鱼摸得无聊透顶,谢月朗突然来找他去演戏。
谢月朗的剧本是抓了我,让柳遇春去求她。
他看到我和柳遇春生离死别那一幕心态就崩了。
厂花也有过意难平(厂花要求番外说),受不了这刺激。
后来柳遇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打死不求谢月朗,厂花被他圈粉了。
走到今天这一步,很难说是谁的错,但我和柳遇春都活着……就好吧。
39.
我跟厂花有交易,我给他写番外,他帮我扶持柳遇春。
但他说柳遇春如今已是行尸走肉,带不动。
活着就好吗?我忽然意识到这样不行。
我和柳遇春必须得死一个。
都活着,我们俩就彼此牵制,在谢月朗那里互为筹码。
死一个,另一个才能破釜沉舟得以解脱。
我认真想了一下,觉得还是要从我这里突破。
李甲就在这时候华丽丽登场了。
这大概是被改编得最没存在感的虐文男主了。
没关系他有主角光环!
哦没有光环了,故事快要结局了。
但是!我能让他的存在性变得更合理,甚至赋予他使命。
必须是他,必须是柳遇春的同乡,才能显示出我另寻寄托的不甘和不舍。
那天柳遇春醉酒,李甲送她回家,我适时推开了窗。
这个桥段是致敬《水浒传》第二十二回,改变历史的一推。
柳遇春和李甲同时抬头看我,我冲着李甲挥挥手绢:「公子,上来坐坐啊!」
李甲撒开柳遇春就上楼了。
40.
我与李甲在楼上对酒当歌。
柳遇春独自醉卧街头。
他睡着睡着突然大喊一声:「别怕,我在!」
我一杯酒泼出窗外,顺手掩了窗户。
太虐了,编剧都看不下去了。
自此我与李甲夜夜笙歌,柳遇春日渐消沉。
我不管不顾,一路放飞
后来李甲没钱了,我说我养你。
我养了李甲三个月,李甲感动哭了。
老鸨也哭了,哭着叫人把李甲拖出去!
我后脚就拿根绳子把自己吊到大门口了。
围观群众男默女泪,当场就要给我立牌坊。
风月场的真情才更显珍贵,我的痴情人设建起来了。
柳遇春心态崩了,夜夜去别处买醉。
谢月朗找上门来,问我为什么要勾搭柳遇春的同乡。
我说这不是死心了,想找个老实人接盘?
她说我信你个鬼,你分明就是想借他刺激柳遇春。
41.
这都被她看出来了。
不简单,然而她管不了。
后来柳遇春就彻底不回家了。
李甲说他结交了东厂的人,细思极恐。
我放飞了自己,柳遇春终于成谢月朗摆弄不了的男人。
她要给我赎身,让我带着李甲回老家,别在这秀了。
我笑她打脸,从前拉我进火坑,现在开始求我滚?
我说不去,没有嫁妆,没脸进李家的门。
谢月朗咬咬牙:「你当真能放下柳遇春?」
我问他放不下又能怎么办?你能把他还给我么?
谢月朗说不能,义父很赏识他,已经在为他铺设仕途。
我别费那个劲了,我不嫁人柳遇春早晚还是我的,他权利越大你们越悬。
「不管我活着还是死了,你都走不进他的心,除非你能让他对我死心!」
我将一盏凉茶泼在她脚下,惊得她当场跳起,问我到底想怎么样。
我给她两个选择:一,还我百宝箱;二,还我柳遇春。
42.
她说你休想!我宁可杀了他!
我不急,老鸨急,催着我进入下一环节。
她主动要求我赎身,快把李甲带走。
丫吃软饭上瘾了,乐不思蜀了。
他根本就不愿给我赎身,一来没钱,二来赎了我也没地儿放,就在这苟着挺好的。
我给他指了一条明路:找柳遇春借钱给我赎身,我带着嫁妆进他家门。
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买卖有赚头,勉强答应了。
柳遇春直接就杀过来了:「不演了是吗?」
这都学会了?真是中毒不浅。
我说演不下去了了,一想到你跟她酱酱酿酿我就想死!
他不服:「你整夜整夜教别人背《少年中国说》我怪你了吗?」
我说别瞎说我不是我没有,我还教了《狱中题壁》、《再别康桥》、《飞鸟集》……
「都是我没听过的,教我!」这货一把就将我按床上了。
43.
谢月朗破门而入的时候他还在回味那句「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
她举起剪子就要戳我眼睛,柳遇春再一次为我屈服了。
我们的命,还是攥在她手里。
厂花赶来的时候这场捉奸大戏已接近尾声。
他一脸错过好戏的表情,说要不直接太监了算了,省心。
谢月朗上去就是一巴掌:「你还是太监呢?让你爹省心了吗?」
围观群众莫名躺枪,我笑得裹着被子在床上直打滚儿。
我说谢月朗啊谢月朗,你向来把男人当玩物,居然也有被男人退货的时候?
「他不是男人!」谢月朗黑着脸憋出一句。
厂花:「……?」
完了,东厂和漕运司的裂痕出现了。
厂花抬手就是一巴掌:「那我是不是就能打女人了?」
完了完了!东厂和漕运司的裂痕修不好了,他日必有一战!
44.
我赎身用了三百两银子。
李甲出一半,我出一半,是我和柳遇春商量好的。
故事还没结束,戏还是要做全套,否则谁也不知道还会出什么 bug。
谢月朗答应还我百宝箱了,经此一事,她也意识到自己并非自以为的那般叱咤风云。
漕运总督好男风,一生无所出,收她为义女无非是看中她心狠手辣又长袖善舞。
但说到底,也只是将她当一枚棋子。
如今柳遇春深受赏识,地位迟早要反超她,她害怕自己最终一无所有。
她甚至开始试图与我修复关系,摆了宴席请我和徐素素团聚。
徐素素抖出了我尿床的事,把柳遇春笑得喷了酒。
后来她喝醉了,又指着我和谢月朗大骂。
她说你们本就不是一路人,非要攀什么姐姐妹妹?
这一桌子人,有什么必要坐一起?各走各的不好么?
我说是啊是啊,我们不一样,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境遇……
等等,我为什么要唱出来?
为什么唱着唱着就哭了?
为什么他们都哭了?
45.
我离京那日谢月朗如约送来了百宝箱。
并咬牙切齿地叮嘱李甲要善待我。
李甲偷眼窥视那一箱子珠宝,点头如啄米。
又是一年入冬时,我终于又登上去往柳遇春故里的客船。
一路上总有人上来盘问,查看我是否在船上,我知道是谢月朗的眼线。
我一天不嫁进李家,她一天不能心安。
但李甲压根就没想带我回家。
这一路都在琢磨怎么能占了我的百宝箱,再不失礼貌地甩了我。
我给了他足够的发散空间,让他带我在瓜州古渡停留几天。
然后就到了孙富上场的时间。
这里我必须要吐槽一下李甲的演技,太烂了!
我不得不亲自数钱,才把这个我卖我自己的狗血桥段演得勉强能看。
又打开百宝箱装模作样地扔了几件首饰做万念俱灰状。
最后抱着箱子一头扎进河里的时候我是真的哭了。
46.
我不知道下一次睁开眼还会不会在此间。
柳遇春不准我死,他让我在瓜州古渡等他。
我觉得我不一定能守约了。
水太冷了,我下去就冻得闭不住气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吐出的泡泡,它们像极了一串串省略号。
好的我没被省略掉,我触底反弹了。
谁能想到这底下被人拉了一张大网?
我像条死鱼一样被拖上船的时候看见厂花的脸。
他问我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我拍着他的肩膀说谢了姐妹,没你我可能直接沉到 2021 了。
厂花一抖绳子又把我扔下去。
反反复复扔下去!
直到我说不给他写番外了他才住手。
后来我就在古渡口买了房,种花酿酒写本子。
47.
渡口的花开了又落,船来了又走,没有一艘是为我停留。
但没关系,它们总能为我带来京城的风。
我常在深夜去河边倾听旅人的夜谈。
他们说东厂和漕运司开战了,东厂还是压倒了漕运司;
说漕运总督被斩首,义女被发配到教坊司。
说新上任的漕运使正在南下巡河。
他姓柳,是个有志少年!
他何时会来?
我想叫住那些旅人问一问,又觉得不必。
我的本子要写完了,结局是杜十娘去大漠开了龙门客栈。
短短一句话,我却迟迟落不下笔。
我不确定这是她想要的结局,我写不服我自己。
我也怕落下最后一笔,这一场大戏就要落幕。
怕我睁开眼睛,就回到了四百年之后。
我想着想着就趴在桌上睡着,梦中听见轻轻的叩窗声。
夜风吹来一页纸,恰巧落在我眼前,我借着月光一看,是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