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从老家带了瓶蛇酒过来,说是推老宅的时候抓的,特意泡了酒和老公一起喝。
可那条酒缸里的蛇还活着,放酒时一直在里面游动。
当晚喝酒的时候,就出了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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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从老家带了瓶蛇酒过来,说是家里建房子,推老宅的时候抓的,他泡了大半年了,硬是要拉着老公喝酒。
那泡酒的玻璃缸足有矿泉水桶这么大,泡了大半年颜色是那种深茶,在各种或是根或是茎叶的药材中,依旧可见一条足足有我胳膊粗,通体鳞片漆黑的过山峰盘泡在里面。
老公本来就少喝酒,加上这药酒功效是不是有另说,在我们老家,家蛇不能伤的,只能放,更何况是推老宅基地时抓的蛇。
我正想劝公公,他估计也知道我个性,直接朝我冷呵道:「福舟把这酒喝了啊,保你生儿子。你和福舟结婚都快三年了吧,一直没孩子,你说不是你的问题,那就是我儿子的问题咯?那我就给他搞点蛇酒,让他喝喝,看是不是他的问题啊!」
这问题性质一下子就变了,我这人向来嘴笨,一急一口气憋着就不知道反驳,只能自己生闷气。
如果是个婆婆说这个话,我还好说点。
可他是我公公,我一女的,跟他讨论生不生孩子是谁的问题,就有点膈应了!
还是吕福舟拉住了我,朝我眨眼,让我别吵免得矛盾升级。
还一个劲地安慰我,让我别跟他计较。
婆婆死得早,公公为了带大吕福舟,把两三岁的小女儿都送人了,一个人熬了这么多年,脾气也变得又暴又犟,但吕福舟心疼他,加上他一般也不常来,所以我也懒得计较。
吕福舟也没让我管,就自己叫楼下卤菜店送了点下酒菜过来,要陪他爸喝点。
我原本是不想看的,可公公放酒的时候,一定要叫我,说什么蛇酒入男喉,贵子入我腹,让我一定要看着这泡好的蛇酒第一次放酒。
说人家泡酒的跟他说了,我不喝可以,但要闻着第一缕放出来的酒气,说泡了之后放出来第一缕酒气的是龙气,只要我吸了,就是龙子入腹,以后老吕家的孙子非龙既凤。
他这道理说得一套一套的,还有贯口,我倒是有点佩服他记得住了。
可他也不想想,把人家蛇都泡酒了,一打开,出来的不应该都是怨气吗?
吕福舟说我怕蛇,公公当下就炸了:「都泡酒坛子里了,还隔着缸,还能拿她怎么样啊?以前你妈下地割麦子,还一手抓住了蛇,一镰刀给割断,我们还吃蛇呢,也没怎么样啊?就是娇里娇气!」
对于这种说不通道理的,我一般都是不争辩的。
公公见我这次没有反驳,用一种「算你识相」的眼神看着我,一边将下面放酒的龙头打开,一边嘟囔着念着不知道是什么的贯口。
用的是家乡话,听不太真切,但隐约听到什么保佑子孙如何如何的,想着他也是好意,我也就硬着头皮和吕福舟站在桌前,看着他慢慢拧开龙头。
这蛇酒从泡上就没有打开过,龙头拧开后,酒水刚放出来,水波晃荡,一点点往下流,气泡咕咕地朝上冒。
随着气泡和水流鼓动,那些药材好像也在慢慢地下沉,然后盘拱着的蛇脊一点点地露出来。
就好像一条盘伏在草丛中的蛇,半隐半现。
我是真的怕蛇,所以眼睛一直盯着玻璃缸,肉眼可见有些药材一点点地被压贴到壁上,酒气夹着浓郁的药味在空气中散开,熏得我有点胸闷气短。
正要和吕福舟说,是不是可以了。
就听到水「哗」的一声响,玻璃缸里水花四溅,那条胳膊粗的过山峰感觉到水流或是氧气涌入,醒了过来,顺着缸快速游过,不停地用蛇头顶着上面的塑料盖,蛇身扭动得飞快,就好像螺旋一样,蛇尾更是不停地拍打着酒缸底部。
我吓得尖叫一声,吕福舟连忙将我搂在怀里,朝公公大叫先盖起来。
「怕啥子哟,又出不来。你看,这活蛇泡酒,多新鲜。」公公还瞪了我一眼,但见我实在是害怕,扯了桌布就把酒缸盖了起来。
虽说看不到蛇了,可还是能听到它在里面挣扎游动的哗哗水声,我似乎都能感觉到那种濒死挣扎的痛苦。
「我送你回房间,别怕。」吕福舟搂着我,又交代公公赶紧把蛇酒搬走。
他安慰了我几句,公公就叫他出去喝酒了。
我在房间里,刷着手机,可眼前尽是那条过山峰顺着酒缸游动时漆黑的蛇身。
这会回想,好像都能看清上面的鳞。
我忙刷着各种小视频,给自己压惊。
公公爱喝酒,一喝就停不下来,借着酒劲说自己二十多岁就又当爹又当妈的,把吕福舟养大,多不容易,如何如何的。
到了晚上十一点多,我洗了澡出去了一次,催老公早点睡,明天要上班。
当时他和公公都已经喝得面红耳赤了,吕福舟只是朝我憨笑,公公看着我时,好像愣了一下,眼睛好像瞬间就放着血光,跟着猛地转过头去,又从那蒙着桌面的缸子里放酒。
我也是个结了婚的人了,那种眼神代表着什么,也知道。
忙丢下一句「别再喝了,早点睡」,就急忙回房了。
大概是半个多小时后吧,吕福舟洗了澡才进房。
估计是怕吵醒我,也没开灯,一爬床上,就紧紧地搂着我。
可能是洗得冷水澡,他还一身的微凉,呼吸间全是药酒的气息,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土腥味。
我推都推不动,两条胳膊跟蛇一样地缠着我……
这想法一闪,就将我吓醒了,忙推了推吕福舟,问他有没有给公公拿洗漱用品。
「他说要去找老朋友喝酒,还接了一瓶蛇酒走,去别人家睡了。」老公搂着我,越发地亲昵。
可我从来没听说公公在本市有什么老同学,还可以大半夜留宿的。
想到公公看我的那一眼,我隐约感觉公公可能是去做什么了。
毕竟他单着也快三十年了,说没点需求吧,不可能,以前为了吕福舟就一直没找伴。
想和吕福舟说吧,可他越搂越紧,我也不好开口,想着找个时机和吕福舟说说,让公公找个伴,毕竟还不到六十的人。
吕福舟却搂着我,轻声道:「这蛇酒功效真的不错。」
药酒的气息蒸腾在我脸上,光是闻着就让我头昏脑涨,好像醉酒了一下。
我想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开。
隐约感觉他好像和以前的吕福舟有点不一样,可又不知道哪不一样。
只想着那蛇酒可能真的是有「功效」吧!
最后不知道到了多晚,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可梦里,却全是那条过山峰顺着玻璃缸挣扎游动想逃出来的情景。
我好像又站在桌前看,那条蛇游了很久,酒水和药材四溅,似乎怎么也游不出来,猛地停住了,扭头盯着我。
蛇眸在黑色的鳞中间,好像发着琥珀色的暗光。
它一点点地张嘴,吐着鲜红的蛇芯,蛇身慢慢弯曲蓄力,似乎就要朝我扑过来。
跟着我好像就又变成了那个酒缸,被那条通体漆黑的过山峰满满地缠住。
更甚至还能感觉到粗砾的鳞片刮到身上时,那种刺痛感……
我吓得猛然惊醒,却发现外面太阳已经老高了,手机铃声也一直在响。
幸好现在居家办公,要不然换以前要早会,得被领导骂死。
吕福舟已经不在床上了,一掀被子,全是药酒和腥膻的味道。
昨晚太累了,后面没来及得洗澡,我急忙扯了浴巾去洗澡。
可一推开浴室的门,就见公公和一个女人坐在浴缸上,挤成一团,嬉嬉笑笑地说什么。
我当时整个都愣住了……
那女人还嫌弃地瞥了我一眼,妖媚地推了公公一把:「哟,家里还有人啊?」
「我儿媳妇。」公公也有点尴尬,却只是咳了两句,盯着我没有说话,似乎等我离开。
那女的咯咯地笑,还装模作样地掐了公公一把:「你是不是仗着儿子不在家,自己有一把子力气,还爬灰啊!」
她这样子,一看就是「职业」女性。
还上下打量着我,语出无状地道:「浴巾下面衣服都没穿,昨晚你是不是趁我睡着了,还去帮你儿子完成作业了!」
对于这种人,我是懒得接话的。
我干脆将浴巾往身上一裹,盯着那明显就来路不正的女的,朝公公道:「吕福舟知道吗?」
他青年鳏居,昨晚喝了酒出去找人解决需求,我可以理解。
但把人带到我家里来,明知道我在家,还衣裳不整地在浴室里腻歪,更让那女的说些低三下四的话,就过分了。
「我是老子,他是儿子,他管得着我?」公公当下就气红了脸,瞪着我道,「当初买这房子,我出钱了的!怎么,我不能住啊?」
那女的还咯咯笑地攀着公公的胳膊,假意扯着他:「别说了,惹急了,就记恨我了!」
这是火上浇油,我只是冷「呵」了一声,直接就走了。
当初买婚房,公公生怕吕福舟在我家低了头,确实给了十万块钱。
可去年说老家要建房子,吕福舟说家里就他一个儿子,这房子也是给他建的,他爸一辈子不容易,所以该我们出钱。
我想着也算是道理,就把自己所有的存款给了他。
结果现在倒好,老家的我还没住上,这房子公公还说是他的了!
回到卧室,在小洗手间里胡乱冲洗了一下,让自己冷静下来,边穿衣服边想好怎么说,这才打电话给吕福舟,让他回来解决他爹这荒唐事。
就在我打电话间,总感觉满卧室都是药酒的味道。
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吕福舟都没有接,就在我气得想将手机丢到床上的时候,就接通了,有着沙沙的杂音,他声音也有点哑,只是让我别着急,他就帮我解决掉那女的。
我打着电话,还能听到外面那女的放肆的大笑声,夹着一些风尘中不好的言语。
本来想问吕福舟的声音怎么了的,可实在是气不过,只交代了一句:「那你快点,把她弄走!」
吕福舟沙着嗓音应着,我实在是听不进去外面的调笑声,干脆把床单、被套一裹,拿着电脑,打算去小区外的咖啡厅工作。
走到客厅的时候,却发现公公已经做了早饭,正和那女人腻腻歪歪地站在桌边。
他拿着杯子在接那酒缸里的蛇酒,接了一杯,自己抿了一口,喝得眼睛眯眯的,就端着杯子送到那女的嘴边,示意她尝尝。
那女的抿了一口,还攀扯着公公的肩膀,挑衅地看着我。
公公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扭头看了我一眼。
那女的也妖娆地转身,朝我呵呵地笑:「要不一起喝点?」
这个时候我突然有点恨自己嘴笨,每次想骂人,可却怎么也找不到话,只感觉脑袋气得嗡嗡直响。
恨不得自己就像电视剧里那些女主一样,怼人哗哗的,一套一套的,说得这女的羞愧而死。
那女人估计也知道我只会憋闷,咯咯笑着转身,伸手又去扭龙头放酒。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投在玻璃酒缸上的身形也跟着扭动。
酒水晃荡,那条泡在里面的过山峰轻轻游动,蛇头微张,好像猛地一口就咬住了那女人的影子。
同时那双蛇眸就好像梦里一样,死死地盯着我。
我吓得一个激灵,忙背着电脑包走了。
到电梯里又打电话,想催吕福舟快点回来。
可他没有接,我一路都憋着气,越想越愤恨,想着自己当时就该怎么怼回去的。
到了咖啡厅,吃了两份早餐,又灌了一大杯咖啡,在同事打电话给我,问我怎么没回邮件的时候,这才慢慢平复了心情,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可刚回复了邮件,物业就打电话过来,让我赶紧回去,说家里出事了,我公公伤得挺重的,吓得人都傻了,保安已经帮我报警了,现在我家死了人,让我赶紧回去。
那物业语气慌乱,我也没太听清,只是听到「家里死了人」,电脑都没收,让咖啡厅老板帮我看着,拿着手机钥匙就往家赶。
到楼下的时候,就见很多人围在那里,见我回来,有经常碰到的,就窃窃私语。
公公上半身全是血地蜷缩在楼道里,就腰间缠了一件保安的工作服,一身的酒味和血腥味。
脸色看上去铁青,双唇青紫发抖,不停地哆嗦着,看不出哪受了伤。
保安队长连忙催我上去,说救护车马上就来了,警察已经到我家门口了,让我上去录口供。
还特意拉着我到一边,朝我轻声道:「你公公浑身是血地下来的时候,我想着先救人,就先上去看了一眼。」
他说到这里吞了吞口水,朝我道:「我就转过玄关,看见一个女人倒在地上,血糊了一地,旁边还有一条蛇的尾巴。」
保安队长掐了一下手,比着大小:「那蛇又黑又粗,好像从……」
他咳了一声,看着我道:「这不好说,你等下上去,别靠近尸体,跟警察录了口供就行了。我们等救护车来,帮你把你公公送上去。物业那边也说了,让你别乱说话,免得房价掉了,你也和警察打个招呼。」
我一听到是蛇害死了人,脑中猛地闪过离开时那条过山峰在酒缸里,一口咬住那女的倒影时的场景。
瞥了一眼看上去只是吓着了的公公,见他似乎没有受伤,一时心里发紧,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只得硬着头皮坐电梯上去。
电梯里,我听着「唆唆」的响声,又急又怕,听着这声音好像就在电梯里,不像是钢绳和空气压缩的声音,反倒有种像是蛇爬行的声音。
或许是这样想,电梯排气扇灌进来的风真的夹着那蛇酒味道。
我忙紧握着手机,死死盯着电梯,看着一层层地往上,心也慢慢地缩紧。
一出电梯,还没到家门口,就闻到了药酒的味道混着血腥味。
只见地上,一道三指宽、蜿蜒的血痕,如同蛇的痕迹一般,从我家门口径直通向了电梯井。
我一出电梯,一个警察立马惊奇地看着我道:「你怎么从电梯上来的?那条蛇已经从电梯井跑了,不是已经让物业停了电梯吗?」
2
我听着警察说电梯停运了,扭头看了一眼电梯门,刚才还亮着灯,显示着楼层的电梯,这会直接就黑了。
想到,刚才排气扇中那蛇酒的味道,顿时后背一阵阵地发凉。
那警察也只是疑惑地看了电梯一眼,嘟囔着物业居然又开了电梯。
然后就叫我到一边去录口供,无非就是问我死者是什么人之类的。
我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和药酒味,只感觉作呕。
忙问了是不是死的是个女的,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这才把人是公公带回来的事情说了,身份确实是不知道。
「你家客厅装了监控,是你手机联着的吗?」那警察朝我指了指房间里,轻声道,「还装了两个,是吗?」
这会家里已经拉了警戒线,血腥味和酒味浓得很,不过法医什么的暂时还没来,所以房间里没人,只能看到那条蛇从家里蜿蜒爬出的痕迹。
我耳边响起保安说那女的死法,只感觉胃里作呕,忙走到楼道的窗户边,连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掏出手机,找出监控视频。
吕福舟就是做安保的,很多学校和企业,都是他们公司统一装的监控啊,门禁系统什么的。
家里这两个,是他拿的样品回来试用的,他手机和我手机都联着,还有电脑端。
我原本打算找出视频,可那警察直接拿了个证物袋给我,说了为了保留原始载体,让我把手机直接给他。
他说的时候,还瞥了一下房间里面和地上蛇行的血迹。
我猛地想起保安队长说,那蛇是钻进那女人身体里……
瞬间明白,我还是不看的好。
直接将手机丢进了证物袋里,正想问后续我该做什么,电梯就又响了起来,同时我手机也响了。
隔着透明的膜,能清晰地看到「吕福舟」三个字。
跟着那警察接了个电话,瞥了我一眼,轻「嗯」了一声,朝我道:「你先生回来了,等电梯来了,你就先下去吧。」
这是没我什么事了吗?
我正想着,电梯就上来了,吕福舟急急地跑了出来,一见到那条蛇行血痕,似乎也吓了一跳,忙招呼着我先下去。
跟着他一起上来的,明显还有法医什么。
我本能地往里面看了一眼,想看看那女的真的死了吗?
刚一扭头,吕福舟就捂着我眼:「你别看,免得做噩梦,快走。」
他手掌冰冷,还有着一股浓郁的蛇酒味。
我正疑惑他从外面回来,怎么蛇酒味这么浓,他就叫了旁边的物业大姐,带我下去。
我到楼下的时候,两辆消防车停在了楼下,很多消防人员围着绿化带喷什么,还拿着钳子什么的,在绿化带扒拉,估计是在找那条蛇。
公公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据说吓得都说胡话了,一直嚷嚷着说是蛇报复,要让他家断子绝孙什么的。
保安队长一边疏散围观的人群,一边凑过来,看了我一眼,朝我轻声道:「你家公公是不是感觉不到痛啊?」
我原先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解地看着他。
他却朝我低咳了一声:「他身上的血,不全是死掉那个人的,是他那个被咬掉了,我们原先都没发现,还是医生来了才发现的。」
「哪个?」我这会脑袋全是那条跑掉的蛇。
胳膊粗啊,又在酒里泡了半年,还这么凶狠,如果再跑出来,不说咬死人,吓都能吓死人。
旁边一个大妈立马大声道:「还能是哪个,就是男人的那个啊。喏!他刚才坐那里,全是血,腰间还系着衣服,你没发现吗?」
可公公刚才坐在这里,好像除了害怕,并没有见他有痛色啊?
怎么可能是那里……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啊,快去医院啊!」那保安队长推了我一下,告诉我在哪个医院,让我去医院交钱,这里有我老公在就行了。
我这会还有点蒙,想了想就忙拿着钥匙去开车,刚转身就听到那保安队长朝那大妈唏嘘:「那女的死状哟,好惨。这女业主一看就是个斯文人,呆会那女的尸体下来,怕不是直接给她吓晕。这房子,怕是都不想要了。」
大妈也在一边感慨,说又是跑出了蛇,又出了这种见血出人命的事,小区的房子以后怕是不好出手了。
我一时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庆幸昨晚吕福舟车就停在楼栋边,要不然要去车库取车,光是想想就害怕。
等我把车开出去的时候,咖啡店打电话过来,问我电脑要帮我收了吗。
我想着反正要路过店门口,就让老板帮我送到路边。
等我开车窗接电脑的时候,那老板耸了耸鼻子,朝我笑道:「是不是哪不舒服啊,怎么这么浓的药酒味?」
我想着可能是刚才在家门口沾上的,这种荒唐且诡异的事情,怎么好跟别人说,只是苦笑了一下,接过电脑往副驾驶一丢,就去医院了。
路上等红绿灯的时候,忍不住在自己身上嗅了嗅,确实有着药酒味。
等到了医院,我找医生拿了单子,刷了银行卡交费,这才知道,公公下面真的被咬掉了,而且没找到,所以接不上,这会还在手术室。
据说他下面创口能看出原先已经坏死了,所以医生问我知不知道公公以前有没有得过什么性病之类的。
这我哪知道?
只得借了医生的手机打电话给吕福舟,这种事情,他一个做儿子的也不一定知道。
连打了两个,吕福舟还是没接。
医生估计也知道问不出来,只得让公公清醒了再问他。
可跟着却又朝我道:「患者还有带状疱疹,已经环腰一圈了,现在高烧不退,可能会并发脑膜炎,等手术出来后,还得会诊,你最好找一下他以前的病历。」
见我听得一脸蒙,医生又道:「就是民间传说的蛇缠腰。不过你不用怕,不会缠腰一圈就死的。」
我这会一听到「蛇」就是一个激灵,可见医生沉着的目光,还是点头说问下吕福舟。
毕竟是我公公的事情,我确实知道得不多。
在手术室外等的时候,我心头发闷,拿着打开待机的电脑,幸好刚才处理工作的时候,已经登录了微信,给吕福舟发了信息,让他问下老家那边有没有公公的病历。
他可能在录口供,所以也没回我。
就在我关了对话窗的时候,瞥见了电脑上的监控端口,手指滑了一下,鬼使神差的,突然就想看看家里的监控了。
可就在我手指滑着鼠标,要点上监控的时候,吕福舟的脸,突然出现在笔记本屏幕前,还咧着嘴朝我笑,吓了我一大跳。
笔记本就放在我腿上,他坐在我旁边,腰身以极为别扭的方式侧了过来,脸侧偏着看着我,头都压到了键盘。
随着他咧嘴笑,就有着一股子蛇酒的味道传来,似乎还夹着血腥味。
我忙扭过头去,闻着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这才清醒点,把笔记本挪开合上,把旁边座位上的病历和单子递给他:「这是你爸的病历,你自己看。」
吕福舟接过病历,只是笑嘻嘻地看着我,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以前他就是这样,天塌下来都不着急,只会笑嘻嘻地哄我。
只恨我嘴笨不会骂人,每次见他这样子气得自己快炸了,都不知道怎么骂他。
可他爸在手术室,下面被蛇咬了还坏死,还有什么蛇缠腰,光是看医生的表情就知道很严重。
家里还死了个来路不明的「职业」女性,那条蛇也跑出去了,小区的邻居还不知道怎么恨我们呢,他还有心思笑!
气急地瞪了吕福舟一眼,他居然只是拿着那个病历,依旧沙哑地朝我道:「你累了吧?去车里休息一会吧?」
说着,伸手心疼地摸了摸我眼底:「眼睛又黑又肿了。」
他指腹还是冰冷的,手掌覆过来的时候,还是有股子蛇酒的味道。
我一闻就感觉有点心悸,不知道为什么这蛇酒味这么难散。
推开他的手:「警察那边怎么说?尸体搬走了吗?」
一说到这个,他脸上立马有着小得意,可跟着看着我脸色不太对,只是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直接伸手将我搂起:「我送你去睡会。」
他手搂得紧,浑身都是蛇酒的味道,我瞥了一眼,发现他穿的还是昨晚的衣服,不是工作服。
他公司为了显得专业,工作的时候都换统一的工作服。
早上他明明出去了,刚才我还没在意,这怎么还穿着昨晚的居家服?
正想问,可吕福舟胳膊搂着紧,硬是要让我去休息。
我确实头疼得厉害,想着医生说手术也还要一两个小时,拿着电脑包就和他去车上了。
吕福舟几乎是半搂半抱着我,将我扶上了车。
就在我躺下,以为他就要去手术室外等公公的时候,他居然关了车门,跟我一起挤在车后座,依旧紧紧地搂着我。
随着车门一关,气流涌动,外面清新的气味和车内的气息交涌,我这才发现,车内全是蛇酒的味道。
而吕福舟身体如蛇一般,一点点地挤上了车后座,还紧搂着我轻声道:「昨晚那蛇酒的功效怎么样?」
他声音比原先更沙更哑,语气中还夹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
我整个人几乎都被挤得紧贴在车后座,呼吸间又好像昨晚一样,尽是蛇酒的味道。
吕福舟还一点点地朝我挤过来,手脚并用,将我缠住,笑嘻嘻地看着我,慢慢贴着我的脸,蹭了蹭……
他的脸依旧是冰冷的,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滑腻感!
我转眼看着他,脑中闪过一个惊悚且诡异的想法,瞬间只感觉全身发冷,慢慢发僵。
「怎么了?」吕福舟的胳膊在我腰间紧了紧,哑着嗓子道,「你身体突然就僵冷了?」
我忙闭上了眼睛,努力压住自己的情绪。
这个时候,我倒感谢自己的嘴又笨又慢了。
感觉「吕福舟」一下又一下地亲着我的脸,我用尽了所有力气,这才沉了沉神道:「你去看下你爸吧,他一个人把你养这么大,不容易。」
吕福舟搂着我腰的手一僵,跟着带着微微怨气地冷哼了一声:「你不是很烦他吗?」
我睁开眼看着他:「你以前不是最关心你爸的吗?」
他看着我,眼睛转了转,见我直勾勾地盯着他,这才慢腾腾地松开我。
在我脸上亲了几口后,这才咬着牙微有不甘心地道:「我去看看。」
跟着这才推开车门,直接就走了。
我等他走后,看着落在脚垫上的病历,瞬间冷汗直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可鼻息间全是蛇酒的味道,让我一阵阵地作呕。
强忍着颤抖的身体爬到驾驶室,将所有车窗打开,抖着手启动车子,飞快地就往医院外边的派出所去。
吕福舟从小就被公公和身边的亲戚灌输着,公公为了他,没有再娶;为了他,弃养了两三岁的妹妹;为了他,省吃俭用,在工地一做就是二十几年……
所以就算公公脾气又犟又暴,别人说公公半句不好,吕福舟立马就会翻脸,包括我!
公公一有点事,吕福舟就会愧疚。
现在公公在手术室里,生死未知,他怎么还可能想着和我腻歪……
我不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但我知道,肯定不会是吕福舟!
可我刚将车掉了个头,就见原本走了的吕福舟站在车头前,冷冷地看着我,像极了梦里那条黑蛇从酒缸里看着我的样子……
我瞬间吓得后背一挺,隔着挡风玻璃,静静地看着他。
近午的阳光投在他身上,本该不长的影子,却不知道怎么的,拉得老长,投在车前盖上,再慢慢地延展……拉长……
就好像一条漆黑的大蛇,从他脚底蜿蜒一点点地爬上挡风玻璃!
我紧握着方向盘,盯着那挡风玻璃上的黑影,就好像那条黑蛇就在玻璃酒缸里时,贴着玻璃,随时都有可能撞破玻璃冲出来,一口咬死我!
脚不由得踩在油门上……
慢慢抬头看着车前的人。
他依旧朝我笑,说不出是诡异还是如何,我已经遍体生寒!
可如果车前的是那条蛇,吕福舟去哪了?
如果我撞过去,受伤的是吕福舟怎么办?
挡风玻璃上,那道拉长的蛇影已经近半了,而「吕福舟」也慢慢抬头盯着我。
我猛地想起那个被蛇弄死的「职业」女性,以及不知道去哪的吕福舟和还在手术室的公公。
就在我紧握着方向盘,准备一脚油门踩下去的时候,后面突然一声尖悦的汽车鸣笛声响起,跟着那道拉长到挡风玻璃上的蛇影,猛地缩了回去。
「吕福舟」朝我笑了一下,直接大步走了过来,不顾后车的鸣笛声,敲了一下车窗,示意我开窗。
我隔着车窗玻璃看着他,不知道是玻璃折射,还是光线交错,玻璃之上有着两道虚实交叠的影子,一个是吕福舟,一个是鳞片清晰、眼神幽暗的蛇头。
好像我面前的并不是车窗玻璃,而是那酒缸了。
我根本不敢开窗,手紧掰着方向盘,足弓加力,只想逃离。
可眼角余光看着那张投在玻璃窗上吕福舟的脸,却又不敢踩下去。
这条蛇以吕福舟的样子,出现在警察面前,他们都没有发现,如果我一脚油门走了,吕福舟怎么办?
他到底是死是活?为什么那条蛇变成了他?
医院车来车往,后车不停地鸣笛催促,更有保安朝这边大喊,让我不要停留。
我眼看着保安走了过来,看着玻璃窗上不知道是虚是实的黑蛇倒影,生怕它再伤人,强忍着惧意,放下了车窗玻璃。
它居然朝我笑了笑,然后身体如蛇般地探进车窗。
随着它头探进来,我后背一点点地挺直。
它却在我脸上亲了亲,声音依旧如昨晚醉酒一般沉且哑地道:「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想让你帮我个忙。」
那保安已经走到车旁边了,闻着浓烈的蛇酒味,我紧挺着背,僵硬地点了点头。
它似乎轻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你说讨厌那个女的,我就帮你弄走了。你讨厌吕斌,可又不希望他死,我就把他该弄掉的弄掉,留着他的命。」
我听着只感觉心头发寒,猛地想起自己确实打电话给「吕福舟」让他把那女的弄走,当时也确实在心里恶毒地想过,公公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外面乱来,还不如下面烂掉了。
所以他杀了那个女的,让公公变成这样,是因为我?
我心头发梗,扭头看向它:「你想怎么样?吕福舟呢?」
它依旧朝我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我就是占了他的身体,他不会有事。只要你帮了我,我就把他还给你?」
我正想问帮什么,保安就用力敲着车窗,喊着别在车道上停留。
而它在我脸上蹭了蹭,贴着我耳朵温柔地道:「我现在就是你老公,你先去休息,晚点我去找你。」
它说到这里,声音却猛地发冷:「当然如果你想吕斌父子都死了的话,也可以自己逃。」
3
我听着那条蛇的话,正不知道如何是好,保安却再次用力地敲着窗,用喇叭对着右侧的车窗喊着让我快点开走。
那条蛇只是摸了摸我的脸,跟着直接转身就走了,只留我一个人在汽车此起彼伏的鸣笛声和保安大声呼喊声中,发着蒙。
最后还是保安走到左侧车窗,拿着喇叭对着我大喊一声,我这才醒过神来,急忙转眼看了看,吕福舟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保安还问我是不是喝酒了,车里一股子药酒味。
我完全吓蒙了,没敢说什么,僵着手脚,将车慢慢地开了出去。
一出医院的门,就找路边停下,在后车超过我旁边大骂我神经病的时候,抖着手,从后座拿了电脑,颤抖地点开了监控。
直接从昨晚吕福舟和公公喝酒时开始看。
打开酒的时候,和我见的没区别。
就是在我十一点多出来那次后,公公看着我双眼不太对,估计也是喝着酒难忍难耐,直接去找了矿泉水瓶,准备接酒出去喝。
吕福舟在一边劝着他,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就是公公接着酒,越听越不耐烦,似乎嫌弃龙头放酒太慢,直接掀开了盖子,好像对吕福舟说了什么,吕福舟虽然一脸不情愿,还是去厨房拿了两个大汤勺。
一个压着药材里面那条不太动的黑蛇,一个用来打酒。
他手法不错,用汤勺将酒灌进矿泉水瓶里,居然没怎么洒。
一边打一边拿着汤勺对着那条黑蛇的蛇头用力敲了敲,恶狠狠地说了什么,更甚至拿汤勺跟舀汤一下,将蛇头钩起来,朝吕福舟呵呵笑着说话,估计是戏弄这条蛇吧。
他一边戏弄一边很得意地说着什么,一直等那瓶酒装满后,这才随手将盖子盖上,朝吕福舟说了什么。
父子俩明显有点不愉快,但吕福舟还是送他出门。
可就在他们父子出了门时,酒缸刚盖好的盖子就打开了,那条蛇就顶开了盖子爬了出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蛇头顶出来后,只是将头半匍匐在缸口,并没有跑。
就在我以为是它在酒里泡太久了,跑不动时。
吕福舟回来了,见蛇头软哒哒地搁在缸口,忙拿着一边的勺子打算把蛇再压回去。
就在他靠近的时候,那条蛇猛地一蹿,直接蹿进了吕福舟的嘴里,扭动着蛇身往里钻。
我光是看着就忍不住掰着电脑,恨不得将手伸进去,帮着吕福舟将蛇从他嘴里扯出来。
吕福舟也双手掰着那条蛇的蛇身,可无论他怎么用力,就是扯不动,那条蛇就这样一点点地钻进了吕福舟的身体。
可吕福舟的肚子,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就在蛇尾消失在吕福舟嘴里的时候,他如蛇一般扭了扭头,眼睛似乎看了看卧室的门,跟着将酒缸盖好。
怪的是,随着他盖酒缸,里面却依旧有条黑蛇,在轻轻地扭动着。
而「吕福舟」却慢慢地走进了卧室……
想到昨晚他的热情和那条钻进他身体的蛇,我只感觉全身鸡皮疙瘩,一阵阵地往下冒,整个人都是虚浮的。
手指颤抖地在监控上拉了拉,一直拉到凌晨,「吕福舟」从卧室出来,站在客厅我和吕福舟的结婚照下面看了好久,更甚至伸手摸了摸穿着婚纱的我,似乎想着什么。
过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我看着又惊又怕,却还是慢慢地往后拉。
一直到公公带着那个女的衣衫不整地回来,两人直奔客卧,餐桌上蛇酒瓶里的那条黑蛇似乎躁动不安地扭动着。
我将监控一点点地往后拉,眼睛却一直盯着酒缸里的那条黑蛇,它似乎对公公有着很大的怨恨,公公和那女的从卧室出来,它立马贴着缸游动。
一直到我和公公他们起了争执,我拿着电脑准备离开家后,公公原先打着蛇酒和那女的喝,两人喝着喝着就不对劲了,开始不管不顾地在客厅乱来。
监控里,那条黑蛇一直在酒缸里盯着公公和那女的,更甚至有几次我居然发现,那条黑蛇隔着玻璃缸看着两处监控。
它似乎知道家里装了监控?
后来那女的不知道和公公说了什么,公公居然不怕死地打开缸子,一边得意地和那女的说着话,一边将手伸进酒缸里,将那条黑蛇捞了出来。
泡了大半年的蛇,在公公手里还软绵无力,公公还捏着蛇头去吓唬那女的。
惹得那女的假意害怕,扑到公公怀里如蛇一般地扭动,又好奇地伸手去摸蛇身。
就在两人拿着蛇身玩的时候,那条黑蛇突然顺着公公的胳膊,飞快地绕过他上半身,在他腰间一缠。
只见公公跟着就痛苦地大叫了一声,然后捂着小腹,那女的吓得尖叫想跑,可跟着就被黑蛇缠住,跟着就钻进了她身体里。
鲜血随着扭动的蛇身,抽拉地在双腿间朝外涌。
公公吓得尖叫,直接就跑了,那女的几个挣扎着起来,朝公公求救,可根本没人理会。
我看到这里,只感觉后背发冷,可跟着就见那条蛇慢慢地游了出来,拉着长长的血痕,消失在门口。
地上那女的不过是扭动了几下,就没了气息。
看完这个,我只感觉全身不适,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怎么办。
明明我看到有一条黑蛇钻进了吕福舟身体里,可为什么酒缸里还有一条蛇?
我抱着电脑想了一下,直接合上电脑,将车开到我们辖区的派出所,找到了负责我家那个案子的秦警官,要将监控给他看。
更甚至告诉他,吕福舟就是那条蛇。
可等我再次打开监控的时候,里面的画面却变了,根本就没有那条黑蛇钻进吕福舟嘴里的画面。
只不过就是他送了公公回来,将抬头差点跑出来的蛇给压回了酒缸,然后回了卧室。
「可能就是他盖的时候没有盖好,导致后面跑了出来。」秦警官看着监控,朝我道,「那条蛇已经找到了,就在你家电梯井下面,被挤压得扁了。」
「不可能,吕福舟他就是……」我急忙地想解释,可秦警官却看向我身后。
跟着我就听到「吕福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怎么了?」
我后背立马就一阵阵发寒,就好像有什么顺着脊椎骨往上爬。
吕福舟却还朝我笑,递给我一部新手机:「你的不留下来当证物了吗?我来找秦警官要电话卡,顺带把给我爸预交的医药费转给警察。」
他说话有条不紊,笑得温和,还亲昵地伸手搂着我肩膀,朝秦警官苦笑道:「周琴今天受了惊吓,我身上又是蛇酒的味道,让秦警官见笑了。」
秦警官居然朝吕福舟笑了笑,然后就让人去取我的电话卡。
吕福舟搂着我,还问了秦警官几句案子的事情,我这才知道,吕福舟和秦警官以前认识。
而那个死掉的女人,确实是「职业」女性,已经通知了家属了,可没人愿意来认尸。
我全程被吕福舟搂着,听着他淡定自若地和秦警官交流,一时不知道他是那条蛇,还是吕福舟了。
最后他居然还要求看一下那条蛇的尸体,说是怕抓错了,小区里还有蛇,毕竟他亲手将那条蛇压回缸子里去的。
这事不算过分,秦警官也没有拒绝。
「你怕蛇,就在这里等吧。」吕福舟居然还贴心地让我在外面,更甚至朝一个女警察道,「麻烦文警官陪下我家周琴,她真的被吓坏了。」
吕福舟走前,更甚至亲手倒了杯温水给我,递到我面前:「你手冰冷冰冷的,喝点温水,坐着等我。没事的,不要怕。」
那语气温和得好像我跟吕福舟在一起的时候,又似乎就是一对老夫老妻。
我一时有点迷糊,到底他是吕福舟,还是那条蛇?
可吕福舟却拉着我的手,让我握捧着那个杯子,又笑着交代文警官陪我,这才跟秦警官去看那条黑蛇的尸体。
掌心感觉到纸杯的温热,文警官笑着说吕福舟挺贴心的。
我紧捧着纸杯,将那种毛骨悚然的惧意压下去,和文警官聊了一会之后,这才知道,吕福舟和警方打交道不算少。
他们公司现在警方安保方面的技术顾问,而吕福舟就是专攻技术的,有时会帮着来恢复监控,或是调整一些治安监控的安装。
我想了想,以前吕福舟确实和我说过,但我没怎么在意。
也就是说,那条蛇附在吕福舟的身体里,完全掌控了吕福舟的记忆?
我心头疑惑越发地深,正好文警官要忙了,我就掏出「吕福舟」帮我新买的手机,将电话卡装上,一点点地装好要用的软件。
交给警方的那部手机,我用了两年多了,这款就是我看中的,前两个月本来打算买的,可吕福舟自来节俭,加上今年的钱全部拿回老家,给公公建房子了,他就劝我能用就用,别浪费,现在的手机都差不多,有什么好换的。
那条蛇,真的继承了吕福舟所有的记忆啊。
我等微信装好,就给公司的孙采盈发了个信息,问她上次碰到的怪事怎么处理的。
记得前段时间她婆婆来了,然后请了几天假,回来上班的时候,又是流了产又是婆婆死了,老公还失踪,只是说遇到了怪事。
她问我遇到了什么怪事,我正想在手机里说,可跟着想到电脑监控画面的改变,直接约了她面谈。
她就约我去风月债酒吧,说正好处理这事的就是酒吧老板的朋友。
我瞥了一眼文警官,跟她说有急事,把车钥匙留给「吕福舟」,直接就打车走了。
那车里蛇酒味太浓了,而且早上「吕福舟」开过,谁知道他有没有搞过什么事情。
等我到风月债的时候,孙采盈已经到了,她刚小产,又逢剧变,憔悴了不少,气色不太好。
不过看酒吧老板对她的样子,挺照顾她的。
在吧台里面,还坐着一个寸板头,长相清冷,明显能看出不耐烦的青年。
我怕「吕福舟」找上来,在孙采盈跟我介绍了之后,忙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事说了。
孙采盈听着完全就是震惊的,和酒吧老板扭头看着那个叫「白医生」的青年。
白医生似乎沉思了一会,这才朝我道:「它对你没有恶意,估计是真的想让你帮忙。从目前来看,对你老公也没有恶意。」
这还叫没有恶意?
我盯着白医生想说什么,他却直勾勾地看着我:「你们都没有受伤,不是吗?死掉的那个女的是你想弄走的,它是在保护你。你公公将人家泡酒了,还不能报复一下吗?」
这逻辑,听上去没毛病。
「那我老公怎么办?」我一想到吕福舟身体被一条蛇占着,心头就发紧。
白医生想了想,拿了一根宛如玳瑁的刺给我:「它既然找你帮忙,说了会让你老公平安,就不会害你们。它们说话,比人更讲诚信。如果你确定有危险,拿这个扎它就可以了。」
那根刺,不过手指头粗,看上去也不算尖,用来对付一个蛇妖吗?
可孙采盈却扯了我一下,朝我眨眼,表示这根刺很有用。
就在我接过那根刺,用孙采盈递我的布包好时,白医生就看着外面门口。
我猛地感觉后背发冷,忙转动吧台椅子看去。
就见一条宛如蛇般的黑影,从门口一点点地蜿蜒游行到我脚下。
顺着黑影看过去,「吕福舟」淡定地站在酒吧门口,目光灼灼地看着白医生:「周琴,可以走了吗?」
我顿时感觉心头一跳,忙握紧了那根琥珀刺,眼睛盯着白医生。
他却只是朝我挥了挥手:「去吧,它不会害你的。」
我不知道他怎么笃定「吕福舟」不会害我,可他占着这具身体,我不能放弃,只得慢慢地走了过去。
「吕福舟」只是搂着我的腰,毫不在意地带着我上了车。
路上他也没有问什么,径直把我带到了医院。
公公已经从手术室出来了,这会麻药还没有过去,依旧昏迷不醒。
护士正在给他腰间擦药,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蛇缠腰。
触目惊心,又红又带着脓液的疱疹宛如蛇一般地缠在他腰上,他一直高烧不退,而且开始说胡话。
虽说是家乡话,却依旧能听到什么蛇报复之类的。
「吕福舟」直接朝我道:「我给他转院回老家了,你如果不想他和我……」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都死的话,也跟着一起。」
说话的时候,他目光扫过我拿着那根刺的手。
他知道,却并不在意。
「吕福舟」借口公公的医保不在这边,租了辆救护车,连夜送我们回老家。
到了老家,他居然打电话叫了一个堂叔过来照顾公公,然后打了个车,直接带我去了新房。
老家的新房一直是公公一个人在建的,吕福舟回来看过,我因为工作忙,所以没有回来过。
车子驶进乡村的时候,与我三年前和吕福舟结婚时所见完全不一样。
这几年听说农村宅基地管得严,几乎所有人都蜂拥回来建房子,道路两边全是建筑垃圾。
连村口原本那条清澈的小河,都倒满了碎砖和水泥块,以及一些什么的,整条河都被填了。
扬起的灰尘,比城里还大。
等车停在公公建的房子前面,「吕福舟」直接拿了钥匙开了大门。
其实建得挺不错的,「吕福舟」却半点都不在意这些,直接带我进了一楼最里面那间最阴暗的房间。
等一推开门,浓烈的酒味就喷涌而出。
他似乎还没摸索着灯,可我却已经听到哗哗的水响声了。
吓得我一哆嗦,连忙打开手机灯。
却见整个房间摆满了木架子,上面全是大大小小的玻璃缸,泡着各种各样的酒。
而那哗哗的水响声,赫然就是无数的蛇,被困在蛇酒中挣扎着游动。
它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所有的蛇都将蛇头对着我和「吕福舟」,蛇尾不停地拍甩动,似乎在求助。
「吕福舟」带着我朝着最里面的酒架子走去。
这屋里尽是药酒的味道,浓郁得让人喘不过气,手机光线昏暗,照在那些颜色浓郁到几乎发黑的玻璃缸上,也看不清是什么。
我忙转了一圈,在墙上找到了灯的开关,连忙将灯一开。
就在灯打开的瞬间,那些泡在酒里的蛇,挣扎得更厉害了,蛇身在水中抽拍得啪啪作响。
也就在灯亮的同时,我猛地看到旁边的酒架上的酒缸里,泡着半缸粉色、无毛的小老鼠。
吓得我猛地后退了一步,而一只手直接覆住了我后脑,朝我沉声道:「小心。」
我轻喘着气,这才发现后面酒架子上有着一个没太钉好的钉子。
因为我那一步退得比较猛,「吕福舟」手背擦到那钉帽上,刮卷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它明显能感觉到痛意,眼角跳了跳,却只是不在意地道:「不用怕,它们都死了。」
跟着就将我半搂在怀里,带着我往里走。
所有的酒架上,全都是各种酒。
老鼠崽酒,蚂蚁酒,蜂酒,蝎子酒,蜈蚣酒……
更甚至还有什么看上去是什么动物鞭的酒。
全部都泡在那些药材里面,泛着异样的冷意。
我从来都不知道公公还有这本事和这样的爱好。
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吕福舟」朝我轻声道:「吕斌在老家算是个名人,要不然哪来的钱给吕福舟在城里买房,哪来的钱找女人。」
「他这家,可算得上是……」它说到这里,瞥了我一眼,只是冷哼了一声,「反正是你不喜欢的就是了。」
我想到公公熟门熟路地带了个女的回家,再看那些什么鞭酒,大概知道是什么了。
现在农村光棍已经成了社会性问题,公公独居这么多年,儿子又不回家,他又能找到外面这些女的,怕是这家客来客往啊。
强压住心头的恶心,任由「吕福舟」将我带到靠墙的蛇酒架子前。
我这才发现里面大部分都是过山峰,大的虽然没有公公带过去的那条大,可也有婴儿胳膊粗细。
小的只不过筷子大,好几条盘成一团的泡在玻璃缸底,已经不再动了,明显是死了。
「吕福舟」将我朝酒架子推了推,沉声道:「打开酒缸,放它们出来。」
我顿时吓了个够呛,没想到它让我帮的忙是这个。
一想到吕福舟的身体,就是被这条从酒缸中出来的黑蛇占据了,我怕自己一打开酒缸,这些蛇……
手不由得摸了摸口袋里那根刺!
「你不想救吕斌父子了吗?」它盯着我的手,轻声道,「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你可以拿出那根白仙刺,对着我的脖子。这样你有危险的时候,可以直接杀了我。」
它说得很认真,更甚至将脖子朝我伸了伸:「蛇七寸就在脑后一点,其实相当于人的脖颈,我附身在吕福舟身上,自然七寸也在他脖颈。」
我不知道它这是什么意思,可听着那些蛇在酒中哗哗地挣扎着,想到公公和吕福舟两条人命,而且白医生说了,它对我没有恶意。
干脆如它所说的,掏出那根刺,对着它脖子,这才用腿将酒缸抵在墙上,然后单手用力,捏开上面的瓶盖。
盖子刚松,里面泡着的蛇,立马嗖的一下蹿了出来,对着我「嘶嘶」吐芯,张嘴似乎想咬我。
「吕福舟」立马吐着蛇芯,嘶嘶地说着什么,那条蛇似乎心有不甘,却还是顺着酒缸慢慢地爬了下去。
却并没有急着走,或者说在酒里泡得太久了,一时动不了,只是盘在酒架前,半昂着蛇头盯着我。
我见状,微微喘息,手上的刺却还是扎着「吕福舟」。
它居然顺从地跟着我往前一步,朝我轻声道:「这药材里有蛇药,我们不能打开,所以才找你帮忙。你放心,等它们全部放出来,我就会带它们藏入深山之中,再也不出来了。」
我看着它:「那我老公呢?」
「我走了,他自然就没事了。」它居然温和地朝我笑了笑,「我也会救吕斌,保他一条小命的。」
我听它再三承诺,这才试着一个一个地打开酒缸。
等所有的蛇都出来,它们围着那两个盘缠着一团团小蛇的酒缸游动着,嘶嘶地吐着蛇芯,似乎在哀鸣。
我拿刺对着「吕福舟」的手不敢松,正想问它什么时候走。
那些围着小蛇酒缸游动的蛇,突然全部扭头,对着我龇牙咧嘴。
有两条稍大的,直接弹着蛇身,对着我就要扑过来。
我眼看着蛇嘴大张,弯曲的毒牙似乎已经喷涌出毒液,浓郁的药酒味随风而来,本能地想转过手中的刺去扎……
可也就在同时,「吕福舟」突然张嘴发出一声低哑的嘶吼。
那两条蛇直接重重地撞在酒架上,匍匐着不敢动了。
其他躁动着想咬死我的蛇,也都吓得盘成一团。
「吕福舟」又嘶嘶地说了句什么,这些蛇这才慢慢地朝外游去。
我顿时重重地松了口气。
至少这条蛇,还算讲信用。
没有过河拆桥,没有在我打开所有酒缸后让蛇群咬死我。
等所有蛇消失在门外,我扭头看着它:「你也该走了?」
「好。」它居然朝我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慢慢地凑到我面前,「周琴,我给你留两片鳞在你背后,如果你遇到危险,会保护你。」
我不解地看着它,不知道它这是什么意思。
但跟着就见它伸手,轻轻扯开我肩膀上的衣服,对着我肩膀吻了下去。
宛如针扎般的痛意传来,就在我以为自己被咬,握着刺的手,就要朝他脖子扎去时,「吕福舟」身体一软,直接倒在地上,朝我轻笑道:「人心不古,比蛇更毒。周琴,我在山里等你。
「以后你来找我,如果碰到蛇,只要告诉它们,你想找长明,它们就会带你找到我。」
跟着「吕福舟」猛地张大嘴,一道黑影直接从「吕福舟」嘴里蹿了出来。
只见一个身穿金纹黑衣、无比俊朗的男子,站在门口,朝我轻笑道:「记住,我是蛇神长明。我们还会再见的!」
4
我见长明一走,顾不上它说什么还会再见。
连忙将地上的吕福舟扶起来,忍住旁边那些酒架上各种药酒的惧意,用力将他拖到外面。
等到了门外空气清新的地方,对着他人中掐了许久,这才叫他弄醒。
可吕福舟醒来后,并没有像小说电视里那种被附身后就断片了。
而是立马翻身而来,一把扯开我肩膀,看着刚才被长明吻过的地方。
我见他这样子,是有着被附身时的记忆的。
连忙扭头看了一眼,就见肩膀上,两片指甲盖大小、黑如晶石的蛇鳞,宛如两片蝉翼一般覆盖在锁骨的尽头。
随着我肩膀耸动,那两片蛇鳞也轻轻地耸动着。
吕福舟直接用指甲刮着那鳞片,死死地压着我:「我给你拔了。」
他好像很害怕,指甲直接抠破了旁边的皮,痛得我闷哼出声:「吕福舟!」
「忍着!」他居然不顾我的痛意,死死压着我,掐着一片鳞用力就朝外拔。
可这鳞根本就不像是长在皮上,就好像连着筋骨,一扯就痛得我全身都抽。
我痛苦地叫了一声:「吕福舟,要拔也去医院!」
而且长明说了,这两片蛇鳞是用来保护我的,暂时没有危险,他急什么!
吕福舟却依旧不管不顾,死死压着我,指甲掐着我皮肉,全是血仍硬要去抠掉那两片蛇鳞。
最后是我痛得不行了,一脚将他踹开,他才悻悻地缩手。
将满手的血在衣服上擦了擦,看着我喃喃地道:「周琴,这蛇鳞不能让人看见,所以我才……」
我扭头看着被掐得鲜血淋漓的肩膀,直接将衣服扯好。
朝他道:「先去医院看你爸吧。」
吕福舟有点无奈地点了点头,起身去关门。
乡村不好打车,他找旁边的邻居借了个电动车。
就在我上车的时候,本能地伸手抱着他的腰。
吕福舟却全身一僵,然后弹着指尖,敲了敲我的手背:「掰着车座吧,勒得我喘不过气。」
可他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抗拒。
我想到那晚,长明附在他身上和我那个,他或许也还记得,心里明白他的膈应。
所以直接松开了手,掰着电动车的车座。
等到了医院,吕斌已经醒了过来,连腰间的蛇缠腰也好了很多,只是下面是完全废了。
吕福舟在和医生谈过后,还是打算把吕斌转到我们那里去,依旧是叫的救护车送。
在走前,我让他把老家那些药酒倒了。
吕福舟却只是朝我道:「那是爸用来卖钱的,反正那些蛇你已经放了,倒也不知道倒哪,还不如留给爸自己处理。」
「那你知道他建的房子,就是为了方便他们这些单身的人在里面……」后面的话,我实在不好明说了。
结婚三年,我就最初回来过一次,每年过年,都是吕斌去我们那过的。
可吕福舟却时不时回来看望,更甚至今年建新房他都回来过几次。
他会不知道吕斌那些脏事?
会不知道吕斌用这些东西泡酒?
或者说他这么勤快地回老家,也参与了这些?
可无论我怎么说,吕福舟都只是沉默,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发火。
最后我闷着一口气,和他回到市区。
给吕斌安排医院这些事情,都是吕福舟自己在搞,他也整天守在医院。
家里收拾好后,我也没有特意在外面租房子,就自己住在里面。
我后来找白医生说过蛇神长明的事情,白医生也看过那两块蛇鳞,说这确实是保护我的,算是长明报答我救出那些条被泡酒的蛇。
有时吕福舟回家拿衣服,跟我碰面,能明显感觉到他对我的冷淡。
我知道是因为那件事,可我难道就不是受害者了?
这事的起源也是他们父子,更甚至为了救他们父子,我强忍着害怕和长明一条蛇做了交易。
结果呢?
他这么怨怼我?
因为耽搁了几天的工作,我一直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这件事情,努力地工作。
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和吕福舟更甚至到了连话都说不上的地步。
我特意买了水果和补品去看吕斌,他也不跟我说话,全场冷漠。
就算我主动示好,和他说话,对吕斌问话,他们父子都对我冷淡……
更甚至,可以说是毫不掩饰地厌恶。
大概是两个月后吧,吕斌伤好了,回到了家里。
看我的目光就好像看仇人,又好像那种恨不得扑上来扒掉我衣服的那种凶狠。
虽说他那个没了,可我依旧感觉到害怕。
以前吕福舟和我感情没有破裂,会保护我,还好。
现在吕福舟对我这样,又有了长明那件事情,我不知道自己住在家里会发生什么。
我借口加班,在孙采盈家借住了几天后,干脆直接和吕福舟提出离婚。
有长明那件事情,或许是个男的都接受不了吧。
因为吕斌在家,我不想面对他,所以把吕福舟约到了风月债酒吧,和他谈的。
他听说我要离婚,倒是面无表情,估计也是同意的。
我将拟好的离婚协议给他:「我转了五十万给你爸建老家的房子,下面有银行流水,你可以看下。老家的房子我不能分,现在住的这套,你当初也只出了个首付,装修是我出的钱,月供虽然也是你的,可也不算多。」
「剩下的,我自己来还,房子归我,车子和老家的都归你可以吗?」我算了下,其实吕福舟还占了便宜。
吕斌回家建房子前,吕福舟刚换了新车,七十多万,所以才没有钱,就从我这里拿了五十万走。
这些年,吕斌穿的用的都是我买的,家里的开支几乎也都是我。
房贷一共二十年,吕福舟才供了两年多,他也不算亏。
可我说完后,吕福舟拿着「离婚协议」直勾勾地看着我:「房子归你,我住哪?」
我听着这话:「那你想怎么分?」
「车子可以估价,我补差价给你,房子一人一半,拿的一方补另一方钱就是了。那五十万,是你给我爸的,你找他要钱,跟我没关系。你想去住那房子,也可以住。」吕福舟直接将那份「离婚协议」撕了丢垃圾桶。
还盯着我道:「我知道你卡上还有不少钱,这些都是婚后财产,都要拿出来分。」
我顿时被吕福舟的无耻给惊到了!
车子贬值多厉害,买的时候七十多万,过了手,怕是只值个二三十万了吧?
当初我不让他买这么贵的车,他硬是说公司业务需要,现在来估价给我分?
还有老家的房子,离婚了我怎么去住?
找吕斌要钱,他这是料定我要不到?
我一股气憋在胸口,再次恨自己嘴笨。
酒吧老板忙给我递了杯果汁,示意我别气,朝吕福舟道:「夫妻一场,好聚好散。她为了救你们父子,也费尽了心思。」
可吕福舟却只是瞪了那老板一眼:「你帮她说话,是不是你和她也有一腿。」
我当场就端着杯子,将里面的果汁全部泼吕福舟脸上,朝他低吼道:「滚!」
吕福舟或许从来没见我这样,看着我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把脸上的酒水,直接就走了。
酒吧老板看着我,摇头道:「好聚好散,钱财乃身外之物,尤其是夫妻之间,爱恨都深,万一逼急了,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多不好啊。」
他还生怕我没听懂,指了指他身后的酒吧招牌:「风月债,懂吗?现在刑侦也一样,夫妻一方死亡,嫌疑最大的往往就是另一方。」
我知道他的意思,可一想到我没有对不起吕福舟,是他对不起我。
结果他还这样对我,心头就一股子怨气压不下去。
最后酒吧老板打电话叫了孙采盈,让她把我带回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依旧把所有精力放在工作上。
同时也在放弃争那些东西,以及在吕福舟死磕之间徘徊。
就在我心焦得不知道怎么选择时,和我冷战三个月的吕福舟主动打电话给我,说是想明白了,答应按我说的分配,离婚。
他打算送吕斌回老家了,也准备把东西清走,让我回去一起吃个饭,然后去民政局办离婚,再去把房子转到我一个人名下。
他语气温和,似乎带着愧疚。
唯一的条件,就是让我把白医生给的那根对付长明的刺给他,理由是怕长明再报复吕斌,也算给吕斌防身。
他说得有理有据,语气诚恳。
可就在他提出的时候,我肩膀上那两片蛇鳞的位置,突然隐隐作痛。
我不由得心生警惕,直接朝吕福舟道:「那根刺回来后,我还给白医生了。那东西很珍贵,我没用上,自然要物归原主。」
这是实话!
吕福舟语气中似乎有点可惜,但也没有多说,只是邀我过去,还说到我公司来接我。
我想着那车里总是一股挥之不去的蛇酒味,也就拒绝了。
等我打车到的时候,却发现桌上摆了不少菜,都是吕斌做的。
门口摆满了大纸箱,写着地址,看样子吕福舟确实是想搬走了。
只是进门后,肩膀上那两片蛇鳞越发地痛,更甚至像针扎一样。
吕斌依旧看我不是鼻子不是眼的,吕福舟却招呼着我坐。
我实在不想和他们父子再同坐在一个饭桌上了,直接拿出新打的「离婚协议」,朝吕福舟道:「签了吧,签了我就走。」
这房子,我也没打算住了。
吕福舟估计也没想到我这么直接,愣了一下。
就在他伸手来接这个协议的时候,我感觉肩膀上那两片蛇鳞,突然传来尖锐的痛意。
我本能地扭头想去看一下肩周,一转头,眼角余光就瞥见吕斌拿着一块帕子,正倒着什么。
见我扭过头去,他愣了一下,朝吕福舟道:「快!」
而吕福舟接协议的手,猛地扯住我胳膊,一把将我箍在怀里。
吕斌连忙将那帕子捂在我嘴鼻上,朝我咯咯地阴笑:「这药是蛇酒师教我配的,闻了就倒,我用这个对付了不少村里留下来的小媳妇。
「而且这药效很浅,一下子就过了,血液里面也查不出来。」吕斌死死捂着我鼻子,朝我冷声道:「是不是只有酒味。」
我感觉浓郁的酒味窜到鼻息间,跟着身体就发软。
而吕斌放开帕子,朝我冷声道:「你说你,争房子有什么用,命都没了,你剩下的东西不还是我儿子的。」
吕福舟也将我慢慢放开,任由我倒在饭桌前。
我倒在地上,身体发软,可肩膀上蛇鳞尖锐的痛意,让我又保持着清醒。
吕福舟蹲在我身边,朝我轻叹着气:「周琴,我不想这样的。可你和那条蛇睡过了,我不可能再碰你。离婚的话,你又这么强硬地要房子、要钱。你说我怎么办?」
我努力抬头想看着他,他却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似乎是搬家公司的,好像已经到了楼下,他说立马就把东西搬下去。
跟着吕斌笑眯眯地打开了橱的门,从里面掏出一个透明塑料袋。
里面有着一条我胳膊粗细,通体漆黑的过山峰,就像当初他泡在蛇酒里面那条一样。
他直接将蛇顺着我裤脚朝里放,然后朝我道:「是你害死了我那老相好,我这两个月特意托人找了这么条蛇,又用蛇酒泡了,等下就算它不钻到你身体里,也会咬死你。」
「警察只会认为上次抓的那条压扁的蛇是假的,这条才是从蛇酒里跑出去,又回来报复我们的那条。而我和福舟会搬东西下楼,正好避开,等回来的时候,又和搬家公司的人,碰到蛇弄死你。」吕斌越说脸色就越阴沉。
死死地盯着我道:「如果不是你那恶毒的想法,我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么死了,算是便宜你了。如果不是想要你早点死,我就带你回老家,让你帮我们好好挣上一笔,再弄死你!」
我感觉到粗砾的蛇鳞,顺着腿一点点往上。
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反倒是肩膀上那蛇鳞的痛意,越发地尖锐。
吕福舟就蹲在一边,并没救我的意思。
吕斌在我身上还摸了摸,似乎在找白医生那根刺,没有摸到后,泄愤般地在我身上掐了几把。
还是吕福舟忙扯开他:「别留痕迹。」
正好他手机响了,吕斌立马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将那装蛇的袋子放在灶上烧了,还将剩下的灰丢在洗菜盆的水管里冲走。
走前,还特意拿了根竹刺,对着那条已经大半蛇身爬到我裤脚里的蛇尾扎了一下。
那蛇吃痛,在我裤脚里立马乱弹乱动,张嘴就咬住了我。
吕斌朝我呵呵一笑,直接就和吕福舟各搬了一个大纸箱出门了。
同时还将两个纸箱搬到门口,抵着门。
吕福舟在出门的时候,扭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中没有愧疚,只不过是沉沉的冷意。
而吕斌抱着个大纸箱,推了他一把,直接就将他推出了门。
就在他们走后,那条蛇在我裤脚里越游越激动,整条蛇尾都缩了进来,缠住我的小腿。
我感觉腿肚子被绷紧,努力往下挪着眼睛,看着那蛇头昂起,就在对着我咬下去时,肩膀一阵剧痛传来,跟着一道黑影一闪,就从我肩膀蹿了出来。
一身黑衣金纹的长明站在我旁边,伸手将那条钻在我裤脚的过山峰扯了出来。
朝我笑了笑:「周琴,又见面了。」
我看着他,突然感觉悲从中来。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吕福舟父子是薄情寡义的人,所以才留了那两片蛇鳞在我身上。
果然,人不如蛇啊!
我努力转着眼睛,看着长明。
可他却朝我轻声道:「我留他父子性命,是因为你希望他们活着,既然他们要害你,也就没必要留了!」
说着,他将手摸到我肩膀上那两片蛇鳞片。
他不过是轻轻伸手一揭,那两片吕福舟掐着我肉绽血流都没有拔出来的蛇鳞,就落到了他手里。
我眼看着长明将那两片蛇鳞喂到了那条黑蛇的嘴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却蹲下来,在我唇上轻轻落下一吻:「周琴,我在等你。如若你厌倦这外面人心繁杂,可以来找我。」
我努力想说话,可长明跟着就不见了。
那条吞了两片蛇鳞的过山峰,盘在我身边,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吕斌说话的声音:「还有好多纸箱,你们帮着搬,我去给你们拿水。」
跟着他们父子,还有两个穿工作服的人从门口进来。
吕斌见我倒在地上,诧异地叫了一声:「周琴,你怎么了……」
眼睛却往我腰下瞄。
可就在他瞄的时候,那条盘在我身边的过山峰,猛地弓身弹起,对着吕斌就扑了过去。
过山峰本身速度快,吕斌张着嘴想尖叫,可还没发出声音,那条蛇就缠在他脖子上,张开大嘴,直接就咬破了他的喉咙。
那两个搬家公司的吓得大叫,拔腿就腿。
吕福舟见状,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大叫着也想跟着跑,可一转身,那条蛇已经缠住了他的腿……
我努力挣扎,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
也就在这时,一只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长明温和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别看。」
跟着,我听着吕福舟惨叫声响起,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散开。
长明似乎叹了口气,跟着我又闻到了吕斌那种药酒味的气味,晕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旁边孙采盈和酒吧老板陪着我,还有上次的那个秦警官和文警官。
等医护人员确定我没事后,他们对我进行了询问。
除了长明的存在,我把所有事情都说了,秦警官只是沉沉地听着,录完后直接就走了,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酒吧老板帮我送他们出门,孙采盈这才告诉我,吕福舟父子都被蛇咬死了。
那条蛇并没有跑,只是匍匐在原地,等着警察抓它。
无论警察怎么确认,那就是一条普通稍大的过山峰,可它直接一口就咬断了吕斌半个脖子。
吕福舟虽然把家里的监控拆了,可小区进门的监控,还是拍到了吕斌将那条蛇带回家里。
至于为什么蛇没有咬我,而是咬了他们父子,这点谁又说得清。
警察也在家里,查到了吕斌迷昏我的药酒,再结合我放在桌上的「离婚协议」,以及我和吕福舟的通话记录,可以证明吕福舟父子确实是想杀了我。
我只在医院住了一天,其间还特意看了肩膀上原本有蛇鳞的地方,已经光滑一片,只不过有两个微红的印记。
蛇鳞在的时候,能清晰地看出是两片蛇鳞。
现在蛇鳞没了,两道微红,就好像两片花瓣一样。
我后来去问过白医生,他告诉我,蛇神长明是蛇族的守护神,就像人类也有自己的守护神一样,当蛇类的怨恨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它就能从蛇身而出,保护蛇族。
它是蛇神,却不一定是条蛇。
就像人所敬仰的神,不一定是人一样。
所以我看到那附在吕福舟身体里的,本身就不是那条黑蛇,而是蛇身长明。
至于它为什么和我发生了那样的关系,白医生也说不清,只是说机缘吧。
因为死过两次人,三条人命,我把那套房子挂出去卖了。
价钱一压再压,几乎比原价减半,后来还是一个写灵异小说的作家买了下来。
我把吕福舟的车卖了,又去老家,将那套老宅也转卖了,虽然有些波折,但附近的村民都知道是新建的,也算能出手。
可等我合算下来,发现卖房、卖车的钱,加起来,正好是该我的那一半。
卖老家那栋的钱,扣下人钱和车费什么的,到我手里也差不多正好五十万。
就在我唏嘘着冥冥之中正有天意的时候,围着那房子转了一圈,想着长明带着那些泡过酒的蛇是从哪里离开的时候,旁边的邻居告诉我,以前老宅后面是个小山坡,有个大洞,里面好像有蛇,吕斌几次要抓,都没抓。
我这才猛然想起来,和吕福舟回家那一年是冬天吧,我到这边有点水土不服,脸上长痘。
吕斌就说挖蛇熬老母鸡,搞个龙凤斗给我喝。
就是指着老宅后面那个大洞,说里面有蛇,冬天不动,最好抓。
当时我劝住了吕福舟,怕吕斌不同意,还跟吕斌说了不少关于蛇守家宅、旺宅的说法,让他就算知道这是个蛇洞,也别动。
可我没想到,吕斌建新房的时候,把后面的小山坡推了,蛇洞也挖了,就挖出了那窝泡酒的蛇。
我从吕福舟老家离开的时候,有想过要不要见去长明一眼,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如若不打算留下,去看一眼,就白添心思。
到深山里,就算远离人心繁杂,可我习惯了这外面的生活,没网,没手机,没电……
没吃没喝的,难道我也要挖一辈子野菜吗?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很平淡,拿着钱又重新买了套房,离白医生住的地方比较近,孙采盈就住在我对面,这样让我比较有安全感。
工作依旧比较忙,我有时晚上独自躺在床上的时候,也会想起长明,想起吕福舟……
在霜降当天,白医生突然让华安凡,也就是酒吧老板转告诉我,说霜降蜇虫咸俯。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还特意查了一下,大概就是说冬眠的动物,开始入洞冬眠了。
也就是说,那些蛇也冬眠了,我也不会再怕出去就碰到蛇了吧。
也就是说长明,也该冬眠了吧。
或许等他一觉再醒来,就会忘记我这个小插曲吧。
当晚我和孙采盈一起吃火锅,喝了点酒,华安凡就把她接走了。
我喝得微醉,躺在床上,不知道怎的就想到了长明……
跟着我腰间一沉,好像一条胳膊从被子里就伸出来,搂住了我。
我迷醉地扭头,入眼就是长明那张俊郎如神般的脸。
他直接将我揽入怀里,在我脸上蹭了蹭,跟着把头搁在我颈窝:「我一直等你来找我,一直等到霜降你都不来,我就只好来找你了!」
我一时心头百感交集,不知道是酸是涩。
长明却嘀咕道:「放心,我很好养,不用进食,冬眠只要睡觉,你每晚抱着我睡就好。」
可他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但跟着,长明就将我搂紧,嘀咕道:「酒香啊……」
我还想再说什么,可这笨嘴根本就没来得及张开,就被长明吻住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