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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直在努力

我心永恒

地震了,我被压在废墟之下。

我奄奄一息时,将电话打给了我的男朋友。

可是他没有接。

直到第五次,电话那边响起了熟悉而娇媚的女声。

是他的前女友,半夜十二点了,他们还待在一起。

 

她温和地开口说,秦默已经睡着了,有什么事可以跟她说。

我愣愣地抓着手机,浑身的血冻得冰凉。

1

我和秦默冷战小半个月了。

起因很简单,我在刷视频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眼熟的 ID。

女生头像应该是她的自拍,她艾特了秦默,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

秦默回了她一个「傻」。

语气亲昵宠溺。

当晚趁秦默洗澡的时候我翻了他的手机。

果然在那个 App 里发现了他们的聊天记录。

女生:所以只能在这聊天了嘛【表情.笑】

秦默:嗯,她有时候会看我微信。

女生:这么严呀,没想到秦公子也有被管着的这一天呢。

秦默:别说了,烦。

我在他们口中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一个「她」字,彼此心照不宣。

水停了,秦默擦着头发出来了。

他顿在不远处,皱着眉质问:「你拿我手机做什么?」

我又哭又笑,表情应该很难看:「这是谁?」

秦默冷着脸和我对视片刻,轻描淡写:「一个朋友。」

「朋友?」我连连点头,「朋友要这么躲躲藏藏的,背着我在这上面聊天?

「她就是林雯吧,你的前女友?」

「啧,疑心病又犯了。」

秦默眉宇间净是不耐,他重重地往床上一躺,用枕头捂住脸。

「我和她没什么,你别老多想。」

他单方面休战,拒绝沟通。

我满腔的疑问只好闷在肚里。

那晚我辗转难眠。

这件事就像一根细小的鱼刺卡在我喉间。

我难以忽略它带来的绵绵细痛,却又束手无策。

2

公司派我去南方地区做实地考察,我一口应下了。

能暂时离开这,离开秦默,对我们都好。

我觉得我们都应该冷静一下。

当地连绵多雨,培育基地又在山中,我只能先住在附近的村子里。

地震来得迅疾,刺耳尖锐的警报响彻云霄。

我甚至都没什么反应的时间,就被压在了下面。

我的腿最为严重,剧烈的疼痛过后失去了知觉。

脸上的血汗和眼泪混合在一起,湿漉腥腻。

勉强摸出了怀里的手机,我向救援队发出了求救信息,告诉了他们我的大致方位。

他们让我一定坚持住,挖掘工作已经开始了,医护人员也在随时准备着。

按照接线员教的方法,我努力保持一个最安全的姿势,护住头部。

我稍微一动便牵扯到背上的伤,很疼很疼,好像砸到骨头了。

这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我害怕得止不住打颤,我想活着,我一点都不想死。

临出门前,我还在和秦默闹脾气。

他为我做的早饭我也没吃,气得他扭头回房补觉去了。

我们连个离别吻都没有。

如果……如果早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他,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狠狠抱住他,说上一百遍我爱他。

思及此,我哽咽得喉间发痛,血腥气上涌。

我忽然好想听听他的声音,这样至少在这片黑暗中我能少一些恐惧和绝望。

电话拨过去了,他没接。

我一愣,是睡着了吗?

不,不会。

秦默是个十足十的夜猫子,从不会在十二点前睡觉。

我又疼又委屈,此刻只想让秦默别再和我冷战,告诉他我很害怕。

我接连打了好几个,在打第五个电话的时候,终于接通了。

我有些惊喜,刚想开口,不料对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喂,你好!她轻声细语,尾音带笑,「请问有什么急事吗,阿默现在睡着了。

「你可以明天再打来,或者告诉我,等他醒了我替你转达。」

仿佛有一列轰鸣的火车撞向我的脑袋,头痛欲裂。

我看过她的账号,置顶是她露脸唱歌的一段视频。

明艳美丽,婉转动听。

所以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林雯。

在我出差的时候,在我被压在地底生死一线的时候,在我最需要他最思念他的时候,秦默和林雯待在一起。

我神魂俱哀,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

我就这么昏了过去。

3

被救出来后,我被送到了附近的医院。

其间护士问我要不要帮我联系家人,我只是摇头。

我妈已经去世多年,我爸早已另娶他人,生儿育女。

我爸嫌我妈晦气,一连给他生了两个女儿。

大女儿难产而亡,二女儿便是我。

他说,还不如我也跟着我姐去了。

所以在我妈离开后,我也和他断绝了关系,不再往来。

至于秦默,我现在不想看见他。

其间他给我打了很多电话,短信也像雪花一样飘来。

他不知道我出差的地点在哪,自然也不知道我遭遇了什么。

问的无非是我什么时候回去,还要生多久的气,能不能也体谅一下他,等等。

我索性将他拉黑,安心养伤。

所有的一切,都等我回去再说吧。

这段感情好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若失望已经攒积成了危峰,那么一呼一吸都能引发毁灭性的后果。

当初是秦默先追的我。

他还是个刚进公司的实习生,分在我手下干活,日常的接触必不可免。

我这人敏感缺爱,面对热情俊朗的秦默有些招架不住。

他却毫不退缩,每天围着我团团转,鲜花礼物只多不少。

我终于软下心来,答应跟他试一试。

我仍记得秦默当时的表情,像万簇星火在他眼中绽放。

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诺琳,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我真的信了。

可是这才两年,那时的新鲜感和激情开始退却。

这样细水长流的生活好像对秦默缺少了吸引力。

我还在认真地盘算着我们的将来,他却已经逐渐厌倦。

也是不久前我才知道,原来他是王总的外甥,来公司实习不过是玩玩而已。

他过惯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日子,如今守着我一个,可不得难受吗?

林雯和他是青梅竹马,两人家世相当,只是脾气磨合不了,便好聚好散了。

她陪着他,从懵懂孩童、青涩年少走到现在,我真的比得过吗?

我夹在他们中间,妄图越过那十几年的时间鸿沟,与痴人做梦无异。

就到此为止了。

我掩着面,泪水濡湿了掌心。

4

等我回到家时,里面已经积了薄薄的灰。

这段时间秦默应该不住在这了,也好。

他本来就不乐意跟我挤在这窄巴的屋子里,是我觉得这样温馨,有家的感觉,他才勉强同意的。

我一直拒绝接收他的消息,他现在应该很生气。

不过再生气,也到了我们必须了断的时候了。

我将秦默拉出黑名单,让他现在马上过来一趟。

秦默磨磨蹭蹭的,拖迟了两个小时才到。

他身上还沾有酒气,眼睛却清明发亮,一见着我先是冷哼:「舍得回来了,之前不是很能耐吗,还敢拉黑我?」

我站在茶几边上,靠它抵住我酸软的腿,没有说话。

秦默也不看我,径直去冰箱拿了罐喝的。

他往沙发上一坐,下巴倨傲地抬起:「赵诺琳,还跟不跟我闹了,说话。」

每次我们吵架之后,都是我主动找台阶下。

我冷,秦默能比我更冷。

时间最长的一次,他快小半个月没主动联系过我,最后还是我受不了去找他的。

现在我不想了,我太累了。

我的目光细细描摹着他的眼、鼻、嘴,每一处还是和从前一样完美无瑕,是我最喜欢的模样。

可是心里那股蓬勃燃烧的爱意好像在熄灭,无可挽回般的,最后只剩下一摊残灰剩烬。

我笑了,为从前的秦默,为从前的赵诺琳。

然后开口:「我们分手吧。」

若不是挂钟上的秒针还在嘀嗒转动,这一刻的时间都仿佛静止了。

秦默回过神来,将手中易拉罐捏得直作响。

他几度吐息,眉头紧皱:「别说这种话来气我。」

我缓缓坐下,吸了吸酸胀的鼻子:「你的东西,明天叫人来搬走吧,把钥匙还给我。」

秦默噌地站起来,暴躁地抓了抓脑袋,他似乎很不解:「不是,至于吗?我跟林雯真的……算了,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她,以后我跟她不来往了。」

他还不明白,林雯只是个导火索。

我们之间的问题远不止这些。

浓情蜜意时,秦默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黏着我。

可到如今,我多问上一句他在跟谁聊天,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他都觉得我不信任他,我要掌控他的交友自由。

我的爱让他感到窒息了。

我叹了口气,认真地望着秦默:「我不喜欢被人骗,今后你和她怎样都好,跟我没关系了。」

「你不声不响失踪这么久,叫我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秦默气得直笑,他连连点头,拿起扶手上的外套就走:「分就分,你真以为我离开你就活不下去了?」

摔门而去。

盘旋的冷风顺着窗户细缝卷入,这所谓的家终于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5

所幸受的伤并没有伤及要害,我又在家休养了大半个月,主动提出恢复正常上下班。

我将这个项目的结果报告全部交了上去,我的直系领导马姐很满意。

「小赵,这次辛苦了。还出了这样的意外,还好你人没出什么大事。放心吧,公司这次肯定会好好补偿你的,我看这次你晋升有望了。」

我笑了笑:「谢谢马姐。」

最近秦默又开始往这跑了,来得比当时来实习还勤快。

美其名曰「替上面视察」。

我都懒得理他。

我和秦默的恋爱一直没有公开,双方只有亲近的几个好友知道。

其他人被这位太子爷吓得有点坐立难安,摸鱼都摸不了,哀嚎连连。

我们部门都是些年轻的小伙子小姑娘,实在压抑得受不了了。

于是晚上约了聚餐唱 K,我闲着没什么事,也跟着一块去了。

他们吃完还要喝些酒,我不能碰,先去楼上预约。

没想到在电梯里碰到了秦默,他正低着头,单手插兜刷着手机。

我嘴角抽了抽,站到离他最远的角落。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跟踪我?」

秦默姿势依旧没变,语带嘲弄:「别太自恋了,这只有你能来?」

这儿离他住的地方可不近,开车过来都得好几个小时。

我没戳破他的小心思,到了五楼径直走了出去。

秦默倒没跟着我进包厢。

我松了口气,点了些能带动气氛的歌。

同事们的关系都挺融洽的,玩嗨了之后笑声和尖叫声快能把屋顶掀翻。

我玩了几把猜点数,输得很惨。

因为喝不了酒,他们直接用水彩笔给我画了几道猫胡须。

红红绿绿的,很滑稽。

这样欢乐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有人推门进来,戛然而止。

秦默一反在公司的高冷,此刻笑吟吟的:「你们继续,今晚的单我买了,酒水随意。」

呆住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热情洋溢地夸他大气。

金钱瞬间拉近了原本疏远的距离。

秦默长腿一迈,直接坐到了离我两臂远的地方。

他佯装不经意地往我脸上瞥了一眼,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嗤笑。

我有些羞恼,更多的是厌烦。

这人为什么阴魂不散呢?

我们明明已经分手了。

6

秦默外形出众,一双浅棕的桃花眼深邃迷人。

不少女孩都在偷偷打量着他。

许是他此刻笑脸迎人的模样太有迷惑性,有胆大的便来搭话了。

「小秦总,您要不要也来一首,让我们饱饱耳福呗。」

其余人跟着起哄。

秦默应得爽快:「好啊。」

「这首歌我女朋友也很爱听。」他接过麦克风,站姿很随意,左耳耳钉折射出细幽的微光,唇畔带笑。

在众人八卦暧昧的眼神中,秦默缓缓开口,声音低沉磁性。

《For You》的前奏一响起,我的眼眶瞬间泛酸。

我们曾经在圣托里尼度过了难忘的一个月。

蔚蓝无际的大海、绚丽恢宏的日落,就连空气里仿佛都氤氲着葡萄酒和太阳烘烤过的香甜。

夜空之中星亮点点,我们躺在游轮甲班上数星。

四下寂静,只有偶尔泄漏的心跳声和海水拍打的低吟。

秦默吻了吻我的额头,笑着问我开不开心。

我几乎都被这种巨大的幸福感醉得眩晕,轻飘飘得像陷入云端。

从答应他做我男朋友的那一刻起,他就被我视作很重要很重要的家人了。

不管是在哪都好,秦默陪在我身边才是最让我感到满足快乐的事。

我眨眨眼,用力点头。

秦默偏头凝视了我一会,轻柔地拭去我眼角的水痕,语气苦恼无奈:「笨蛋,哭什么。

「你要是喜欢,我们每年都可以出来玩。

「我还有很多很多事想和你做,想去看极光,我记得你对它的形成很感兴趣。对了,冬天我们去圣渡度假怎么样,我教你滑雪。

「你这么怕冷,得做好保暖才行。不过那有天然温泉,累了的话……」

我歪着脑袋靠上秦默的胸膛,满足地抱住他。

他哼起一段旋律,低低的,混着海水的合鸣,一下一下地拨动着我的心弦。

那晚我听着秦默的声音睡了过去,梦里也很安稳,嘴角都挂着笑。

如今再听见这首歌,我仿佛又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咸咸海风。

但我和秦默之间早就没有当时那种悸动欢愉了。

我干咳了几声,边上的同事见状递来一杯热牛奶。

我正要接过它喝下润润喉时,唱完歌回来的秦默凉凉撂下一句:「她乳糖不耐受,喝不了牛奶。」

同事愕然地睁大眼:「是吗,平时没听诺琳说过诶。」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眼神吃惊地在秦默和我之间打转:「你们……」

在更多的人注意到这边前,我不动声色地拿起杯子:「没有这回事,小秦总真是关心下属,不过您说的是月月吧,她和我是有点像,也难怪您会认错了。」

同事顺着茬接过话:「哦,那就对了嘛,小秦总以前还跟月月一个组搭档来着。」

秦默微垂着眼把玩着打火机,银漆的外壳在他指尖翻飞。

我有些担心他会直接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良久,他才用那双冷如寒星的眼睛望向我,语气平淡:「是啊,我记错了。」

7

不欢而散后,秦默就没再来过了。

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每天按时上班,闲暇时去看看电影逛逛街,或者在江边坐上一下午。

只是当我看见成双成对的情侣和一家三口时,心里总会泛上一股难言的空虚。

虽然情场失意,但好在事业终于要有起色了。

马姐将我们组的人聚在一块开了个小会。

「大家都辛苦了,尤其是小赵,这次能有这样的好成绩离不开你的汗马功劳啊!」

她微笑着带头给我鼓起掌来。

挨着我坐的黄甜甜特别开心,凑过来低声起哄:「琳儿,苟富贵勿相忘,以后靠你养我了。」

「行。」我拍拍她脑袋,「你的奶茶我承包了。」

「领导呢也看在眼里,决定给你发三倍的奖金,财务已经在走流程了,恭喜啊小赵。」马姐话锋一转,「你们也知道,咱们这个部呢很累很辛苦,连轴转加夜班是经常的事。所以部门经理就是要做到跟大家同甘共苦,上面已经指派了人选了。

「周凯,恭喜你了。」

会议室里瞬间冷场下来,稀稀拉拉的掌声尤显尴尬。

黄甜甜咧到一半的嘴角僵住了,小心地看了看我,最后低低骂了两句脏话。

周凯坐在我对面,他扭躲着视线,始终不敢和我对视。

散会时,马姐没忍住拍了拍我的肩:「小赵……姐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不过这是上面的决定,我也没办法。」

我点点头:「马姐,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不是我嫉妒周凯,而是真的疑惑。

论资历绩效,加上对这次项目的付出,我没有一个地方不如他的。

马姐长长地「唉」了一声,怜悯复杂地看着我:「小赵,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呢?」

我茫然了。

我从不与人交恶,更别提管理层了,平时也根本没有接触的机会。

难道是……秦默?

我怎么忘了,这人不仅是秦家矜贵的二公子,还是王总的宝贝外甥。

我上次应该把他得罪得不轻。

在他看来,我提分手不过是一时逞气,其实还是舍不得他的。

于是秦默做出了种种类似求和的举动。

但他没想到我居然毫不领情,还同他将关系彻底撇清。

秦默从小到大傲惯了,哪里被人这么落过面子,心里肯定憋着一口气没处撒呢,刚好碰上我要晋升了。

要说我能力不如人我也就认了,这样背地里给我穿小鞋是不是太恶心了?

我冲了杯咖啡躲在茶水间平复心情,以免控制不了情绪拎着斧头去找秦默。

这时手机「叮」了一声,收到了一条陌生人讯息。

我解锁一看,是林雯发来的。

「你好,我是林雯。晚上有空吗,我想约你在晚江河畔一起吃个饭。^_^」

8

我踩点进了餐厅。

里面的装潢和格调一看就是我这辈子都不会主动踏足的样子。

在消费这一方面上她和秦默真的很配。

窗边坐着一个袅婷的身影,微卷的长发,白肤红唇,成为了店里很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你就是诺琳吧?」林雯轻声开口,目光柔和地打量着我,「比我想象中的更漂亮呀。」

「你也是。」我平淡地坐下,「饭我就不吃了,我相信你也不是为了这个约我的,有什么话直说吧。」

服务员已经开始上菜了。

林雯小口地抿着红酒,略带忧愁地开口:「你不必对我这么抵触,我找你是想消除误会的。

「我知道你和阿默在交往,好像因为我,你们闹别扭了。」

我笑了笑:「原来你也知道。」

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林雯缓慢地眨着眼,眼睫微湿:「为了你今后能安心,我不会再打扰阿默了。你别再生他的气了,好不好?」

我奇怪道:「他听不懂话,你也听不懂?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和他想干嘛就干嘛,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们牵手一块上街裸奔我都不会看你们一眼。」

许是我的语言太过粗俗,林雯憋红了脸,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你真的误会了,前段时间阿默联系我是因为工作上的事。

「秦伯父将来还要靠他继承家业,阿默也很苦恼,压力大到失眠。诺琳,你不能只顾着自己呀,他就是这样才会来找我倾诉的……」

「为了什么你们心里清楚,他那么多兄弟不找,偏偏要找你?」我不想跟她啰嗦,站起来就要走。

林雯拉住我的手想阻止我,却碰到了边沿的小酒架,酒水哗啦地泼洒到她长裙之上,她惊呼出声。

我飞快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地上四溅的玻璃碎片。

林雯泪眼盈盈地站在那,手足无措。

服务员还没来得及带着工具来收拾,外面倒先冲进来了一个人。

秦默擦边撞过我的肩,焦急地拉过林雯,上下检查着:「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样?」

他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热毛巾,细心地替她擦去手臂上的酒液。

我顿觉索然无味,扭头离开。

9

我站在路边等滴滴,夜晚刮起凉风,我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后面有脚步声靠近,我警觉回头,发现是秦默追了上来。

他还有些气喘,拉住我的手腕:「先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是在干什么,我是什么树洞吗?一个两个都要找我聊天。

我压住火气甩开他:「滚,我不想看见你,说个屁。」

秦默看见我微微发抖的样子,直接将风衣脱了裹住我:「今天降温,你又不看天气预报?」

我立马就暖和了起来。

「诺琳,我们先进去,外面冷,别感冒了。」

「我的车马上要来了。」我实在不想再面对这两人了,否则很有可能会发生一些凶残的刑事案件。

没想到秦默厚着脸皮跟我一块挤上了车。

我连踢了他小腿好几脚:「跟林雯还没演够吗,她悄悄开着通话给你直播呢吧。」

秦默讶异地挑眉:「你知道?」

「不然你怎么会来得这么快,靠心灵感应?」我冷笑,「你们的情趣也是够离谱的,闲得没事做所以来给我找事吗?」

秦默抱臂往后一靠,神情有些黯然:「因为我没想到你这次这么绝情,真的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留给我。」

他侧脸看着我,轻声道:「林雯跟我早就是过去式了,她说她有办法解释,帮我劝你回头。」

这人平时看着挺聪明的,为什么一算感情账就跟猪脑子没两样了?

「秦默。」我此刻冷静下来,「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么多朋友,男的女的都有,我为什么唯独不喜欢林雯?

「因为你们有过一段我无法触及过去,是一个表情、一张照片就能心有灵犀的默契。

「哪怕你们真的清清白白,我也会不安。你是我男朋友,是要和我一起携手走下去的人。

「如果你连我的心情都难以理解,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那我们在一起还有什么必要吗?」

秦默像是第一次被我外露的情绪所震撼,久久没有说话。

车开到楼下,我擦着眼泪上楼。

秦默跟在我后面,他再一次回到这个曾经的家,脸上有些怀念神色。

「抱歉,原来你会因为这些难过,我以前竟然都不知道。」

秦默伸手想抱住我,被我躲开了。

他苦笑道:「是我太傻逼了。」

「嗯。」我点头承认,将早上受的憋屈全发泄出来,「而且阴险无耻,把我们的私事带到公事上。」

「你在说什么?」秦默略微迷茫,眼睛盯着我。

「多亏了你呀,否则我怎么会被挤下来,经理这个职位白白让别人捡漏了?」

我低头收拾着桌面上散乱的药,将杂余垃圾全部丢掉。

秦默终于反应过来,脸部肌肉因为愤怒而牵扯微动:「你觉得是我……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我他妈想整你用得着这些手段?」

「是,你们这些公子哥捏死我跟捏蚂蚁似的,我惹不起,我怕了行不行。」

「赵诺琳,别阴阳怪气的,有话好好说!」秦默一脚踢翻了边上的垃圾桶,药瓶咕噜咕噜滚了出来。

他弯腰捡起,眉头皱起:「你生病了?」

我被眼前这一幕逗得想笑,多么讽刺啊。

这个嘴上说着爱我的人,竟然完全没发现我在生死关游走过一次。

但凡他对我有一点点关心,就能从别人口中问出我的下落。

但凡他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在意,就会看出我走路时微跛的样子,还有我脖颈手腕上的伤。

林雯手臂溅上了些酒水他都紧张得不行,他明明能注意到的不是吗?

我直起身来,和他对视,随即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不是生病哦。

「只是差一点死在了地震里,这些是防止我伤口发炎的药。」

指尖从胸前慢慢滑向腰腹:「这里,还有这里,被钢筋戳破了。

「医生说我运气好,否则差一点点砸碎的就是我的小腿骨了。」

秦默的脸唰的一下惨白无比,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坠。

我的恶意像打开了的潘多拉魔盒,再也关不上:「我那天给你打电话了呀,秦默,你没有接。」

秦默颤着手在翻通话记录,有透明的液体滴到他手背、屏幕上,晕开大片水渍。

「我当时就想,我要是就这么出事了该怎么办呀,我还没来得及跟我爱的人好好说上一句话。」

我靠近他,强迫他抬起头,那双晶莹含泪的眼里映着我的倒影。

一字一顿,不留余地地说道:「可你在做什么,这么晚了你和林雯待在一起。你让我觉得好恶心。」

秦默痛苦地闭上了眼,喃喃低语着「对不起」。

 

10

说完这些后我就将他赶了出去,回床上蒙头大睡。

我并不是想以此让他愧疚什么,我是希望让他看见我的决心。

都这样了我要是还能回头接受他,那真是贱得慌了。

我打着哈欠准备出门,一开门就看见个人影缩在墙角那,吓得我差点叫出声。

我的动静吵醒了他。

秦默昨晚居然没走,在这猫了一宿。

他眼里满是红血丝,嘴唇都干燥泛白,哀哀地唤着我:「诺琳……」

我目不斜视地经过了他。

在去地铁站的途中,秦默依旧没放弃,像个幽灵般飘在我身后。

我们这样奇怪的搭配显然有些引人注目,路过的热心大妈还问需不需要帮我报警。

我白了秦默一眼:「听见没,你还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

秦默鲜少有这样不修边幅的落魄模样。

他显然不敢再随意触碰我,谨慎地和我保持两步距离:「你身体恢复得还好吗,复工这么快受得了吗?

「诺琳,周末再去做一次全身检查吧,我认识一位叔叔,他是这方面的专家。」

「不需要。」我拨开他,「别挡我路。」

八点早高峰,有个叼着面包片的初中生骑着自行车往学校冲。

他速度很快,正准备从人行道穿过去。

我来不及躲开,眼看要被刮蹭上了,秦默猛地搂着我一闪。

绿化带的枝梢刚修剪过,尖锐而锋利。

秦默的手背被划出了长长的口子,鲜血流得很快,看起来有些狰狞。

他眼眨也没眨,紧张地询问:「你有没有被碰到?」

我摇摇头,抽了张纸丢给他:「去处理一下吧。」

「我没事。」秦默小心翼翼地接过纸,很高兴似的,郑重地将它按在伤口上。

出地铁后,步行十分钟就能到公司了。

我害怕遇上别的同事,坚决不再让秦默跟着。

他难掩失望,纠结了一会还是开口了:「其实那晚,熊哥竹子他们都在,你也认识的。

「我们聚在一块喝了点酒。那段时间和你老是吵架,加上我要跟我爸学着打理产业,心情不好就醉过去了。

「我不是故意不接的,我也没想到林雯会去碰我手机,我真的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我静静望着眼前这个人,许多话到了嘴边,但又咽下了。

最后只说了一句:「嗯,知道了。」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还纠结它干嘛呢。

毒死白雪公主的苹果是什么颜色,重要吗?不重要了。

11

「小赵,这个不行,你再改一下。」

我接过来,有些苦恼。

这个策划案已经被退回来四次了。

负责审批的段副总给的反馈很含糊,我根本不知道他对哪个地方不满意。

我想了想,拿起资料去找他了。

段副总是个略微秃顶的胖子,他慢悠悠地喝着热茶,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在我说明来意之后,他乐呵呵地让我别急。

「小赵是吧,我常听马玲夸你聪明能干。」段副总亲自沏了杯花茶放到我面前,「来尝尝这个,你们年轻人应该会喜欢。」

我笑着接过:「您太客气了,我要是真聪明的话就不会被卡了吧。」

前两次我还认真地改了,后面我直接交的原版。

他并没有发现,说明根本没看。

段副总摸出串佛珠捻着,含笑说:「最近跟秦默闹别扭啦?我看他总往这跑,怪辛苦的。

「情侣之间有什么话不能敞开了说说呢,火气那么大做什么?」

哦,原来还是为了这件事。

我平心静气地回答:「您说笑了,我和他已经分手了,而且我也不希望感情的事影响到工作。」

「这个呢——」他作沉思状,「你再回去好好想想吧,把案子留在这就行。」

几乎在明示,让我不要不知好歹了。

我没动,直直地盯着他:「我不想做的,没人能逼我。」

段副总不满地咳一声,终于收起了他虚浮油腻的笑容。

「我们诚广人才济济,外面更是有数不清的人挤破头都想进来,你觉得你凭什么能留在这?」

他眯起略显凶狠的三角眼,意有所指,「不想干就滚,秦少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

好一副资本家的丑恶嘴脸。

我站了起来,对他比了个友好的中指。

「凭什么,当然是凭老娘自己了!」我无视段副总锅底一样黑的面色,「我考研都他妈考上清华了,难道是靠的秦默吗?

「猪脑子吧你,这么喜欢秦默那你跟他谈去!有本事就开了我,你不开我也要辞职!」

耍一次这样的手段还不够,竟然还敢来第二次。

我勤勤恳恳加班加点,几乎每天都是最后一个走的。

出差跑实地还差点死在他乡了,我图什么,不就是想多挣点钱吗,谁有空陪他们玩这种恋爱游戏啊?

我回到位置上收拾好东西,直接走人了。

12

秦默依旧等在大楼外不远处,他想接我下班。

不过我从没上过他的车,也一直没搭理过他。

「今天这么早?」秦默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笑着递过来一杯热饮,「城东新开了家粤菜馆,要不要去试试?」

天很冷,还刮着刺骨的阴风。

我吸了吸鼻子,继续往前走。

一条温暖柔软的围巾裹上我裸露在外的脖子,舒服得让人直想喟叹。

秦默站在我左边,高大的身躯替我挡去不少冷风。

尽管如此,我还是打了两个喷嚏。

他担忧地替我理了理颊边杂乱的碎发,很自然熟稔的动作。

我们面面相觑,俱是一愣。

秦默抿着唇收回了手。

「你回家记得喝点预防的药,别感冒了。」

一群嬉闹的小孩跑过,他严肃着脸嘱咐他们,这里是走道,不能这样乱跑,很容易撞到人。

他的样子还挺能唬人,那群小孩果然老老实实应了。

见我一直望着他,秦默侧过脸来,露出个有些傻气的笑容。

我叹了口气:「上次的衣服落我家了,你来拿一下吧。」

秦默猛地驻足,仿佛被流星击中一般,整个人好像有要晕过去了。

「诺琳,你……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我不耐烦起来:「这还有第三个人吗?」

一路上秦默的笑就没收起来过,浑身上下洋溢着春暖花开的味道。

进屋后我指了指衣物间:「在那个大柜子上挂着,右边那层。

「晚上煮面吃,你要不要?」

秦默忙点头:「好,我来帮你。」

「不用了,几分钟就行了,还是加两个蛋?」

「你还记得。」秦默倚在厨房门边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又不是老年痴呆。」我回头递给他一盆红提,「没事做就去把水果洗了。」

秦默听话去了,洗得很认真,把它们一个个码得跟要上春晚表演舞蹈似的。

饭后,秦默主动要求去洗碗。

我拗不过他,随他去了。

和他这样好好坐下来吃一顿饭,已经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现在想来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托着腮问他:「我好像很少给你说我家里的事吧?」

秦默回头,顿了顿:「没有,你不想说就不说,没关系。」

我没理他,自顾自地开口了:「我爸不喜欢我妈,连带着也不喜欢我。

「他们俩是亲戚介绍认识的,一个月不到就结婚了。

「我妈没什么文化,平时就在家里洗衣做饭带孩子。有一次带我去买文具,她连二十块都拿不出来,问我爸要还被打了一顿。」

我嚼着如蜜的红提,嘴里却还是苦涩:「后来她查出了乳腺癌,是晚期。我爸说治不了了,直接跟医院说放弃治疗。」

秦默擦干手出来,欲言又止地坐到我对面。

「医药费是我一家一家地去求来的,好在亲戚里还有几个愿意可怜我们的。」

「以前你总说我工作狂,没时间陪你,可我真的穷怕了。」我掉下泪来,「你知道那种没钱的绝望日子有多难过吗?」

秦默递了纸巾过来,满目愧疚:「抱歉,是我的错。」

我摇摇头:「我妈去世那天,我感觉天都塌了。我打电话给我爸,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又哭又笑,觉得悲哀至极:「她说她是我爸的新老婆,让我以后没事别厚着脸皮去打扰他们了。」

「这是我永世难忘的,一辈子的阴影。」我擦干脸上的泪痕,重新恢复冷静,「当我听见林雯的声音时,我好像又被拉回了那个无力的下午,跪在妈妈的床边,不断地恳求我爸回来看一眼。」

秦默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我没办法再爱你了,我不想余生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我疲累地趴在桌上,几欲昏睡,「害怕电话那边,下一次接起的不知道又是谁。」

「你走吧,我也要走啦……」

「好。」

那个熟悉的声音轻而柔地应了。

脑袋被一只手安慰似的抚了抚,我被抱到了床上,合眼睡去。

「做个好梦,明天见。」

13

我对这段感情也不是瞬间死心的。

说起来,在日常的相处里就有端倪。

它处处提醒着我们不合适。

秦默从小长大的环境注定了有些东西他无法理解。

世界上无法掩盖的三种东西,咳嗽、贫穷和爱。

他爱我,或许曾经是这样。

可我身上背着债务,一天未曾还清,我就一天没法全心全意地爱着他。

可能是我的样子实在辛苦,秦默提出要替我还了,几百万对他来说其实很简单。

但我怕。

怕我因此就亏欠了他,怕我从此以后就低了他一头。

这是原生家庭深深烙入我灵魂的恐惧。

到最后秦默自己都烦了,让我自己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吃穿住行从来都是高开销,和我不一样,我端着碗泡面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我不想他为了迁就我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平,他说他喜欢和我一样。

积年形成的习惯要怎么改?

秦默陪我挤过两次早班的地铁后就再没提过这事。

他带我和他那群朋友聚过会。

我全程板正得像个机器人,生怕在什么地方露了怯,或是什么举动出错了给秦默丢脸。

他们对我也十分客气疏离,只是场子上始终不冷不热。

没办法,他们说的我听不懂,也根本接触不到。

我辛苦地打磨着自己,希望能变成更好的模样站在秦默身边。

可灰姑娘有这么多,谁敢笃定自己就是能遇见王子的那一个。

我捡到了一双华丽漂亮的金舞鞋,努力地想塞进去。

磨得血肉疼痛了才恍然大悟,哦,原来这不是我的。

14

我果然被辞了,段副总还是没咽下那口气。

我领了一大笔赔偿金,因此心情还不错。

那天其实我开了录音,我们的对话都被录了下来。

我写了封邮件,将它们发给了王总,也就是秦默他舅舅。

如果他准备包庇到底的话,我就把这件事彻底闹大,哪怕跟诚广打官司。

鱼死网破的感觉还真不赖。

我准备离开这里。

大城市好是好,就是太让人喘不过气来了。

我回到了我妈的家乡,那是个沿海的小城,宁静富饶,神奇的海风格外能安抚人心。

联系方式也基本全换了,只告诉了关系很好的几个朋友。

之前公司的黄甜甜也知道。

她打电话过来时,我还在睡懒觉。

新公司小虽小,但待遇薪资很不错,老板也随和大方。

以至于新同事们每天乐呵呵地躺平,并且不许我去卷他们。

「琳儿,太刺激了,太刺激了!」黄甜甜的声音兴奋到模糊,「你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什么?」

黄甜甜说:「秦默又来了,不过这次不是来找你的。他直接杀去了段老总那,办公桌都掀了!!」

秦默疯了?

我皱着眉坐起身:「然后呢?」

「我们都躲在外面吃瓜呢。」黄甜甜咯咯笑起来,「你是没看见,老段被打成名副其实的大猪头了。

「保安拉开秦默的时候,他眼睛都是红的,好像都快哭出来了。」

最后黄甜甜感叹着结尾:「小秦总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吗,说实话,有点帅。」

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我本意是让王总看看他手下的人是如何作威作福的,没想到他还告诉了秦默。

秦默应该是真的不知情。

姓段的自以为在给上面拍马屁、表忠心,没想到拍马腿上了。

15

秦默会找来是预料中的事,只是他的动作比我想象得更快。

不过几个月没见,他消瘦了很多,更显眉目深俊。

「诺琳。」

他的声音嘶哑无比,隐含悲怆:「我终于找到你了。」

微风绕着他拂来,苦涩的烟草味若隐若现。

秦默现在也学会抽烟了吗?

我坐在秋千上,一晃一晃的,好奇问他:「找到了,然后呢?」

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他不会想囚禁我吧?

他深深地望着我:「那晚你和我说了这么多,我以为是你回心转意的表现。

「我高兴得一晚没睡,但第二天你就不见了。」

边上的小孩眼巴巴地看着我们这边,我站起来把秋千让给他们。

我和秦默并肩走在海路上,落日余霞还未散尽,漂亮得很。

「我不喜欢道别。」我踢着小石子走着,觉得十分有趣,「更何况是和你。」

秦默又浮现出那种痛苦的神情来。

良久他才叹出气来:「段良才威胁你的事,我知道了。谁也没想到他敢这么大胆,我舅舅已经让他滚了。」

「对不起。」秦默苦笑,「现在这么说好像也没用了,你也不愿意再回去了,对吗?」

海鸥展着翅低低飞过,带来一阵呼啸的破风鸣响。

我遥望着它们,心境也变得开阔起来:「往前看吧,秦默。干嘛总是执着回到过去呢?」

秦默执拗地盯着我:「我和你连重新来过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我会学着去懂你,照顾你的情绪。你的一切我都能接受,可你呢,诺琳,你从来没有对我完完全全地打开过心扉。」

我沉默了,他的确没说错。

「你不能这样轻易地否掉我们之间的一切。」秦默声音哽咽,「我知道你需要很多很多的安全感,我给你,不会再嫌你烦。你要是愿意,我可以一直陪着你,哪也不去。

「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

这番话如果被一年前的赵诺琳听见,她该有多高兴啊。

为什么偏偏要到这个地步了,你才肯给出这样的承诺呢?

我恨恨地想,随即又释然了。

哪来的这么多如果,因果难以颠倒。

我笑了笑,还是给了秦默一个拥抱。

然后郑重地说道:「谢谢,不过还是算了吧。」

秦默怔愣住了,回搂住我的手臂很用力,很用力。

16

我的平层小院外面有一个漂亮的篱笆。

里面围了块空荡荡的土地,我还没想好要种些什么。

每天出去时,立在外面的白色信箱上总放着一枝鲜花和一小袋花种,枝干上还挂着一张小卡片。

是手写的花语,除了中文外,还有其他国家的语言。

譬如今天的法文,配上郁金香显得格外浪漫。

Je t’aime pour toujours.

我笑了笑,只收了那袋种子。

我曾经看过一本小说,里面海蒂夫人和她丈夫便是这样的相处模式,让我艳羡不已。

所以我总让秦默也去看一看这本书,企图让他察觉我那点暗戳戳的小心思。

而今我终于收到了那迟来的鲜花和爱。

秦默很少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有时忘了拿东西,回头时才能看见拐弯那抹慌张藏起的衣角。

有一次相亲,吃饭吃到挺晚。

我路过一条小径时,被几个小混混围住调戏。

秦默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个人把那些混混干趴下了。

他脸颊被划伤了,口子还挺深。

我带他去医院的途中,这人失魂落魄的,好像也察觉不到自己伤得多重。

揪着我的衣袖小声地问我:「你要结婚了吗。」

直到看见我摇头,才如释重负地撒娇喊疼。

他最近一次主动出现在我面前还是清明那天。

我祭拜完我妈后,回来的途中淋了些雨。

梦里全是我妈和那个男人争吵打架的画面,鲜血还溅到了我脸上,年幼的我只能缩在桌子下不停地哭。

我头痛欲裂,应该是发高烧了。

可我浑身像散架了一样,连牵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一直守在外面的秦默发现了不对,他带人开了锁,抱着我去输液。

我问他是怎么发现的。

秦默在那一瞬间有些僵硬和紧张,他做错事一样低下了头,他说这个时间点我总会出门丢垃圾。

顺便拎着袋面包屑去喂海鸥。要是没海鸥了,我会去逛一逛古物市场,或者陪馄饨店的老太太聊天。

他这是守了多长时间,我甚至都不太记得我的作息喜好。

今天很谢谢你,但以后别跟着我了,我说完这句话后,清晰地看见秦默那双桃花眼泛起雾气。

他点头应好。

我仍拒绝着他,他却倔强地不肯放弃。

就像那些花一样,风雨无阻,一定会准时准点地出现在信箱上。

我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个冬天了,总之又是一个年末了。

冬日降临,深雪覆盖了这座小城。

我早早醒来,坐在床边欣赏着白雪皑皑的美景。

万物好像陷入了冬眠之中,街道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所以那个小小的人影出现时,很扎眼。

他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这边走来。

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稍瞬即逝,他搓了搓被冻僵的耳朵。

随即小心翼翼地拉开厚重的羽绒服,取出被捂得好好的一枝娇嫩蔷薇。

艳红如火的颜色点亮了整片寂白。

他拂开信箱上的雪,还将冰凌一并掰得干干净净。

这才满意地露出微笑。

他将蔷薇小心地放在上面,认真地将卡片摆放整齐。

掉在墙脚的是昨日的枯花,几乎被雪埋得只剩半指高的枝干露在外面。

秦默眼尖看见了,将它抽了出来。

他嘴里嘟囔着什么,蹲在那,垂着脑袋看了它一会。

然后捡起,抖干净上面的残雪,带着它走了。

他走到街对面的面包店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往回跑。

蔷薇已经披上了层薄雪,秦默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将自己的绒帽取下,珍重地将它罩住了。

好生滑稽的画面。

他转身时好像有些腿软,踉跄了一下整个人栽进了雪里。

我忍不住捧腹大笑。

秦默仿佛有感应一般,傻傻地顶着一头雪往上看了一眼。

他没料到今天我居然醒得这么早,连忙站起来,笑着同我挥了挥手。

这个样子,哪里像是个当总裁的人。

我在心里暗诽,转身回到了温暖的被窝里。

闭上眼,好心情地入睡了。

梦里是一个崭新的未来,没有泪水和忧愁,我就这么哼着歌,坚定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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