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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不想做皇后的一天呢

我进宫半年就被封了皇后,因为我爹是首富。

可皇上他对我没兴趣,夜夜抱着我只聊人生不睡觉。

我忍不住问他,「你到底爱的是我还是钱?」

他爱怜的摸着我脑袋,「想什么呢?你怎么配跟钱比。」

 

1、

我是贵妃,皇帝最近不知抽的什么疯,把我册封皇后了。

问他为什么,他说,「汝甚美。」

我翻了个白眼,「说人话。」

「你爹进贡了三百万两黄金,两万匹战马。」

意思就是我爹买了个皇后的位置让我坐。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半年前皇帝微服出访对我一见钟情,我从贵人升到皇后,仅用了半年时间。

但花了我首富爹爹的一千两百万两黄金,珠宝无数。

而对我一见钟情的皇帝……

怎么说呢?

两天我必侍寝一次,但……

我看着中间可躺下两人的距离,第一次正儿八经问他,「你爱的是我还是钱?」

皇帝冲我抛了个媚眼,「君子爱财,但取之有道。」

明白了,我是那个「道」。

但我也不是很在乎就是了。

皇帝很英俊,女人也很多,别的妃子都要爱情和地位,我不一样,我只要……

独自摆烂,有吃有睡。

但显然皇帝不这么想,他将后宫交给了我,美其名曰有其父必有其女。

让我务必妥善管理,争取没一个女的能活着见他……

不是,争取搞死……搞定她们。

让他高枕无忧。

我很认真的掂量了下自己几斤几两,然后干脆的拒绝他,「臣妾做不到。」

皇帝桃花眼一挑,唇边噙着抹坏笑,「你爹觊觎朕的俞贵人,该当何罪?」

果真被他看到了。

老色胚今晚在宫宴上,对着献舞的俞贵人流口水……

我还悄悄瞄了皇帝一眼,当时并无反常。

原来在这等着。

……哎……

我无奈的点点头,爹是自己的爹,还能怎么着呢。

「臣妾遵旨。」

「你爹的幸福靠你了。」

我很好奇,「皇上对后宫并无感情?」

他的表情很落寞,「政治联姻何来感情。」

「那皇上?」

「喜欢一世一双人。」

哇哦,好纯情哦。

我无语的咂咂嘴,却也没忘了自己的目的。

「若我助皇上肃清了后宫,那皇上可否应允臣妾一件事?」

「你说。」

我迅速起身跪在床上,「臣妾想有朝一日,得以出宫游遍五湖四海,方不算白来这世上一趟。」

皇帝仿佛找到了知己,兴奋的问我,「你也不喜欢这宫中生活?」

我点点头,「金丝雀永远都是笼中鸟,徒有翅膀,却不能飞翔。」

可能是说中他心中所想,皇帝状似认真的看着我,「你不一样。」

我颔首,「臣妾是皇上的「道」,自然不同。」

他好似很开心,给我说这叫「诶踢挨母」。

我不理解的歪头看他,直将他看得不知所措。

抬手抚上我的眼,「别看了,睡吧。」

我睡了,又好像没睡。

皇帝梦魇了,一直嚷嚷着冷,我将被子盖了一层又一层,还是止不住他发颤的身子。

他说:「我不是皇上。」

还说:「我想回去。」

我问他是谁,又想回哪去?

话刚落下,就被一双大手无情的掐住了喉咙。

皇帝的眼神冰冷而慌张,「你听到了什么?」

我强装镇定,「什么……都没听到。」

松开了手,他靠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朕做梦而已。」

「臣妾知道。」

我无意探寻旁人秘密,闲事管多了要命。

吃好喝好,遇事不恼。

一觉黑甜。

第二天一早,红梅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娘娘,皇上半夜离开坤宁宫的事,各宫都传遍了。」

我兀自舀着豆腐脑,不做理会。

小丫头不依,抢过勺子干着急,「您都成各宫笑柄了还吃呢!」

我无语的看她,「那要如何?」

红梅恨铁不成钢的一跺脚,「奴婢这就去请皇上。」

我拉住她,「本宫食欲不振,去请安太医。」

红梅看着满桌的食物残骸表示震惊。

我给了她一巴掌,她好似开了窍。

「奴婢知道了,师出有名!」

我扶额叹息,「去吧。」

2、

这是我第一次召见安太医。

原因无他,此人因一副好皮囊,每日奔波于各宫娘娘的头疼脑热中。

我看着眼前跪地把脉的男人,官帽下露出的轮廓分明,不禁暗叹一声祸害。

如若不是他身世显赫,旁人得罪不起拉拢不来,我也不会用他。

我曾经问过皇上,为何对安太医如此信任,难道不怕后宫失火?

他说:「男人三十还单身,不是龙阳便是萎。」

思及此,我忍不住视线下移打量一番。

抬眼时,恰巧撞上安太医清冷而疏离的眼神。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抗拒:

「娘娘身体安康,并无……」

我打断了他的话,「皇上说本宫身怀龙种,已有月余。」

「安太医可知?」

搭在腕上的葱白指尖颤了颤,安太医意味不明的看我一眼,而后伏地不语。

「太医院院首年岁已大,不久便要回乡安养,眼瞧这太医院各为其主……」

「这胎交给安太医,皇上很放心。」

「下官……遵旨。」

我看着窗外安太医离去的步伐比来时快了许多,忍不住笑出了声。

3、

我和皇上虽为名义夫妻,很大程度上却算是心有灵犀。

比如现下,我只差人去养心殿说了一声,皇上的赏赐就接踵而至。

怀孕之事便也传遍前朝后宫,人人都道皇后即将诞下皇长子,尊贵无比。

晚膳后我问他,「这一遭,皇上打算落在谁头上?」

他凝眉思索,「宁妃最近老往养心殿跑,她爹那个老匹夫时不时就拿无后为大压我。」

「这一遭落在她身上,也不算委屈。」

我想了想,道:「若动了宁妃,宁国侯府不会坐视不管。」

「半月后华国来使,容不得半点差错,皇上觉得那时发难如何?」

他眼带悲悯却狠辣,「欲速则不达,先让她蹦跶几天,这样才有理有据。」

「臣妾明白。」

皇上抬手轻柔抚摸我脸颊,「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我微微一笑,「皇上记得答应臣妾的事就行。」

若找到了你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就许我去完成我的梦。

「就这么想出宫?」

「如果你找到了的话。」

「朕没找到呢?」

「臣妾陪你。」

那又何尝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4、

我虽是皇后,却也是个懒人。

往日晨昏定省,妃嫔们瞧不上我这商户之女,通通告假不来,我也顺势能免则免。

今日不同,卯时未过这坤宁宫便已坐满了人。

「本宫不明白的是,皇后已有身孕,却还夜夜霸着皇上不放。」

宁妃勾起嘴角轻蔑的看着我,「浪蹄子果真天赋异禀,贪图一时快活,也不怕一尸两命。」

我虽不是大家闺秀,却也没少看些宫廷野史,这场面还算能应付。

抬帕轻掩嘴角,却又漏出三分挑衅。

「皇上爱戴,纵然无法侍寝,却也日日哄我安睡。」

「本宫推拒不得。」

这句话可算捅了心窝子,宁妃将茶杯一掷,当着众妃嫔放下狠话。

「果真是来自民间,虽家财万贯,却也小家子做派下贱得紧。」

「皇后娘娘可得保重身体,赶明儿天黑路滑,那浣纱池可是会吃人的。」

说罢带着一众妃嫔离去,丝毫不把我这皇后放在眼里。

5、

我知晓没人看得起我,商人在她们眼里满是铜臭味。

在这深宫里,所有人都等着我跌下深渊,好来踩上一脚。

我看着发黑的银针,平淡的吩咐红梅,「去请安太医来。」

「如何?」

「这羹汤是猪肉、菊花和杨梅子所做,轻则腹痛,重则丧命。」

安太医凝眉看我,「而且,这汤里掺了鹤顶红。」

红梅急得跳脚,「那宁妃定是主谋,我现在就去禀报皇上。」

我摇摇头,宁妃还不到时候。

只可惜了欣嫔,做了别人的马前卒,亲手将刀递到了我手上。

「去请皇上,就说本宫喝了欣嫔做的羹汤,身体不适。」

身体不适是假,皇上震怒却是真。

欣嫔因谋害皇后被打入冷宫,所幸本宫并无大碍,留她一命。

只这一命……

我看着瘫在身旁温柔无害的皇上,「户部尚书可是出了血?」

他会心一笑,「老家伙贪得无厌,还好只此一女,留了把柄。」

把柄吗?

我也是老家伙捧在手心的宝贝闺女,也……只此一个。

但我并不可怜她,早点晚点又有何不同,都是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

或许是我没隐藏好情绪,他看着我叹息,温柔的安慰:

「别怕,朕不会让你有事。」

我强笑道,「臣妾不怕。」

怕有何用?照样是锦衣华服的戏子。

6、

今日华国来使,红梅帮我穿戴好皇后华冠,看我脸色苍白语带怜惜,「娘娘,您今日身体不适,不然……」

我微微一笑,「要的就是身体不适。」

「多沾些脂粉,别让人看出来了。」

皇上在殿外等着,见我出来,惊艳之色溢于言表。

「皇后今日确实美艳至极。」

将手中珠钗插入我发髻中,「如此,便无人可敌。」

无所谓笑笑,我向来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但红颜祸水之名,我这张脸至少担得起。

所以在经过宁妃面前时,我抬手轻抚发髻,勾起嘴角斜睨她一眼。

够明显了吧?

你求取不得的极品紫玉,此刻正戴在我的头上。

嚣张跋扈的你,如何忍得?

我看着右手边宁妃气到涨红的脸暗自发笑,「宁妃怎的脸红成这模样?莫不是想献舞讨皇上赏赐?」

宁妃咬紧牙关回我,「不要太得意。」

我笑笑看向宴会中央,华国舞风好生奇怪。

与其说是跳舞,不如说是手舞足蹈,那领舞的女子身上所穿只遮得住胸前和屁股。

昂首挺胸赤足而跳,唱着我从未听过的曲子,笑得自信极了。

我打趣宁妃,「看看,这舞姬跳的也不过如此,哪比得上妹妹你婀娜多姿。」

眼瞧着宁妃看死人般看着我,我明白已经到时候了。

回首望向皇上。

这可谓天时地利人……掉了链子!

皇上面色平静,可我却知道他此刻有多兴奋。

桌下的手已经被握紧到发疼,我不动声色的挣脱,他转头看我,疯狂而克制。

我读懂了他眼里的情绪,他说:「朕的一世一双人出现了。」

7、

我不知道宴会中央的女子究竟做了什么,才让清心寡欲的皇上一眼认定了她。

她口中的调调确实不错,只是我不明白,华坨是谁?崇阳又是何人?

在我眼中,她所跳之舞连红梅都比不上,不过随意摆弄罢了。

可皇上却欢喜得很,迫不及待的问她,「你是何人?」

此女子放肆得紧,站着便回,「华菱。」

原来如此,华国的小公主来了。

可我无暇顾及,此刻我腹痛难忍,再不快点,我就要疼得晕过去了。

无奈的打断二人,我含笑开口,「皇上,浣纱池里的莲花开得美极了。」

「趁着今夜月色甚美,不如邀请华国来使前去观赏一番。」

我本是提醒皇上该办正事了,却被华菱一声嗤笑打断。

她说,「莲花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莲藕有用,至少能吃。」

皇上也不迭的附和她,「所言甚是。」

我莫名其妙又无可奈何,只得往皇上大腿上掐了一把。

他吃惊的转过头,看到我满头冷汗才想起现下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大手一挥,众人前往浣纱池。

皇上贴心的嘱咐,「皇后怀有身孕,宁妃小心伺候着。」

说罢拽着华菱便带头往前走,只留宁妃落后与我做伴。

感受着宁妃即将喷薄的怒气,我轻声埋怨着加了把火,「皇上真是,本宫哪有这么娇气。」

「妹妹也是金枝玉叶的人,哪会做那伺候人的活。」

宁妃见左右无人,便也不再装模作样,开口便是:「你也配做本宫的姐姐。」

我嘲弄一笑,「配不配也在你之上,你又待我何?」

「不过民间来的贱民,你……」

「赶明儿该给皇上说说,这石子路甚是硌脚。」

我将手一抬,「宁妃,辛苦你扶着本宫。」

宁妃再怨恨我,皇上眼皮子底下也不得不依。

只是声音格外恶毒,「皇后扶好了,赶明儿一尸两命,这就算是本宫送过礼了。」

无所谓笑笑,「无妨,你跪在灵前磕两个头,本宫也受得起。」

我看向前方,皇上与华菱站在池边交谈甚欢,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那池中寓意夫妻恩爱的并蒂莲,此刻看来耀眼得紧。

我拍拍她手往那一指,「妹妹你看,只闻新人笑,懒理旧人哭。」

「妹妹也算服侍皇上够久了,此情此景作何感想?」

宁妃把手狠狠一抽,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我已经踉跄几步撞上池边假山,而后跌落进浣纱池里。

红梅趁机大喊,「救命啊!皇后娘娘被推下水了!」

招数不新,但管用就行。

恍惚间,有人扑过来紧拽着我手臂,意图把我往上提。

只是,在我手都快要脱臼时,我眼睁睁看着她瞳孔放大,挣扎着从我面前滑落。

我听见皇上急切的声音,「快救华菱!」

我发誓这辈子真没这么无语过。

老娘拼了命的肃清后宫是为了谁?你说翻脸就翻脸。

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我活生生被气晕了过去。

就真的,离谱!

8、

闭眼躺在床上,只有安太医跪地一动不动给我把着脉,太医院全体出动去了养心殿。

红梅小声告诉我,华菱脚抽筋呛了水,现下已经醒了过来。

皇上正带着一众嫔妃正往坤宁宫赶来。

我强忍着腹痛冲红梅使了个眼色。

红梅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床边,而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啕大哭,活像死了主子。

安太医告知众人,皇后娘娘因撞到腹部导致小产,又因在冷水里泡了半天,以后恐难再有身孕。

皇上问,「皇后何时能醒?」

安太医回他,「娘娘因小产一事恐生心疾,不愿醒来。」

红梅拼命磕头,「皇上!您可怜可怜娘娘吧。」

「娘娘是被宁妃推搡,才会撞上假山的。」

「你胡说!」

宁妃气急,一巴掌扇在了红梅脸上,转身跪在皇上面前声泪涕下。

「皇上别信那贱蹄子胡说,明明是皇后自己撞上去的,与臣妾无关啊。」

红梅拿出满是鲜血的亵裤摊在众人面前,「皇上!」

「娘娘最怕疼了,她平时生怕磕着碰着,怎会自己撞上去。」

「之前宁妃就当着众人的面说过,让娘娘小心别掉进那会吃人的浣纱池,是宁妃亲口说的。」

「那是您的孩子啊,娘娘现在该有多难过才不愿意醒来。」

「求皇上给娘娘做主。」

我听着红梅「砰砰砰」的磕头声很不是滋味,正想「醒来」添一把火,就有人主动加了材。

华菱来了,她说,「虽隔得远,但我确实看到宁妃推了皇后。」

只此一句,宁妃便被盖棺定罪。

所有的辩解,被劈头盖脸的带血亵裤打断。

皇上勃然大怒,说了今晚唯一的目的。

「宁妃谋害皇后,令其小产,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求情者,同罪论处。」

9、

华菱的出现让几家欢喜几家愁。

皇后小产如此大的事情,皇上本应陪在身侧,体现恩宠无度。

现在却敌不过华菱一句「想去泛舟。」

宫里的人都有眼力见,见皇上冷落了皇后,便瞬时冷落了坤宁宫。

我轻柔的给红梅额头上药,小丫头太实诚,硬是把自己脑袋给磕破了,疼得一抽一抽的。

我打笑她现在才知道疼,她却说是为我不值。

「昨夜人都散了,皇上竟然问我用的什么血,怎的如此逼真。」

「在这宫里哪敢用假血,我气急了回他这是娘娘小日子的血。」

「皇上不但不心疼,还一脸兴奋的说这么牛 B,让你多喝热水就没事了。」

红梅好奇的问,「娘娘,牛 B 是什么意思啊?」

我笑而不语,可能只有华菱才会懂他吧。

「牛 B 就是特别厉害,」华菱啃着鸡腿解释,「特别彪悍的意思。」

我也很好奇,「那华坨是谁?崇阳又是何人?」

「华佗是非常牛 B 的大夫,崇洋不是人,是一种陋习。」

安太医收回搭脉的手,严肃而认真的反驳,「公主慎言。」

「行医可救人,但救不了世人的盲目。」

华菱翻了个白眼,「你救不了不代表别人救不了。」

「下官行医多年,从未听过华佗这号人物。」

将手中鸡腿重重一搁,华菱冷漠的看着他,「本公主说有就有,你算什么东西。」

眼看着情形不对,我连忙拦下较真的两人,岔开了话题。

「安太医,本宫身体有无大碍?」

他瞥我一眼,「此次伤了根本,还望娘娘好生将养着,莫再伤了自己。」

「下官告退。」

说罢转身离开坤宁宫。

华菱依然不爽,嘴里念念叨叨,说要让轩辕夜好好整治一下这些以下犯上的东西。

我打断她,「不可直呼皇上名讳。」

华菱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告诉我,「都一样是人,不要这么轻贱自己。」

我回她,「公主,尊卑从来不可废。」

她却不耐烦,「说了别叫我公主,我只是华菱。」

我这才意识到,她好像真的想要教会我众生平等。

可是,你若不是公主,谁人知道你是华菱。

10、

皇上已经五天没来坤宁宫了,除了上朝,其余时间与华菱形影不离。

据小道消息说,今日皇上提及联姻之事,华菱当场撂话,若想娶她,必先清空后宫。

我乐笑了,这算不算天作之合?

笑过便让人准备晚膳,我答应皇上的事还没做完。

今日有贵客临。

酉时过半,德妃姗姗来迟。

她是东宫出来的老人,不争宠也不挑事,偏安一隅成天礼佛,让皇上无错可寻。

我亲切的拉着她手,「姐姐果真难请得紧,莫不是要做那天上的菩萨,吃斋念佛好普度众生。」

德妃客套而疏离,「娘娘盛宠,平日不敢叨扰。」

我嗔怪,「现下清闲得很,日日叨扰我也欢迎。」

「皇上正值壮年,贪恋新鲜也是常事,至于那些胡话,皇后莫放在心上。」

谁说成天礼佛的人就只会礼佛?

这波安慰可谓戳人心窝子。

我故作难过,「皇上喜欢得紧,不止我一人,这后宫……怕是都得退位让贤。」

德妃像要分辨我话里的真假,认真的打量了我半晌才悠悠道:

「皇上……好似和从前不太一样。」

我不解,她继续说,「我和皇上一同长大,他曾无比敬重我父亲肖太傅。」

「我日日礼佛,也不过想寻一丝可能。」

德妃模棱两可的说完,富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而后告退离开。

我琢磨了很久,忽然想起皇上梦魇时说过的胡话,惊起了一身冷汗。

他说,他不是皇上!

可他不是皇上又会是谁?

难道德妃……知道些什么?

还没等我想明白,就发现比这更可怕的,是华菱好像什么都知道。

11、

七月中旬,韩城发生水灾,百姓颠沛流离食不果腹,华菱绘制了水利图。

同月,扶桑县干旱,疫病大规模出现,华菱研制出了防疫药方。

可是,华国乃偏远弹丸小地,华菱怎会熟知韩城地形。

更遑论华国巫医盛行,救人全靠「跳大神」,她又怎懂防疫药方!

我回想起跌入浣纱池时,无意中看见华菱似笑非笑的一眼,只觉恐怖。

我问过安太医,「药方是公主一人在太医院研制的?」

他也不得其解,「我看过她捣鼓的药材,与药方没一处合得上。」

「甚至她连几味极为常见的药都不认得,似乎完全不懂药理。」

我不明白,「那药方?」

安太医神情凝重,「公主一笔写之,像是牢记于心,好像……」

好像药方本身就存在,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出现。

直觉告诉我,华菱她不简单。

而皇上,好像也没那么无辜。

我仔细回想过皇上梦魇时说的话,状似无意问他:

「若世间有先知,是不是就可以提前防范,也就不会造成生灵涂炭了?」

皇上若有所思,嘴上却只敷衍我,「天灾人祸哪有人会提前知道。」

可你的表情告诉我,华菱的确知道!

只是她选择了救人于危难中,而不是危难未发生前。

我很想问他,这就是你的心之所向吗?

可话说出口,就变成了「何时娶公主入宫?」

他为难的看着我,「华菱想一世一双人,我……」

我不懂他的为难,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结果吗?

我索性跪地请求:「皇上只要允许臣妾出宫即可。」

可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才是不可理喻的那个人,他说,「朕从未答应放你出宫。」

于是,我的事业心一泻千里,再也无法打起精神帮他肃清后宫,给华菱腾位置。

12、

我醉了,在皎洁的月光下诗兴大发。

「天上月儿亮晶晶,地下人儿惨兮兮。」

「要问何以解千愁,不如一杯干到底。」

我拍掌大笑,「好诗!好诗!」

「这算什么好诗!」

我看着不请自来的两位甚是心烦,不讲理的嘘她,「你作一首来听听。」

华菱仿佛就等着我这句话,骄傲的一抬下巴,张口就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缓缓续上:「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她惊慌的表情甚是滑稽,我不依不饶,「公主,偷盗他人作品可不是君子所为。」

朝旁边尴尬得不知所措的皇上一努嘴,「这可是皇上第一次见我送的定情诗,莫非他也给你念过?」

两人面面相觑,见我只顾喝酒不再深究才放下了心。

皇上说,「华菱她想在宫里建一个锦鲤池,皇后意下如何?」

我也没客气,直接回他,「锦鲤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养点鲥鱼,至少能吃。」

华菱见我含沙射影,当即拍桌子,「这事不需要你同意,我说建就建。」

那你建呗,问我作甚。

「之前赈灾花光了国库,你叫你爹赶紧进贡。」

我笑着问她,「然后给你建那劳什子锦鲤池?」

见她理所当然的点头,我明白了不能和傻子说话,转眼看向华菱身旁:

「皇上觉得呢?」

他讪笑着回避我的视线,「国库……确实空虚。」

行吧,我本就是你的「道」,你的那个什么……诶踢挨母。

13、

我在月下坐了很久,久到不知道他俩什么时候离开的,久到想起了和皇上初见时的场景。

他说,「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你。」

虽不合时宜,但倒也贴切。

回忆戛然而止,我回头冲廊下之人打趣,「安太医站了许久,看的什么如此入迷?」

他缓步走近,「皇上命太医院给娘娘送醒酒汤。」

「这等小事不用麻烦安太医。」

他将汤碗递了过来,「今晚值夜。」

我笑笑接过汤碗一饮而尽,安太医冲我伸出了手,掌心里放着一颗糖丸。

多难得啊,避女子如蛇蝎的安太医竟会用糖丸哄人。

我捏着糖丸问他,「安太医今夜转了性子?」

他收拾好食盒,用深邃的眼神看着我,「只是看不明白娘娘所图为何。」

「但请娘娘谨记,不要再糟践自己的身体,不值得。」

我当然知道不值得,只是我别无选择。

14、

红梅见我这几日不开心,给我说了个笑话。

前几日华菱在宫外堂而皇之的逛青楼,大言不惭的说卖身是出卖灵魂。

还教导青楼女子站起来靠双手致富,被老鸨活生生扔了出来。

后又不死心女扮男装逛象姑馆,和爱好男色的逍遥王看上了同一个小倌。

两人鼻青脸肿的闹到了皇上面前,华菱还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是为了拯救众生。

红梅一脸不屑,「我替众生谢谢她,被她这么一闹,皇上下旨关店整顿,众生都快吃不起饭了。」

我笑而不语,反正总有人想当救世主。

15、

连着多日醉酒,宫里宫外都在传皇后失宠以酒度日,废后不过迟早的事。

我听得高兴,晚膳还多吃了两碗。

皇上却来了,他盯着我看了许久,像是解释一般说,「朕不打算废后。」

我急了,「为何?」

他仿佛很失落,「华菱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

「不娶公主了?」

他摇摇头,「我想通了,华菱是联姻,你才是能陪朕走到最后的人。」

那我真得谢谢您。

绕了这么一大圈,现在给我玩幡然醒悟,皇上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但我不敢说,只能提醒他,「公主不愿意。」

「由不得她。」

四个字决定了华菱的命运。

这几日我听闻两人闹了别扭,原因是使臣问皇上何时向华国下聘。

皇上当即表示已拟定好聘书,现在便可。

华菱当然不依,说后宫不清她便不嫁。

于是皇上以两座城池为代价把她留在了这里,一哭二闹后被软禁在了椒房殿。

她的身份和功劳是博弈的筹码。

而她的自尊和骄傲在两国大事前,不值一提。

我问皇上为何非要留下华菱,两座城池好贵的。

他只回我,「她有我想要的东西。」

至于什么东西,我不会问也不感兴趣。

知道了会死人的。

16、

复宠带给我的好处是,我不再是皇上清理后宫的工具,不用再委屈自己满肚子算计。

他好像真的在宠我,每日都来坤宁宫陪我。

唯一不同的是,不再只想盖被子纯聊天。

比如现在,那双桃花眼闪着淫光,走心的夸我,「你真的很美。」

我当然美,可你瞎了我的眼。

忍着心里的恶心,委屈的小拳拳锤他胸口,「臣妾伤着根本还没痊愈呢,皇上就只想着那档子事。」

他不理解,「小日子下水有这么严重?」

我气极了狠狠锤他,「何止下水这么简单,臣妾小腹还有淤青呢。」

他伸手扯我衣服,想要弥补一下迟来的关心。

我赶紧背过身,口口声声自己很委屈很生气,不想再理他。

心里想的却是:赶紧走吧大爷,后宫三千你取别人睡可好?别紧着我一人薅。

皇上蒙着我眼睛,将我带去了锦鲤池。

锦鲤池里没有锦鲤,只有千里迢迢从扬子江里运过来的鲥鱼。

我接过皇上手中的烤鱼,轻咬了一口寡淡无比,昧着良心说了句好吃。

于是,我的膳食里从此多了一条鱼。

我真愁得头发掉了满地,都阻止不了他突如其来的爱意。

站在御花园里,我看着被薅得比我头发还光的玫瑰丛,心里生出了无尽的苍凉。

皇上捧着一束玫瑰笑盈盈的看我,美其名曰「天天都是情人节。」

我抽出一朵还给他,「奖励你一朵小红花。」

他高兴得菊花开满脸。

17、

实在是不堪其扰的我,被迫躲到了椒房殿。

华菱拿鼻孔看我,「你是来幸灾乐祸?」

思想怎的如此狭隘,「我是鼓励你站起来,靠双手获得幸福。」

她涨红了脸,「我就知道你是来取笑我。」

我嗔怪,「姐妹之间何来取笑,我只是来取悦我自己。」

华菱攥紧了拳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我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你值两座城池呢,少年可不敢和你比。」

她泄了气,眼睛泛着泪光,「我想回去。」

没意思了,这可不兴说的。

我站起来转身就走,试图假装自己没来过。

可华菱不给我机会,她拉住我手腕,抽抽搭搭的求我,「你陪陪我吧,我真的好害怕。」

「我一个人来这人生地不熟,本来以为他对我是真心的。」

「谁知道……谁知道男人都 TM 一个样!」

「我现在哪都去不了,我真的好想回家。」

华菱抱着我的手嚎啕大哭,「我好想我爸爸妈妈。」

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毫无波澜,一动不动的像个蘑菇。

拼命的问自己,这是我不花钱就能听的吗?

说她缺心眼没人反对吧?

待她哭完,天已渐黑。

我抽出已经麻木的手,平静的撂下一句话就跑。

我说,「你若真想,我也可以做你娘。」

18、

我以为自己是在火上浇油,没想到却是雪中送炭,戳中了她的心窝。

华菱隔三岔五差人送话,让我再去看看她。

面对皇上若有似无的打量,我勉为其难的答应,而后转身告起了状。

「公主真是的,非说我长得像她娘,让我多陪陪她。」

「马上就要成为姐妹了,说这话不是膈应人吗。」

「真讨厌。」

皇上笑着劝我,「若真讨厌,不去便是。」

我傲娇的一嘟嘴,「算本宫可怜她的。」

怪我过分可爱,惹得皇上又动了凡心,他搂着我腰摩挲,「身体可好了?」

我用手抵着他胸口,娇羞的说,「再等两天的,安太医说再吃服药就差不多了。」

他收手躺下,「别让朕等得太久。」

我知道,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将茶杯递给皇上,看着他喝下我才问安太医,「原想慢慢将养,可皇上性子急,就这几日可好得了?」

安太医点头,「下官尽力。」

我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兴高采烈的亲手做了些莲子羹。

和皇上浓情蜜意的你一口我一口,换取了赏赐无数。

顺便让红梅给德妃送了一碗,她也是个可怜人。

最后拎着食盒,我慢悠悠的去了椒房殿。

19、

华菱看到我来,高兴得像个孩子,她说,「我想求你帮帮我。」

我只告诉她,「皇上才是你该求的人。」

把莲子羹推给她,「去不去,你自己看着办。」

果然不出所料,华菱求见皇上之后,两人在养心殿白日宣淫,阵仗大得后宫无人不知。

红梅悄悄进来告诉我,「皇上怀疑有人给他下药,让安太医验了那碗莲子羹。」

「将乌羽玉茶拿去烧了,难喝死了,让父亲以后不必再送。」

我以为发生这档子事后,至少能得两天清闲。

可没想到,皇上如今脸皮也是颇厚,白日才与华菱颠鸾倒凤,晚上就来了坤宁宫。

我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委屈的将他望着,「公主让我帮她,我瞧她可怜才说让她去求求皇上。」

「可没想到,这一求竟求到床上去了。」

「皇上说其他女人都是摆设,说只爱我一个,说只想和我神魂颠倒……」

「现在让我……让我如何是好。」

我伸手指着门外,悲痛欲绝的告诉他,「你走,我现下不想看见你。」

皇上真的走了,他说发生这种事非他本意,他爱的还是我,让我自己静一静。

我眼瞧着他走远,着急忙慌的让红梅赶紧打水来,这洋葱劲真他娘的大。

20、

华菱被册封为贵妃,一日三次的来拜见,都被我以身体不适为由挡在了门外。

她或许真想叫我娘,可我却不敢认她这个女儿。

明日是华菱生辰,阖宫上下忙里忙外想要讨好新上任的贵妃娘娘。

我也终于出了坤宁宫,在御花园逛了一圈,摘了几朵玫瑰送到了养心殿。

皇上看见我来很高兴,说他想我想得瘦了许多,我看着他日渐丰腴的身材陷入了沉思。

我将紫玉簪送给了华菱,说明日就不来凑热闹了。

她拦住我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我问她什么意思,她却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我便不再理会。

21、

坤宁宫大火,皇后薨了,举国哀悼。

而我此时正躲在德妃寝宫的密道里,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听德妃絮絮叨叨的说起从前。

她说:「与皇上青梅竹马,刚及笄就嫁给了他,当时他连太子都不是。」

「陪他躲过了明枪暗箭,尔虞我诈,废了半条命才入主了东宫。」

她又说:「我也曾以为会一世一双人,可连父亲都说我狭隘,我眼睁睁看着他娶了一个又一个。」

「帮他的人太多了,不缺我这一个,所以我把自己关了起来,我想,等我想通那天再出来见他。」

她继续说,「他登上了帝位,我被册封为德妃,他是在讽刺我吧,如此善妒的一个人。」

「我也终于明白了,他是天子,就不可能是我的丈夫,只是……」

「只是我没想到,有一天他突然就不见了,他像变了一个人,不记得我也不记得从前,只叫我德妃。」

她期盼的问我,「你说,他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我来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了。」

她又问我,「那你爱过他吗?」

爱肯定没有,但喜欢……曾经有过,在回忆里,在初见时。

鲜衣怒马少年郎,谁家小女动心肠?

只是,我知道他不是我的花,但途经了他的盛放,我倒霉至极。

德妃大晚上的感染了风寒,安太医带着侍从匆匆赶来。

换好了衣裳,我问德妃,「你不走吗?」

德妃摇摇头,「我等他回来。」

22、

人生自是有情痴,多情之人终无情。

皇上昭告天下:

「皇后薨逝,朕感念其天下之母仪,追封为明光皇后。

华国公主华菱,温婉淑德,娴雅端庄,着,册封为后。」

华菱终是接受了现实。

今日是封后大典,百姓一窝蜂的涌进了皇城,想看看高墙之上的新皇后如何母仪天下。

此时我正坐在城外的茶亭里。

须臾,马车疾驰而来,尚未停稳便钻出个人。

「小姐!」

红梅扑进我怀里,分隔数日而已,弄得像天人永别。

我看着跟随而来的安太医,「你……」

他爽朗一笑,「我已辞官,正准备游历天下,可否同路?」

有什么不行的呢。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万物皆可爱。

我回首看向皇城。

拜拜了您嘞。

 

番外

我后悔了。

我不该一时冲动,答应了安太医可否同路的提议。

我知他向来认真,可竟不知他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才将将行至城外一百里处,不过茶亭小憩片刻而已。

他偏生事端,非要与店主夫妻争辩生男生女自有天定。

直到被人赶上马车,他还忿忿不平。

「我行医至今,还从未听说喝一副药便可只生男胎,喝两副便是龙凤胎。」

我笑说闲事莫管,讨不了好还惹得一身骚。

他摇摇头,「你于我也是闲事一桩,我不也倾尽全力助你出宫。」

那我就要问了,「安太医图的什么?」

「既已辞官,想必院首之位于你无用。」

「你赌上这条命帮我,所求为何?」

他沉吟片刻,抬头直视我,「为的有朝一日,慕得己心所求,方能自在圆满。」

我笑了笑,不做回答。

说实话,我一向知道他勇,却不知他的勇含着如此一层深意。

隐隐发叹,我恐怕又上了贼船。

红梅悄悄问我,「小姐,安太医图的是什么?」

他图的什么?

他图的当然是我!

我也悄悄问她,「有人打你家小姐主意,你说怎么办?」

小丫头眼睛滴溜溜一转,「小姐若不喜欢,咱们跑了便是。」

这是个好主意。

于是我两趁天没亮,提着行李偷偷摸摸的准备跑路。

还没走出客栈大门,身后就传来一声叹息。

「姑娘不喜,我离去便是,何至于此。」

我回头一瞧,那张历来正经的脸上竟有一丝忧伤。

心下过意不去,便腆着脸问他,「听说此处青山甚美,恰逢日出时,安太医可愿同去?」

他从身后拿出行李背上,一本正经道,「本欲独自离去,奈何姑娘盛情难却。」

走至身旁,他朝我耳语,「叫我暮白就好。」

大可不必,我两其实没有那么熟。

安暮白自出宫后,完全变了个人。

以往的他虽不沉默寡言,但也算得上谨慎。

现下飞出牢笼,凭白变出一副「浪荡子」的模样。

我说想去扬州吃春卷,他连夜学蒸了皮,还真像模像样的做出了几个。

顶着通红的眼睛拿到我面前,「现下没有冬笋,将就着吃。」

完事还补上一句,「也不是很难。」

我说想去鹿城看看海,他将我带至莲雾池戏戏水。

「鹿城尚远,你先在这解解馋。」

还不忘叮嘱我,「莫要贪凉,你身子还没调理好。」

红梅被他感动得胳膊肘往外拐,直说年纪大些就是会疼人,要是多笑笑就更好了。

我无语至极。

30 岁的老男人,不甜,且腻。

她反驳我安太医正当壮年,浪漫至极。

我摸摸她的小脑袋,「让安暮白给你开点补脑的药,小姐我不心疼钱。」

红梅不解,「可我脑子没病啊。」

不,你病得不轻。

不然你怎会轻而易举被策反,要将你主子卖了去。

我们玩玩停停,历时月余才到了与爹爹约定的地点。

老家伙上来就给我吓了一跳。

他说皇上传来消息,欲将俞贵人悄悄送出宫,让他好生照顾。

昔日的姐妹,如今要做我小娘。

我哭笑不得,问,「他将俞贵人卖了多少钱?」

「国库空虚,这一遭至少五百万两才能安好。」

老家伙叹了口气,「他还真是想方设法也要将我拿捏得死死的。」

我问他,「那俞贵人可能拿捏你?」

老家伙气得往我脑袋上一敲,「你爹若真是老色胚,哪能只有一个你。」

我懂了,有缺点的人,往往是最安全的人。

爹爹问我以后有何打算。

我告诉他,我想周览四海名山大川。

他朝身后的安暮白努努嘴,「和他?」

见我不回答,爹爹急得开始说胡话。

「咱家有钱,你喜欢什么样的爹爹都给你找。」

「他这般年纪还未娶妻,你怎知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你莫要刚出火海,又入火坑。」

这般直白的话语。

我赶紧往后看了一眼,见安暮白并无反应才安心。

白了一眼爹爹,「人家算是救了女儿半条命,感激还来不及,你莫要背后说人闲话。」

老家伙还不乐意,直言,「他要什么都可以,犯不着你以身相许。」

我没有。

你莫要冤枉我。

许是心里真的不安逸,爹爹以感激之名灌了安暮白一杯又一杯。

直将人喝得面红耳赤。

我看不下去,抢过安暮白的杯盏一饮而尽。

换来了两个男人的怒目而视。

爹爹瞪我,「吃里爬外的东西。」

安暮白凶我,「阴虚体寒不能喝酒。」

吃力不讨好,我也是有脾气的。

当即撂下两人不再理会。

子时刚刚躺下,敲门声将我唤了起来。

我打开门,安暮白扶着门框醉眼迷离。

口齿不甚清晰的说,「我至今未娶,是因为没有遇上心上人。」

「我没有问题,你不用担心。」

「懂了吗?」

我点点头,懂了。

就算不懂,我也只能说懂了。

他弯下腰平视我,摸着我脑袋莞尔一笑,「念卿真乖。」

我:「……」

老树开花,欲媚天下。

说实在的,安暮白虽然把心思写在了脸上,但骨子里是有分寸在的。

他从不跟我说过分的话,也不曾做过越矩的事。

今晚这一遭,属实是爹爹弄巧成拙,坑了他女儿一把。

安暮白难得醉酒,竟睡了一天一夜。

我端着吃食踹开了他的门。

在安暮白的惊慌失措中,抬手摸了摸他脑袋。

「暮白真乖。」

「要吃完喔~」

而后提着裙摆飘然而去。

留下他一脸茫然和羞涩。

红梅问我,「小姐可是打算接受安太医?」

我摇摇头,尚未到那地步。

只是给自己被爱的权利,以及去爱的勇气。

爹爹走了,他不能与我多做停留。

我也启程前往鹿城。

想要看看娘亲的故乡,以及她在世时,口中所说海天一色的美丽。

途经扶桑县,看到满地疮痍。

托华菱的福,疫病已被控制,只是活着的人,比死去还痛苦。

我和安暮白都选择暂时停留在这里。

我让人给爹爹送了信,让他以「给先皇后积福」为名,运送了大批粮食和药材。

安暮白日日背着药箱,挨家挨户的上门问诊。

我和红梅扮作侍从,将粮食按需分配到每人手里。

对经历过灾难的百姓而言,「活着」是最大的满足。

在扶桑县的小小村落里,我见到了一群孤寡老人。

他们幸运的活了下来,却又不幸的被遗弃在这里,无人问津。

我们到的时候,看到的是他们自发聚集在一起,谈笑风生面对死亡的来临。

安暮白告诉我,很多老人家早已是强弩之末。

我们能做的,是让他们临死前,少受病痛的折磨。

安暮白蹲在庙前熬药,我端着粥一碗一碗的分发过去。

一位阿婆慈祥的拉着我的手,问我与安大夫是不是夫妻。

我坐下与她闲聊,带着笑意讨她开心,「他喜欢我,我还没同意。」

阿婆好奇原因。

我小声同她说,「这人做事太过周到,少了点刺激。」

阿婆笑呵呵的打趣我年少心性。

她语重心长的劝我,一辈子过的是安稳和信任,安大夫一看就是会过日子的人。

莫要蹉跎过久,让人寒了心。

我看着蹲在地上认真的背影,想了想阿婆说的是有些道理。

于是端了碗粥递到他手里,「我看着,你休息……」

嗯……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囫囵两口喝完了粥。

被烟熏了一天的脸黑黝黝的,对我笑笑,「无事,你多休息会。」

上了年纪的男人,是挺会疼人。

我坐在山坡上看漫天繁星。

它不理解人世的悲凉与欢愉,只冰冰凉的闪烁在夜空里。

偏让人说上一句美丽。

安暮白悄无声息的坐在我身旁,我问他,「为何谁都爱这无用的东西?」

他说,「因为它高高在上。」

因为它只需高高在上的俯视众生,天气好时光芒万丈,大雨倾盆时躲在云层里。

安暮白转头看我,「你本也是天空中的星星,为何想方设法的逃离?」

「因为我是人。」

不是冰凉的物件,随手搁置在一方,任人喜爱和厌恶。

保不齐哪天失手被打翻。

我也看他,「你呢?大好前景说不要就不要了。」

安暮白还是那么勇,盯着我眼睛认真的说,「和你在一起,才是最值得我去做的事情。」

我看着他向我靠近的脸庞,不知所措的僵在原地。

而后他完美的错过,停留在我耳边。

我刚松了一口气,他又紧接着说,「听说你嫌我不够刺激?」

心头大惊,张口欲解释,「阿婆她……」

说笑呢!

嗯~

老男人吻技不太行。

我吐着被嗦麻的舌头一头扎进屋子里。

红梅看着我莫名其妙,「小姐你被野狗追了?」

嗯。

不是狗,但野得很。

我和安暮白有些奇怪,无意间看到对方总会情不自禁的脸红。

虽然亲是亲了的,但是我落荒而逃,没给他确认关系的机会。

所以他总是脸红后欲言又止,我总在脸红后转移视线。

老人家们看得乐呵,心照不宣的打趣我两。

「天又不热,你说他两脸怎么红了?」

「哎哟,人家自个干材烈火。」

红梅不理解的问阿婆,「我小姐怎么了?」

阿婆笑着说,「没怎么,只是你有姑爷了。」

声音大得仿佛怕我两听不见。

红梅真是个好丫头,她当着安暮白的面问我。

「小姐你不是不打算接受安大夫吗?」

我明明说的是还没到时候!

安暮白的脸瞬间褪了色,转身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我看着红梅无语凝噎。

还是阿婆提醒我,「安大夫真难受了,快去哄哄他。」

追出寺庙前还听到红梅无辜发问,「安大夫怎么了?」

我真是……

感谢有你。

安暮白站在那晚的山坡上背对着我,我犹豫了下不敢上前。

正想着要不等他自己先消消气。

脚步一转,被一声怒吼怔在了原地。

安暮白指着我,「你又要跑!」

我……没跑啊。

悄悄的把脚收回来。

「我是比你大了些,但我不是瞎。」

我讪笑一声,顶着质问的目光走到他面前。

「你别气了,红梅说的不是我的原话。」

甚至,不是这几日说的话。

安暮白不依不饶,「那你跑什么?!」

「没跑。」

「你来干嘛?」

「哄你。」

「那你哄啊。」

我犹豫了两秒,伸出两指扯着他外衣下摆摇了摇,小声小气地说:

「安哥哥,你别气了。」

头顶传来一声闷笑。

我抬眼一看,他无奈的摸摸我的头,「拿你没办法。」

「我是你的谁?」

「你是我的心上人。」

三十岁的老男人,不甜,但解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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