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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奶是个修仙的

1.

我发现我奶好像是个修仙的。

我知道这事儿听起来有点扯,说出去谁也不信。

但那天我就是看见了。

倒不是看见她飞起来,而是在她屋里看见许多我从没见过的老画本子——就是那种书皮儿都没了,纸黄的跟牛皮纸似的画本子。

本子里面都是插图,一张张画风朴素的水墨画,连起来看就是一个个小故事。

那天下午我受母命去奶奶家串门,在等晚饭的时候,我闲着无聊,就随手翻了起来。

第一个小故事,是讲如何把妖变成人的。

2.

扯,

太扯了。

用糯米装满一人高的大铜缸,把妖怪放进去,盖上盖子,悬挂三个满月之后再淋上黑狗血,妖怪就能变成人了?!

我看着怎么像腊肉盖浇饭的做法,这画的都是啥啊。

我把书翻过来,想看看书名儿,破落的黄旧书皮搭在我的手背上,吴?心?上面一个吴,下面一个心……

这是个啥字儿。

我竖着看下来,总共三个字,三个字都不会念,第一个还好说,是由一个吴和一个心组成,后面两个字,就有点欺负人了。

我连见都没见过,也不是什么字的偏旁部首,勾勾撇撇还带着圆弧,看起来更像是画的什么符。

吴心就吴心吧,我手一抖,又回到刚刚看到的位置,继续第二个故事。

这第二个,是讲怎么把人变成妖的。

3.

第三个,是说如何把断了的头,接回去。

第四个……

我一连看了好几个,都是神神鬼鬼的恐怖故事,我开始有点怀疑,这种故事书是给儿童看的吗?

口味也太重了。

闻着饭香,我一直翻到第十个,才觉得有点意思。

那是个讲定身咒的故事。

插画上有个老和尚,把自己的手心,伸给小和尚看,小和尚看了老和尚手心里的图之后,也在自己手上画了一个。

然后伸给老和尚看,老和尚就被定住了。

故事没了。

我把书拿近一点,仔细看了看老和尚手心的图,这图简单,我也会画。

不就一横,中间三竖,再在竖中点两点吗。

想着的时候,我无意在手心也比划了一个。

这咒符简单的,让我觉得画这故事书的人太草率了。

核心情节都不用心设计!

「吃了饭!」

「来了~」

奶奶喊吃饭,我合上故事书,放回到原来的架子上。

放的时候,我发现这本书旁边还有一本跟他差不多大小的,上面写着:

「符咒禁忌」

4.

吃完饭,再陪奶奶说会儿话,我就要回家了。

一般我两星期回来一次,给奶奶带点牛奶水果什么的。

爷爷走的早,奶奶平日里就跟家里的花花作伴。

花花是一只白色的小京巴狗,陪了奶奶十几年了,乖巧听话,就是爱咳嗽。

「奶,我走了」

「这牛奶拿上。」

「我不拿,走了。」

奶奶拿着牛奶送到门口,非要塞给我到学校喝,可这送出去的,哪儿有走了还拿走的。

回到家,我妈问我奶奶身体怎么样,我说挺好的,精气神儿不错,中气十足。

「你手上画的什么,红宣宣的?」

「嗯?哪有?」

「就……」

「妈?」

「妈??!」

我妈拉过我的手,看了一眼之后,就不动了,连眼珠子也不转。

这什么情况!

我伸手在我妈眼前晃了两下,她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就跟蜡像似的。

愣了一秒,我赶紧翻看左手掌心。

掌心里,有一个跟故事书上一模一样的符。

血红血红的。

5.

定,定住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词,竟然是这个。

我看了看手掌上的符,又看了看我妈,这定身符是真的?

门锁转动,我爸回来了。

「干嘛呢。」

我爸开门回家,把钥匙往桌子上一扔就上厕所去了,幸亏他没仔细看。

但他一会儿出来,我该怎么解释我把我妈定住的事情。

我把手放在我妈肩膀上,想把她转一个方向。

「我问你话呢。」

我妈突然动了,猛吸一口气,盯着我攥紧的手。

「妈?你没事儿了?」

「你手上画的什么?」

我妈又拉我的手要看,我赶忙把手收回去,背在后面。

「我回来还没洗手,我洗一下。」

绝不能再让我妈看见那个符。

这能洗掉吗?

我把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冰冷的水,带着力道,不一会儿,手心里的符,就糊了。

我使劲儿按了两下洗手液,两只手对着猛搓,血红血红的符被搓散。

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我看了看洗的白净净的双手:

「这么容易就洗掉了。」

6.

如果这么容易就洗掉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再玩一次?

大半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脑子里一直回想刚才的画面。

我妈看我手心一眼,就被定住了,我拍拍她的肩膀,她就能动了。

她活动之后,并不记得她被定住之后的事情。

「这不就是个金手指吗?」我心里想着。

有了这个金手指,就跟网文里面开了挂一样,能干许多事情。

比如对喜欢的人…使用这个技能…

比如考试的时候…定住整个考场…

比如被人追着打的时候,用它逃跑……

它能定住的范围是多少?

一个人?十个人?一百个?

我在床上骑着被子越想越兴奋,兴奋之余,我还不忘在手心里,又画下那个符。

明天早上去学校,我要好好试试。

7.

坐在班里,我没平时那么多话,大眼喊我去小手,我也没去。

「你怎么了?」

我同桌是个妹子,长得一般般,但脾气不错。

「作业没交?」

要不拿她试试?

我这样想着,把手伸了出来,「给你看个东西。」

「你还玩这个啊…」我同桌皱起眉头,趴近研究了一下我手心里的鬼画符,而后兴致缺缺的说:「我六岁的时候,就不在自己的身上画画了。」

「怎么了?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我看着我同桌,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难道是问她,你看了一眼我的符,为什么没有被定住。

那也太中二了。

不过,这符,为什么定不住人了。

是失效了吗。

我想着,转身扭到后面,把手伸给后桌的牙套看,「给你看个东西。」

「啥?」牙套刚睡醒,迷迷糊糊看了一眼,随即又趴下了,「无聊。」

无聊?

又没定住?

8.

昨晚明明还好好的,

怎么今天就定不住人了呢。

我在一上午的时间里,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试了十来个人,连最后一节来上历史课的女老师都试了。

没有一个能定住的。

我开始有点怀疑,我自己的记忆了。

我妈昨天晚上真的被定住了吗?

是不是我看那书看魔怔了……

放学回家,我坐在学习桌前,看着展示了一上午的手,那血红的符咒,边缘变得有些糊。

我呵呵笑了一下:「我怕是个傻子吧,竟然相信这种东西。」

什么定身符,鬼扯!

门锁转动,我爸回来了。

「中午吃面条。」

「好。」

我怏怏的答着,没用的话,就赶紧洗掉吧。

我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

「洗手去那边,我得洗菜。」

「我马上就好。」

我挤着把手伸到水龙头下面,迅速按压两下洗洁精,在手里开始搓泡泡。

不一会儿,红色符咒就被洗掉了。

「爸你洗吧。」我甩了两下手上的水,直起身,「爸?」

「爸?!」

连叫了两下,我爸都没反应,他还是保持着那个低头洗菜的姿势定着。

「爸?你没事儿吧?爸?」

我看了看手上已经洗掉的符,

难道是我刚刚洗符的时候,他看见了?

不会吧……

这符一上午都没定住人,这会儿定住了?

9.

定住了,咋办…

我刚把符洗了……

幸亏中午我妈不回来吃饭,她在单位凑合。

我赶紧在手上把符画出来,刚画好的时候,是没有红印的,得过一段时间,红印才会慢慢显现出来。

好了,变红了。

「是这样吗?」

我把手心里的符咒,按在了我爸肩上。

「你一边去洗,还吃不吃饭了。」

我爸猛的把我挤到旁边,还延续被定之前的记忆惯性,我赶忙打着哈哈离开,回我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我靠着门,缓缓蹲下,心说:

「这算什么金手指,只对自己爸妈有效吗!」

还是说,我不会用这个定身咒…

它有自己特殊的启用法门……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我像着了魔似的去找关于定身咒的东西。

不管是道家,佛家,还是阴阳五行家,只要是关于定身咒的,我通通看了一遍。

可还是没有找到正解。

定身咒出现最多的地方,是在《西游记》里,就是孙悟空偷蟠桃时,用来定七仙女的那个咒术。

可他也没有写定身咒的使用方法。

如果再找不到,那我就只能到奶奶家找答案了。

10.

终于挨到下周周末,我又回了奶奶家。

进门的时候,奶奶在做饭,让我吃点茶几上的点心先垫垫肚子。

我草草的应了一声,就快步去老书架翻找,上次那本书。

「吴心…吴心…」

我记得那本书的封皮,是吴心开头。

我从高到低,从左到右的码了一个遍,码的指甲缝里都是灰,也没有找到。

怎么没了?

这书架平时也没人动啊……

我用食指卡着上次放书的位置,「我记得就在这里,怎么没了。」

吴心没了,可跟吴心一起放着的那本《咒术禁忌》还在。

咒术禁忌?

是讲定身咒的吗?

我将书抽了出来,带着层厚厚的灰,不过跟「吴心」不同的是,这本书上的字,好像不是印刷体,而是手写体。

翻开第一页,更印证了我这种想法。

第一页上的小字娟秀工整,一看就是女生写的字:

「施术当天不能吃狗肉。」

「一定要选没风的时候,放飞地灵草。」

「初一十五卜卦,不能卜自己。」

……

我一页一页的翻着,这本书看着,像是班里哪个女生的课堂笔记。

记得十分工整,详细,知识点也罗列地规整清楚。

定身符定身符,难道没有关于定身符的吗……

「吃饭了!」奶奶在厨房催饭。

「马上。」

我快速翻找,怎么没有关于定身符的,定身符定身符……

定身符……

有了!

「定身符不能对人使用。」

定身符不能对人使用?

这话什么意思?

我用食指尖顶着书上的小字,一个字一个字往后读:

「定身符对妖有效,对人无效。」

11.

「对妖有效……对人……无效……」

我脑海里滑过爸妈被定住的脸……

我爸妈是……妖?!

「啪」的一声,书本掉到地上。

「饭都做好了,你看什么呢。」

「定!」

我被奶奶的声音吓得一激灵,下意识伸出左手掌心。

「玩什么呢,快来吃饭。」奶奶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我手上的符,解掉围裙,转身去厨房盛饭,「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赶紧来。」

没,没定住?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符,对妖有效,对人无效……

那说明,奶奶不是妖?

「汪!汪!」

奶奶盛饭的时候,花花又在旁边,一边作揖,一边跳着要肉吃,十几年如一日。

看见花花,我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下来,至少奶奶没变,花花没变,奶奶家还是之前的样子。

「过来端饭。」

「额,来了。」

我快步过去,奶奶正蹲着给花花夹红烧肉。

「它能吃这么多吗?我看花花盆里的红烧肉已经冒尖了。

「他能。」

「我感觉它又胖了。」我蹲下来,摸了摸花花的头,「真乖。」

摸着摸着,花花不动了。

它僵在那里,还保持着大口吃肉的姿势,哈喇子挂在嘴边。

我愣了几秒,突然意识到,我是用左手摸的,手上有定身符……

定身符对妖有效……对人无效……

花花是妖?!!!

「花花?」我轻轻叫了一声。

「叫爷爷。」

奶奶转身去盛白米饭,微微笑着。

12.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家的。

一路上我都神情恍惚的想着奶奶家里发生的事情,直到我的房间门被推开,才稍稍回过神来。

「今天去奶奶家了?」

我妈刚下班,换了鞋之后,照例来问我奶奶的情况。

我点头应着,脑子里又浮现出今天吃饭的场景:

被我定着的花花,因为奶奶的一声呼唤,再次变得生龙活虎,嗷呜嗷呜的吞咽着食盆里的红烧肉。

好像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而奶奶明明看见了被定住的花花,但她一没询问,二没惊讶,就像没看到一样,继续低头盛米饭。

这感觉就像大家都司空见惯的事情,只有你特别惊讶。

「问你呢,奶奶身体怎么样。」

我妈一只手拍到我手背上,我想起手心的符咒还没有洗掉,赶紧把手抽开。

我妈蹙着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有,奶奶身体挺好的,我今天有点头疼。」

「头疼?怎么头疼?是不是发烧了?」

我妈坐过来要摸我额头,被我躲开,「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可能没休息好。」

「让你少打点游戏,少打点游戏,你就是不听……」

「妈我睡会儿,晚上不用喊我吃饭了。」

我翻身上床,拉好被子裹紧,闭上眼睛。

「行吧,你晚上饿了再吃。」

直到我听见房间门『砰—」的一下被关上了,才慢慢睁开眼睛。

我盯着只有一个灯泡的天花板,把藏在枕头下面的书,拿了出来。

我不知道这本书是什么时候在我书包里的。

但这本书我看过——就是我叫不出名字的那本「吴心」。

13.

我在奶奶家怎么也找不到的书,

竟然就藏在我包里。

我翻身打开床头的小灯,又看了一遍那个定身咒的故事。

还是那个老和尚,还是那个小和尚,还是那个符咒。

可故事在老和尚被定住之后就结束了,并没有讲定身咒的使用方法。

我把书拿到灯下面仔仔细细的阅读,期望能找到什么备注,批注之类的小字。

现在再拿到这本书,我已经不能全然把它当作一本故事书来读。

因为上面的故事,可能是真的。

看了一遍又一遍,那几页都快被我翻掉了,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我把目光对准了第十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是讲如何鉴别妖的。

如何鉴别妖?

我转头看向房门,门外有电视呼呼啦啦的声音,不用想,肯定是爸妈在看都市报道。

他俩每天吃晚饭的时候,都要端着饭碗到电视跟前吃,就为了看今天城市里又发生了什么家长里短。

要鉴别吗?

我往后看了几页,其实方法很简单:

就是剪掉一小节头发,放进空瓶里,等个几天,如果头发自己长长了,那就证明是妖,反之则不是。

其实原理也很好理解,故事上说,妖都是有内丹的,只要内丹不散,那么不管是头,脚,胳膊,腿儿,哪个部件离身,这些部件都能很好的存活,完全不受影响。

所以,只要剪掉一小节头发,就能知道对方是不是妖。

第十一个故事看完了。

我又重新躺平到床上。

测试自己父母是不是妖?

别搞了,

这种事情,我才不会干。

永远不会。

14.

我把从浴巾上面取下的长头发,放进矿泉水瓶里。

放的时候,还拿尺子量了量,12.6cm。

看着矿泉水瓶里的头发,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类都逃不过真香定律。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每天放学回来,都会第一时间跑进屋,测量那根头发。

生怕它真的变长了。

我还没有做好接受自己亲妈是妖的心理准备。

三天过去了,没长。

四天过去了,没长。

五天过去了,没长。

12.6cm 还是 12.6cm。

那本书,会不会是错的。

「定身符能定住的,也不一定是妖。」

「可能这书的年代久远,已经不适应现代社会。」

也可能是符咒年代久远,有些东西慢慢失效了。

我把矿泉水瓶拿到写字桌的台灯下面,映着亮黄的灯光,我又看到了那个被我天天薅出来测长短的发丝。

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把它抠出来。

这次量完之后,我就连瓶带头发,让他们一起魂归垃圾桶。

再也不提了。

打开矿泉水瓶,手指伸进去的时候,瓶口有一些水汽。

这两天,天天抠,抠的我都孰能生巧了。

就在我手指要压到头发丝的时候。

我看见那根头发跟蛇一样的,抬起了头。

15.

亲娘嘞!

这什么情况!

我快速收回手指,盖上盖子,拧死,瞪大了眼睛看瓶里的发丝。

只见那发丝,悠悠然抬起了头,左看看右看看,甚至困乏的抖了抖脑袋,然后把头立的更高了。

苍天啊……

我看见头发,立了起来。

在矿泉水瓶里,立了起来。

我心里紧张,握着矿泉水瓶的手太过用力,『咔咔』一声,瓶子一边被我捏的陷了下去。

这一陷不要紧,我竟看见那发丝如灵蛇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蜿蜒而走,盘了起来,缩在一角,蛇头高举,蛇背满弓。

一股子要近身作战的架势,万分机警。

「我滴个亲娘啊……我亲娘到底是个啥啊……」

16.

头发是我妈的,

养了五天,居然养了条蛇出来。

周六早晨,我没空理会外面的晴空万里,阳光正好。

我只想拿着矿泉水瓶走到我妈面前,让里面的发丝小蛇给她表演一段风骚走位,然后面对面大声质问她:

「妈!你是在断桥上给许仙送伞的白素贞吗!」

可我没有,

因为我胆小。

倒不是我怕我妈会吃了我。

主要还是一种来自未知的恐惧。

如果我妈认了,我该怎么办,如果我妈不认,我又该怎么办。

就凭这条瓶里的小蛇,我什么也做不了。

说到底,面对问题时,我总喜欢观望。

观望之后,再逃避。

十几年了,一直都这样。

「许言!」

我妈『砰!』的一声,推开我屋里的门,我来不及把矿泉水瓶塞进抽屉里,就听见她喊:「收拾东西!去医院!快点!」

「去医院?现在?你不是在单位值班,怎么回来了?」

我用力顶着抽屉,生怕她发现了什么。

可我妈的注意力,一刻也没有落在我身上,我看她拿上厚衣服,小毛毯,又往包里塞了几万块现金。

「你奶奶在家做饭摔倒了,在医院抢救,你快点!别愣着!」

17.

「主要是年纪太大了。」

「您试试您再试试,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要是年轻人也没什么,关键是老太太年纪大了,经不住这个。」

「我妈平时身体不错,怎么,怎么摔了跤就……」

「八十多岁了,身体各方面都弱…这才……」

我站在主任医生办公室门口,看着爸妈在里面围着医生不肯走,连发三张病危通知单,所有医生都放弃了。

理由也很简单,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就算手术,也留不住人,平白花钱活受罪。

「医生,医生你再想想办法。」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现在做手术意义不大。」

「我妈身体很好,平常连感冒发烧都没有。」

「要不你们考虑考虑,我是建议不要让老太太受这个罪了。」

我妈扶着我爸出来,他手里攥着一落白单子,我想去看看奶奶,可 IUC 不让进。

「爸。」

「这算什么,这就是让人等死啊。」

下午五点的时候,ICU 允许家属探视,我们几个穿好鞋套无菌服进去,奶奶已经不会说话了。

她半张着嘴巴,身上插了很多管子,眼睛上好似有一层雾,空洞的不像活人。

「妈?妈我来看你了,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爸拉着奶奶的手,说了很多话,但奶奶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转一下。

出了 IUC,爸爸到一边的走廊上去打电话,商量转院的事情,我爸觉得这家医院治不好,他就换一家。

我妈去医院食堂打饭,就剩我一个人,坐在等候区的铁椅子上,屁股板冰凉冰凉的。

「汪!」

「汪汪!」

花花?

我站起身,它怎么跟来了,难不成狗鼻子还有这作用,医院离家这么远,它都能找到?

『叫爷爷』

看着花花,我突然又想起那天下午的事情,奶奶说了那句话之后,就没有下文了,她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汪汪!」

「花花,你去哪儿?」

花花又冲我叫了一声,掉头就跑,我抬腿跟上,一直跑到走廊尽头的楼梯拐角处,花花才停下来。

「你,你别,别乱跑,奶奶生病了,我一会儿送你回家。」

我看花花不跑了,喘了两口气,准备把它抱起来。

「小言。」

「奶,奶奶?奶奶你…你,你不是,你不是躺在……」

花花身后的黑暗里,走出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躺在 IUC,医生放弃治疗的奶奶。

18.

「这,这怎么可能呢,我刚刚,刚刚还去看过您……」

「他们说您,说您要死……要不行了……」

奶奶笑着蹲下,把花花抱起来,「我是要死了,也是要走了。」

「奶奶,您在说什么……」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灯火通明的走廊,走廊那头我爸还在一个劲儿的打电话,「奶奶我们回去吧,我爸要是知道您没事儿,肯定特别…」

「这本给你,跟你屋里那个,正好凑成一对。」

奶奶单手抱着花花,递过来一本书,《符咒禁忌》。

「奶,你怎么知道……」

「你包里那本,是我放的。」

我惊讶的想说什么,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来。

「那俩孩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奶奶笑着说。

那俩孩子?

我爸妈?

「奶奶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们先回去吧。」我想过去搀奶奶回去,可我发现我根本摸不到她。

「你发现他们是妖了,对不对。」

我猛地抬头,正好对上奶奶的眼神,她还是笑眯眯的,让人看了心里暖和。

「我……」

「别怕,你是我的血脉,灵气自然是顶尖儿的。」奶奶把《咒符禁忌》塞进我怀里,就跟那天晚上给我塞牛奶一样,「你命里有,躲不掉。」

我看着怀里的书,花花还汪汪的叫了两声,奶奶摸了摸我的头「好好学,我在那边等你。」

「好好学?学什么?那边……那边是哪边?」

奶奶突然变小,跟黄纸一样的飞出了窗户,飘上了天。

「许言!许言!」

「许言!」

「许言!!!」

我猛地惊醒,满脸是汗,旁边爸妈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你怎么回事,怎么坐着坐着就睡着了。」妈妈捧着买好的豆浆递给我,「吃点东西,是不是太累了。」

我爸在一边接话:「累了你就先回家,你在这儿也帮不上忙,我一会儿安排你奶转院。」

「嗯,好。」

我接过豆浆,捧在手里,脑子里还回想着刚才的梦。

奶奶……花花……咒符禁忌……

咒符禁忌?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看身边的东西,豆浆,包子,粥,没有那本书。

旁边的座位也没有。

看来,确实是个梦。

IUC 病房的红灯,还是一闪一闪的,人来人往,行色匆匆,不知道奶奶在里面怎么样了。

叼着吸管,我转头看了看梦里出现过的那个走廊尽头。

奶奶该不会真的在那边等着我吧……

我想着,突然就站了起来,我想去看看。

就算什么也没有,我也想去看看。

站起身走了两步,突然觉得身后有人在看我,顿了一下,还是觉得有人在看我。

猛地回头,

一个人也没有。

「什么鬼……」下意识扫了一眼刚刚的座椅,上面放了本书。

拿起来摸摸,还是热的。

肯定被我垫在屁股下面坐了,还坐了挺久。

它真的出现了,原来刚刚不是做梦,那一切都是真的。

我把《咒符禁忌》抱在怀里,想起刚刚奶奶说的拜托……

这次,我不怕,

也不打算躲了。

翻开书的第一页,是奶奶写下的第一个禁忌:

「世间有三万两千两百一十九种妖怪,只有一种不吃人。」

合上书,

很好,

我要退货。

19

合上书之后,我也不敢睡了。

四下无人,只有应急灯和空荡荡的走廊陪着我,这个时候,那个被屁股暖热的「咒符禁忌」就显得格外亲切。

那看看?

重新把「咒符禁忌」抱在怀里,还记得第一页非常不友好,索性就跳过直接看下一页。

第二页:

出生证明

新生儿姓名:白歌

我妈?

健康状况:良好

接生机构名称:云山寺

民族:蛇族

谱系:妖

蛇妖???

我盯着最后的几个字,怔愣的说不出话。

突然觉得第二页,也不太友好。

于是我想都没想,擦着第二页纸的边角,哗啦一声,用力翻到第三页。

第三页:

出生证明

新生儿姓名:许飞跃

是我爸…

健康状况:良好

接生机构名称:云山寺

民族:犬族

谱系:妖

狗狗狗狗狗妖?

我爸?

是狗妖…

我啪的一下把书合上,盯着眼前 ICU 红红的紧急灯指示牌,心脏咚咚狂跳。

我妈是蛇妖…我爸是犬妖…

那我是啥…

狗头蛇身?蛇头狗身?

好像都怪怪的…

忽的,我甩了甩脑袋,似是要把脑袋里不干净的想念给甩出去。

这书确实是不能看了,光是前三页,就写了我们一家三口不是人。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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