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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已经失去了判断爱的能力

医院,手术室外。

走廊里落针可闻,只听得到护士们匆匆的脚步声。头顶的洁白不是圣洁,而是不染纤尘的希望。

苏辞瘫在地上,不是不想去坐那片长椅,而是她够不到。

从霍南琛进到手术室已经整整三个小时了,可她浑身被抽走的力气却一点也没有恢复。

苏辞觉得自己像是只被剪断了线的木偶,彻底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视线里的白炽灯开始一圈圈融化,不断有黑色的光斑在她眼前飘来飘去。

苏辞整个人已经陷入迷懵,脑袋里却一直转着一个念头。

都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她固执任性,霍南琛根本就不会出事。

要是可以选择,她宁愿受伤的是自己……

「苏苏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焦急的声线将苏辞拉回现实,她抬起头,就看见霍爷爷拄着拐杖走来。

老人步履踉跄,一向锐利的眸子里铺满担忧。

「苏苏啊,你们这好好的,南琛怎么就摔下马了呢?」

「爷爷……」

内疚、担忧、后怕,种种情绪涌上心头,苏辞不想哭,可却控制不住。

「对不起爷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好孩子,地上凉,先起来再说。」

霍连景连忙给周蓉使了个眼色。

「先起来。」

周蓉架起苏辞,想把她扶到椅子上,却立刻被她反握住手。

「阿姨,是我害了霍南琛!您骂我吧!或者打我也行!」

心里的愧疚急需找一个出口,苏辞牢牢攥着她,抬手就往自己身上呼。

「苏辞!」

周蓉怒呵!

「你现在这样有什么用?是能让南琛手术成功,还是能让时间倒流?!你给我清醒一点!我们的心思现在都挂在南琛身上,没有人会分出精力来安慰你!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南琛,就顾好你自己!」

当头棒喝。

苏辞瞳孔剧震,这样疾声厉色的周蓉,她从来没见过。

心里又难过又害怕,可那股仿佛天都塌了的慌乱,却奇迹似的,如潮水般褪了回去。

苏辞做了两个深呼吸。

周阿姨说的对,现在的情况已经够乱,她不能再添乱了。

「小蓉,有话好好说,别吓着苏苏。」

霍连景叹着气,心疼地看着苏辞。

「苏苏啊,你千万别自责,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那臭小子瞎嘚瑟,明明马术不行,还非要逞能!你妈刚才也是关心则乱,话说得重了些,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我明白。」

「明白就好!你现在怀着身孕,为了你和孩子,可千万不能有心理负担啊!」

孩子。

苏辞眼泪更凶了。

「爷爷,其实我根本没……」

「爸,折腾了大半天,苏辞也累了,我先带她去休息。」

周蓉搀住苏辞,不由分说地把她带了出去。

……

江城最好的私立医院,哪怕只是一间临时休息室,装修都堪比五星级酒店。

苏辞却一丝放松的心情都没有。

「阿姨,对不起……」

「我带你来,不是想听你说废话的。」

周蓉冷冷扫了她一眼,从包里翻了支女士香烟,问,「可以吗?」

苏辞连忙道,「您随意。」

烟雾缭绕,扑面而来的不是寻常的烟草味,而是清淡的柠檬香。

将她心头的郁燥纾解不少。

苏辞缓了心绪,便听周蓉在这清清淡淡的气息中开口:

「现在,你还说南琛心里没有你吗?」

阳光下,细密的雾气腾挪而上,像是一个个闪着金光的飞蛾。

苏辞低着头,不得不去面对这个她一直不愿意深想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周蓉之前也问一次。

那时周蓉的理由是被霍南琛藏起来的高中照片,她嗤之以鼻。

可现在,周蓉的理由变成了以命相护。

苏辞不知道答案。

她像是在做一道最不擅长的几何题,每当她以为找到了正解,体面翻转,她才惊觉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都说情如饮水,冷暖自知。

可是如今的她,好像已经失去了判断爱的能力。

……

入夜后,霍家两个长辈都被苏辞赶了回去。

她坚持留下来守夜,霍连景拗不过她,只好让穆寅生给她安排了一个 VIP 休息室。

「您放心!苏辞那可是我亲弟妹,一定照顾妥妥的!」

「什么弟妹,那是你嫂子!」难得老爷子这时候还能想起来这货的年纪。

送走了人,苏辞回到病房。

霍南琛的手术在午后结束,晚饭时候醒过一次,说了不到十句话,就又睡了过去。

医生说脏器没有太大问题,精心调养大半年,也就可以恢复得差不多了。

最严重的反而是脚踝。

当年车祸,他的左脚就受过伤,今天从马背上摔下来,脚掌又刚好插在了石缝里,直接造成踝骨骨折。

苏辞托着腮,看着他熟睡的脸,忍不住去想他当时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从那么高的马背上一跃而下。

「给。」

穆寅生查房回来,给她带了瓶水,「怎么,看见老霍这样,心疼啦?」

苏辞没吭声,只拧开水喝了两口。

「我还以为你的心不会疼呢!」

穆寅生向后一靠,咂摸两下嘴。

「其实要说你俩这关系吧,还真没多复杂。青梅竹马,互为初恋,二十岁出头因为误会分开,二十岁中间又因为放不下彼此开始重修旧好。虽然时间拉得是久了一些,但只要双方都有这个意思,那也是分分钟的。」

苏辞缓缓吐出一口气,「说得轻巧,你又不是当事人。」

哪怕现在的霍南琛对她千好万好,可之前那三年,她根本忘不掉。

只有她自己知道,当时的苏辞有多无助、多绝望。

每一个夜不能寐的晚上她都在想,是不是早就注定好了?她和霍南琛,不可能会有好的结果。

「你知道海边视频的事了吧?你怎么想?」穆寅生忽然换了话题,「我先表个态啊,我是完完全全相信你的,而且我也已经替你骂过老霍了。等以后真相大白那天,你要是追责起来,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他下手轻一点儿?」

苏辞狐疑地抬起头,「你相信我?」

连霍南琛都不相信她,他凭什么?

她其实和穆寅生并不熟,只知道他是医药世家穆家的独子,和霍南琛是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儿,却因为不在一所学校,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说起来,她和他还没有和林佑熟。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穆寅生压低了声音,朝床上那人努了努嘴。

「他啊,就是太太太过看重你了,哪怕你身上有一点不舒服,他都紧张的恨不得灭了全世界。林佑的死,有你同学们『苏辞当天的确在海边』的证词,还有视频的证据,他看到这些,他会怎么想?

我知道你不爽他没有第一时间向你求证,可你设身处地地想一想,他敢问吗?

万一得到的那个他根本无法接受的答案,他是亲手把你送进监狱,还是背负他兄弟的命,装作若无其事地活下去?

如果换了一个人,老霍肯定当场就杀过去了,可那个人是你啊!哪怕只有 0.001% 的风险,他都不敢冒!

苏辞,我和老霍从还在我们妈肚子里的时候就认识了,我敢用我的家族发誓,老霍他心里一直都是你,而且,只有你。」

像是森林里照进来的一束光,冲破迷雾,为找不到方向的她领航。

苏辞沿着光照亮的地方走,繁花簇簇,层峦叠翠。

路的尽头,是霍南琛朝她伸出手。

「我等你很久了。」

只有她。

他心里,只有她。

苏辞笑了。

她伸出手,指尖相触的地方,像是有细密的电流经过,奔涌着跑进她的心。

可下一秒,林中狂风大作,那道身影瞬间消散在风里。

「霍南琛——!」

苏辞猛地惊醒。

一转头,正对上男人的眼。

那双黑眸光彩熠熠,亮得惊人。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医生来?」

苏辞先是扑上去探他的额头,温度正常,然后起身就要往外走。

「苏辞。」

霍南琛握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便将人带回了床边,「你是在,陪着我吗?」

那声音问得是如此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一般。

苏辞低着头,及不可查地「嗯」了一声。

「医生说你夜里可能会醒,所以我想……想你睁开眼的时候,房间里不会只有你自己。」

窗外月光皎洁,哪怕是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都能够让霍南琛那颗几近枯竭的心陷入狂喜。

「苏辞……」

「你别误会,你是因为我才受的伤,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

苏辞借着起身倒水,挣开他的手,「小心烫。」

霍南琛接过水杯,水面澄澈,清楚地倒映出他落寞的脸。

原来,只是因为愧疚吗?

病房里一片安静,树梢蝉鸣,成了这画面里唯一生动的存在。

苏辞见他没有别的需要,便回到自己的休息室。

「我就睡在隔壁,你有事可以按呼唤铃,或者给我打电话。」

「好,晚安。」

等她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霍南琛静静躺了一会儿,才伸手熄了头顶的灯。

而门外走廊,距离病房不到半米的地方。

苏辞背靠着墙壁,等房间里的灯光彻底熄灭后,才又回到离开的地方。

月光勾勒出他劲瘦的轮廓,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剪影,对她来说,都刻骨的熟悉。

苏辞呆呆望着,恍惚之间,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

那时的她就是这样看着他,在病房外,一守就是一整晚。

不同的是,当时的她根本不确定霍南琛能否醒过来,可心却知道,即便是他一辈子都躺在床上,她也不会离开他,直到死。

而现在呢?

她明明清楚地知道那个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可是那份陪他直到终老的勇气,却找不到了。

是她变了吗?

她只是认清了一些现实而已啊。

就这么,不被人接受吗?

穆寅生的话还在耳畔,梦境里的美好也仿佛触手可及,可她却不愿意朝前走了。

因为她曾走过九十九步。

一步之遥,如隔千里。

……

苏辞起了个大早,借了医院的小厨房,亲手熬了锅粥。

香米被搅拌机打碎,颗粒细软,鸡肉细嫩丝滑,再撒上一把嫩绿的仿佛能掐出水来的香葱。

霍南琛一口气干了两碗。

然后把手一伸,「还要。」

苏辞目瞪口呆。

她去楼下超市买的餐具,不是家里的小瓷碗,而是跟汤碗差不多大的海碗。

还要?!

「不行!你吃太多了!」

「可我没吃饱。」

他太久没吃过她亲手做的饭,咳,正常饭了。记忆里的味道被彻底勾起,哪怕是把锅端上来他也能舔干净。

「不,你饱了。」

苏辞二话不说撤了餐桌。

眼瞧着没有商量的余地,霍南琛只好眼巴巴看着她,「那中午吃什么?」

「猪肝粥。」

「晚上呢?」

「瑶柱粥。」

怎么都是粥?

霍南琛皱了眉,「那明天呢?」

「扇贝粥、蔬菜粥、皮蛋瘦肉粥,你排个序吧。」

苏辞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回道,「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流食,我能想到的就只有粥了。或者,你想喝藕粉?」

霍南琛连忙拒绝,「粥很好,真的。」

最起码这几个选项都是咸口的。

可见苏苏心里还是很关心他的。

苏辞洗了碗筷,鉴于这人吃得太多,就没有给他洗水果。

没想到霍南琛还挑上理了。

「我看别人住院的时候,旁边都有人给他削苹果。」

目光恳切,流露出一丝不算「那么明显」的向往。

苏辞:……

「你不是不爱吃苹果吗?我买了香蕉和橙子。」

说着,直接把果篮送到他手边,「自己剥。」

霍南琛面不改色,「人一生病,口味也会变的。」

苏辞盯着他看了半晌,想了想,觉得这话好像也有那么点道理。

于是下楼买苹果去了。

霍南琛长长松了口气。

呼——还好。

肯为他买水果,就还好。

时间不多,想要挽回她,他只能无赖一把了。

……

苏辞很难用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打死她也想不到,她只是出去买个水果的功夫,霍南琛居然把手指头给割出血了。

据医生说还挺严重,再深一点就需要缝针了。

「你没事儿动刀子干嘛?」

和人打架?

可这里也没别人啊!

霍南琛委屈脸,「我就是想切个橙子。」

「你没看见旁边的剥皮神器?」

「看见了。」

「那不用?」

「不会用。」

霍南琛不敢看她的眼睛,越说气越弱,「以前都是佣人切好送过来的。」

说着,居然还整个人往被子里躲了躲。

苏辞一肚子问候全家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你可真是我祖宗!」

她坐下来,捡起那颗「血肉模糊」的橙子丢进垃圾桶,「我给你剥行了吧!」

两只眼睛顿时从被子里钻出来,「行!」

苏辞:……

行你大爷!

医生来查房,看见这「温情」的一幕,纷纷向当事人投去羡慕的眼神。

「霍先生和霍太太可真恩爱,不像隔壁病房那对儿,老公想吃什么老婆都不管,一天三顿全都是馒头配咸菜!别说是想吃个水果了,就是想喝口水,那也得按呼唤铃喊护士来倒啊!」

苏辞问:「馒头咸菜?这层不是 VIP 病房吗?」

「害!那家老公说了,在他眼里,除了他老婆做的饭之外,啥都是馒头咸菜!」

苏辞挑了下眉,「您可以去查下眼科。」

医生:「啊?我查什么?」

「就查,关于如何判断谁更恩爱这种事。」

医生愣在原地,左想右想,也没想明白这里面的意思。

还是霍南琛打破了尴尬。

「大夫,我还需要住几天?」

「哦,先观察三天,三天后做个全面复查,没问题的话就可以走了。不过你这腿还得定期来看看。」

「好,谢谢。」

医生离开后,苏辞本打算学一学如何更好的剪辑视频,病床上这位祖宗忽然又发了话。

「我有点撑。」

苏辞咬着牙,「所以?」

「所以,你能不能陪我去楼下花园里走一走?」

「你确定你现在能「走」?」

霍南琛当然确定不能。

只能是让她推着轮椅带他去花园里转一转。

苏辞很好奇,这样的「走」法,真能有助于消食吗?

总感觉把他踹下去、让他自己在地上滚两圈儿,才有帮助呢【摊手.jpg】。

上午阳光刺眼,苏辞一边推着他,一边把手横在眼前挡光。

「给。」

视线里自下而上升起一只树叶帽。

字面意思,就是用树叶编的帽子。

苏辞不敢相信,「你编的?」

霍南琛献宝似地举着,「戴上就不晒了。」

说是帽子,其实就是个不规则的「花环」,一侧密度极高,倒是也能遮住部分阳光。

苏辞往头上一扣,顿时就觉得脖子矮了两寸。

「你这是薅了多少叶子啊!」

「给你戴的,质量必须过关。」

「伤害花草树木,简直没有公德心!」

话是这么说,可只有苏辞自己知道,心里泛起的一点点窃喜。

……

星寰医院的花园设计得极为漂亮,假山流水,草楹飞檐,西侧还有座仿古式的八角凉亭。

苏辞推他过去。

打了两遍腹稿后,她终于开口。

「霍南琛,我想带你见一个人。」

……

霍南琛想了很久她会带自己见谁。

猜测的人选有:苏爸爸、顾倾城、童小舟,再或者是某个对她很重要的大主顾。

无论是以上哪一个,他都觉得自己受到了无比重视。

却没想到苏辞竟然带进来一位如此另类的男人。

闷死人的九月,那人一身长款风衣,牛仔裤、大头鞋,头戴一顶英伦格子的歪头帽。

没摘墨镜的时候,他还以为看到了夏洛克的狂热 cos 者。

「他是?」

没等苏辞回答,男人抢先开口。

「您就是霍总吧?果然和传闻里一样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霍南琛微拧了眉。

他现在这个病号服 + 轮椅的造型,怎么看也和这两个词挂不上边儿。

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周克,夏洛克的克,是一名私家侦探。」

果然……

霍南琛好像猜到苏辞为什么带他来见自己了。

「您好,请坐吧。」

「谢谢谢谢。」

周克大大咧咧地坐在对面。

「我今天来呢,是受苏小姐委托,调查五年前林佑跳海一事。听说您手里有当年的现场视频,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拷贝一份?」

「你们认识多久了?」

「您放心,酬金方面……啊?您说什么?」

「我说,你和苏辞,认识多久了。」

周克懵了,他们不是在讨论案子吗,怎么突然就跳到人情上了?

不过他现在有求于人,只好老实回答,「我和苏辞是大学同学,要说认识多久的话,应该有六年了吧?」

「是六年。」

苏辞记得清清楚楚。

大一入学,大二林佑自杀,她表白被拒,大四上学期霍南琛出车祸,她嫁给他,到现在,整整六年。

眼瞧着霍南琛脸色更加不虞,周克连忙解释道。

「霍总您放心,虽然我读的是设计专业,但我从小就是个侦探迷,大学时候就和朋友创立了事务所,经验还是有一些的!」

「是么?」

霍南琛看着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的样子,心里一阵烦躁,「视频我可以给,不过,我想和苏辞单独说两句。」

「明白!苏辞有我邮箱,您方便时候发我就行,那我先走了!」

周克连忙起身,临走前还不忘强调,其实自己也能搞到视频。

「大家都是老熟人,顺带手的事儿,节省彼此的时间和金钱嘛!」

霍南琛笑而不语。

搞到?

当年他看到这段视频后,为了保护苏辞,亲自做了防护加密。

除非世界级的黑客出手,否则任何人都别想搞到。

「你想做什么?」

人走后,他问向苏辞。

「当然是查清真相。」苏辞回得理所应当,「我总不能背着杀人凶手的锅过一辈子,既然所有人都靠不住,那就只能自证了。」

所有人。

霍南琛抿着唇,才知道自己也被划到了没有一丝特别的、「所有人」之中。

「我会帮你。」

「不用麻烦,只要把视频发给我就好。」

「你还在生气?」

气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她,导致彼此耽误了这么多年吗?

也对,换做是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不会轻易地原谅他。

苏辞却摇了摇头。

「霍南琛,我从来没有生气,我只是失望。」

哪怕穆寅生说得再好听,可这件事的本质,到底还是他不够信任自己。

如果是百分之百完全相信,像相信自己一样相信,这些误会和隔阂就根本不会存在。

她只是失望,口口声声的「真爱」,却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过往的经历她不想再回头看,她现在只想好好过日子,过自己的好日子。

「给。」

苏辞拿起一颗苹果,手起刀落,细长的果皮均匀而完整。

「厉害吧,照顾我爸那几年练的!」

「谢谢。」

霍南琛双手接过。

他不喜欢她如此平淡的模样。

他更希望她骂他、打他,掐着他的脖子质问他为什么不相信她,而不是现在这样,冷淡得好像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那就证明,她是真的不再把他放在心上。

霍南琛盯着那只苹果,突然张口咬了下去。

看来,他还得更无赖一点才行。

……

午饭后,苏辞窝在沙发里休息。

她倒是想回休息室把腿脚都伸直,只是这狗男人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看书,折腾得她十分钟内跑了好几回,索性干脆在沙发上凑合一下算了。

至于为什么不请护工的原因,霍南琛振振有理。

「霍氏集团正处于上市审核的关键阶段,我受伤住院的消息坚决不能让外界知道,谁能确保请过来的护工不会是某个商业对手派来的间谍?」

苏辞:?

被迫害妄想症啊你!

霍南琛正了神色:「苏辞,这间医院里,我能相信的只有你。」

苏辞微笑.jpg

「我还得为这迟来的信任谢谢你呗?」

「不用客气。」

霍南琛回以最灿烂的微笑,指了指旁边的香蕉,「我想喝香蕉奶昔。」

床角放着一箱牛奶,今早房管家特意送来的,没想到居然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香蕉奶昔是吧?行,等着。」

苏辞脸上挂着笑,嘴唇没怎么动,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

哐——!

咚——!

Duang——!

「你的奶昔,慢用。」

霍南琛看在几乎要对怼到自己眼睛里的玻璃杯,彻底愣住。

一根几乎被捏成泥的香蕉,软软地耷拉在杯子里, 杯壁周围还挂着黏黏糊糊的一滩,让人瞅一眼几乎把一辈子的食欲都搭进去。

「这是,奶昔?」

「慢慢享用啊你!」

苏辞一把将杯子丢到他身上,转身就走。

她不能在医院再待下去了。

再待,她非得把自己折腾进隔壁的心脑血管科不可!

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人。

果然不应该给他好脸色!

「喂,周阿姨,您什么时候来医院?」

周蓉声线冷淡,「公司忙,走不开,麻烦你多费心了。」

「晚上也不行吗?喂,周阿姨——?」

听筒传来忙音,苏辞不死心地拨通老宅的电话,倒是很快就被接了起来。

「少奶奶。」

「房叔,爷爷在家吗?帮我问下爷爷今天打算什么时候过来?」

「老爷子正在花园里逗旺仔呢,您稍等。」

苏辞数着秒。

整整一分钟后,房管家才去而复返。

「抱歉少奶奶,老爷子痛风犯了,这几天恐怕都不能出门了。医院那边,就麻烦您了!」

痛风?

那刚才那两道中气十足的笑声,是她幻听了?

好歹也找个靠谱点儿的借口行吗!

找不到替班的人,苏辞在走廊闷在了一会儿,才认命地回了病房。

听到声音,霍南琛猛地看过来。

「你回来了!」

他还以为她走了,不要自己了。

苏辞没好气地翻着白眼,只当自己是在弥补过错,「说吧,现在想吃什么?」

霍南琛忽然撇开了眸子,两颊还隐约有些红。

「不,不想吃了。」

「不吃就躺下。」

「躺不下。」

「什么叫躺不下?」

「我想,那个,我想上厕所……」

苏辞:?!?

上上上厕所这种事,应该不用她帮忙吧!?

她能干啥?

她能干啥呀!

霍南琛已经朝她伸出了手,「扶我一把。」

大脑反应过来之前, 苏辞的手就已经搭了上去。

「我脚不方便,你把我扶进去就行。」

「啊?噢!好!」

苏辞点了点头,努力拦着浑身的血液不要往脸上冲,可那越来越烫的温度却提醒她:拦不住。

根本拦不住啊!

苏辞窘得快要爆炸,扶男人上厕所这种事,听起来就大大的不正经啊!

距离卫生间越来越近,苏辞耳边已经出现了幻觉。

——她总觉得自己听见了不可描述的水声。

不行, 她不能再靠近了!

「你自己扶着墙进去吧!」

说着,苏辞松开手,猛地后退一步。

霍南琛原本半个身子都靠在她这一侧,不妨她突然撤力,脚下不稳,整个人朝她的方向栽了过去。

咚!

后背一阵钝痛,苏辞反应过来时,就被霍南琛压在了地上。

安静地午后,窗外偶尔掠过几声鸟鸣。

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是为这画面披上朦胧的一层轻纱。

苏辞呆呆看着那张贴在自己脸上的脸,四目交汇,男人两只漆黑的眼仁之间没有了距离,瞳孔的形状被拉扯的又细又长。

狐狸。

他的样子,好像一只狐狸喔。

苏辞盯着那双狐狸似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唇,好像印在了不该印的地方。

耳尖迅速蹿红。

「fuo 兰森!快起开啊!」

唇瓣被封得死死的,少女的怒吼落在男人耳畔,只能算是破碎而扭曲的音节。

霍南琛低头看着她,那双水润的眸子里盈满震惊,睫毛轻颤,蹭着他的眼窝轻轻划过。

这么近。

原来他们,也可以离得这么近。

男人低低一笑,忽然伸出手。

「泥干买?!」

苏辞惊恐地看着他。

她个子不矮,可放在将近 190 的霍南琛面前,那根本不够看。

手脚都被压得死死的,脸上先前的热度还没褪去就迎来了第二波,简直像只被蒸熟了的番茄!

从前怎么没看出来,这狗男人还挺压秤啊!

霍南琛的手擦过她的肩膀。

以肌肤相触的地方为起点,酥酥麻麻的电流奔腾着涌向四肢百骸,每一次呼吸都是它们的欢唱,每一次凝滞都是他们在狂欢。

所有的思绪都被它们占满,苏辞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她却整个人都泛起战栗。

她暂停了挣扎,呼吸交融,头顶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满满都是她的影子。

心啊,跳得,快要脱离胸腔了吧?

就这样过了许久,苏辞被压得开始疼,声音里也带了哭腔。

「泥嫩不嫩,先起乃?」

霍南琛从善如流。

一手撑着地面,一手从耳后扣住她的脑袋,带着她一同坐了起来。

苏辞大脑一片空白,等终于恢复了思考能力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

「你摔坏了没?!」

他的脚还打着石膏呢,刚才那「咚」的一声,千万别出问题呀!

狐狸眼亮得吓人,「你关心我。」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正经!」

苏辞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这里疼吗?这里呢?还是这里?」

霍南琛哭笑不得,「你摸的是石膏,我感受不到。」

苏辞大囧。

她没打过石膏不知道,隔着石膏摸的感觉,和隔着裤子不一样吗?

「不一样。」

这么愚蠢的问题,霍南琛居然认真解释了起来。

两人就面对面这么坐着,她的腰还靠在他的掌心。

轻轻浅浅的语气卷起无数看不见的丝线,裹在他们周围,不断收紧。

苏辞眨着眼,他靠这么近,说话间的气息几乎就落在她脸颊,她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好在霍南琛也没指望她能听明白。

他要的只是那双红得几欲滴血的耳尖,来证明他才不是普通的「所有人」。

……

无赖耍够了,霍南琛才扶着苏辞站起来。

「我自己去。」

苏辞原本也没打算继续扶他,闻言立刻蹦得远远的。

可病房就这么大,她虽然站得远,却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往门上瞟。

磨砂玻璃的窗户上,虚虚晃晃映着一道影子,苏辞脑子里蓦地浮现起刚刚他们躺在地上的场景。

唇齿相依,近在咫尺。

苏辞捂着嘴巴,缓缓蹲了下去。

完了,她成变态了。

回味那个莫名其妙的吻不说,还偷窥男人上厕所?!

她还有抢救的机会吗?

……

不知道是不是受摔倒事件影响,整个下午,病房里的气氛都怪怪的。

说暧昧不暧昧,却满屋子飘粉红。

说冷漠也不冷漠,因为某病号时不时会提出一些在合理边缘反复试探的无理要求,苏辞居然还一一照办了。

终于在对方提出想要一只裹着彩虹壳子的熊猫仔后,苏辞抗议了。

「霍南琛!你是摔断了腿,不是把脑袋摔回了三岁啊!」

……

苏辞听过一句话。

如果一个男人在你面前永远都是成熟稳重的模样,他不一定是真的爱你。

而当他偶尔会做一些幼稚举动,暴露内心最中二少年的一面时,才是真的爱。

从前苏辞只经历过上半句,对此深信不疑。

现在开始经历下半句,她只想说——

滚蛋啊!

能不能别再烦她了!

霍南琛不敢和她对视,视线飘忽,半是求饶半是委屈。

半晌后才嘀咕出一句,「苏辞,我饿了。」

苏辞:……

行。

她认了!

和穆寅生打了招呼,苏辞第三次借用医院厨房。

米粒下了锅,苏辞看着那些细密的泡泡从锅底升起来,变成浮在水面然后又很快破裂的泡沫,神思也跟着水汽一起飘远。

周围安静得只听得到锅里的咕嘟声,规律的起伏,像极了她叹的气。

所有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对劲,充满了浓浓的不真实感。

从霍南琛救她,到霍南琛撒泼打滚,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上学时,霍南琛是高高在上的学神,工作后,他又是雷厉风行的霍总。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见过他如此不稳重的一面。

「还香蕉奶昔?哈,真有你的。」

苏辞嗤笑着哼了两声,末了,却又觉得还有些可爱?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反差萌」吗?

苏辞打了个个战栗,连忙把这可怕的念头赶出脑海。

粥好了,她盛了一小碗。

晚餐不能吃太多,又要照顾到他的营养,苏辞仔细地配好肉和蔬菜的比例,这才往病房走去。

门口却有个人。

「给我吧。」

夏之乔笑着伸出手,「南琛说辛苦你了,让你先回去,这里有我照顾就行。」

苏辞稳稳躲过,「麻烦让一下,你挡着门了。」

「没听见我说话吗?南琛让你走呢!」夏之乔狠狠瞪着她,眼睛里像是能喷出火,「快给我!」

苏辞微笑。

「我记得霍南琛伤的是腿,不是嘴吧?怎么,他有什么话不能自己说,还要麻烦你给传?」

「你——」

「还有,你说照顾?请问您一个自己还要靠轮椅才能生活的人,要怎么照顾?」

苏辞懒得继续和她废话,直接叫来了值班护士,「这里有人闹事,麻烦处理一下。」

星寰的 VIP 病房,如果没有经过病人或家属同意,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也不知道夏之乔是钻了哪只老鼠的洞。

护士顿时急出一头汗,「这位小姐,请您赶快离开!」

夏之乔死死扒着门把手,眸光怨毒,一直锁在苏辞身上。

「你得意什么?你不就是凭着肚子里的那个东西才让南琛多看你一眼的吗?否则三年来他都没有把你放在眼里,怎么可能在这时候扑出去救你!苏辞,你们就快离婚了,你能不能给自己留点脸面,别再纠缠南琛了行不行!」

护士果断按下警报器。

保安迅速赶到,偏偏夏之乔卡着轮椅不让动,于是乎,她就整个人和轮椅一起被抬了起来…..

保安抬着她,就跟抬着什么物件似的。

「苏辞!你破坏别人感情,会遭报应的!南琛根本就不爱你,他就是在心疼自己的孩子!……」

叫骂声渐远,护士擦了擦额头的汗。

「霍太太,您没事吧?」

苏辞呆呆看着夏之乔消失的方向,半晌后,忽然咧嘴笑了。

孩子。

孩子!

她终于明白了。

原来霍南琛这一切看似诡异的举动,背后的缘由竟然是这个!

这就说得通了呀,为了孩子,这个理由可比霍南琛突然发现自己才是他的真爱更容易让人接受多了,也更合理多了!

想通了前因后果,苏辞如释重负地推开门。

「霍南琛,吃饭!」

病房隔音效果极好,霍南琛刚才只听到外面起了一阵喧哗,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喜滋滋地接过瓷碗,轻轻一嗅,食指大动。

「你怎么不吃?」

苏辞「哦」了一声,实话说道,「我不喜欢喝粥。」

托夏之乔的福,之前她面对霍南琛时还觉得尴尬,负罪似的。

刚才被她那么一提醒,她简直像是卸了磨的驴,甭提有多轻松了!

两个人的剧本,只有一个人还沉浸其中。

霍南琛顿觉心疼,同时又伴随着一丢丢想要宣告全世界的得意。

「为了陪我,你受苦了。」

——她这么娇气的一个人,什么时候委屈过自己?如今哪怕是要吃自己根本不喜欢的食物,也要陪着我。

她心里果然有我!

「别误会,我可没受苦。」

苏辞晃了晃手机,「我约了倾城去撸串,时间差不多了,先走了!」

霍南琛:……

高兴不过三秒钟。

「那我想看书或者上厕所怎么办?」

「要么找基友,要么憋着呗!」

苏辞头也不回。

病房门开了又关上,霍南琛看着那道决绝的背影,忿忿捶着被子。

没过多久,穆寅生推门而入。

「夏之乔!」

他是怕俩女人打起来,特意赶来灭火的。

「姓夏的人呢?」

霍南琛:?

夏之乔来过?

……

胡同口,烧烤摊。

苏辞左右开弓, 不一会儿,桌上就堆满了钎子。

看得顾倾城是又担心又嫉妒。

「你少吃一点吧,晚上吃多了不消化。」

苏辞听这话有点耳熟,总觉得今天从自己嘴巴里说出去的次数也不少。

「放心,我胃大!」

得,顾倾城不担心了,全改成嫉妒了。

「你这个人间 BUG 到底是想气死谁啊!身材那么好就罢了,怎么还干吃不胖啊!」

说着,抓起她面前的烤鸡翅烤板筋烤鱿鱼全扔了过去。

吃!

都给她吃!

苏辞哈哈一笑,来者不拒。

「说吧,突然约我出来干什么?」顾倾城没好气地白着她,偷偷咽口水,「要不是小舟还要看晚自习,就该让她过来和我一起遭罪!」

苏辞打了个嗝,「霍南琛犯病了。」

「啊?什么病?!」

「疯病。」

苏辞把今天在医院的奇遇讲了一通,连细枝末节都没放过。

「你说,他摔下来的时候是不是磕到了脑子?要不要去检查一下颅内呀?」

顾倾城越听越觉得不对。

这,怎么那么像初高中的时候,班级里男孩子欺负心仪女孩子的举动?

「你确定你说的是霍南琛?不是什么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

「你也觉得不正常对不对?」

苏辞放下鸡翅,往前探了身子,「不过夏之乔倒是提醒了我,他八成是为了『孩子』。」

顾倾城还是觉得不对。

老话说爱屋及乌,反之亦然。

如果霍南琛不喜欢苏苏,只是为了孩子的话,根本没有必要救她。

这世上爱慕虚荣的女孩儿不少,他霍少想要个孩子,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顾倾城清了清嗓,认真道,「苏苏,我现在倒开始觉得,他可能是真的在挽回你。」

昨天早上,当她和童小舟听说霍南琛为了苏苏把自己当成个人形肉垫扔在石头上时,她们俩简直堪比石化。

那可是一地石头啊!

光是躺上去都得疼死,何况是从马背上飞扑过去!

如果这都不算爱?

苏辞提醒她,「纠正一下,不是为我,是为了孩子。」

「哪儿来的孩子!」

顾倾城毫不客气地戳穿她。

「我刚才都说了,想给霍南琛生孩子的女人有的是,他不缺你!倒是你,你明知道夏之乔就是个搅屎棍,为什么一定要相信她的话?你心里,到底在担心什么?」

……

她在担心什么?

或许连苏辞自己都说不清。

是不期待爱了吗?

还是说,她怕了。

苏辞勾着嘴角,轻轻叹了句,「一朝被蛇咬啊。」

这世上的美好那么多,偏偏在她最期盼的时候,所有美好都变得面目全非、面目可憎。

她不是不相信霍南琛的悔意,只是她不知道这一次,那些后悔能支撑他在他们复杂又崎岖的感情里走多久。

更何况,就算是她能解开林佑的谜题,还有一个夏之乔呢。

「这事儿吧,我得劝你一句。」

顾倾城搬着小马扎坐过来。

「原本在马场之前呢,我是十分不看好霍南琛的,但是昨天的事情真的让我改观不少。我昨天其实和小舟交换过意见,我们一致认为,如果擦掉他从前的渣男滤镜,就凭这两次他为你做的,还是值一个机会的。」

苏辞狐疑地看着她,「你公开发表支持霍南的言论,尹时与知道吗?」

这人前天还劝她嫁给尹时与,怎么 48 小时没到就变卦了?

还能不能走点儿心了!

「当时不是还没出坠马那事儿么!」

顾倾城一拍大腿,苏辞的。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只把尹时与当兄弟吗?嫁给他是嫁给亲情,嫁给霍南琛才是爱情!反正我态度就摆在这儿了,你不妨再给霍南琛一次机会,也是给自己一次机会。」

苏辞被她拍得直咧嘴。

她现在乱成一团,关于这故事里的其他人,她只知道绝对不能让夏之乔好过,除此之外,其他什么决定都做不了。

索性就随它去,走一步看一步吧!

……

回到医院时,霍南琛的病房已经熄了灯。

苏辞推开隔壁的休息室,伸手摸上墙壁开关,灯亮起的瞬间,她才看清屋里竟然坐着一个人。

「啊——!霍南琛!你要吓死我呀!」

苏辞连忙拍着胸口,口中念念有词,「苏苏不怕啊,摸毛吓不着,摸耳吓一会儿……」

「抱歉,我只是想等你回来,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那你倒是开灯等呀!」

「费电。」

霍南琛也很无语。

谁知道穆寅生能抠成这样,一盏白炽灯都不给他点。

苏辞没什么好脸色,「找我有事?」

「没什么,就是担心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

「哦,那我现在安全了,你可以走了。」

「好。」

霍南琛转着轮椅离开,临走时还不忘提醒她锁好门,「晚安。」

房间空下来,苏辞把自己瘫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感情这种事,越想弄明白就越不明白。

她还是想想下一期视频更什么吧!

……

「喂,赵总?」

第二天一早,苏辞被赵诚的电话震醒。

「苏辞啊,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你方便来趟公司吗?」

听筒里的声音火急火燎。

「好,我马上过去。」

苏辞立刻起身洗漱。

皮蛋粥是来不及煮了,只能去医院食堂打包一桶。

霍南琛看着这一坨混乱的东西:所以,无赖策略是被嫌弃了吗?

这才第二天,他的待遇就已经降到白粥配咸菜了!

「苏辞……」

「我要出去一趟,已经跟护士定好了午饭,你今天就凑合一下哈!」

哈?

哈??

这不是跟才认识的陌生人说话时,为了缓和尴尬气氛才用的语气词吗?

霍南琛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瘪了嘴,把保温桶放在了一边。

就连那「咚」的声音都充满怨念。

……

苏辞赶到一橙时,会议室已经坐了四个人。

赵诚,还有她没见过的两男一女。

「来啦,快坐。」

赵诚给几人介绍,「认识一下,这就是你们要等的一蔽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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