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我穿到了乙女游戏里。
还遇到了所有玩家都避之不及的大反派——程遇！
他一言不合就想噶了我。
怎么办？难道要攻略他？
1
「你是这个月第 542 个想杀我的人了。」
我刚睁开眼，就被人狠狠掐住了脖子。
神经病嘛这不是！
男人冷笑一声，掌心缩紧，「你的暗器藏在哪里，拿出来吧……」
我挣扎着摇头。
他毫不怜香惜玉地拍了拍我的脸，「你为什么不回答？」
大哥，你掐着我的脖子，我怎么说话！
但男人已经没了耐心，他不知道从哪拿出一副手铐，把我的手反拧在身后，往墙角一推。
黑暗里走出一个胸大腿长的美女，挂脖吊带前面写着「防弹」，后面写着「背心」。
……这是什么新时尚吗？
美女朝我微笑，然后毫不客气地扒了我的外套。
可惜我实在太穷，她把我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只掉出来一根荔枝味棒棒糖。
糖砸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美女立马后退，拔出枪，朝我做出射击姿势，喊道：「老大，有暗器！」
虽然我还没搞清楚状况，但也能清楚地看出美女眼里的杀意。
求生的本能让我疯狂摇头，「不不不不不！」我双腿颤抖，嘴唇哆嗦，「别误会，那就是一根棒棒糖。」
空气里沉寂了几秒。
男人慢慢走上前，眼神狠厉地看向我，「什么是棒棒糖？别给我耍花招。」
我的脑袋都快被爆炸的信息填满。
我是谁我在哪他们在干嘛？
他们为什么有枪？
他们为什么不知道棒棒糖！
「……就是用来舔着吃的，味道很甜的，一种零食。」
男人冷笑着打断我，「我总算明白，你想用什么方式杀我了。」
他回头对美女说，「记下来，第 542 号入侵者，她想用……棒棒糖毒死我。」
？
大哥，你真的没有被害妄想症吗？
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中，男人捡起棒棒糖，缓缓在我身前蹲下。
这张脸怎么有点眼熟呢？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我哆哆嗦嗦地问。
男人愣了一下，旋即勾唇一笑，格外瘆人。
「现在搭讪已经晚了，第 128 和 321 号入侵者已经尝试使用过美人计，」他指了指巨大的落地窗，「我把她们从这推了下去。」
我使劲吞咽了一口。
这不是法治社会吗？我到底在经历些什么？
男人慢条斯理地剥了糖纸，「542，你会死得好看一点的，我给你留个全尸。」
为什么有人能用这么好看的脸说出这么吓人的话？
我眼泪都快掉出来，张嘴想再说点什么，他却直接把棒棒糖捅进了我嘴里。
「去死吧。」
男人拍拍手站起身，美女送来手帕，他拿起来，仔细地擦了擦每根指头，又理了理西装的褶皱。
「今天下午的记者发布会，你帮我推了。」
「可是整个杰克苏市的媒体全来了！」
杰克苏？
等等，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我赶紧嚼碎嘴里的棒棒糖，大喊一声：「慢着！」
男人惊讶地转过身，「你还没死透？」
2
我想我应该知道他叫什么了。
「程遇？」
程遇眼神晦暗不明，我虽然难以置信，仍然试图确认答案。
「程遇，杰克苏市程氏集团总裁，28 岁，未婚有猫，名叫刀乐，父母离异，讨厌下雨，不吃香菜……」
「你果然是来杀我的，」程遇冷笑起来，「你到底受谁指示？我不相信就凭你，能把我调查得这么清楚。」
我两眼一黑。
天呐，我真的穿到了乙女游戏里。
还遇到了所有玩家都避之不及的大反派——程遇！
与其他乙女游戏类似，《命运低语》中也有 4 个重要角色可供攻略，其中就包括程遇。
剩下的三个人，一个是医学教授，一个是音乐家，还有一个赛车手。
比较特别的是，《命运低语》的算法会根据玩家每次选择，判断出玩家性格与钟情的角色，来为其设计独一无二的剧情。
同时，游戏还涉及了悬疑部分。
有个名叫卜众耀的 NPC 在开端就死亡了，玩家要在推进剧情的同时，在 4 位关键 NPC 中找出真正的凶手。
杀掉凶手，就能获得一定的奖励。
自从游戏测试开始，就不断有人激情开麦：「程遇要不是凶手，我把方圆百里的鼠标都吃了！」
官方给他的人设是杀伐果断，只谈事情，不谈感情，黑白两道通吃的霸总。
哪个少女没做过大佬夫人梦，所以一开始，攻略程遇的人还是挺多的，但不到两个星期，就呈断崖式下降了。
——因为攻略其他男人要钱，攻略他要命啊！
游戏论坛里至今还有关于他的吐槽。
【姑奶奶今天氪金陪程遇玩，路过一个大桥，他问我如果他和一百万同时掉水里，我会救哪一个。
我说当然救你啊宝贝，他冷笑着问我：「我为什么会掉水里？你早就想把我推下去了吧？」
我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啊，就被他咣叽踢下了桥。
重来一次我说救一百万行吧？他直接掐住我的脖子，说：「你果然是爱慕虚荣的女人，我的钱你一分也别想拿到。」】
【这算什么！他问我，他和他秘书谁更好看。我说那当然是你了，结果他问我到底是谁派来的，怎么知道他秘书是谁？
第二回我斟酌了很久，回答说：「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秘书是谁，但一定没你好看。」
他回我说：「你果然是花言巧语的女人，这样的人不能留在我身边，你去死吧。」】
关于程遇的奇葩行为，三天三夜都吐槽不完。
最后，大家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此有暴力倾向的男人，说不定就是凶手！」
于是再得到什么能杀人于无形的道具，大家都想方设法地往程遇身上招呼。
只可惜，抱着杀了他赚奖励这种想法的玩家是不少，最后全被程遇反杀了。
至今都没有人验证出他是否就是幕后大 BOSS。
3
这样类似于游戏 BUG 一样的存在，居然被我给撞上了。
老天爷，你想要我狗命，不如找个更简单的方式。
程遇显然没耐心了，「把她带下去，别急着要她的命，问出她是谁派来的。」
「都 21 世纪了，这是法治社会，你不能这样，你这是犯法的！」
我装急忙慌地喊了一通，抓我的美女却毫不手软，「什么 21 世纪，什么法治社会？你以为现在装傻，我们就真的以为你傻了？」
你才傻。
我又气又急，却毫无办法，被美女拖着丢进了一个小黑屋。
游戏里的小黑屋是真黑啊，连点光都透不进来，我缩在小角落里，认真地思考着，如果死在游戏里，我还能回到现实生活中吗？
就这样过去了不知多久，门外忽然传来开锁的声音。
吓得我一下窜得老高，却因为腿麻，踉跄一下，狼狈地趴在了地上。
我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锃亮的皮鞋，往上是黑色袜子包裹的脚踝。
「想求我？」程遇的声音冷冷地响在我头顶。
我是这种贪生怕死的人吗！
对不起，我真是。
我尝试着起身，却因为脚麻没缓过来，再次趴在了地上，沉默几秒后，我干脆朝程遇抱起了拳头。
「我给你拜个早年了。」
程遇冷笑一声，「耍什么花招？」
「我哪敢。」
他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他，「你到底是谁？」
人类时间的昨天，我逛论坛的时候，看见有人说《命运低语》里不能给自己设置超过三个字的昵称，否则 NPC 只会喊前三个字。
可能经历过如此离奇的事，我的大脑也不太正常了。
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我居然还有精力调戏 NPC，深吸了一口气，我试探性地回答道：「我叫『爸爸好想回家』。」
开口吧，喊我「爸爸好」。
「……」
程遇的表情愈发阴冷，他猛地掐住了我的脖子，「不要以为装疯卖傻，我就会放过你。」
快要窒息的感觉又将我心底的恐惧重新唤起。
我妈说得对，我就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都这种时刻了，我还上赶着作死。
「我，我说，我叫书涵……」
程遇重复着我的名字，手掌渐松，「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只能记住你的脸，你对我做了什么？」
4
我觉得自己就像草梗上的蚱蜢，生死完全不由己。
花了至少十分钟，我才明白程遇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说自己这么多年来，从来记不住任何人的脸，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生活。因为与周围的人接触时，他能准确地知道每个人是谁。
但今天，奇怪的事情出现了。
「我刚才回到办公室，居然能想起来你的脸。」
程遇的表情依旧冷漠，出口的话也无波无澜。但他脸上终于流露出一点像人的困惑，中和掉了他那变态的气质。
我的大脑飞速转动。
程遇的周围全是 NPC，每个玩家出现，其实也只是一串代码，在他眼中，当然不会有什么区别。
但我不一样啊，我可是真人！
这么好的生存机会，我怎么能不好好抓住呢。
想到这里，我赶紧抱住了程遇的大腿，「呜呜呜哥哥，原来你就是我一直要找的人啊！」
程遇动了动腿，我猜他试图踢开我，还好我抱得紧，没给他发挥的余地。
「我小时候遇到过一个算命的，他说我长大后会遇到一个男人，然后命运彻底改变！我问他该怎样找到这个男人，他告诉我不用找，命运会把我送到他面前，他会认出我的，因为他只能认出我。」
我说谎不打草稿，但程遇的表情居然略有动容。
「你说命运把你送到我面前？」
我连忙点头。
可不就是这操蛋的命运吗。
程遇垂着眸若有所思，「你站起来吧，在我们这儿，拜年不用跪这么久，磕个头就行了。」
……我明白了，论坛的姐妹们说得对，这个 NPC 确实不是人，而且是真的狗。
我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程遇本来是想往外走的，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回身，把我按在墙上。
我惊魂未定，却还记得在龇牙咧嘴的同时挤出一个微笑，「在你们这儿，壁咚是问候的方式吗？」
程遇没理会我，而是重新捏紧了我的下巴。
我严重怀疑，在这待久了，我的圆脸都能被他掐成网红小 V 脸。
他的眼神很危险，问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是入侵者。」
5
我大概明白程遇所说的入侵者是什么，但还是谨慎地装傻：「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和前面那些入侵者一样，都是突然出现在我周围，但是又查不到任何身份信息。」
我眨眨眼，然后一把抱住了程遇的腰，「冤枉啊哥哥，什么入侵者，我睡了一觉，睁眼就出现在了这里，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程遇的腰一僵，我怕他又把我丢在这里，抱得更紧了。
——直到冰凉坚硬的东西抵在我腰间。
「再不松手，我杀了你。」
「好的哥哥。」我火速站直。
「我姑且认为你说的是实话。」程遇将手里的匕首飞出去，匕首轻易就斩断了椅子的一角。
我去，这真的不是特效吗？
程遇满意地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样子，「看到没，对我说谎，你的头，就是这个下场。」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笑得比哭还难看。
程遇将我领出了幽深的走廊，重新见到太阳时，我激动得都想吟诗一首。
虽然我吟不出来。
程遇招招手，那个胸大腿长的美女又从黑暗里走出来，吓了我一跳。
「给她换身衣服，等会儿领到我办公室。」
「好的。」
程遇走前瞥了我一眼，「从今天开始，你当我的秘书。」
是那个「吾与秘书孰美」的秘书吗？
我茫然地眨眨眼，美女却忽的抬起两只手，明明是一个拎着衣服的姿势，手中却什么都没有。
「先把这个穿上。」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你不要欺负我瞎。」
「当总裁秘书会很危险，想杀他的入侵者有很多，关键时刻，你要帮他挡刀枪子弹。」
啥？
挡子弹？
我这肉体凡胎的……可真瞧得起我啊。
但美女思考没理会我的诧异，将两只手往我身上一拍，下一秒，我的身前居然和她一样，出现了两个宋体大字。
【防弹】
我差点忘了自己在游戏里。
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现代社会，这是一个能开金手指，有 S 级道具的世界啊！
「总裁喜欢独处，大多数时候，你只需要做他的影子。」
我堂堂 21 世纪独立女性，要做一个纸片人的影子？
「你在嘀咕什么？」
「啊，我说……」我眼睛一转，「我可以跟在他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美女满意地点点头，「你可以去找总裁了。」
6
游戏里的世界果然简单。
我观察了好几天，发现程遇的生活实在乏善可陈。
慢慢的，我都能理解他变态的性格了。要是连没事找事这种乐子也没有了，那他的生活真的一眼都能望到头了。
有再多钱、地位再高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是被困在这游戏中的方寸天地里，永远得不到自由。
我正在心里叹着气的时候，忽然看见程遇的手臂微动，下一秒，他整个人连着椅子都猛然后退。
再然后，虚空里出现了一个光圈。
光圈闪烁又消失，砰的掉出一个长发飘飘的玩家。
我听见程遇冷声道：「第 543 号。」
长发玩家见到程遇，双眼放光，转着圈打量他，「游戏建模做得不错啊，这身板，这小脸蛋……」
「啊——」
一声惨叫，我听见了系统机械的提示音：程遇反感您的态度，卸掉了您的手臂。
「我他妈才刚来！」长发玩家无能狂怒。
她狠狠瞪着程遇，「老娘本来还想走剧情跟你谈个恋爱的，你跟鬼谈去吧！」
她说着就朝程遇扑过来，我甚至没看清程遇的动作，就见玩家飞了出去，从她身上掉出一个竹筒。
一看就是游戏道具，上面画着骇人的骷髅。
「记下来，第 543 号入侵者，想用不知名武器杀了我。」程遇朝我道。
玩家躺在地上不再动弹，虚空里再次出现了熟悉的光圈，她的身体渐渐隐淡。
我忽然想到，我是不是也能从光圈里回家？
趁光还没完全消散，我猛地冲了过去，却钻了个空，重重磕在地上。
狗屁游戏，我跟你势不两立。
「又要给我拜年？」程遇道。
我憋屈地趴了几秒，又一骨碌站了起来，熟练地诓人，「我是想揍她一顿，给你出气！」
「呵，」程遇从鼻尖发出一声冷嗤，「你们这种入侵者除了骗人，什么也不会。果然，书上说得对，长得越漂亮的女人，越是不可信。」
怎么，你看的书是张无忌他妈写的吗？
要不是走不掉，我稀罕抱你大腿？
心里这么想，我仍然脸一苦，嘴一撇。
「苍天可鉴啊，」我再次朝他扑去，「我对你一见如故，一见钟情，一见倾心，你为什么不信任我呢，难道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
「好啊。」程遇丢过来一把刀。
果然是反派，根本不按套路来。
7
心我是不可能挖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挖的。
「哎，等等，我忽然想到……你刚才夸我漂亮？」
程遇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面色严肃地纠正道：「我的重点是你不可信。」
「所以前提还是我漂亮。」
我居然从程遇的面上看到了一丝没掩饰住的停顿。
「你为什么不承认呢程遇，我对你来说就是特别的呀。」
我拔着老虎毛，在被咬死的边缘试探，反正不能让他把我的心挖了，「就凭你能记住我的脸，这一点都足够证明了，是不是？」
「你真是一个……」程遇抿了抿唇，「死缠烂打的女人。」
我生怕程遇下一秒就吐出他的经典语录：你去死吧。
——正如论坛里许多姐妹所经历的那样。
但他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我道：「上一个说对我一见钟情的入侵者，想对我用电击棒，被我抓住后，一直朝我喊『凶手去死』，可能，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我去，他不说，我都忘了这茬了！
「所以你真的是凶手？」
这是刻在每一个《命运低语》玩家 DNA 里的问题。
但说完我就意识到，这不是找死行为吗？
问凶手「你是不是凶手」，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但程遇好像丝毫不以为意，他拿着手帕，认真地擦拭着手指，这画面简直是手控福利。
「我不认为我是什么凶手，我每次动手都是出于自保，他们想杀我，但他们太弱了，死了能怪我吗？」
好一个……自保。
「那你知道卜众耀吗？」
「啊——」程遇若有所思，「他都叫不重要了，我怎么会听说过呢。」
合着这么久以来，玩家一直对他喊打喊杀，根本是找错了人？
我郑重地抓住了程遇的手，「你听我的，只要下次再有什么『入侵者』出现，你就告诉他们，卜众耀不是你杀的，他们就不会对你动手了。」
程遇奇怪地看我一眼，「这是你们入侵者之间的暗号吗？」
「你怎么还叫我入侵者啊？我都说了我不是。你要记不住我的名字，喊我宝贝、亲爱的，我都理你。」
我满怀期待地看着程遇。
喊我爸爸，我也答应你。
程遇皱着眉，重复着我的话，「亲爱的？」
「哎！」
「……」
程遇语塞，我却激动了。
写游戏的程序员小哥牛哇，程大反派的耳尖居然有点泛红，这也是代码能写出来的吗？
原来反派也会有害羞这种情绪啊！
8
激动完了，我开始认真思考程遇说过的话。
他说自己从不主动伤人，都是在感受到别人意有所图时，才会警戒与反杀。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也不能算彻头彻尾的反派，顶多是有点奇葩，外加睚眦必报罢了。
捋明白这件事后，我终于不再担心他会随时伸手，拧断我的脖子。
程遇似乎也相信了我的鬼话，开始给我分配起正常秘书该有的工作，比如替他挑选参加晚宴的衣服，外加邀请女伴。
快要闲出屁的我怎么能放弃这个机会。
晚宴哎——一听人就很多，说不定还能遇到和我一样，穿进游戏里的倒霉蛋。
于是我朝程遇抛了个不太熟练的媚眼，「你看我有这个荣幸，当你的女伴吗？」
程遇手上动作顿了顿。
他看了我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感谢总裁！」我开心地跳起来，双手举过头顶，朝他比了个爱心，乐颠颠地跑去换衣服。
晚宴果真如我所想的那样，帅哥美女济济一堂。
《命运低语》在开始游戏前有捏脸环节，因此所有人都人模人样，我根本无从判断，这里有没有和我一样的倒霉蛋。
程遇举着酒杯，将我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你在找谁？」
怎么把他忘了！
「你帮我看看，这里有没有谁和我一样，也是你看了一遍能记住脸的。」
眼见他又用狐疑的眼神打量我，我赶紧补充道：「我就是想看一看，算命的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捧着脸，装出娇羞的样子。
程遇又露出了那种短路一样的停顿，随后抬眼扫了一圈。
我生怕他没看清，但他已经冷淡地低下头。几秒后，又重新抬眼看向我，道：「没有。」
「啊？」
「没有，我只能记住你。」
一个男人，顶着帅到惨绝人寰的脸对我说这句话，但凡我是个正常人，心跳都得漏一拍！
我不是正常人，所以我……心跳漏了好几拍。
不行不行，怎么能对纸片人心动呢？
我疯狂摇头，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程遇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望着虚空若有所思道，「也许你说得对，可能你对我来说，确实是特别的。」
宴会大厅里的光柔柔地笼在程遇身上，比我曾在游戏中抽过的所有 S 级卡片都要好看。
我有点恍惚，我现在不是玩家吧？我没触发什么攻略 NPC 的任务吧？
但这氛围，怎么奇奇怪怪的啊。
9
流光溢彩的晚宴里，我并没有遇到和我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
但我运气还不错，居然见到了除程遇外的第一位关键 NPC——蒋铮岚！
实不相瞒，当初可供攻略的四位 NPC 里，我可是第一眼就相中了他。
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医学教授，怎么想都比程遇好搞多了。
可能是我看向他的眼神太过灼热，蒋铮岚偏头和我对视了一眼，好看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不知怎的，程遇的声音更冷了，跟裹着冰渣子似的往下掉。
「你们认识？」
我很想告诉他，何止是认识，说他是我前男友都不为过，毕竟我还为他氪过金呢。
但我还没来不及说话，就见蒋铮岚迈开长腿，朝这走了过来。
两个男人自然而然地碰了个杯，蒋铮岚的目光带着点探究，落在了我身上，「这是程总的新女伴吗？」
程遇点头。
「不介绍一下吗？」
我赶紧伸出手，「你好你好，我叫书涵，是程总的新秘书。」
和程遇第一次听到我的名字时一样，蒋铮岚也轻声重复了一遍，由于嗓音温柔，普通的两个字也像念诗。
「书小姐不但姓氏特别……」蒋铮岚握着我的手，垂着眼眸，片刻后又笑着抬起，「人也特别，能让我过目不忘呢。」
周遭的空气好像骤然凝固了。
我猛然想到，同为游戏中重要的 NPC，既然程遇只能记住我的脸，蒋铮岚不会也是如此吧？
老天爷啊，你又给我加戏？
「不知道晚宴结束后，书小姐能否赏个脸，陪我吃个饭？」蒋铮岚弯着一双潋滟的眼睛，朝我道。
美男放电，这谁顶得住。
我刚想点头，程遇就从后揽住了我的肩膀，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托住了我的脖子。
想点头？
门都没有。
他语气不善，「蒋教授的爱好就是夺人所爱吗？」
我的眼睛猛然睁大。
我没疯吧？
他说什么？
蒋铮岚笑着说抱歉。
「是我欠考虑了，我还以为书小姐只是普通的女伴，没想到程总如此在意。」蒋铮岚话音一顿，「不知道能不能和程总单独聊一下。」
单独？
好的，我走。
我站在远处，看着蒋铮岚与程遇小声交谈，心里害羞又激动。
这两个男人不会为了争我大打出手吧？
如果蒋铮岚赢了，我要改抱他的大腿吗？
10
不过显然我并没有绑定什么万人迷系统，蒋铮岚说完就端着酒杯，隐进了人群里。
程遇走近我，脸色比平时还臭，我下意识地退后半步，却被他拉住手腕，直接堵到了旁边的角落。
「你到底是谁？」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我无语问苍天，只能再编一遍，「我已经详细地跟你自我介绍了啊，你要是又想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还是那句话，你要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我要走男人的路，让男人无路可走。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不知过去多久，程遇的手劲才慢慢卸了下来。
他看着我道：「你说有个算命的告诉你，命运会把你送到一个人面前，这个人一定会认出你，因为他只能认出你，是吗？」
我点头。
他继续道：「你觉得这个人，是我还是蒋铮岚？」
果然，我猜对了。
老天爷，我谢谢你。
程遇一直死死盯着我的眼睛，狗命要紧，我必须稳住他。
「当然是你呀。」
手腕上好像轻颤了一下，程遇终于松开了我，又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淡样子。
「你刚刚看他的眼神，好像要跟他走了。」
啊，这话说的……怎么跟害怕丢了糖果的小孩似的。
可能是程遇那句「夺人所爱」给我了莫名的自信，我大着胆子，用肘腕碰了碰他，「你好像挺不舍得我跟他走啊？」
「你天天把喜欢我挂在嘴上，如果你跟他走了，说明你在说谎，我讨厌满嘴谎言的女人……我会直接杀了你。」
程遇说得吓人，我却再次看见了他逐渐蔓延出红意的耳尖。
我强忍住摸一摸的冲动，嘴角却完全控制不住，越想压住，翘得越高。
原来反派被揭穿了心思，并不一定会杀人。
也有可能，会害羞啊。
我开始认真回忆，其他 NPC 也会有程遇这么真实丰富的情绪吗？
答案是否定的。
就我目前遇到的人来说，表情似乎都不太多。就连关键 NPC 蒋铮岚，笑起来再让人如沐春风，我也无法忽略他嘴角的弧度。
——似乎如出一辙，每次都差不多的弧度。
难道说，程序员单单给程遇开了外挂？
不应该啊。
11
回去的途中，我和程遇并排坐在车后排。
他冷不丁冒出一句：「从今天起，你不用住员工宿舍了，搬来跟我睡。」
我正抱着一瓶矿泉水小口抿着，闻言差点没把肺咳出来。
「睡？」
睡了纸片人的话，我会不会也变成纸片人啊？
「……晚上也会有入侵者想杀我，你作为秘书，要贴身保护我。」程遇道。
我拖长声音「昂」了一声，心里却不大相信。
之前没我的时候，他不也活得好好的吗？就我这三脚猫的本领，能保护他什么啊？
但说实话……我又隐约有些期待。
这可是程遇哎，当年刚出 NPC 形象图时，仅凭一张出浴的人物卡，就把万千少女迷得神魂颠倒的男人啊！
就连我这种自诩「正人女子」的人，也是短暂地捂过脸，对着那张卡馋过他身子的……
如果真跟他住一块了，说不定我还有机会亲眼看一下人物卡里的真实场景呢！
想来还挺脸红激动。
晚上，程遇带我回了家，迎面飞过来一只毛球。
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猫咪——刀乐。它亲昵地过来，蹭了蹭程遇的裤管。
程遇弯腰抱起了它，神色罕见的得变得柔和，就连转向我的时候，都没来得及收回这含着爱意的温柔。
我被他看得一愣，心又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了几拍。
为了掩饰这种不自然，也为了迎合猫奴程总裁，我声音夸张地感叹道：「瞧这猫长得多好，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
程遇正望着我无语，刀乐忽的叫了一声，急速地从他身上跳开。
黑暗里不知从哪窜出一个人，连句话都没有，上来就拿着刀，直接冲程遇捅了过去。
这个乌鸦嘴，真把想杀他的玩家说来了。
还好程遇反应快，眨眼间已退到了墙边。
但拿着匕首的玩家却停住了脚步，冷笑一声，「你以为躲得掉吗？我留着这么久的道具，就是为了对付你。」
她打了个响指，指尖的戒指崩裂在地上，程遇居然动弹不得了。
「喂喂喂，姐妹别激动，卜众耀不是程遇杀的！」我着急忙慌地喊道。
但那人只是冷淡地看我一眼，「谈恋爱谈上头了吧你？」
好的，她把我当成攻略程遇的玩家了。
「你相信我，他真不是凶手，你杀了他也拿不到奖励。」
「忽悠谁呢？滚一边去，别碍我事。」黑衣玩家拿着匕首，一脸穷凶极恶。
她不再管我，一步步朝程遇走近。
这种紧要关头了，程遇的眼神却掠过那人，注视着怂到不行的我。
他用口型示意我，快跑。
我当然应该跑的。
但短暂的几秒里，我的脑子里飞快闪过了无数念头。
没有人能告诉我，在游戏里受伤，我会怎么样，我也无法确定，在这里死亡，我真的回得去吗？
但我的身体就像不受控制了那样，我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程遇在我面前死去。
他会成为什么？
一串报废的数据？
一段冗余的代码？
——电光火石间，我扑了过去。
刀子扎在我后背，发出「咣」的一声响。
赌对了。
原来我身上的「防弹背心」，是有用的。
我是可以保护他的。
程遇的眼神有些愕然，我刚从险境脱身，扒着他的肩膀，腿都站不直，自然也不知道，身后的玩家一击不成，再次举起了刀。
她可能嫌我碍事，这回，刀刃直接对准了我后脑勺。
等我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系统再次提示，程遇卸掉了玩家的手臂。
「真以为你这点小道具，对我有用？」程遇冷着脸，眼神无比骇人。
他的手里攥着匕首的刀刃，鲜血滴答落在地板上，砸出一个又一个血花。
我颤抖着让他丢掉刀。
他却极慢地抚了一下我的下巴，指尖一片水痕。
「你是在哭吗？」程遇的眼神像一汪幽深的泉，「你为什么哭呢？」
我跟着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是啊，我为什么哭呢？
12
我渐渐有些看不透自己了。
朝夕相处这么久了，在我看来，程遇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了解他越多，我惧怕的情绪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怜爱。
他生活的世界，只是人类无聊时的消遣。
他被创造出来，就是供人玩乐、解闷，甚至泄愤。所有人都有资格掺和他的生活，对他喊打喊杀。
玩家死去，可以全须全尾地离开，重来一局。
但他却要收拾一堆烂摊子，他有受伤的风险，甚至有死亡的可能。
我不是没想过，如果真的不能回去了，在这里陪着程遇，是不是也不算太坏？
可我又想不明白……如果只是怜爱的话，无比惜命的我，为什么会愿意扑上去挡那一刀呢？
我想啊想，最后决定——不想了。
人嘛，贵在知难而退，使劲退。
至于程遇，自从救了我一次后，行为都变得奇怪起来。
他居然开始用手伤做借口，让我替他做一些过于简单的小事。
比如，帮他穿衣服，帮他打领带，帮他……挤沐浴露。
我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人物卡里的画面，还没脸红两秒，鼻腔就一片热意。
我使劲擦，却怎么都抹不干净。就这样暴露了老色批的属性，我恨不得一头扎进水里。
程遇倒是淡定，倚在浴缸里，看着我指尖一片红色，问道：「你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你想摸我？」
我惊！这种话也是能说的吗？
狗屁游戏，你不给他屏蔽吗？
虽然早就知道《命运低语》里，故事情节自由度很高。
可跟程遇的相处总让我觉得，这是不是太自由了一点？
对于我「之前生活的地方」，程遇也好像很好奇。
我们正吃着饭时，他突然问我：「在你们那，棒棒糖是什么味道？」
一个西装革履的霸道总裁，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但我有足够的耐心。
我认真地跟他描述了各种棒棒糖的形状味道，最后来个概括：「就是甜丝丝的，吃了心情会很好的东西。」
程遇没吭声。
我抬眼望向他，这才发现，他的目光，似乎低垂着落在我的……唇上？
我很疑惑，「我嘴角沾东西了吗？」
程遇却像做了什么坏事被发现似的，猛然弹开视线。
这欲盖弥彰的样子，倒让我慢慢觉出不对劲了。
啊这……他刚才，该不会是想吻我吧？
这太离谱了。
但更离谱的是，我居然开始认真地思考，如果程遇真的吻上来，我会把他推开吗？
我还记得当初玩《命运低语》的时候，有一条奇葩规则：跟 NPC 接吻，会扣金币。
我那叫一个嗤之以鼻啊。
这怎么跟古代男人逛青楼一样，还得赏点钱呢？
那时我还在攻略蒋铮岚，但某次，他要吻上来的时候，我硬是做了回柳下惠，果断点了「拒绝」按钮。
休想扣我的金币！
但刚才的某个瞬间，当程遇深邃的眼睛注视着我时，我觉得，自己都快从柳下惠变成了周幽王了……
桌面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了一下。
程遇捞起看了两眼，面色不善。
「怎么了？」我问。
「蒋铮岚想见你。」
13
「你似乎也想见他？」程遇皮笑肉不笑道，「你们倒相见恨晚。」
毕竟当初为他氪过金，多看两眼不太正常了吗？
可是程遇笑得愈发瘆人，「我劝你不要去见他，他上次就跟我说，想拿你做实验。」
上次？
哦，我想起了蒋铮岚和程遇耳语的画面，然后又猛然一哆嗦，「拿我干吗？」
程遇的指尖敲了敲桌面，我担惊受怕，他的心情却好像多云转晴了。
「他说要研究一下，为什么只有你的脸，可以让人过目不忘。」
……研究个屁啊，因为只有我是如假包换的真人啊！
我想起来论坛里当初对蒋铮岚的讨论，说他的隐藏面有些病娇，想法也比较奇特，是个怪人。
我开始慌起来，「你，你，你答应了？」万一程遇真把我交给他了，我还能全须全尾地离开吗？
他们学医的做实验，不最喜欢搞解剖什么的吗？
程遇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我没答应。」
我长舒了一口气，又听他不紧不慢道：「但是如果你想私自见他的话，我就不能保证你的安全了。」
我立马作发誓状，「我肯定不偷偷见他！」
这里的 NPC 都有点问题，居然想拿我当小白鼠，嘤嘤嘤，太可怕了！
但我发现，老天爷可能闲得无聊，就想搞我。
——最好搞死我。
哪怕我只想安分守己，他也决不让我平平静静。
程遇有个私人医生——当然，霸总有私人医生不足为奇。我帮他打电话约人来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坏就坏在我掉以轻心，一个人下楼接应了。
私人医生戴着一顶宽檐的帽子，缓缓走进了大厅。
我在心里吐槽，这装扮，多少有些抓马了吧？
昏暗不明的光打在他下巴上，跟变态杀人犯似的。
我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问医生为什么要戴着帽子呀？
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当然是为了见你呀。」
一只苍白的手将帽子缓慢摘离，下面，赫然是蒋铮岚微笑的一张脸。
我还来不及嚎一嗓子，他就抱歉地朝我鞠了一躬。再然后，我的世界骤然暗了下来。
再次恢复清醒时，我已不知身在何地，四肢被捆绑得结实。
蒋铮岚穿着白大褂，面色平静地在一面大屏上写写画画。
他就像听不见我的喊叫，只在我闹腾得实在厉害时，回头无奈地看我一眼，用食指抵住唇边，示意我噤声。
「不要打扰我哦，书小姐。」
「你放开我！」
「是不是只有像她一样，没了呼吸，你才会乖一点？」
蒋铮岚指了指，我这才发现，我的身侧居然躺着一个同样被缚住的女人，只是她浑身僵直，一动不动。
「真是迫不及待想知道，你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呢。」蒋铮岚自言自语着。
我不知道他往我的身体里注入了什么，只觉得浑身又乏力又疼痛，骨头缝里泛着难捱的痒意。
我好好的一个遵纪守法好公民，哪里碰到过这种场面，眼泪跟决了堤似的往外飙。
我在心里祈祷，程遇啊程遇，你快点发现我不见了，快点来找我好不好？
可我又知道，这种希望实在渺茫。
难道我真的要折在一个纸片人手里了吗？
14
蒋铮岚似乎没有找出我身上的不同，他苦恼地倚在大屏旁，明明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却让我毛骨悚然。
我当初为什么会想攻略他？
程遇不比他好太多了吗？
程遇程遇，我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他。
我还没有跟他告别啊。
我不想死。
蒋铮岚已经从我身上抽走了好几管血，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无助过。
「你这样是在犯罪……」
「哦？」蒋铮岚神情无辜，「为了科学献身，难道不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吗？」
余光里，我看见他拿起了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下一秒，这个东西就贴在了我太阳穴上。
大脑的刺痛感清楚地提醒着我——这个变态，他对我放电！
是真放电啊！
我的眼前一片水雾，疼得手脚痉挛，就在这时，门上传来了沉重的一声响。
又是一声。
不堪重负的门「砰」地砸到了地上。
程遇像罗刹一样走了进来，死死抓住蒋铮岚的衣领，「我跟你说过什么，你居然敢动她？」
我心底呜咽，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快别霸总语录了。
先别管他敢不敢动了，快来救救我呀。
程遇将蒋铮岚狠狠地摔到一边后，迅速地跑到我身边。他伸手抓住了我太阳穴两端的金属管。
我最后的记忆，是剧痛到几乎灵魂出窍的身体，还有程遇难以置信的脸。
世界好像明明暗暗了很久，我就像在水中漂着的浮萍，迟迟靠不了岸。
朦胧的画面里，我听到了许多声音，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
我抻着耳朵，却怎么也听不清。
忽然，好像有人死死掐住了我的脖颈。
濒临死亡的最后一秒，我猛然睁开了眼睛。
——飘荡的蓝色窗帘，床头的海绵宝宝闹钟……一切都那么熟悉。我在《命运低语》里死了，居然真的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啊！
但没惊喜多久，我就意识到，回来了，是不是就代表着我与程遇彻底告别了？
心脏骤然紧缩一下。
我赶紧打开电脑，登录《命运低语》。刚刚进入游戏界面，就弹出一个提示框，说重要 NPC 程遇因 bug 暂时下线。
我的手彻底僵停在键盘上。
与我相遇过的程遇，真的已经成为了一段报废的代码了吗？
那段独属于我们的回忆，是不是就只有我一个人能记得了……
我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头脑里各种声音与画面加叠在一起，远远近近，明明暗暗，几乎让我头痛欲裂。
那么真实的程遇，怎么可能只是个游戏人物呢？
霸道的他，害羞的他，强势的他，温柔的他。
为我挡刀的他，问我糖果是什么味道的他……
我原以为，我对程遇的不舍，只是出于对他的可怜。
可现在我意识到，不是这样的。
难过的情绪像铺天盖地的网，几乎让我透不过气。
我好像，心动了。
15
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失去了，才想追回。
更悲惨的事情，是无法拥有，还念念不忘。
我担心关于程遇的记忆某天也会突然不见，毕竟更离奇的事情我都经历过了。
因此，我专门找了一个画手，凭我的口述，复刻出了程遇的样子。
我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脸，想象着也曾触手可及的温度，不知不觉中眼眶里就攒满了泪水。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对面的男人自称是《命运低语》的工作人员，想诚邀我体验一下游戏内测版，问我感不感兴趣。
我冷淡地「哦」了一声，「我只对程遇感兴趣。」
他下线了，我还玩个球。
我甚至想把《命运低语》的工作人员当球踢。
「程遇只是在官方渠道下线了，如果您非常想念他的话，我们可以为您提供途径。」
这话听起来，假得跟有些男人的鞋一样。
可我查了号码，又的确是《命运低语》的官方。
想见程遇的心情太强烈了，尽管我心里清楚，与我相遇过的「程遇」，大概率是消失不见了。
但我仍然抱着一丝期待，来到了《命运低语》总部。
出乎我预料的，接待我的并不是什么秃头程序员，而是一个气宇不凡的男人，有着一把低沉悦耳的嗓音。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面相、声音都有些熟悉。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迟疑地问他。
男人笑了笑，问我：「你见人第一句，总爱这样打招呼吗？」
说得我跟贾宝玉似的。
我有些尴尬地别开视线，转移话题，「不是让我来试一下内测版吗，我去哪里试？」
男人走在我身后，不急不缓地将办公室的门关上。
「就在这里。」
「这里？」
男人站在我困惑的眼神里，却不答话。
半晌，他才略有失望地道：「一点都认不出我了吗？」
「？」
他指了指自己，声音有些委屈，「我就是你的内测版。」
什么？
「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命运低语》的总工程师，我叫程遇。」
「你叫什么？」
「程、遇。」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我听这个自称程遇的男人讲述了他比我还要离奇的经历。
《命运低语》研发初期，程遇设置了一个与自己同名的角色，并亲自为他设计形象，配了音。
他没少在这个 NPC 上花心思，想把他打造成最强 BOSS。
结果某天一睁眼，他居然穿进了游戏里。
但比我还要倒霉的是，他穿进了自己亲手创造的 NPC 身体里。
由于程序早就写好，因此大多数时候，程遇的行为都不受自己控制。
「就有点像鬼上身了呗？说话做事都不太受自己的控制？」
程遇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
我忽然有些紧张，「那你记得在你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吗？」
「你希望我记得吗？」
我紧张地抠着手心，这还用问吗？
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我忐忑地点了点头。
「如果我不记得，为什么要特地寻找你呢？」程遇道。
我的眼睛亮了起来。
16
失而复得的喜悦，跟天上掉馅饼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程遇还从一个游戏中的 NPC，变成了我能触摸到的，活生生的人。
「其实有些话，在游戏里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了，但由于游戏的限制，我没办法说出口。」程遇的眼神像裹着蜂蜜糖浆。
我的心像枝头的桃花，颤巍巍地迎风抖动。
「书涵，你让我觉得，被困在《命运低语》里的日子，都变得美好起来。」程遇走近，摸了摸我的头发。
「当我的思想受制于既定的程序时，我更加能感受到你对我的吸引力。你就像太阳一样，鲜活、明亮，区别于周围所有人。你都不知道我多害怕睡一觉起来，你会突然消失……」
「所以你才让我跟你睡一起？」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挺有心机啊。
程遇点了点头，继续道：「我猜你之前应该攻略过蒋铮岚吧？」
他微笑着看着我，我心虚得眼神飘忽，「昂」了两声，答不出话。
「其实他才是幕后凶手……我们做设定的时候，为他设计的隐藏面是对科学的极度痴迷，他会想方设法地，通过实验去论证自己的猜想。」
「他会从玩家与 NPC 中任意抓取人，被抓到的人一定会死，所以，我在游戏中才没能救下你。至于卜众耀，就是被他抓走当了小白鼠。」
程遇顿了一下，叹一口道：「早知道他会抓你，就不把他设计得这么变态了，吓到你了吧？」
原来如此啊。
谁能想到，表面上最最温和有礼的蒋铮岚会是凶手呢！
程遇一直滔滔不绝，忽然停顿下来的时候，我还有些不适应。
他单手握拳，虚虚抵在唇边，表情也变得不太自然了。
「怎么了？」我问。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有回应我……」
我看着他耳尖泛出来的红色，总算明白游戏里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为什么常有这么反差的情绪了。
因为，这是程遇本人在真实地害羞呀。
但我可能还不太像周幽王，我是唐伯虎，我爱耍流氓。
我明明反应过来了，还要故意问他：「你想让我回应什么？」
程遇似乎有些无奈。
良久，他伸手在我鼻尖刮了一下，「你说呢？回应我的喜欢呀。」
微风里，我听见了桃花一朵朵绽放的声音。
我想，程遇可能真的有点傻，一个女生在你摸头时没有躲开，不拒绝你亲昵的小动作，甚至不愿提到第三个人，唯恐你吃醋。
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这样还不叫回应的话，什么才叫回应呢？
我勾了勾程遇的手指，「这样算答案吗？走吧，带你去吃棒棒糖！」
——可是，我没有走开。
因为程遇从后揽住了我的肩膀。
「书涵，你还记得在游戏里，我必须说程序拟定的话，问你棒棒糖是什么味道的时候吗？」
我点头。
「那时我心里在想……吻你的话，应该比吃糖要甜吧。」
（全文完）
作者：有只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