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富二代未婚夫给女同事买了一个 15 万的冰箱。
他说,我是他拿钱砸来的未婚妻,没有资格多管闲事。
后来,他车祸失忆了。
我告诉他,他是一个穷小子,住在城中村,月薪三千块。
而我是被他救了的富家千金,会对他负责到底。
我花了半年的时间追他,他动心了。
在他向我告白的那一天,我将一份对赌协议扔在他身上:
「你动心了,你输了,10 亿归我,你走人!」
1
和赵嘉树签下对赌协议的当天,他出车祸失忆了。
他不记得我,也不记得任何人。
我耐心地将他的身世告诉他:
「你父母双亡,没车没房没女朋友,你是为了救我才被车撞了,我会一直照顾你直到你病好,我也会给你一笔赔偿,你放心。」
他原本深思的眼,在听到我说钱的时候,涌起了浓浓的厌恶:
「你们有钱人都是拿钱说话吗?」
我一时无言。
以前的赵嘉树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自己的身家。
在他眼里没有钱办不成的事情。
如果有,那一定是钱给得不够。
我跟了他六年,也学会了他拿钱说话的坏习性。
没想到,他反而嫌弃了。
我带他做了各种检查,确认暂时拿失忆没办法,便带他回了出租屋。
那是一处城中村的小屋子。
很小的一间,但五脏俱全。
有厨房、卫生间、小饭桌、简易衣柜,以及一米五的床。
衣柜里摆着几件简单的换洗衣服。
赵嘉树眼睛里透着陌生,但说出的话却是:「我对这里有点熟悉。」
他当然熟悉了。
和他好之前,我一直住在这里。
他为了追我,竟也不嫌这里又小又挤,硬是死皮赖脸的赖在这里。
我看着他一个豪门贵公子屈居于这小小的 20 平方米房间,说不感动是假的。
只是后来,这感动因着一次次的摩擦渐渐磨灭了。
我想,他失忆了,或许是一件好事。
他可以很好地体验我经历过的,我们之间就真的公平了。
2
赵嘉树失忆前,我们发生了剧烈的争吵。
他说:「顾疏意,你是我拿钱砸出来的女朋友,你现在嫌我给别人砸钱,你配吗?」
他直呼我的名字,语气带着深深的鄙夷。
那一刻,我伤心了。
我浑身颤抖,看着他仿佛一个陌生人。
他变了脸色,似乎意识到自己言重了,却倔强地不肯低头。
我们之间的前三年,他会和我道歉。
但后来,道歉的那个人变成了我。
他大概不知道,我每道歉一次,心里的失望便深一分。
直到这一次,我没有道歉。
他重重地摔门离去。
我失眠了一夜。
回来后,他和我提了分手。
那一刻,心里的痛像是无数根刺缓缓扎了进来。
在眼泪彻底流下来前,我深吸一口气,摆出了谈判的姿态:
「分手可以,不过先签了这份协议。」
他面露嘲讽,大概以为是资产转让或赠予一类的协议,等看清楚协议内容,却又沉了脸。
「你要和我对赌?」
「是,你说我为了钱和你在一起,如果你处在和我同样的位置依旧能做到你理想中的样子,你再来和我说同样的话,不然,你没有资格!」
「我建议你还是谈钱,你知道我不会亏待你。」
我知道的,在给女人花钱这方面,他从来都不含糊。
他对人好的时候,真的可以将人捧上天堂。
我和他在一起六年。
不管是出于补偿心理,还是拿钱砸人的心态,他给我的只会比我预想的多,绝不会少。
可和他本身拥有的资产来说,这些不过九牛一毛。
接受了他的钱,反而印证了他对我拜金女的看法。
可凭什么?
凭什么他只需要花点钱,就能潇洒离去。
我却要用六年的感情,换来一句「拜金女」。
就算是死,我也死不瞑目。
如果我疼,我希望他能感同身受。
这份对赌协议,是他用六个月的时间,过我曾经过过的生活。
而我用六个月的时间来追求他。
如果他动心了,给我 10 个亿。
如果他没有动心,我们和平分手,他不用给我一分钱。
他面露讥讽。
「现在分手,我可以给你一个亿。」
「等到六个月后,你什么都得不到,到时候你别后悔。」
我一言不发,将笔递给他。
他迟疑片刻,终究还是签了字。
第二天,我和他一起公证了协议。
从公证处出来后,我收缴了他的手机、银行卡、手表等一堆东西。
只扔给他一部一千多块的手机和一把城中村房子的钥匙。
然后,通知他去我新收购的一家公司上班。
职务是销售,工资三千块。
六个月内,他不可以向任何人求助和吐露实情。
不然,我就直接赢了。
他挑了挑眉,眸中带着新奇。
很显然,他以为自己是去体验生活,根本就不以为然。
我并没有过多解释。
生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没有切身的感受过,是根本不知道三千块的工资,在这个城市活得会有多艰难。
我直接上了车。
路上,他的手机响了,一条微信突兀地弹了出来。
季央央:「赵木头,昨天你请我吃日料,今天我请你搓火锅,你有没有空啊?」
我愣住了。
赵木头……
这个昵称无比的熟稔和亲密。
最初和他在一起,我也叫过他木头。
后来,他带我见了家长。
在一次习惯性地叫他「木头」后,他妈妈沉了脸。
在无人处,他妈妈面无表情地告诉我:
「赵嘉树这个名字是他外公起的,随便改别人名字挺没礼貌的。」
我自知失言,也因为爱他,忍了气。
我学着收起自己的任性和那些隐秘的小情调,再没叫过他木头。
反而规规矩矩地叫他嘉树、阿树。
没想到,现在有另一个女人叫他木头?
而昨天夜里,我辗转难眠,默默垂泪。
将我们的过往一一想了个遍,努力想要搞清楚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却和女同事一起喝清酒,吃日料?
赵嘉树表情几分慌乱,干巴巴地解释了一下:
「只是普通朋友,一起随便吃个饭。」
「开车吧!」
我闭上眼睛,心里似乎有长风吹过,凉飕飕的。
他大概永远都不会懂。
真正伤到我的不是季央央的消息,而是他心虚的表现。
让普通朋友变得不普通的,是他遮遮掩掩的态度。
因为没有回消息,季央央打来了电话。
我没有接通,也没有静音。
深沉的曲调回响在这一方空间。
气氛渐渐变得压抑。
他忽然愤怒:
「把电话挂掉!」
我被这声音震了一下。
我哆嗦着手指关了机,将手机封存在准备好的袋子里。
「放心,我不会查看你的手机,也不会动季央央,协议期间,除了追你,我什么都不会做。」
「顾疏意,你每次都是这样把气氛搞僵掉,还一副自己什么错都没有的样子。」
他的讽刺毫不遮掩。
我被刺痛了。
我做错了么?
我目光直视着他,问出了心中疑问:
「你为什么生气?
「是因为我误会了你?
「还是因为我看穿了你说的是假话,却没有装聋作哑,让你不舒服?
「赵嘉树,你不要太过分!」
他面色铁青,不再说话。
我看向窗外,终究流下了眼泪。
车外,是滔滔江水;车内,是暗流涌动。
他略一走神,车子歪了。
在撞在大桥上的围挡前,他奋力地转动方向盘,让主驾撞了上去。
他失忆了,我安然无恙。
六年的时光,我和他都变了。
但有些东西,终究还是融入了骨髓里。
他还是会奋不顾身地选择先保护我。
这就是让我疼痛和难受的。
我很清楚,离开了赵嘉树,我会疼、会痛,甚至会想死。
所以,才舍不得如此轻易地放手。
可感情中最难的不就是这一部分吗?
既留不下,也走不开。
只能在原地打转,撕心裂肺……
3
赵嘉树去我指定的公司上班。
他穿着衣柜里一百多块钱的衬衣和西裤,挤上早班车的地铁,小跑着进入公司打卡。
坐进那逼仄的格子间的时候,我看到他狠狠松了一口气。
大概是为保住了全勤奖而高兴。
他打出了第一个销售电话,被人挂断电话时,脸上的尴尬怎么都遮掩不住。
我隔着玻璃,看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是一个销售。
家里太穷了,我没有资格像许多本地的小女孩儿一样,找一份前台的工作,稳定又随性。
我必须拼尽全力,才能争取在这个城市留下的资格。
当时,我打电话打到了赵嘉树那里。
他恶狠狠地问我怎么知道他的私人号码,却又在听到我慌乱的声音后,说:「小妹妹多说几句,声音还挺好听的。」
我心里骂了他一句「变态」,客气地说打错了电话,准备挂掉。
他却不依不饶,说我:「打错电话就想跑,没有这样的好事」。
而公司有规定,客户不挂电话,我们不能挂电话。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找我闲扯皮。
我急着打下一个电话,明里暗里地暗示他挂电话。
可他就是想逗我。
在我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他吊儿郎当地说:「你卖什么,我买十份。」
我蒙了。
我结结巴巴地说:「我们这里不卖东西,是做加盟店的。」
「哦,那帮我开一个,投资多少钱?」
那天,我开出了公司有史以来最大的单。
挂了电话,我发蒙地走完合同,然后在财务室盯着。
听到财务说真的到账 100 万的时候,我的心差点儿从嘴巴里跳出来。
100 万是我人生中遇见过的最大的数字。
那时的激动难以言喻。
可后来,我才知道,这只不过是他家一个水晶餐桌的价格而已……
4
我在他主管的陪同下,在公司转悠了一圈。
收购这家公司是以我秘书的名义,无人知道背后的老板是我。
所以,这次我是以一个客户的身份出现,前来考察项目。
他的主管巴结地讨好着我,我漫不经心地听着,毫不在乎。
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看见了我,面露惊愕。
我略点点头,便无视了他。
现在的赵嘉树还不够窘迫。
人,总是要受过一点儿苦,才知道好赖的。
其后的许多天,赵嘉树在按部就班地上班,而我在安排手头的工作。
我要准备追他了。
像当初他追我那样声势浩大。
这会花费许多时间,工作必须先安排好。
到了约定去医院复查的日子,我开车前来接他。
在城中村的村口,人来人往的地方。
他面色阴郁,气质落拓地站在一根电线杆下,手里漫不经心地抽着一根烟,眉头紧锁着。
我在他身边六年,他总是一副嚣张不可一世的模样。
他有钱有颜,身边有无数事可以让他开心,也有无数人愿意讨他欢心。
忧愁似乎和他不挨边。
可现在,仅仅一个多星期,忧愁就爬上了他的眉头。
说真的,我挺满意的。
这一次,大概是老天在帮我,为我和他模拟了这样一个近似真实的环境。
他是穷人,我是富人。
我们掉了个个儿。
车子停在他身边。
他眼眸中泄露出几分对车子的喜欢,旋即,又克制地压了回去。
没有男人不喜欢车。
车库里,限量车停了几十辆。
他想哪个开哪个。
今天我开出来的是他最喜欢的那辆。
撩拨,都是有意为之的无意。
他对车比对女人还要把控不住。
到了医院,做完例行检查,医生问了问他的情况,说只能找一些他熟悉的事情来刺激他恢复记忆。
他面上很是失望,我悄悄松了一口气:
「抱歉啊,我会对你负责的。」
「你怎么负责?」
他饶有趣味地笑了。
「你希望我怎么负责?」
我抬眸认真地看着他。
他紧抿着嘴唇,唇角勾出浅笑。
气氛似乎变得暧昧。
直到一声欢快的声音打破了这气氛。
「赵嘉树,赵木头,原来你在这里啊!」
我看向声音的来处,便看到了活泼灵动的季央央……
5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能在这里重新见到季央央。
她是下属公司新招来的员工。
刚毕业没多久,还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身上满溢着清新活泼的气息。
赵嘉树顺路去下属公司巡视,被季央央以为是新来的同事。
而他竟然也来了兴趣,将错就错,当起了季央央在总公司的同事。
这一幕,多么熟悉。
当初的赵嘉树对我,不也是如此么?
带着上位者的心态,欲擒故纵地掌控着一切。
季央央小跑了过来,看着赵嘉树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看见了骨头的小狗。
赵嘉树蒙了。
他不记得季央央。
只能求助似的看向我。
为了维持人设,我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季央央慌了:
「喂,赵木头,你不会真的不记得我了吧?我是你公司的同事,季央央啊。」
「我出车祸,失忆了。」
赵嘉树黑着脸。
季央央愣了,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带着几分戒备地看着我。
「那这位是……」
「他的……负责人。」我笑了笑,「他为了救我才被车撞了,我会负责到他彻底恢复记忆,认识一下,我叫顾疏意。」
我伸出手。
季央央唇角微妙一笑,无视了我的手。
我笑了一下,缩回手,并不以为意。
她自顾自地拉着赵嘉树问东问西,等听到赵嘉树说「需要熟悉的东西刺激才能恢复记忆」,她忽然兴奋起来。
「木头,你去过我家一次,还给我买了东西,你到我家去,看看会不会对你恢复记忆有帮助。我正好请你吃饭。」
赵嘉树迟疑了。
他看向我,目光征询我的意见。
我不知道这是根植于他骨髓的潜意识,还是因为现在是和我在一起,所以如此。
总之,我挺享受的。
我点点头:「好啊!正好我也饿了,季小姐,方便多一个人吗?」
季央央勉强笑了一下:「可以啊,你要是没地儿吃饭,就过来吧,多一双筷子的事。」
她的回答很勉强。
既然如此,我更要去了。
因为,我特别想看看,赵嘉树到底给她买了什么?
什么东西,能价值十五万!
到了季央央住的地方。
是一个普通的单间,比赵嘉树现在住的城中村好一点儿。
里面的布置简单却温馨,一切都符合她这个年纪女孩儿的消费,唯有摆在拐角的冰箱格外新。
季央央笑着抚摸那个冰箱,在我们的面前展示了一下。
「赵嘉树,这就是你给我买的冰箱,还挺好用的,你看,这个黄瓜我放了好久,依然很新鲜,这个冰箱到底多少钱啊?我还是转给你吧,不然我老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赵嘉树目光疑惑地在冰箱上扫过:
「我不记得了,应该不贵吧,连个牌子都没有,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不用转了。」
季央央笑得眼睛都弯了,她目光若有若无地在我身上扫过,带着一种孩子气的喜悦和隐秘的炫耀。
我却笑不起来。
甚至还有点儿想哭。
这个没有牌子的冰箱,是国外一个小众定制品牌,的确不打 logo,但需要从国外海运过来。
我和赵嘉树的家里有一个大的,八十万,里面的黄瓜的确放一个月也保持着新鲜脆嫩。
没想到,赵嘉树舍得给季央央花十五万在这出租屋里定一个冰箱。
而这一切,和我曾经的遭遇又是多么相似。
6
当初,在我的出租屋里。
赵嘉树不顾我的意愿,豪气地换了我家里所有的家具。
短短一个星期,我的出租屋已经豪华到我无法立足,他反而安闲舒适。
我一直以为这是他对我独有的用心。
没想到这用心是可以复制的啊。
而前几天,我和他因为这十五万的花费争吵。
直觉告诉我,这笔钱他花在了别的女人身上。
而赵嘉树则指着我的鼻子说:「顾疏意,你是我拿钱砸出来的女朋友,你现在嫌我给别人砸钱,你配吗?」
一句话,让我凉了心。
原来罪魁祸首在这里。
我唇角微勾,真诚地赞美了一下这冰箱。
毕竟,这冰箱是真的好用。
季央央高高兴兴地在厨房做饭,赵嘉树去帮忙,我闲坐着无聊地刷手机。
现在的我是身娇肉贵的白富美,自然不能崩人设。
不过,最重要的是,我不愿意做这些了。
年龄越大,越明白。
贤惠是套在自己身上的枷锁,当我决定不贤惠的时候,就没有任何人绑架得了我。
两人在厨房里说笑。
季央央嘲笑赵嘉树什么都不会干。
赵嘉树自嘲一笑,眼神中却是迷茫。
我想他这几天应该挺难过的。
曾经,都是我照顾他的胃。
没了我,也没了钱,他恐怕只能点外卖和工作餐。
外卖那么贵,他的工资撑不了多久。
而他以前总有怜悯的目光看我吃工作餐,没想到现在靠工作餐果腹的人变成了他。
可生活的艰辛还在后面呢。
没多久,季央央做好了火锅。
她眸中透着得意和抱怨。
大概是得意自己在赵嘉树跟前炫耀了一下厨艺。
抱怨恐怕是觉得我是吃白食的。
既然如此,那我更要吃爽了。
一顿火锅,的确让我吃得舒坦。
我们每星期去一次他父母家。
赵家规矩大,他父母并不喜欢我,吃火锅这种其乐融融的事情更是想都不要想。
而后来,赵嘉树更愿意和自己的朋友出去玩乐。
我把心思全部用在了管理公司和学习各种课程提升自己。
最后一次吃火锅,竟然已经是半年前。
原来,和赵嘉树在一起的时候,我挺亏待自己的。
酒足饭饱,我感谢了季央央,准备离开。
季央央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赵嘉树,那模样欲言又止,分明希望赵嘉树留下来。
然而,我不能如她所愿。
我笑了一下,摇了摇车钥匙,意味深长道:「嘉树,我送你?」
赵嘉树只略一沉思,便立刻道:「好,一起走吧。」
季央央脸上的神采明显暗淡了,仿佛一只被遗落的小狗。
我心里莫名有一点点爽。
其实,我和她初次见面,按理不该如此。
只是,当她将我当做竞争对手,抱有敌意的时候,我就没办法在将她当做普通的小女孩儿了。
回程路上,我问赵嘉树:
「你感觉季央央怎么样?」
赵嘉树笑了,语气中透着若有若无的关爱:
「一个小女孩儿,她觉得我是因为救你被撞,所以有一点儿生气,才没有和你握手,你别在意。」
我笑了:
「怎么会呢,一个小女孩儿罢了。你喜欢青春可人的,还是成熟优雅的?」
「我喜欢……嗯?」他反应过来,狐疑地看着我。
我干脆利落地将车停靠在路边,靠近他,伸出手指,勾起他的下巴,语气带了几分暧昧:
「赵嘉树,别努力了,我追你怎么样?」
7
赵嘉树眼睛瞪得好大,旋即窘迫又羞恼地移开了自己的下巴。
他深呼吸几口气,压抑又克制:
「顾小姐,你不要开玩笑。」
我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一路上,我们沉默着。
可越是如此,气氛越显得暧昧。
我饶有意味,他忐忑难安。
一直到停车,他仓皇打开车门,门却被我锁住。
他看向我,紧张却又强自镇定的模样。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原来追人这么有意思。
我微微一笑:「赵嘉树,我是认真的,明天我就开始追你。」
「哒」的一声,车门开了。
他打开车门,大步流星地去了。
我停在路边,目送他离去,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
他走出十步,终于回头了。
我朝他挥挥手,他板着脸,迟疑一下,也对我挥了挥手。
我这才潇洒地将车开走。
车子开出一段路,确定赵嘉树再也看不见了,我才在路边停下,放肆地哭了起来。
原来,当初的赵嘉树追我,是抱着逗弄好玩的心态。
原来,并不是因为爱啊!
可我偏偏就当真了,将这爱情游戏玩得那么认真,那么自欺欺人……
第二天,我给赵嘉树带了早餐。
在他公司楼底下,人来人往的地方。
无数人看到我斜倚在豪车上,穿着华贵,神情慵懒,手里拎着一份豪华早餐。
等赵嘉树来了,我吹了一声口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掩饰住慌乱,板着脸过来:
「顾小姐,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我看了看那些停下来好奇围观的人,笑了:
「我这样的追求者,需要藏着掖着么?」
经历过六年的豪门生活打磨,我很清楚现在的自己一看就很贵。
我这样的女人追人,只会让被追求者感到荣幸。
赵嘉树微感窘迫,却没有否认我的话,他转身就走:
「顾小姐,你以后不要来了。」
「哎……等一下!」我手指掠过他的手腕,一把勾住他的袖子,「给你带了早餐。」
「我不需要。」
「那我给你送上去,放桌子上。」
「你……」
他有几分恼怒,大概是不想让他的主管知道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最终接过我手里的早餐,快速上去了。
那模样竟然有点羞涩的狼狈。
我气定神闲地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当初,他便是如此对我。
直接来到我公司楼底下,在人来人往的办公楼前,天天给我送早餐,天天都不重样。
从那以后,对我有想法的人,全都歇了心思。
甚至领导也开始巴结我,明里暗里替他说好话。
当你有钱的时候,身边真的会自发出现无数的好人;但当你穷的时候,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我上了车,刚启动车子。
赵嘉树主管的电话就打来了。
「顾小姐,您对我们那个项目考虑得怎样了?要不我让小赵跟您的单子?您看怎么样?」
他是主管,不管手下谁拿下单子,都少不了他那份。
所以,他把单子给谁都无所谓。
我笑了:
「不用了,这个项目我暂时没有想法。」
「啊?」
那边愣住。
我挂了电话,唇角微勾。
我一定会在赵嘉树那边下单,但不是现在,我要等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再去。
现在下单,他一单提成拿个几万块,怎么体验穷人的生活呢?
8
我一连送了一个多星期的早餐,后来有一天,我并没有送。
秘书告诉我,赵嘉树在办公室楼前看了好久,都没有看到我的身影,失望地上了楼。
我笑了。
若即若离,飘忽不定。
当初的他就是这么任性。
在我快要形成习惯的时候放弃,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又给我希望。
现在,我不过是故技重施。
后面几天,我没有联系他。
他反倒给我发了消息:「明天复诊你有空去吗?如果没时间,我自己去。」
我扔了手机,一直到下午才告诉他:「明天我去接你,我给你联系了一个国内最好的脑科医生,等我。」
他很快回了一个「OK」的手势。
第二天,我去接他,他的身边站着季央央。
我的心一抖,方向盘差点儿没把住。
看来我闲着的这段时间,季央央和赵嘉树一点儿都没闲着啊。
季央央看我换了一辆车,目光里流露出羡慕和不屑。
她大概身后有父母兜底,身上还有着傲气,大概会觉得努力一下,就能达到美好的未来。
但等到了未来的那一天,就会发现,还不如过去……
我停下车。
季央央抢先道:「疏意姐,我想陪木头一起去看病,他在这里只有一个人,我有点儿担心他。」
那一刻,她好像赵嘉树的家属。
我的心被刺痛了一下。
我意味深长地看一眼赵嘉树,笑道:「没问题,上来吧。」
季央央欢呼:「看吧,我就说疏意姐不会介意的,就你担心这,担心那。」
她拉着赵嘉树上了车,两个人一起坐在后座。
季央央在说笑,赵嘉树附和着。
而我,心痛着。
我发现即便失忆了,赵嘉树还是会被季央央吸引,我还是会被他拿来和季央央比较。
真的,挺伤人的。
到了私人医院。
找到主治医生李恪。
他笑盈盈地看着我,对我身后的赵嘉树点了点头,便转过身来和我说话。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李恪还是赵嘉树介绍给我认识的。
赵嘉树的妈妈为了考验我,给了我很多压力,还扔了一家濒临破产的公司给我。
她说:「我未来的儿媳妇人选是那些有能力的豪门千金,既然你占了人家的位子,总要有点儿人家的本事,如果没有金刚钻,我劝你还是不要揽瓷器活儿。」
那段时间我失眠焦虑,头痛到整夜整夜睡不着。
赵嘉树陪我来看病,几次之后,就是我一个人来。
后来,李恪也已经习惯了。
我拜托他假装不认识赵嘉树,他虽不明白为何,却还是全力配合。
他为赵嘉树做了详细的检查,和我细心交流着赵嘉树的情况。
季央央急了。
她凑过来,高声道:「医生,你跟我说吧,我负责照顾他。」
李恪愣了。
他看着我,再看看赵嘉树,眸子里渐渐涌上怒气:
「你是病人家属?」
季央央红了脸。
「不是,我是他朋友。」
「那你付钱?」
「也不是……」
李恪再没有理会她,依旧和我说着情况。
季央央委屈又尴尬,她求助似的看向赵嘉树。
赵嘉树冷淡地瞥了我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我下意识地想要去追。
李恪忽然拉住了我的胳膊。
「顾疏意……」
我顿住,回头看他。
他轻声道:「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但如果你相信我,就别去追。」
9
我请李恪吃饭。
他说,我把赵嘉树惯坏了。
我笑着摇摇头,不置可否。
赵嘉树想要对我好,太容易了。
他只要使劲地砸钱,就可以满足我这个俗人 80% 的愿望。
可我想要对他好,只能奉上一颗真心。
所以,有钱人的爱和穷人的爱,真的是不对等的。
我感谢了他,请他吃完饭后准备离开。
他忽然站起来:
「疏意,你如果想挽回赵嘉树的心,要不要我帮忙?」
「嗯?」
「我的意思是,需不需要我假装你的追求者?」
我愣住了。
他一向严肃的面容上出现一抹红晕,但目光中却透着希冀。
我脑中忽然冒出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李恪他……喜欢我?
他是国内顶尖的脑科专家,医学世家的背景,自幼是玩着母亲的手术钳长大的。
他有钱有颜还有地位。
他怎么会喜欢我?
难怪之前每一次我要看病的时候,他不管身在哪里,在约定看病的那天都会飞回来。
我一直以为,这是赵嘉树的钞能力。
现在看来,分明也有我魅力的因素。
不过……
这种拿别人当工具的事情,大可不必。
即便这工具是自愿的。
我重新坐了回来。
我认真坦诚地看向他,轻声道:「李恪,谢谢你的好意,但不用了,感情这种事,不可以强求,如果我和他的缘分真的到头了,也一定是因为我和他的感情出了问题,不是因为别人。」
仔细想想,我和赵嘉树的问题,真的仅仅是因为季央央吗?
季央央恐怕只是一个导火索。
我们感情中的裂缝早就如同蛛网。
季央央只是恰好触碰了那蛛网的飞虫……
李恪应是懂了我的话。
他克制地掩饰住情绪,礼貌地送我离开。
我开出好久,通过后视镜,看见他垂着头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大狗,孤零零的。
爱情啊,真是不讲道理。
我的身心被赵嘉树占据了,也没有道理。
我开车去赵嘉树的城中村。
我给他打电话,接电话的却是季央央:
「木头现在没空哦,你等一下再打过来。」
我刚拒绝了李恪,心情并不舒坦。
季央央的话,让我火冒三丈。
我现在终于明白导火索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我冷声道:「现在,立刻,马上,让赵嘉树接电话,不然明天你等着被开除!」
「疏意姐,你……」
「别叫我姐,我没有你这种妹妹,让赵嘉树接电话。」
「你……喂……是我……」
是赵嘉树的声音。
我的火「噌」的一下灭了。
好奇怪!
我握着手机没说话,忽然有些哽咽,想哭。
赵嘉树冷声道:「顾小姐,你要开除央央?你哪来那么大的权利?」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可以随随便便接你的电话,是你给的权利吗?」
我声音更冷。
我们终于还是为季央央吵架了。
真如她所愿。
格外的憋屈。
赵嘉树一直没说话。
我冷声道:「如果你和她在一起,大可以告诉我,我还不屑于去追别人的男朋友,如果你没有和她在一起,就别搞得这么暧昧,这种行为很渣。」
「那你呢?那个李医生,算是怎么回事?」赵嘉树的声音更冷。
10
我沉默良久,试探着问:
「你吃醋了?」
电话那边呼吸渐渐变得凝重。
我笑了:
「出来聊聊。」
赵嘉树迟疑片刻,才说「好」。
而电话里传来了季央央的声音:「木头,你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
我被恶心到了。
如同遇到一只怎么也挥不掉的苍蝇。
我冷声道:「赵嘉树,别带拖油瓶。」
我挂了电话。
一股戾气在胸口处来回鼓荡。
季央央对赵嘉树的霸道太明显了。
我对季央央是做不到无动于衷的。
可若对她动手,一来有失格调,二来我就违反了协议,就要输……
这气忍得很憋屈。
良久。
赵嘉树来了。
季央央跟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红着眼睛,看向我的眼神透着怨恨和忌惮。
我懒得理她。
打开车门,让赵嘉树上了车,带他去河边兜风。
在车子快速地开了一圈又一圈后,我停下来。
赵嘉树快速下车,脸都白了。
他厉声道:「顾疏意,你把我当什么?你们有钱人的玩物?」
玩物?
他是这样想的啊。
他大步地往回走,怒气冲冲,毫不眷恋。
我斜倚在车门上,看着他的背影,满是怀念。
他第一次带我飙车,我下来后,吐了。
他在一旁哈哈大笑。
我气急败坏,跳着脚说:「告诉你不要飙车,不要飙车,你为什么不听?你想死,别拉着我去陪葬。」
赵嘉树赶紧道歉,小声地讨好我。
那时候,我觉得他是爱我的。
我一直想着,什么时候带他坐一坐我的车,让他感受一下坐在副驾上惊心动魄的滋味。
可后来,我忙,他也忙。
我们竟然再没了热恋时那种激情。
时光真的会改变一切。
人啊,只有处在别人位置上,才能做到感同身受。
我喊道:「走回去要两个小时,赵嘉树,我请你看电影吧。」
他不听,自顾自地走着。
我就开着车在一旁跟着。
一个小时后,他上了我的车,冷着脸,一言不发。
我将车子停下来,扭过他的脸,认真地问:「季央央担心你,是担心我吃了你吗?」
他微微红了脸,面色明显缓和下来:
「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让她跟着就是了。」
「哦,我的确不喜欢,让她不要跟着了,最好能走远点。」
「你……」
「我怎么了?」
我抬起下巴,挑眉看他。
他被气笑了,悄悄吐槽了一句:
「大小姐脾气。」
我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噌」地开了出去。
赵嘉树骂骂咧咧。
我笑得开怀,心里却不是滋味。
因为我知道,我根本不是什么豪门大小姐,我就是一个抓住一点儿机会就想往上爬的普通人啊。
赵嘉树的妈妈喜欢精明能干的千金小姐。
我刚开始想保持住自己原有的样子,我不想被豪门改造。
但在经历过人善被人欺之后,我不得不改变。
变则通,通则达。
我强势至极地处理了公司几个老员工,连门口的门卫都对我尊敬了三分。
在那以后,我在这条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我和赵嘉树的感情,也一去不复返了。
11
经过这次之后,我和赵嘉树的感情似乎渐入佳境。
我强势地换了赵嘉树屋子里所有的家具,一如他当年对我做的那样。
赵嘉树不断地拒绝着,但眼神中的茫然却清晰明了。
他是享受过的人,重新再享受这些东西,如同回到自己的舒适区,很难再走出来。
而我常常赖在他家里,看他笨拙地给我做吃的、喝的,我同样享受得理所当然。
直到季央央打电话向赵嘉树求助。
「木头,我房子钥匙丢了,房东的电话也打不通,开锁的人说明天才来,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我在你楼底下,求求了。」
她的声音可怜兮兮,带着哭腔。
赵嘉树眼眸里透着一种感同身受。
这短短几个月,他很好地融入了自己的身份,尤其是交过一次房租之后,口袋空空如也,那种代入感就更强了。
他看向我,目光征询:
「疏意……现在已经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我不是很放心。」
我被气到了。
这种事情,租过房子的人都会遇到。
但没见哪个正经女孩儿不是先向自己的女性朋友求助,而是先斩后奏地跑到男人门口说借住一晚的。
她就不怕那男的吃了她,还是她迫不及待地等着那男的吃了她?
而赵嘉树,骨子里对这种英雄救美的戏码毫无抵抗力。
我心里又失望了一次,面上却笑吟吟的:
「两个方案,一个是我出钱,她去住酒店;另一个是,她住这里,你和我去酒店,你选哪个?」
赵嘉树面色一本正经,可飞红的耳朵尖还是出卖了他。
「先让她上来再说吧。」
他打通电话,几乎挂了电话的瞬间,敲门声就响起了。
季央央高兴地喊:「赵木头……」
等看清我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瞧着她时,那欢快的声音又哑了下去。
她不敢置信地看看我,看看赵嘉树:
「你……你们……」
我站起来,自然而然地勾起赵嘉树的手臂,笑道:「你就住在这里吧,嘉树和我出去一下,你安心住,记得锁好门。」
我强势地拉着赵嘉树出去。
在季央央的面前关上门。
我看清了她眼里的不甘和受伤。
我有点儿爽到了,又有点儿失望。
若赵嘉树真的不在乎她,就会干脆利索地拒绝,给她订个酒店,便很有人情味了。
可他偏偏让她睡进了他的被窝。
呵……
那床,我想砸了。
我没有带赵嘉树去酒店,而是去了我和他曾经的家。
他一进去,便迷茫了:
「疏意,我对这里有点熟悉,抱歉啊,其实,我对你的感觉也是认识好多年了的那种。」
「是吗?说不定我们上辈子谈过恋爱。」
他笑了。
「要是上辈子谈过恋爱,我一定不会忘记你。」
我笑而不语,目光看向他透着悲悯。
别说上辈子,六年就可以将人忘了呢。
在带他回家前,我就让保姆回家了。
现在这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他有点坐立难安,我洗了澡,穿着浴袍坐下,一双长白的腿在衣角间若隐若现。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来,俯身看向我:
「顾疏意,你故意的,你这个样子……想干什么?」
我手指自然而然地勾上他的脖子,笑吟吟道:「今天如果我没去,你会让季央央住进你的屋子里吗?」
他面色微白,犹豫着该怎么回答。
可我已经不需要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推开他,站起来,随意指了一间屋子,告诉他,让他在那里住。
我关上房门,瞬间泪流满面。
热恋的时候赵嘉树不会犹豫的,可现在他犹豫了,大概是爱情真的会消失吧……
这一夜,我睡得并不安稳。
等我醒来时,赵嘉树已经去上班。
他在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给我: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会住下,但我会离开。
「疏意,别把我想得那么渣,好吗?」
我愣怔片刻,撕了纸条。
无所谓。
我不在乎了。
不过,我还是让人在赵嘉树回家前,将他的床和被褥全部换了。
那被子上有季央央故意留下的幽香。
有点好闻。
可惜,赵嘉树闻不到了。
12
其后许多天,我没有联系赵嘉树,赵嘉树也没有联系我。
我们默契地进入了冷战阶段。
反而赵嘉树公司的主管让他的小秘书加了我的微信,经常给我唠叨赵嘉树的事情。
「顾小姐,有个叫季央央的女孩儿在追赵嘉树,她给赵嘉树送早餐了。
「赵嘉树把早餐给我吃了,顾小姐,对不起,早餐有点儿好吃。」
我气到了。
第二天,我给那小秘书从饭店订了一份豪华早餐。
那小秘书吃得满嘴说胡话。
「顾小姐,我收回之前说的话,这个早餐才是真的好吃,我可以继续吃吗?」
「给你订了一个月。」
「哇,姐姐你太好了,你放心,我会给你盯着赵嘉树,他生是姐姐的人,死是姐姐的鬼,他跑不出姐姐的手掌心的。」
我笑了。
给小秘书把午饭和晚饭也管了。
小秘书勤快地将赵嘉树和季央央的点点滴滴告诉我。
季央央下班来找赵嘉树。
她给赵嘉树带了奶茶,请他看电影,给他买花。
甚至帮赵嘉树跑单子,帮他培训销售技术,还给他做 PPT……
我津津有味地看着,从一开始的刺目,渐渐变得心如止水。
如果赵嘉树是我的过敏源,这个过程大概是脱敏的过程,看着过去的爱意一点点死去,然后一点点地重新收获自己。
我出于一种对抗心理,给他们全公司的人都订了奶茶、送了电影票、送了花,甚至还给小秘书介绍了一个单子。
小秘书当月提成拿了五万块,快高兴疯了。
她说一定要请我吃饭。
我想了想,答应了。
请吃饭的那天,赵嘉树也在。
他瘦了,便潦草了。
眉宇间少了快乐和肆意,多了忧伤和愁绪。
大概是品尝到了贫穷的滋味吧。
我挺满意的。
小秘书冲我挤眉弄眼,发消息说:「姐姐,你们有误会就解释清楚,我看他对季央央挺一般的,姐姐听听看他怎么说,不管姐姐怎么选,我永远都支持姐姐。」
赵嘉树目光灼灼,眼神陡然间变得明亮,下意识地想点烟。
可我不想吸二手烟了。
我将他唇边的烟拿掉。
他笑了一下,神情落寞:
「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呢。
「新被子挺暖和的,谢谢!
「我和季央央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这段时间我遇到了很多困难,只能向她请教。
「她对我有好感,我知道,不过,我已经明确拒绝过她了。
「疏意,我不是渣男,别把我想的那么坏。」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今天跟我说这些,是想做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看你不太开心。」
他神情有一点别扭,明明想说的不是这话。
我有一种预感,他刚刚是想向我表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停下来了。
如果他表白了,该多好。
我就可以停止这一场已经渐渐令人面目可憎的游戏。
这一顿,他坚持要付钱。
我听说他拿下了一个单子,提成赚了一万块,手头宽裕了一些。
其后的许多天,我照常给赵嘉树送早餐。
有一次,遇见了季央央。
我笑着向她示意了一下手中的早餐。
她略感羞惭地将自己的早餐缩在了背后,但后来又似乎感到不服气,走上前气势汹汹地质问我:
「顾小姐,你和木头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干嘛戏弄他呢?」
13
我讶异,她看出了什么?
她咬牙道:「你们这种生来就在豪门的人,不是应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吗?你让他动心了,然后自己抽身走了,很不负责任的,你知道吗?」
我沉默了。
是啊!
和有钱人谈恋爱,除非没心没肺。
否则,他可以随便抽身离去,而留在原地的那个人就要撕心裂肺,真的挺不公平的。
我第一次对季央央有了几分好感。
我点点头:「我知道,我是认真的,那你可以退出了吗?」
她后退一步,惨白了脸,忽然恶狠狠道:「我不会放弃的,不到最后一刻,还不知道鹿死谁手。」
我笑了:「那我祝你好运,记住你今天的话。」
她狼狈地走了。
她大概以为我说的是让她记住「不会放弃」的话,其实我说的是,当有一天,她知道了赵嘉树的真正身份,还会不会坚持自己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的观念?
那天,我心情好,给全公司的人送了早餐,又接着请他们吃了晚餐。
在正热闹的时候,灯光暗了下来。
服务生推着蛋糕而来,所有人站起来给赵嘉树唱生日快乐歌。
赵嘉树愕然又羞涩,看我的目光泛着星光。
当我给他一辆豪车的车钥匙时,整个生日宴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所有人都羡慕地看着赵嘉树,他推拒着礼物。
我却洒脱又坚定地说:「你不喜欢的话,那我那辆三百万的车也一起送给你?」
赵嘉树惊呆了,终于收下了那辆二百多万的车。
众人祝福着他,也巴结着他。
我心里却在默默计算着这辆豪车的油耗量。
算下来他如果用车的话,工资的一半都要用来养车,他又会变成一个花钱紧巴巴的穷小子。
我满意地笑了。
宴会散了。
众人自觉离场,给我和赵嘉树留下了独处空间。
他将我按在墙上,气息呼在我耳侧,努力地克制住欲望:
「疏意,你等我,我一定会努力的。
「我总觉得我现在配不上你,我的压力很大,但我不会放弃的。
「请你一定再等等我,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他嘴巴抿得紧紧的,郑重地承诺,真的有一点儿可爱。
那一刻,我有点儿恍惚。
如果赵嘉树一直都是这样的该多好啊。
可惜啊,我们如今是在玩游戏。
我点头,勾上了他的脖子,轻轻在他的唇角印下一个吻:
「好,我等你,等你有能力向我表白的那一天。」
「吧嗒」!
有东西掉落下来。
我抬眸,看到了慌乱的季央央,和她脚下的礼物盒。
她眸子含泪,满面悲伤,好像被狠狠伤到了。
赵嘉树只慌乱了一瞬,就镇定下来:
「央央,你怎么来了?」
季央央紧咬着唇,恨声道:「赵嘉树,我恨你。」
她转身飞快地跑了。
她跑得太快,撞到了人也不管不顾。
赵嘉树往前追了一步,又停下来。
我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欢喜,悄然淡了:
「我先走了,你想追就去追吧。」
「疏意,你说什么呢?」
「赵嘉树,我希望你诚实一点,如果你真的做到决绝,我想不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没有谁脚踩两只船,还可以不翻船的,你也不例外。」
我甩开他的手,决然离去。
怕情绪激动容易出意外,我在车里等了一会儿,就看到季央央和赵嘉树拉拉扯扯。
季央央猛地扑进了赵嘉树的怀里,撕心裂肺地喊:
「你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人,你最先喜欢的人是我啊,你怎么可以变心?」
我心中一阵刺痛。
那个最先到达的人,明明是我啊。
该质问的人也该是我啊。
我启动车子,车灯从两人面前绕过。
赵嘉树慌乱地推开季央央,快步追来。
「疏意……」
他的声音里透着恐慌。
可我真的不在乎了。
14
其后许多天,我按部就班地生活。
朋友圈里晒美食、晒风景、晒去过的地方。
赵嘉树每一条都点赞。
而季央央则晒出自己做的各种便当,看过的各种电影,以及发各种伤怀的文字。
我每一条都给她点了赞。
终于,她没有沉住气。
季央央:「不是给你看的。」
我:「赵嘉树没给你点赞啊。」
季央央:「如果不是你钱多,你以为你会赢?」
我:「没有如果,我就是钱多,送给赵嘉树的豪车二百万呢,后面我打算给他买一套房子,当做他的婚前财产,准备花个七百万,你有吗?」
季央央偃旗息鼓了。
再知道她的消息,是在公司内部通报批评邮件上,说季央央因为个人工作失误,报价的时候,少报了一个零,给公司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我被气到了,责令分公司领导必须追回那个单子。
而赵嘉树的妈妈也被我气到了。
她打电话质问我,为什么出现这么大的工作失误?为什么要将这种人留在公司?还给她转正加薪?
我:「……」
这得问您儿子啊!
哎……
为什么背锅的总是我?
好倒霉。
我认认真真地承认了错误,并表示一定会追回单子,她才放过我,又问我最近赵嘉树怎么样?
赵嘉树和他妈妈感情恶劣,大部分是通过我来沟通的。
我隐瞒住了赵嘉树失忆的事情,说了一些赵嘉树的情况,又发了几张照片过去。
赵嘉树的妈妈终于满意了,留下一些教诲才挂了电话。
我心里一阵疲惫。
赵嘉树是个淘气的孩子,他可以不想联系自己的妈妈就可以不联系,他妈妈也不会怪他。
可我,却是必须承受风雨的那个。
我想了想,不行,这风雨不能我一个人承受。
我将公司邮件截图发给了季央央。
「季央央,能好好干活儿吗?你只是失恋,不是失忆吧?」
季央央:「?」
我没理会。
很快,她发了一张总公司领导层的截图。
「这……是你?」
我「嗯」了一下。
「好好干活,再有下一次,会按规定开除,并追究损失。」
季央央彻底蔫了。
我心里舒坦了。
我撕掉了一页日历。
距离半年只有一个月了。
不管结果怎样,一切都该尘埃落定了。
我带着赵嘉树去看房子。
他不知道,以为是给我看房,帮忙挑了一些问题。
直到看到了第七个楼盘,一个靠江的大平层。
他眼眸里的喜欢怎么都遮掩不住。
他有几分艳羡地说:「这个房子挺不错的,以后在这里看江景,一定很美。」
我笑道:「你喜欢啊,我买给你。」
他震惊了。
「不用,我不需要。」
我揪着他的领子,假装恶狠狠的霸道样子:
「如果我一定要给呢,你不接受,我就……让你领导把你开掉。」
赵嘉树飞红了脸,却咬着牙坚定道:「开除也不行,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我伸手去他的衣袋里,取出他的钱包,拿到身份证,顺手递给了房产销售:
「去帮我办手续,越快越好,全款。」
销售惊呆了:
「是,姐,你放心,我这就去。」
他聪明地飞快跑了出去。
赵嘉树去追,我拉住他的手腕,微微一笑。
「你没有想过我们的以后?你打算让我和你一直挤在你的出租屋?」
赵嘉树顿了脚步。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一把将我抱在怀里,似乎要将我揉碎了。
他亲吻着我的头发,喃喃道:「疏意,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我现在特别特别庆幸,我救了你。」
我感受到他的真诚。
当初,赵嘉树给我买房子的时候,我也是一腔热忱。
那时候,我觉得这辈子搭在他身上值了。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有勇气闯一闯。
后来,面对着各种艰难险阻,这一腔孤勇让我咬牙坚持着。
可那个给我勇气的人,却悄悄地退了……
15
我微润了眼睛。
他怜惜地擦擦我的眼角,手足无措,慌乱又珍惜的模样。
「你怎么难受了?」
「我想到和你的将来,会有点担心,如果我家里人反对,你该怎么办?」
他眼眸微深,举起三根手指郑重发誓:
「你放心,不管以后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我都会克服。」
那一刻,他是真心的。
我微微低了头:「那我们现在算是什么……」
我等着他表白。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眼眸中满满的坚定:
「疏意,你再等等,现在太草率了,你再等等我。」
我满腹心焦。
我感觉刚才差一点儿,他就表白了。
可现在,就只能等着。
后来,赵嘉树时常来找我,时常送我各种小礼物。
礼物不见贵,但的的确确是用心的。
比他当初随手给我买昂贵又花哨的东西有诚意得多。
小秘书说,赵嘉树现在特别拼,每次送完我回家之后,都要重新回到公司继续加班,甚至有时候在办公室过夜。
或许,他本身就有着独特的个人魅力。
这短短时间,他竟然开了好几个单子。
我本来想给他雪中送炭的,但现在看来竟然没了意义。
不管怎样,他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挺好的。
转眼间,他们公司的年会到了。
我应邀前去参加。
我一走进那个地方,就预感到事情似乎并不一般。
我压制住狂跳的心,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和众人欢笑着。
我问:「赵嘉树怎么还没到?」
众人一脸神神秘秘,就差将真相写在脸上。
我心中了然,只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他亲自推着蛋糕款款进来,在众人兴奋的深情中,来到我面前,手里举着那个精致的丝绒盒子。
他深情款款地跪在我面前,漆黑的眼眸光芒璀璨。
他打开盒子,举着那枚一看就很昂贵的钻戒,诚恳道:「疏意,做我女朋友好吗?」
小秘书手掌快要拍断了。
周围无数人在喊:「答应他」「答应他」!
我捂着嘴巴笑着,眼睛里却在冒泪水。
这一枚钻戒是我期待了多久的啊。
赵嘉树的妈妈对我不满。
她同意我和赵嘉树在一起,只有一个条件:不到三十岁,赵嘉树不能结婚。
如果我硬闹着结婚,别怪她用非常手段。
我刚开始觉得有这条件,也算正常,毕竟,他妈妈总要花时间考验我的人品。
如果我处在和她同样的位置,也会担心儿子是不是被人骗。
可后来在那个圈子待得久了,我才知道。
对于这些豪门继承人来说,婚姻不是必需品。
除非强强联合。
否则不过是多一个人分财产,没有任何好处。
至于孩子……
想要给他们生孩子的女人太多了,他们反而要挑挑拣拣,免得自己被人下套。
我知道这个真相的时候,不可抑制地浑身发抖。
她们用怜悯的目光看我,似乎已经预知到了我将来的命运。
亦或者,她们是故意让我知道的。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但她们的的确确将我一棍子打醒。
16
从那以后,我很少参加那些聚会,而是一门心思地提升自己。
我想,别人可以抛弃我,但我不可以抛弃自己。
赵嘉树大概也被他妈妈教诲过。所以,他送过我很多礼物,唯独不曾送我戒指。
故而,现在他掏出来一枚戒指,我真的破防了。
我想过他会有各种表白方式,唯独没想到他会送戒指。
那一刻,我有点贪心。
我想留住这快乐的好时光。
我颤抖着伸出手指,哭着说:「我愿意。」
赵嘉树高兴疯了。
他手指发抖地将戒指戴在我的手指上,然后抱着我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拉着晕晕乎乎的我,飞快地跑出来。
他带我到江边,对着空荡荡的江水大喊:
「顾疏意,我好开心!啊……」
他的声音好大。
快乐又敞亮。
那一刻,我想到了「男人永远是少年」这句话。
若是他的情谊真的永如少年,那该多好啊。
二十四岁的赵嘉树,真的是我喜欢的模样。
我和他肆无忌惮地玩乐,仿佛这是最后的晚餐。
我拉着他到了我家,欢笑着翻箱倒柜地找出来一个文件:
「赵嘉树,你看,这是什么?」
我陡然变了脸色,恶狠狠地将那份协议砸在他身上:
「赵嘉树,你动心了,你输了,10 亿归我,你走人!」
那一瞬间,我泪如雨下。
他发蒙地翻看着协议,一脸迷茫转为满脸震惊:
「不可能!
「我怎么可能签这种协议?
「不可能,我到底是谁,你到底又是谁?」
他捂着头,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蜷缩在沙发上,浑身发抖。
我的心疼了一下,下意识地跑过去。
却又在靠近他时,停了脚步。
我叫来保姆,又打电话给李恪,并让司机将他送到李恪的医院。
保姆惊讶地问:「顾小姐,您不来吗?」
我摇摇头,关上了门。
我拿了几件自己的东西,打包好后,去了医院。
我等在医院门外,一直到第二天早晨。
电话响了。
李恪告诉我:「赵嘉树醒了。」
我看到赵嘉树从医院里冲出来,飞快地上车,冲着别墅的方向去了。
而我颤抖着手指,给赵嘉树的旧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希望你遵守协议,赵嘉树,如你所愿,我们分手了。」
我又将早早就准备好的公司辞呈发了出去。
然后,给工作上的相关人员简单交代了一下,便关了机。
其实,这些事情,这半年来就在准备着。
我有意地让自己从公司里退出,将重要的事情交代给信任的人做。
这半年来,我忙着追赵嘉树,公司依旧一切运转正常。
现在我突然离职,并不会给公司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有始有终,我觉得对得起给我信任的人了。
我抚摸着手指上的那一枚钻戒,将它摘了下来,抬手扔掉,钻戒却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李恪。
他俯身捡起戒指,敲敲我的车窗:
「我帮了你大忙,请我吃饭吧!」
17
李恪满脸疲惫。
他小口喝着汤,却抽空告诉我给赵嘉树的治疗过程:
「他能这么快恢复记忆,我挺意外的,你用什么事情刺激他了?」
「我和他分手了!」
李恪愣住,汤洒了他才惊醒。
他慌乱地擦着衣服,却又不小心拉翻了勺子。
我长叹一声,将碗挪开了一些:
「很惊讶吗?」
他正襟危坐。
「你们在一起六年了,我以为你们这辈子都会在一起的。」
我有片刻失神。
当初,我也是这样以为的。
我轻声道:「都过去了,我要走了。」
「你去哪里?」他惊愕万分。
我没有告诉他,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和赵嘉树的六年,我一直是紧绷的,现在放松下来,自己都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
那就随意走走。
我打算买票,一开机,手机就有电话进来,是赵嘉树。
我拉黑了他。
又看到了他的微信消息。
「疏意,财务已经在处理协议,但我不分手,你在哪里?我来找你,我们好好聊聊。」
那 10 亿资产,包括房子、车子、珠宝、股份和现金,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处理完的。
但赵嘉树说做就一定会做,在这种事情上他从不骗人。
我松了一口气,他还有一点人品,总算没有变成我最讨厌的模样。
可也仅限于此了。
我拉黑了他的微信。
开车路过江边,我掏出手机,扔了进去。
我重新办了卡,换了手机、换了房车,开到哪里算哪里。
我不用进入富豪圈子,不用应酬,日子怎么简单怎么来,久违的放松和舒心。
除了找不到露营地的时候,会有一点儿害怕,大部分在路上的旅途都挺轻松愉悦的。
我的失眠症,在旅途奔波中,竟然离奇地好了。
直到我在一个古城落脚。
买完菜回来就被一群保镖围了。
赵嘉树的妈妈优雅贵气地坐在一把椅子上。
她看见我,眸中冒着怒火。
站起来,一巴掌就要打到我的脸上。
我抓住了她的手腕,眸光定定地看着她。
「你凭什么打人?」
「顾疏意,当初是你要和我儿子在一起,现在把我儿子害成这个样子,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打你?」
她气急败坏,满脸狠厉。
看样子,赵嘉树出事了?
我揪心了一下就释然了。
「他怎么了?」
「他废了,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满意了?」
「哦,关我什么事?」
我掀开她的手,扔了她的椅子,将车门打开,自顾自地搬出来炉灶,开始洗菜、生火、做饭。
「你什么态度?」赵母满面惊愕,气得浑身发抖。
我发现,当我不在乎赵嘉树的时候,她什么嘴脸我都可以接受:
「我和他分手了,您该知道的。」
「我不同意。」
我笑了:
「当初您可瞧不上我,分手了,不是如您所愿,您该高兴的。」
「顾疏意,你是我花了六年时间培养出来的,你现在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我培养你那六年的时间精力呢?都喂狗了吗?」
她满眼怒火。
我忽然意识到她对赵嘉树的爱。
她大概心里清楚自己对儿子无可奈何,所以只能把一腔热血用在了我的身上。
逼着我前进,逼着我成为她心目中满意的儿媳妇。
所以,我走了,她觉得亏了。
若早有这片心,当初,为什么不好好说话呢?
我平静道:「您是给自己选儿媳妇,还是给儿子选媳妇?您知不知道,我变成了您喜欢的样子,就不可能被赵嘉树喜欢了,是您一手促成了我和赵嘉树分手的。」
18
那一瞬间,她面色惨败,整个人仿佛灰败成了一张没有色彩的画。
哦!
其实她知道的呀……
我继续道:「我之前的样子,和您挺像的吧?精明能干的女强人,叱咤商场,一点儿也不比男人差。
「可赵嘉树喜欢的是灰姑娘,他动动手指就能将我从破破烂烂的出租屋里救出来。
「他手指头缝里露一点儿,都能让我感恩戴德,愿意把真心交给他。
「他在我身上找优越感、存在感、掌控感,当他掌控不了的时候,就和我闹分手了。
「其实,我挺感谢您的,那六年的时间,您没让我白白浪费,给了我那么多锻炼机会。
「不过,我也为公司创造了价值,这些年我为公司赚了多少亿,您心里应该清楚的。
「您以为我现在去见了赵嘉树,他就会变好?其实,问题的根源还是在您这里。
「您舍不得教育自己的儿子,倒挺舍得教育自己未来的儿媳妇,但儿媳妇会跑的。
「您最该教育的还是自己的儿子,让他当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能一边享受着家里的资源,一边又叛逆地想要掌控自己的人生。
「当他掌控不了的时候,就跑去拯救灰姑娘,等那灰姑娘变成女王的时候,他又觉得她面目可憎。您说是吗?」
说话的工夫,我炒好了一盘番茄炒蛋。
我问她:「您吃吗?」
她红了眼睛。
「顾疏意,你太没良心了,我不同意你们分手,我给你 1 个亿,允许你和嘉树结婚,你现在立刻给我……」
「我不喜欢他了。」
我轻声打断她。
她似乎不敢置信,又似乎不想听我说的话,亦或者感受到我的坚决。
她转身就走。
「你自己和他说吧,疏意,我的条件你也考虑一下。」
我默了默,专心地吃着番茄蛋面。
简简单单,但挺好吃的。
当天晚上,我就等到了赵嘉树。
露营地里只有几辆房车,大家正在举行联欢晚会。
我唱了一首跑调的歌,大家笑得很是欢畅。
赵嘉树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我在灯光下,他在灯光外。
他能看清我的眉眼,我只能看他个大概。
他瘦了,更潦草了,气质落拓,像当初他在出租屋的时候。
我做了一个谢幕动作,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一把拉住我,将我狠狠地抱进怀里,他的眼泪一滴一滴地砸进我的脖颈里。
我顿了一下,然后轻轻拍着他的背,缓缓地安抚着他。
「疏意,我错了,你回来,我错了……」
他抱着我哭成狗,翻来覆去地说着重复的话。
三十岁前的赵嘉树如果对我说这些话,我会感动得陪他一起哭,原谅他,包容他,重新爱上他。
可现在,我也要三十岁了。
那些年少时觉得可以生生死死的感情,站在这个时间点来看,会怀念、会流泪,却不觉得特别重要了。
我和他一起在野地里走着。
天上的星光散落下来,旷野里的风清新浓烈。
他絮絮说着过去的事情,说自己这段时间的反思:
「原来三千块钱想要过一个月真的挺难的,房租、水电、通讯、路费、饭费,这些固定开支刨除掉,剩下的钱,连吃一顿火锅都要掂量掂量。
「不敢生病,不敢有人情往来,如果不是后面你接济,估计我连烟钱都买不起。
「以前看你为了省钱,苛待自己,我不理解,现在才明白,这才是现实。
「疏意,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教会我,我永远都不会懂这些,永远都会高高在上,不知道人间疾苦。
「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我知道错了,疏意,你能回来吗?」
他说着忽然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漂亮的钻戒,在我面前,缓缓单膝跪下:
「疏意,嫁给我,我们结婚吧!」
19
钻戒好大,一定很贵。
可和满天星光比起来,终究还是不够明亮。
我俯下身去,也单膝跪下,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他:
「那你知道,那六个月我收获了什么吗?
「我发现,你刚开始并没有多爱我,只是把我当做展现你男子气概的工具。
「你用我来对抗你妈妈,来表达你对她的不满。因为你妈妈不喜欢我,你对我更加怜惜,更坚定了和我在一起的决心。
「我当初以为这是爱,后来明白这是一个男人长大反抗自己母亲的过程。
「我在你和你妈妈的战争里顶多算是一个道具吧。后来,我和你妈妈越来越像,所以你越来越难以忍受我。
「赵嘉树,如果你想让自己的女人永远天真,那你就要当那个遮风挡雨的人。
「你不能一边希望她保持天真,一边又希望她可以替你抵挡风雨。
「没有谁会一直停留在原地,不改变模样。
「喜欢一个人,既要接受她你喜欢的部分,也要接纳她不符合你期待的部分,对不对?
「别来找我了,我们分手了,结束了。」
我站起来,往回走。
他愤怒地大吼。
「顾疏意,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我爱的是你。
「你不能……你不能因为你的推测就否定我对你的爱。」
我笑了:
「如果这样,那也很好,我爱你的时候是认认真真的爱了,现在不爱了,分手不是很正常吗?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分手。」
他紧紧抱着我,不撒手。
我轻叹一声:「那季央央呢?
「那个十五万的冰箱呢?她突然转正和加工资呢?还有你给她父母找医生的事情呢?
「那时候,你觉得她更像你心目中的灰姑娘是吗?
「你动动手指,就能救她于水火,你特别有成就感吧?当初对我是不是也这样呢?」
他身体僵住,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笑了笑:
「这些是你失忆前做过的事,我不可以当做没看到的。
「伤害已经造成了,这里已经被伤了。
「当你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你拿钱砸出来的女朋友的时候,你心里其实从来没有相信过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吧?
「你把我的穷当做原罪,把你的财富当做拿捏我的资本。
「我现在如你所愿,只爱钱,不爱你了,你又为什么不愿意放手呢?」
我掰开他的手指,毫不留恋地朝回走。
他停留在原地,呜咽出声。
「顾疏意,我错了,我错了不行吗?
「我爱的是你啊!
「我的确晃了神,就那一次,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的悔恨是真实的。
我的眼泪是真实的。
可不想回头,也是发自内心的。
我以前觉得离开赵嘉树,我就会死。
可现在,我离开他三个月了,并没有觉得特别难受,反而感受到自由。
如果一段关系,只有一个人单方面付出,那么迟早都会疲倦的。
享受的人会恃宠而骄,对唾手可得的感情赶到厌倦。而付出的那个人,总有一天会从满怀期待变为难以忍受。
在双方都变得面目可憎之前离开,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他认为我爱钱的时候,我想给他真心。
当我爱钱的时候,他想要真心。
世上的事,怎么可能事事都如他所愿呢?
人要成长,总要选择接受挫折,亿万富翁也不能例外。
我连夜离开露营地,出发上路了。
路过那片荒野,我看到赵嘉树还停留在原地悲伤。
可这一次,我不能陪着他了……
20
一年后,我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赵母并没有记恨我,反而给了我一些股份,年末的时候,将分红打到了我的卡里。
而赵嘉树似乎为了赎罪,又给我多打了好几个亿。
现在我的卡里的钱数目惊人。
我回来是处理这些事情。
我约了赵母。
她让我去老宅找她。
她坐在院子里喝茶,看见我,神情很是复杂。
「我看了你的旅行视频,你做得挺不错的。」
我现在是一个旅游 UP 主,抽空更新自己的旅途见闻视频,多是一些真实的感受,没想到竟然被人喜欢。
一年的时间,累积下来已经有了几十万的粉丝量。
这是我万万没有料到的。
我以为她会斥责我,没想到这么快就接受。
我刚说:「那些股份……」
她就打断了我。
「给你你就拿着吧,赵家不缺你那点儿钱。」
我:「……」
她不再看我,反而平静道:「你说得对,我和嘉树的确有一些问题,他爸爸……」
她忽然有一些哽咽,却又迅速地压制住突然涌来的情绪,恢复了冷静克制。
「他爸爸其实挺没用的,豪门里被宠坏的公子哥儿,兄弟姐妹又多,要想从老爷子那里拿到属于自己的那部分,我必须立起来。
「那时候我分身乏术,管了公司,就不可能管儿子,等我稳定下来,想要管嘉树,他已经大了,不好管了。
「我用的手段急了一些,导致他挺讨厌我的。
「这些问题一直都存在,只是我一直不愿意承认。
「你和他的对赌协议,包括那六个月的事情,我一直都知道。
「我狠不下心管儿子,你帮了我,也点醒了我,那些股份算是给你的报酬。
「你拿着吧,不用觉得钱烫手。」
她如此说,我倒是不好再多说什么。
我站起身准备告辞。
她忽然问我:「你恨我吗?」
我认真地想了一下。
她虽然从一开始就对我不满,但的的确确没有用什么脏手段,都是设置一些障碍,希望我知难而退。
可惜,我是个不服输的人,一步步闯过了她的关卡,也一步步地让她放下了不情愿。
从为人上来讲,她挺大气的,有豪门贵族的风范。
而且花了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培养我,的的确确我很感谢她。
我摇摇头:「不恨,挺感谢您的,不是您,我这辈子可能都在卖货吧。」
她点点头,目光希冀。
「那你和阿树……」
「都过去了。」
她顿住了,长叹一声。
「你走吧,你走得慢了,他就来了。」
我向她微微行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开。
我刚走没多久,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吼声。
「她人呢?在哪?」
「赵嘉树,你自己把儿媳妇弄丢了,你问我,你脸怎么这么大?」
「她人在哪?」
「早走了,你有本事自己去把人追回来……」
我快步离去,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
后来,赵嘉树加我,我没有通过,他来找我,我也没有见。
他时常给我发消息,给我的视频留言。
我只是看着,并不回复。
我从熟人那里也会听到他的消息。
他已经开始学着接手公司,那六个月的经历让他开始学着放下骄矜,变得平易近人,忍受挫折,体察人心,慢慢地赢得了许多支持。
我还听说,他去了季央央的分公司巡查,在季央央的惊愕中漠然走开。
季央央追上前问他:「为什么隐瞒身份,这样把别人骗得团团转很好玩吗?」
赵嘉树诚恳地对她说了「对不起」,然后淡漠地离开。
季央央却对赵嘉树开始了穷追猛打,然后因工作失误被开了……
我听到的时候,并没有幸灾乐祸,反而觉得人都难逃 flag。
她终究还是忘了自己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的想法,还是走上了自己曾经厌恶的路。
不过,季央央或许还是那个灰姑娘,可赵嘉树已经不是那个需要靠拯救灰姑娘获得成就感的王子了。
他开始真正地学着掌控自己的人生,没有一直停留在原地。
而我也没有停留在原地,我向下一个城市出发,继续自己崭新的人生。
我们或许都会在人生路上迷路,但我们终将会变得更好。
共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