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四个人，水火不容的两个阵营。
可笑的是她和自己的丈夫竟然没有站在一起。
苏辞甩掉这不相干的念头，扬声道。
「霍先生来得正好，我正想问问你，你身边的这位小姐，手里拿的是什么？」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聚在夏之乔的手上。
那是一只丝绒小盒，盒盖开着，一枚硕大的钻石戒指安然躺在中间，熠熠生辉。
一男一女，一枚钻戒。
他们方才在做什么，根本不言而喻。
苏辞其实早在第一眼就看见了，一直没吭声，不过是想给彼此留几分颜面。
可现在既然对方不要脸，那她也没有替他们遮掩的必要了。
「霍先生不说话，不会是不认识这家店吧？那我就替你介绍一下，每位男士一生只能订购一枚钻戒的珠宝店，你带她来这里买戒指，是要把我这个合法妻子至于何地呢？」
一连两个问句，风向瞬间逆转。
「什么？她才是这位先生的老婆？我一直以为轮椅上的才是呢！」
「居然是原配撕小三儿？早说呀！我肯定帮着你们骂！」
方才最先开口谴责顾倾城的阿姨一脸愤然，立刻转过身，对准了夏之乔。
「我说姑娘，这就是你的问题了！你说你腿瘸就算了，怎么心也瘸了呀！破坏别人家庭，那可是会遭报应的！」
夏之乔心里大骂关你屁事，手指却紧紧攥住了霍南琛的袖口，一脸的泫然若泣。
霍南琛看向说话那人。
阿姨丝毫不惧。
「还有你，看你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怎么能干出来这么龌龊的事儿呀！背着自己的老婆带着情妇来买钻戒，这要是搁我们那个时候，你这样的男人就该被全社区、全单位通报，走在路上都会被人唾骂，让你再也抬不起头做人！」
霍南琛任她骂，骂完了，才看向苏辞。
「我只是带之乔来看礼物，并不是买戒指。」
戒指代表着什么，他心里清楚。
他也和夏之乔说过，她要什么首饰都可以，但戒指不行。
苏辞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有眼睛，我看得清楚。霍南琛，你就算再急不可耐，也要等到我们办完手续办完之后吧？」
苏辞转身就走。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再待下去，除了恶心自己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
俩人回到车上，顾倾城捧着她的脸转来转去。
「没想到啊，你这战斗力还挺让我惊喜的嘛！不过骂得还是不够过瘾，我在旁边看着都着急死了，你干嘛不让我上场呀！」
「你还说呢，刚才旁边都是举着手机拍的，这要是被爆出来你还想不想在圈里混了！」
「害，反正我风评一直这样，有什么好怕的，我就是担心你受欺负！」
事实上，她的担心现在也没有完全消散。
看起来苏苏刚才是占了上风，可是只有她知道，她一直攥着自己的手有多用力。
她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嘴上说得再云淡风轻，可毕竟是十年的感情，哪那么容易就放下了。
顾倾城突然就有些慌。
不行，这丫头可是吃过一次回头草的，她绝对不能再让她吃第二次。
顾倾城脑筋转得飞快，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
「哎，这周末你没有安排吧？去马场呀？」
苏辞懵，「马场？」
「对啊！上次约你你说要去救助站，这次可不许再推了！去嘛去嘛，就当是陪我和小舟团建啦！」
苏辞拗不过，只好答应下来。
「那行，不过提前说好，小舟可以来，程警官不行。」
那拉皮条的眼神，她可太熟悉了！
顾倾城嘿嘿一笑，「没问题，不带他！」
带别人！
……
珠宝店门口。
夏之乔看着面容冷峻的男人，心里有些打鼓。
自从苏辞走后，南琛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他到底在想什么？
是不是在怀疑她手里的那枚戒指？
「南琛，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夏之乔抿着嘴，眼圈发红，连声音都怯生生的。
「我只是觉得这枚戒指很漂亮，这才拿在手里看一会儿，谁知道居然会遇见苏苏。南琛，她会不会和你家里告状呀？爷爷该不会又训你吧？」
那样温婉如泣的语调，怕是连圣人听了都把持不住。
可霍南琛看向她的目光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之乔，你是不是忘了，我之前说过什么？」
「我……」
「我说，无论你挑中什么都可以，只是戒指不行。」
「不是的南琛，我真的只是觉得它好看，随便看看！」
夏之乔这才有些慌了，攥着他的衣角连忙解释。
霍南琛闭上眼睛，掰开她的手指，将衣服一寸寸抽了出来。
他有眼睛，有脑子。
夏之乔遇到苏辞的地方，是在商店门口。
如果不是她交代了把这枚戒指算进去一起付，店员又怎么会让她拿着这么贵重的东西，站在人来人往的地方？
他从来不知道，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夏之乔，居然也会有阳奉阴违的时候。
霍南琛理了衣襟，大步朝外走。
「我还有事，何宋会送你回去。」
「南琛——！」
夏之乔又哭又喊，可那个人，却头也不回。
……
离开商场后，霍南琛驱车去了星寰。
穆寅生刚从一台手术上下来，累得往沙发上一瘫，也不管好友沉如锅底的脸，蒙上毯子就准备呼呼大睡。
被霍南琛单手薅起来。
「你说，夏之乔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先是谎称从轮椅上摔下来嫁祸苏辞，然后又假装腿疼连夜把自己从北城叫回来，再就是今天，贪慕不属于她的戒指。
她总说苏辞有两面，可她自己呢？
她又有几面？
穆寅生被勒着脖子，就算是想回答这个问题也答不出来，只拼命去挠他的手背。
霍南琛吃痛松开，「抱歉，你没事吧？」
「没事……咳咳，没事个屁啊！」
穆寅生捂着脖子猛咳，「我上辈子到底是霍霍了多少良家妇女，这辈子才遇到你这么个缺德玩意！说吧，又怎么了！？」
霍南琛自动忽略他那句「缺德玩意」，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末了真诚求助。
「感情上的事你经验比较足，你怎么看？」
「别！『足』这个字眼，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褒义词。」
穆寅生哼了一声。
转念一想，这世上但凡是个男的，和霍南琛比起来都挺「足」。
毕竟像他这样的傻子也没几个，早八百年前就在一棵树上吊着，这么多年也不带换一棵的。
「看在你真心求助的份上，哥们儿我就指点你一句。」
穆寅生清了清嗓，掰着手指头道。
「像夏之乔这种妞呢，出身、样貌、手腕都只能勉强算是一般里的一般。但偏偏有一点，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这也是为什么你这么多年一直被她攥在手里的原因。」
「什么？」
「装可怜啊！」
穆寅生一语中的，「你回想一下，是不是每次她想跟你要什么的时候，都先把自己摆得低低的？
开头第一句要么就是『都是我不好』，要么就是『都是我的错』，总之先挖一个『受害人』的坑把自己埋进去，再用那种仰望救世主的眼神看着你？
面对这样的弱小者，别说你俩本来就认识了，就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你也很难不动恻隐之心吧？」
霍南琛低着头，过往时光一幕幕浮现，还真是这样。
可是，哪怕夏之乔不是乞求，而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命令，他也不会拒绝。
因为她的腿，是为了他才断的。
……
「当年回江城的路上，夏之乔也在车里。」
霍南琛的声音像是半空中漂浮的棉絮，虚虚软软，抓不到实处。
那场车祸不仅刺穿了他的头骨，更是压断了夏之乔的腿。
当时车子侧翻，夏之乔半个身子都卡在车厢里，救援人员赶到后是她坚持让他们先救自己，导致她大腿神经压迫时间过长，只能。
「如果我没有坚持要开车回江城，她就不会受伤。」
霍南琛埋着头，手指深深插入发丝。
懊悔、自责。
这些年，每当想起当天的画面，他都会被浓浓的愧疚淹没。
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对夏之乔有求必应，尽力去补偿。
「屁！」
穆寅生却跳起来大骂。
「当年你一个人去北城出差，是夏之乔自己偷偷跟了过去，也是她非要和你一起回来。她是个成年人，知道开夜车的风险有多大，她愿意承受啊，关你什么事儿？
是，开车的人是你，从道义上来讲，你觉得对不起她、想要补偿她也无可厚非，可补偿的方式只有把她留在身边一种吗？
你不是不知道她对你有想法，你就不能给她一笔钱，再把她送得远远的吗？千万别跟我说什么她不想走，想不想的是她，可送不送的是你！我就不信了，只要你霍大少爷决定送一个人走，她来有机会回来？」
穆寅生越说越激动，也不累了，把茶几拍得啪啪作响。
「所以说，在这件事里，你或者夏之乔一点都不值得同情，因为路都是你们自己选的。我只同情没有选择权，甚至连知情权也被剥夺了的苏辞。你说她好好一个姑娘，怎么就碰见你俩这么奇葩的狗男女了呢！？」
霍南琛张了张口，却无从反驳。
「你说得对，是我对不起苏辞，换做是我，我也会彻底死心。」
彻底死心？
穆寅生敏锐地抓住重点，「苏辞下决心要离婚了？」
「是。」
「好啊！不愧是她，有魄力，拎得清！」
感慨完，穆寅生才注意到身旁灰头土脸的某人，安慰道。
「那个，你也别太难过，这世上好女孩儿多得是，不差苏辞一个！」
「可我只要她。」
「请问你哪儿来的脸说这句话？」
穆寅生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劝你还是趁早放手吧，别死缠烂打，免得把你在他心里最后一点好印象都消耗没了。」
霍南琛不说话，脑子却蓦地浮现起刚才看到她的场景。
极衬她肤色的吊带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温婉大方，又俏皮可爱。
就连生气起来都那么生动伶俐。
在她身上，他好像看到了所有美好的词语。
这样的苏辞，他根本不想放手。
气压低得仿佛够下一场雨，穆寅生长长叹气。
「行了，知道你心里苦，不然下周去郊区赛个马？权当散心了。」
「不去。」
穆寅生直接拿出手机，「拒绝无效，我订场子了啊！」
……
从星寰出来时，霍南琛接到李泽明电话。
「霍总，对不起，一蔽夏没谈下来。」
「原因？」
「她说一橙的老板对她有恩，只要他在，她就不会离开一橙。」
霍南琛压着怒火，「其他人呢？」
按照李泽明之前所说，一蔽夏一个人就分走了全平台十分之一的流量，只要她在，其他人根本没有出头的机会。
这样的局面，应该很好谈才对。
「也、也没成功……」
李泽明这回是真哭了。
「咱也不知道这些主播都是咋想的，一个两个，全都看着一蔽夏说话。
说什么他们就喜欢这样不作妖、不搞噱头的一姐，有她顶着，一橙肯定会继续关注视频质量，好像在内涵咱们霍氏就肯定会打擦边球一样！」
李泽明压根没想起来那篇《当红小生雪场深夜牵手女网友》。
这擦边球还是他自己打出去的。
霍南琛停下脚步。
「既然谈不成，那就买吧。」
「啊？」
「想吃蛋糕，可自己又不会做，你会怎么办？」
「我懂了！」
李泽明瞬间反应过来，「霍总您放心，收购这种事，我最在行了！」
……
Day-15——
苏辞只带了两身裤装，轻装出门，上了顾倾城的保姆车。
「你这车早就在狗仔那儿备过案了吧？安全吗？」
顾倾城无所谓。
「这不是保姆车坐着舒服，接你和小舟方便嘛。再说我又不红，他们就算是知道我的车牌号也不会特意来蹲我。」
苏辞便也由着她去。
经过甜品店时，童小舟特意下来买了三杯奶茶，配置和她们高中那会儿一模一样。
「还是我舟舟贴心！」
顾倾城开着车，就着童小舟的手吸了一大口，然后朝后视镜里的苏辞投去谴责的一瞥。
「你瞅瞅你，从上车起就开始玩儿手机，能不能行了！」
「嘘——再给我五分钟。」
「嘿！你还敢提要求？小舟快，把她手机抢过来！」
「好啦，苏苏在干正经事呢，」童小舟赶忙拉架，「在传视频呢。」
顾倾城这才消停了。
五分钟后。
「传完了吧？赶紧放下手机，陪我们俩说说话。」
苏辞大骂她盯这么紧，怕不是闹钟成了精。
顾倾城却难得正经起来。
「赵诚和你说了没？一橙的资金链最近出了点问题。」
苏辞还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橙不是在银行分期贷了款吗，听说这第二期的款项原本在上周就该打过来，可是这都过了好几天了，还是没动静。」
苏辞如今也算是半个生意人，资金的重要性，她在租房的那一刻就充分体会到了。
尤其是创业起步阶段，别看表面上风光无限，可只有实际操作的人才知道，那么厚一摞的毛爷爷，根本用不了几天就能烧完。
一旦资金链断开，企业就彻底没有活路了。
苏辞有些担心。
她是想在一橙长期发展的，最近还筹划着用「一蔽夏」给自己的工作室打打广告呢，这可怎么办？
「贷款也是签了合同的，银行必须在合同约定的时间之前把钱打过来，赵诚就没去问问吗？」
「问了呀！可银行的经办说，这是他们领导亲自下的命令，他也没有办法。唉，可怜赵诚一百八十斤的大汉，这两天都愁得掉肉喽！」
苏辞拧着眉，总觉得这件事恐怕和那个想要挖她墙脚的李总脱不了关系。
不行，她得提醒一下赵诚。
她发了微信，附上了「李总」的联系方式，希望能帮到他吧。
……
到了马场，三人不像是来骑马的，倒像是从马厩里放出来的。
顾倾城疯跑了一圈儿，才折回来带她们俩去办入住。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必须住一晚上！」
童小舟附议，「那说好啦，就还像以前在苏苏家的时候那样，通宵睡衣趴，谁睡谁是狗！」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童老师！」
在度假酒店办好入住，三人换上马服。
镜子前，童小舟哀嚎着捂上眼睛。
「你们俩还让不让人活啦！」
她后悔了，早知道骑马居然这么显身材，她打死也不要和这两位妖孽一起来！
倾城也就算了，女明星嘛，对身材管理那都是有着近乎变态要求的。
可苏苏到底是个什么异类？
不用凹就呈现完美直角的肩颈线条，腰带更加凸显了那不盈一握的腰身，偏偏二者中间还十分丰盈饱满。
最让人嫉妒的还是那双腿，不是号称什么漫画里走出来的筷子腿，而是纤细之余又非常匀称，充满了力量感。
整个人简直是大写的又飒又美！
苏辞才要大呼受不了。
这俩人是怎么回事？
怎么一个个的，都开始对她的身材感兴趣了？
求问，她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顾倾城哈哈大笑。
「宝贝儿，你就别挣扎了，乖乖从了我俩吧！」
三人闹成一团时，房门突然被人扣响。
顾倾城指挥苏辞去开门，「可能是来送果盘的。」
苏辞不疑有他，拉开门的瞬间却顿时愣住了。
「尹时与？」
若要学生时代，令苏辞印象深刻的男生除了霍南琛之外还有谁，尹时与绝对得算一个。
至于她和他的关系嘛，不同于霍南琛的青梅竹马，他们俩是实打实的生死之交——
一起玩火烧了花园，被苏爸爸拿着皮带追过两条街的那种。
苏爸爸早年当过兵，和尹伯伯是战友，转业后又一起创立了公司。
尹时与和她从幼儿园开始就分享同一张课桌，这关系一直延续到高二，尹伯伯辞去公司职务带着全家人出了国，他们的联系也就慢慢断了。
没想到这货居然悄默声地就回来了？
苏辞撇撇嘴，送给他一对儿白眼。
「不是说国外的月亮又大又圆吗？怎么着，看够了？」
想当年他离开那会儿，她还偷偷抹过眼泪呢。
年少果然无知啊！
尹时与「哼」了一声。
「圆个屁！要不是我爸拦着，我早回来投奔我的煎饼炒面鸳鸯锅了！」
苏辞「噗嗤」笑出声，「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当然是安插了内奸啊，是不是啊小顾子？」
室内飞出一只抱枕，准确无误地砸在尹时与脸上。
随之而来就是顾倾城的大骂。
「说多少遍了，再叫我小顾子，门牙给你掰下来！」
按理说，尹时与和顾倾城一个在高二出了国，一个在高三失了联，应该不怎么熟才对。
可这俩人居然在国外相遇了。
「我不是被债主送到国外去做医美嘛，谁知道在医院碰到了尹时与。」
顾倾城解释道，「当时我语言不通，幸亏有他在，要不然我这双眼皮恐怕还得割得更深，都能夹死苍蝇了！」
苏辞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都过去了，你现在有我们。」
「安啦，我就是叙述事实，伤心害怕的时候早过去了。」
尹时与安静地听她说完，才幽幽道，「关于我出现在医院的原因，你就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哦对了！他不是去做手术的，他是给人做手术的！」
苏辞大为震惊。
「你不是说想长大后要当科学家吗？怎么改行去当医生了 ？」
还是整形科医生？
「小孩子说想当科学家，就跟大人说想辞职宅家是一样的，谁会当真啊！」
尹时与摆摆手，拉开门。
「我说三位 lady，咱还骑不骑马了？」
……
俱乐部位于江城近郊的半山腰，金色阳光下，是一望无际的绿色山坡。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草香，呼吸一口，仿佛肺腑都被洗涤清爽。
苏辞活动开筋骨，一个漂亮的翻身上马。
「驾！」
小时候，爸爸给她和小可都报了马术课，就是在这家俱乐部。
那时候苏家和尹家关系好，尹时恨不得天天和他们姐弟俩绑在一起，骑术不比她差。
结果两人在场上跑了一圈儿回来，童小舟还没上去马。
苏辞立刻就要下去帮她。
「有教练在呢，你赶紧和老尹跑远点儿，别在这里刺激我俩！」
顾倾城连忙挥手撵人，还拼命朝尹时与打眼色。
尹时与会心一笑，朝苏辞挑了眉，「苏辞，敢不敢比一场？」
苏辞：……
看不起谁呢！
「驾！」
连绵起伏的广袤草原，骏马奔驰，欢声笑语徜徉其间。
苏辞感受着佛过脸颊的微风，只觉得连日来堵在胸口的那块大石头也消失不见，忍不住畅快大笑。
而尹时与就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她，保护着她。
……
休息室。
落地窗前，静静站着两道人影。
「采访一下，看见自家老婆和别的男人谈笑风生，有什么感想？」
霍南琛抿着唇，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捏成一团废料。
「呦，这就生气啦？」穆寅生继续刺激他，「那你想没想过，她看见你和夏之乔在一起买钻戒的时候，得是什么心情？」
霍南琛推门就走，「她怀孕了，不能骑马！」
……
「驾——！」
苏辞一路飞驰，剪影似的从草坡上掠过。
去北城时因为霍爷爷在，她只能在雪场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别人玩儿，心里别提有多痒痒了。
现在只有她自己，她还不能爽一把了？
当即再一夹马腹。
「驾——！」
「苏辞你慢点儿！你要飞啊！」
尹时与原本跟在她身后，担心她骑太快危险，只好追上来和她并驾。
苏辞脑袋里顿时就响一首 BGM。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阳光热烈，草原奔腾，恣意畅快，直抒胸臆。
苏辞「啊」了一会儿，嗓子都「啊」哑了，便把马栓在一旁的树下。
然后一伸手：「水！」
下一秒，手上就多了一瓶已经拧开盖子的矿泉水。
苏辞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爽！」
她太久没这么痛快过了。
「谢谢你，老尹。」
「谢我干嘛？」
谢你陪我疯跑，在我最不开心的时候。
苏辞到底没说出口，只是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水瓶，「渴时送水，救命之恩呀！」
尹时与揉了揉她的脑袋。
「苏辞。」
「嗯？」
「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去死啊你！」
苏辞一脚飞过去。
尹时与跳起来躲，「你这性格能不能改一改，多大的人了，一言不合还这么暴躁！」
他顺势往地上一坐，怒道，「还站着干嘛？和你说话还得仰头，累得慌。赶紧过来！」
说着，在旁边的草地上铺了两张纸巾。
苏辞嘻嘻哈哈地坐了下来。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再说话，享受这难得的时光。
午后的太阳有些毒，尹时与低头在口袋里翻啊翻，居然翻出来一顶折叠帽。
「给。」
苏辞也不客气，往头上一戴。
「这么多年，你这个哆啦 A 梦的次元袋居然还在。」
「这么多年，你骑马不带帽子、不带水的毛病还是没改。」
尹时与偏着头看她，真挚发问，「这么粗心大意，你还是不是个女的？」
苏辞抬手就是一拳。
这次尹时与没躲，被她结结实实打在胸口，连哼都没哼。
倒是把苏辞吓坏了，「你没事吧？」
她开玩笑一向没轻没重，可别内伤了。
「放心，死不了。」
尹时与缓了两息，忽然如释重负地笑了一声，「这下还给你了。」
「嗯？」
「我就无赖一点儿，欠你的这么多年，这一拳，算我还了。」
他答应过她，要陪她长大，要一直在她身边，要亲眼看着她披上白纱，和她最爱的那个人幸福地走下去。
可他食言了。
苏家出事的时候，他没能回来为她顶起这片天，以至于她嫁给霍南琛那个人渣。
那是他捧在手心都会担心摔了的女孩儿，却被人欺负成这样。
只打一拳，其实是便宜他了。
「你别听倾城瞎说，我过得挺好的。」
苏辞咧了咧嘴，「再说了，你从来都不欠我的。」
「他和夏之乔的事，哪怕我在国外都听说了，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
「苏辞，要么说真话，要么就别说话。」
苏辞于是乖乖闭上了嘴。
不是不愿意告诉他，只是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
她和霍南琛好像成了一团纠缠在一起的毛线球，乱糟糟的，找不到头绪。
尹时与叹了口气。
「我不逼你，不高兴的事忘掉也好。只是你要记住，以后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守在你身边。」
那样笃定的语气，仿佛哪怕全世界挡在他面前，他也会为她去抵抗全世界。
苏辞心头发软，正要骂他干嘛突然煽情，就听头顶传来一道阴凉的声音。
「尹先生请自重，我的妻子，还轮不到你来守护。」
苏辞被霍南琛猛地拉到身后，还没反应过来他怎么在这里，尹时与的拳头就挥了过来。
霍南琛可以躲。
但他躲了，挨打的就会是苏辞。
闷哼声传来，苏辞下意识抬头去看，就见男人捂着半边脸，嘴角渗出一缕血丝。
打人专打脸，果然是尹时与的性格。
「你干嘛！」
苏辞连忙去拉架，「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呀！」
尹时与脱了马甲，活动了一下肩膀，「苏辞，过来。」
见她不动，又朝霍南琛勾了勾手，「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本事？出来！」
苏辞拦着不让。
「长能耐了啊你，什么时候学会打架了？」
「一直都会。」
回答她的不是当事人，而是站在她身后的人。
霍南琛拂开她，护在她面前，从始至终，牵着她的那只手都没有松开。
他偏了下头，「去那边谈？」
「去就去！」
说着，尹时与率先走了过去。
苏辞又气又急，这俩人是把她当空气了吗！
「霍……」
「放心，他是你哥，我不会还手。」
霍南琛替她拢了拢耳畔的碎发，「在这里等我。」
起风了。
风掠过草地，草叶摩擦，像极了她耳畔这句沙哑的呢喃。
苏辞有片刻的恍惚，等回过神来时，那两人已经离自己几百米远。
她立刻朝他们走过去，可她每前进一步，那两人就后退一步，平行移动似的。
苏辞朝两人比了个向下的大拇指。
行。
打吧。
有本事就一起毁灭吧！
她索性折回树荫底下，倚着树干，静静看这俩人斗法。
一开始相谈还算和谐，后面不知道霍南琛说了什么，尹时与立刻揪起了他的领子。
霍南琛不紧不慢，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缓缓吐出一句话。
等这话被风送到尹时与耳边，这货就跟突然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整个人都萎了下来。
苏辞忍不住好奇。
霍南琛到底和他说什么了？
又过了十多分钟，两人才一前一后地回来。
尹时与耷拉着脑袋，就像是根被霜打过的黄瓜，看着她掀了掀唇，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倒是霍南琛精神抖擞，像是只打了胜仗的公鸡。
他牵起苏辞的手，「我们走吧。」
苏辞懵懵地看向尹时与，后者一脸疲惫。
「去吧，我会把马送回去。」
苏辞已经被拉着走出很远，忽然听尹时与在身后喊——
「苏辞，记住我说过的话！不管发生什么，我会一直都在！」
……
「霍南琛！放开！」
那只手就像是糊了人皮的铁钳，任她怎么甩都甩不掉。
苏辞来了脾气，张嘴就是一口。
她咬得用力，嘴里很快就泛起了腥，霍南琛却还不肯放手。
「呸——！」
苏辞吐了血水，认真提问，「霍南琛，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啊？」
男人没吭声，只低下头来看着她的眼睛。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嗯？
她挺舒服的啊。
尤其是刚飙完马，简直是通体舒、泰……
完了。
苏辞心里「咯噔」一下。
她知道问题出现在哪儿了。
在霍南琛的认知里，她现在还怀着孕呢。
根本不能骑马！
「那个，我姐妹还在等我，先走了。」.
「苏辞。」
霍南琛一把拉住她，「穆寅生就在休息室，我带你去找他。」
「我不去！你不是说孩子打掉赔偿金翻倍吗？怎么，后悔了？」
苏辞故意激他，「拜托你说这句话之前，先问问夏之乔愿不愿意别人当后妈行吗？」
「是，我是后悔了。」
霍南琛握着她的肩膀，眸底滚烫的真挚，几乎能将人灼伤。
「我说过，没有别人。孩子生下来，霍氏集团都给你。」
若仔细听，那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乞求。
何其卑微、何其惶恐的乞求。
苏辞愣了两秒，然后狠狠往他脚上一踩，推开他就往酒店跑。
救命！
霍南琛疯了！
……
「噗——！」
房间里，顾倾城一口水喷出来。
「你说什么？！霍渣男愿意以集团为交换，只求你把孩子生下来？」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苏辞还是点了点头。
「你们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一方面宠着夏之乔，一方面又吊着我？」
难不成，是精分了？
顾倾城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妙，迅速与童小舟交换视线。
两人一左一右，牢牢把苏辞架在中间。
「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霍渣男今天能找小三，明天就能找小四小五，你可千万不能回头！」
「苏苏，这次你一定要听倾城的，霍学长这个人太复杂了，不适合你。」
苏辞看傻子似地看着两人，「回头？你们想太多了。」
她那只是最简单的疑问句，绝对没有第二层含义。
「那你是决定选尹时与了？」
顾倾城眼睛一亮，当即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乖宝！这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苏辞：？
这事儿和尹时与又有什么关系？
真是越说越不着边儿了。
「尹时与是我哥，我们俩从上幼儿园就厮混在一起，连对方尿裤子什么样都记得一清二楚，怎么可能擦出爱情的火花！」
「怎么就不可能了？青梅和竹马，小说里那都是要 HE 的！」
顾倾城信誓旦旦，角落里却传来童小舟弱弱的反驳。
「那个，小说里的竹马大概率都是抵不过天降的……」
「嘿！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当然是尹时与这边啦。」
童小舟掰着手指。
「论样貌、论家室，他都不输霍学长。最要紧的是他对苏苏好，身边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简直是居家必备的不二人选……虽然我表哥人也不错，但如果尹时与加入的话，我同意剥夺程沥的参赛资格！」
苏辞：……
救！
不仅狗男人疯了，连闺蜜都疯了！
「我说苏苏，你动动脑子好不好？尹时与一个全球藤校 Top3 毕业的高材生，放弃国外高薪待遇回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你呀！」
苏辞：？
为了她？
她怎么不知道？
顾倾城一把把她搂过来。
「男女之间哪有什么纯友谊？要么就是单恋相思苦，要么就是暗中互相撩，不可能有第三种情况！听我的，嫁给尹时与就对了！」
苏辞一个头两个大。
她一个人说不过两张嘴，索性放弃挣扎，躲到卧室剪视频去了。
窗外天色渐渐黑下来，苏辞准备出去问问什么时候开饭，推开门，却发现那两个家伙都不在。
倒是沙发上多了个人。
尹时与站起身，「火锅？」
苏辞笑，「走着！」
……
锅底咕嘟冒着泡，满屋都飘着食物的香气。
酒店没有供应火锅，也不知道尹时与哪找来的电磁炉，还有一口鸳鸯锅。
苏辞撸起袖子，用餐姿态那叫一个不客气。
连续被抢了两颗牛肉丸后，尹时与大骂，「你上辈子是不是饿死的！」
苏辞充耳不闻。
傻货。
有这骂人的功夫，又一颗肉丸到手喽！
尹时与干脆摔了筷子，一边骂骂咧咧从来没见过这么粗鲁的女人，一边把剩下的半盘丸子都下在了她这边。
苏辞看着那哗哗进锅的牛肉丸，脑子里突然响起顾倾城的话。
——男女之间哪有什么纯友谊！他就是喜欢你！
「尹时与，你不会真喜欢我吧？」
隔着蒸腾的热气，她看不清尹时与的表情。
却清晰地听到他的回应。
「问这种话，你是不是没长脑子？！」
苏辞悄悄松了口气，却听他又继续说道——
「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你才发现？」
时光定格，距离被无限缩短又放大。
苏辞看着那张模糊的脸，脑袋里「嗡」地一下。
……
被一个相识 20 多年的好朋友告白是什么感觉？
是被默默守护的感动，还是不能回应的愧疚？
抑或是，两者都有？
苏辞不知道。
满桌菜肴，她忽然就没了胃口。
「你就不能等我吃完了再说？我都吃不下去了。」
尹时与立刻去她这边捞了俩丸子，「你自己说的啊，不吃别怪我！」
那虎口夺食的架势比先前还足。
「这虾滑不错，够弹！」
「嗯！辣锅和毛肚简直绝配！麻辣脆香！」
「往后点儿啊，我要下冻豆腐了，别蹦到你！」
……
苏辞默默看了他一会儿，重新拿起筷子。
告白失败，还有心情吃得下去？
合理怀疑这货是故意诈她，好独享这顿火锅！
「放下这颗牛肉丸！」
尹时与哈哈一笑，把已经捞起来的丸子放到了对面那只碗里。
只是低头的瞬间，眸中闪过的是自嘲或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
饱餐一顿，两人都瘫在椅子上直不起腰。
电磁炉熄了火，锅里红油凝固成斑驳的一层。
苏辞的嗓子就像这油脂一样发堵。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尹时与笑笑，「从一开始。」
「初中？」
「再早一点儿。」
「小学？」
「还早。」
「幼儿园？！」苏辞怪叫一声，眼神里充满了对 lsp 的惊恐，「没想到啊，你小子还挺早熟呐？！」
尹时与反以为荣。
「你懂个毛！这社会男女比例严重失衡，找老婆就得趁早！」
苏辞很想怼一句：早又有什么用。
她还不是比夏之乔更早认识霍南琛？
可见感情这东西，往往和出场顺序没什么关系。
苏辞忽然就有些烦，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冰啤酒，还没等拉开易拉环就被尹时与抢了过去。
「怀孕了还喝！你能不能有点儿责任心！」
苏辞：「啊？」
电光火石间，她好像知道下午霍南琛和他说了什么了。
【她怀孕了，我们一家三口，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操心。】
八九不离十。
这就尴尬了。
她是交代自己是假孕，还是不交代呢？
交代吧，她又不想把尹时与牵扯进来，少一个人知道，万一以后暴露的话，也少一个人面对霍南琛的怒火。
可不交代吧，她又确实对他没有除了亲情外的其他想法，让他以为自己怀孕，对斩断他的念头有益无害。
「舍不得就生下来，我来养。」
苏辞震惊地抬起头，就见对面那人翘着二郎腿，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你那是什么眼神？舅舅养外甥，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个屁！」
苏辞跳起来骂他，「你倒是答应的痛快，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爸妈，还有你以后的老婆？你养，你让他们怎么办？！」
「我是个成年人，我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再说，你都不嫁我，我还娶什么老婆啊？」
苏辞彻底无语。
尹时与从小就倔，他决定的事，根本不可能有转圜余地。
没办法，她只能实话实说了。
「那个，我实话告诉你吧……」
沉默。
沉默不是今晚的康桥，而是今晚的尹时与。
他呆了两分钟，然后爆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
霍南琛，让你狂！
没有孩子，看你拿什么拴住苏辞的心！
苏辞：……
这句话好像哪里对，又哪里不对。
性别是不是不太对？
……
第二天苏辞起了个大早，一个人跑到马场热身。
——呼！趁霍南琛还没过来，赶紧去骑两圈儿。
苏辞喂了马，和教练打过招呼，谁知刚出马圈就迎头撞上了那人。
霍南琛皱着眉，「就知道你不会听话。」
苏辞眉心拧得比他还深，「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就凭手续还没办完。」
「只剩 14 天而已，很快就办完了！」
霍南琛胸口一滞。
连日期都记得这么清楚，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趁他愣神的功夫，苏辞翻身上马，飞快地蹿了出去。
「驾——！」
呼啸的风划过脸颊，带着些许刺痛，苏辞速度不仅不减，反而还在加速。
狗男人正锲而不舍地追她，要是被他赶上，她的快乐骑马之旅就要到头了！
「驾——！」
霍南琛紧紧瞪着她，恨不得能飞过去把她抱下来！
看样子，她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她甚至想亲手把他折腾掉！
「苏辞！停下！」
「你能不能别追了！」
苏辞强忍着不要飙脏话，「我就是想骑个马而已，你到底在追什么呀？」
「你现在不适合骑马，听话，快慢慢停下。」
苏辞偏不。
凭什么他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是，她是骗了他，可当时说把孩子打掉的人是他，现在他反悔了，她就得生下来吗？
嘴巴一张一闭，就能决定一个生命的去留，就能决定她的身体吗？
凭什么！
苏辞越想越气，狠狠夹着马腹。
「驾——！」
马儿吃痛，弓着前蹄嘶鸣，瞬间又冲了出去。
「苏辞！」
霍南琛又惊又怕。
长风猎猎，他竟然出了汗。
「好，我不逼你，但你骑这么快太危险了，把速度降下来好不好？」
苏辞充耳不闻。
脾气上来的时候，对方的话再有理，都只能是放屁。
前面有个草坡，从前马术课的时候她最喜欢从坡上高高跃起，享受在几半空飞驰的那一瞬。
虽然短，但一瞬间带来的满足和成就感是其他任何时候都比不了的。
苏辞调整方向。
准备！
十米、九米、八米……
「飞啦——！」
马儿高高一跃，漂亮的脊背线条绷得笔直，苏辞身体几乎仰成 90°，却在开心地大笑。
周围一切似乎都被切换成了慢镜头，苏辞笑着享受这种抛下一切、彻底放空的瞬间。
可就要下落的那一秒，她猛地变了脸。
草坡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鹅卵石？！
若是马蹄踩上，她一定会摔飞出去的。
「嘶——！」
苏辞猛地勒住缰绳，想调转方向，却还是晚了一步。
马儿一歪，她支撑不住，整个人被惯性甩了出去。
一切不过发生在毫秒之间，苏辞只来得及护住头。
下面是一地混乱的石头，身体磕上去还能恢复，要是头磕上去，那可真完了。
「苏辞——！」
身后传来男人撕心的吼声。
苏辞把眼睛一闭，安心享受坠落。
砰！
预想中的痛感却没有出现，苏辞睁开眼，就见自己身下垫着一个人。
霍南琛。
又是他！
「你疯了吗！」
霍南琛躺在地上，后背的钝痛几乎要将他吞噬，却还是伸出手臂护住她。
「咳……你……没事吧？」
他距离她太远，所以只能在最后的两秒钟，把自己从马背上甩出来。
看到她飞出去的一刹那，心似乎都停了跳动。
他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晚了一秒，会怎样。
霍南琛痛得直吸气，喉管里阵阵发腥，腿下似乎已经没了知觉。
却还是忍不住想笑。
「真好，来得及接住你……」
「你还笑！」
苏辞飞快从他身上爬起来，胡乱抹了下眼泪。
「你不要动，也不要说话，我这就叫救援！」
山里信号弱，苏辞往回跑了百十米，才终于把电话拨了出去。
她强忍着不要哭，不要让哭声阻碍她求救，等电话挂断，汹涌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混蛋！」
他干嘛要救她！
马是她自己要骑的，草坡也是她要来的。
他为什么要跟过来，为什么让她一次次地欠他！
他不是，不是已经决定要离婚了吗！
为什么又要变！
「呜呜，那石头那么硬，一定很疼吧？」
说是埋怨他，其实是在埋怨自己。
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扑过来，会摔断骨头吗？
他没有多余的手臂来护住头，会不会把脑袋摔坏？
苏辞越想越担心，也越是埋怨自己。
她想回去看他，可双腿发软，连站都站不稳。
苏辞发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血液回流，她拼命往回跑。
「霍南琛——！」
却看见那个人静静躺在地上，胸腔没有一丝起伏，像是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