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始乱终弃的侍卫称帝了,我被封了贵妃,当晚他就翻了我的牌子。
他伸手捏着我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后悔过吗?」
我点头如捣蒜:「后……后悔……」
我怎么能不后悔?
要是早点儿穿来,说不准我现在就是皇后了。
一
秦年听完,又低下头朝我凑近了几分,漆黑的眸中流转着戏谑的幽光,紧盯着我的眼睛:「那你说说,后悔什么?」
我大脑飞速地运转,唇角扯出一个好看的笑来:「当……当然是后悔当时负了皇上。」
我叫林岁,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没真心地爱过秦年。
他手的力道很大,捏得我的下巴生疼,又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松开了手,直起身子来:「知道现在该干什么吗?」
我脸上的笑容一僵。
翻我牌子,现在不会是要我侍寝吧?
我大着胆子抬头,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目光从他精致的眉眼、淡粉的唇,一直到他的鞋尖,最后咽着唾沫低下了头。
好像也不亏。
秦年许是看我迟迟不动,才又慢慢悠悠地开口道:「朕没那么多耐心。」
「是……」
闻言,我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抬头就对上了他的眼睛,然后将手伸向了他的衣领。
只是手还没放上去,就被他一把握住,迎着我错愕的目光,他轻嗤了下:「你为了救苏明易,什么手段都使得上来,是吗?」
听到这个名字,我眉头一皱:「苏明玉?皇上,你还追剧啊?」
他沉默了,或许是因为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又重申了一遍:「你要救的心上人,苏明易。」
哦,那会儿我脑残天天追着跑的渣男,我的冤种前男友。
可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救他?
「你不是一直想见他吗?明晚,朕带你去。」
不等我反应过来,就听见秦年低声地说道:「来人,将贵妃撵出去。」
我望着面前紧闭着的大门,咬牙切齿地朝他竖了个中指。
雨不会一直下,但头会。
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实在丢人。
「娘娘,这手势……是什么意思啊?」我的侍女问。
「啊?」我转头看她,随口扯道,「就是夸皇上厉害的意思。」
于是我的侍女也对着面前紧闭的大门,做了同样的手势。
我看完,忍不住大笑起来。
二
第二天晚上,秦年就命人将我叫了去。
我到的时候,秦年还没来。
深冬的风刮得我的脸生疼,直到我脸都快冻僵了,才看见姗姗来迟的秦年。
下了马车,他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我弯着冻僵的身子,喊道:「皇上。」
他的步子停在了我面前,问道:「冷吗?」
我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嗯。」秦年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那就好。」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知道他是因为以前的事报复我,我也懒得跟他计较。
我低着头,不知道他是什么脸色,只是一言不发地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去。
大牢里昏暗又潮湿,我跟在秦年身后。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空荡的牢里只有风的呼声。
不知走了多久,秦年突然停了下来。
我没注意,险些撞了上去。
身后的侍卫上前,将大牢的门打开了。
我往里看去,入眼的便是苏明易肮脏的脸,他的脸上满是黝黑的泥垢,混着污血。
看来没少遭罪。
苏明易也看见了我,大概是知道我一定会救他,也一定能救他,赶忙朝我爬了过来,脚铐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阵响声:「岁岁,你救救我,我求你,救救我……」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秦年忽然开口了,嗓音淡漠:「想救他,求朕。」
苏明易一听,更加卖力地求我,就差没给我磕三个响头:「岁岁,你快求求他啊……」
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没见过苏明易这么狼狈的样子。
可我现在自身都难保,为了他让我开口求秦年,我是不是又脑残了?
这么想着,我伸手拉了拉我的裙摆:「苏明易,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
秦年看我的眼神有了一丝异样的光,勾起唇角:「既然如此,那就回吧。」
苏明易见状,便更加惊慌失措地想抓住我。
我低头瞥了他一眼,往后退了几步,躲开了他的手,低声道:「脏。」
他悬在空中的手僵住了,看我的眼神也有些陌生。
我和秦年一前一后地出了大牢。
刚走出去,跟前就响起了秦年含笑的声音:「朕以为,你会救他的。」
我吸了吸鼻子,回道:「皇上,我脑袋没进水。」
我知道秦年不会留他的,就算我今晚求他放了苏明易,保不齐人前脚刚出宫,后脚就被杀了。
他背过了身子,跟前传来了他的轻笑声,却什么也没说,兀自向马车走去了。
我也跟了上去。
可他走得很快,我还没走到马车前,就眼睁睁地看着马车从我的面前飞驰而去。
四周一片空荡,只有两个侍女陪着我。
走了算怎么回事?
狗看了都摇头。
走回宫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我瘫坐在床上,被冻得不想说话,刚沾到床就睡着了。
……
早晨,我是被侍女晃醒的。
侍女拿着毛巾,在我的额头上晃来晃去地不知道在做什么,只是看她们一脸担心。
许是看到我睁开了眼,担心道:「娘娘,你忍一下,音儿去请太医了……」
我只觉得头很疼很疼,浑身无力,大概是昨晚冻着了。
听她语气里带着哭腔,我安慰道:「不用请太医,我睡一觉就好了。」
之后我就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了,只是恍惚中,我好像看到了秦年。
看到他给我喂药,为我擦着额头的汗,咬牙切齿地叫我好起来。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我迷迷糊糊地醒来,喝完了药,又想起昨夜不知是梦还是现实的一切,问道:「昨日,皇上来过了吗?」
两个侍女一齐摇头:「回娘娘,皇上昨日……并未来过。」
我听完,就继续低头喝药了。
也是,想来他恨我入骨,加之登基后事务繁忙,又怎么会来看我?
三
后来的几日,我都没见到秦年,不过我也不想见他。
听侍女说,这段日子他纳了几个妃子,什么金贵人、穆嫔……
我听着都头大,让秦年干脆弄个金木水火土五行团,C 位出道得了。
想想当年,记忆中的林岁是世家的小姐,秦年原本也是官家的公子,只是那昏君听信了奸臣的谗言,父母双双惨死。
林岁呢,对秦年只有玩弄之心,遇到苏明易之后更是对他只有利用,谁又能想到秦年隐忍多年,憋出个大招呢?
总归我不喜欢秦年,不想争宠,只想在后宫当个咸鱼混吃等死。
只要不把他惹毛了,我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差吧?
我还没想明白,殿外便匆匆地走来一个下人:「娘娘,皇上听说您大病初愈,便邀请您同众嫔妃一同赏梅。」
赏梅?不感兴趣。
我刚要拒绝,他又继续说道:「皇上还说,要您一定要来看看这新开的红梅。」
这下更不能拒绝了,我只能无奈地答应。
……
我到花园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嫔妃候在那儿了,个个都是精心捯饬过的。
不过她们的位分都没我高,看见我来,都上前规规矩矩地向我行礼。
我朝她们抿唇一笑,叫各位妹妹都起来。
只是我刚转过身子没多久,后面便推推嚷嚷地吵了起来,在我耳根子边。
我听不大清他们在说什么,只三言两语地听到一些。
她们是在为了位置争吵。
为什么呢?
因为很多嫔妃都是第一次见皇上,站得越靠前,皇上才越能看到她们,也不枉费她们辛苦的一番捯饬。
声音有些大,我忍不住转过身子,眼看着后面就要打起来,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刚要张口,面前的人就忽然齐齐地喊了一句:「皇上吉祥。」
我闻言,回过头去时,秦年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看着我,唇角噙着一抹笑。
那笑,我总觉得有些不怀好意。
我后知后觉地低下了头,喊道:「皇上。」
秦年什么也没说,当着众嫔妃的面,拉起了我的手。
那一瞬,我好像听到了后面有人磨后槽牙的声音。
「身子可好些了?」秦年轻声地问。
我暗暗地抽了抽唇角,面对他时,又不得不摆出个好脸色:「承蒙皇上的恩泽,臣妾的身子已经好多了。」
我能染上风寒,他可帮了大忙。
我在床上躺了一日他都不来瞧一眼,现在装什么深情人设?
秦年似是看出了我在想什么,弯了弯唇角,笑得人畜无害:「嗯,没事就好,贵妃若出了什么事,朕会很心疼的。」
我实在看不出他到底想干什么,不过看他的反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说完就拉着我走了,我跟他走在前,一众嫔妃跟在后。
可我总觉得背后阴凉凉的。
不过好在一直到回宫,都没闹出什么幺蛾子。
直到第二天清晨,兰贵人来找我。
美其名曰:要来同我亲近亲近。
我既不争宠,对她们也就没那么大的敌意。
只是侍女奉茶到她旁边的时候,她伸手去拿手帕,手肘却将茶水打翻在了地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侍女一身。
我目光暗了暗,没说什么,只叫人将侍女安置好后,找些好药敷上。
兰贵人像是被轻吓了一下,拍着心口,低头看见撒在地上的茶叶时,忽然抬头朝我一笑:「姐姐如此受皇上的宠爱,怎么喝的茶同乡下人的一样?妹妹这里倒是有些好茶,今日特地……」
「那倒不必。」知道她后面要说什么,我便出声打断了。
我好像知道秦年昨天演那一出是想干吗了。
兰贵人听完,脸色变了变,却僵着脸生生地朝我笑了下:「妾身这茶……是皇上亲赐的上等好茶,妾身以为姐姐没有,所以才想赠姐姐一些,咱们姐妹有福同享。」
她尤其咬重了「亲赐」二字。
我依然面带微笑:「那茶,本宫也有,不劳妹妹费心。」
她低着眼:「可妾身……为何从没听过皇上给过姐姐什么赏赐?」
找茬是不是?
她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道声音。
「金贵人怎么知道,朕没有给过贵妃赏赐?」
兰贵人一脸便秘地回头,看见来的人是秦年,又勉强地扬着唇角:「回皇上,您叫错了,妾身……不是金贵人……」
秦年挑了挑眉,没说什么,不急不缓地走了进来,视线落在了我身上。
我眨巴了下眼,然后上前低头喊道:「皇上。」
他没理我,目光斜了过去:「哦,朕想起来了,你是……」
「妾身是礼部尚书陈武之女,陈兰。」兰贵人一笑,「那些……是妾身听说的。」
我没说话。
难怪了,有这么个家世背景,又深受皇帝宠爱,不然就算给她十个脑袋,她也不敢在我面前蹦跶。
秦年眉头微皱了下,似乎依然没想起来她是哪一号人,但还是应了一声,说道:「下去吧。」
他淡淡地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了一句:「朕过几日就去看你。」
兰贵人又惊又喜,害羞一笑后就退了下去。
我属实是看不懂秦年这波操作。
赏梅那天拉着我的手跟宝一样,今天又关心起兰贵人。
可他连人家名字都叫不出来。
我知道了,大概是他想给每个女孩一个家吧。
我抬头问:「皇上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苏明易三日后行刑,你可想去看看?」他问。
我听完内心并没有什么波澜,摇摇头:「回皇上,臣妾这几日身体不适,便不去了。」
他神色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转而化为了一抹笑,先是轻「嗯」了一声,似乎是看出我脸色不大对,酝酿了一会儿。
就在我以为他要说关于苏明易的事情时,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脸色这么难看,吃醋了?」
「……」亲,这边建议你去太医院看看脑子。
……
当天晚上用过晚膳后我坐在殿中。
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去睡觉,一支箭忽然从窗外飞了进来。
虽然没射中我,但我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那箭上绑着一封信。
我小心翼翼地将信拿了下来,打开了。
里面写着一句话:「今晚来牢中见我,有要事相商。」
末尾写的是苏明易三个字,语气一如既往地拽。
我看得眉头一皱。
秦年到底行不行?这都没把他关好?
可大晚上的,我怎么去找秦年?
五
我看着手中的信,又忽然又来了点儿兴致。
原本是不大想理这个冤种前男友的,可又有些好奇他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于是换了身不显眼的衣裳之后,为了避免惹是生非,我将侍女支开,独自前往了大牢。
今日的大牢暗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苏明易的人也买通了大牢的侍卫,牢里的侍卫比起上次少了很多。
走到苏明易的牢前时,我看着蜷缩在墙角的他,喊了一声:「苏明易。」
听到我的声音,他猛地睁开了眼睛,愣了一瞬,便朝我爬了过来。
不过隔着牢房,他碰不到我。
「岁岁,你救救我……你是贵妃,是秦年的心上人,你肯定能救我的……」许是许久没开口与人说话,他的声音又哆嗦又低沉,「秦年不在,你救了我,我便带你一起远走高飞,到时候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和上次一样的话术,不一样的,是他把自己当作筹码了。
没什么新意,早知道不来了。
我看着他,半晌都没说话。
见我没说话,苏明易又颤着声音问我,声音卑微到了极致:「好不好?」
我听完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你说说,要我怎么救你?」
「把秦年杀了。」
「你杀了这么多人,我凭什么救你?」我抱着手,低头看他,淡淡道,「而且我现在是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跟着你,我能有什么?」
他沉默了,也听出了我不会答应他,看我的眼神慢慢地涌出恨意,似是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了。
我别开了视线,转身走了。
走出阴暗的大牢,照到月光,我的视线才明亮了许多。
只是走出来的那一刻,我看到了秦年,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他高大、颀长的身子伫立在树下,月光透过缝隙照在他的身上,给那身矜贵的衣裳蒙上了一层别样的光。
我低下了头,掩饰我的心虚,然后朝他走了过去,笑了笑:「皇上,您也来消食啊,真巧……」
「欺君可是要掉脑袋的。」头顶忽然悠悠地响起了他温柔的声音,听得我起鸡皮疙瘩。
我「啪」的一下就跪了下去,很快啊!
「皇上,不瞒您说,我跟苏明易是有些私人恩怨,今日来就是想了结一下。」
他笑了一下,半晌说出一句我不大明白的话:「林岁,你不像你了,朕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我抬头:「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秦年低头对上了我的视线:「方才你若是答应了他,这么冷的天,现在怕是尸首都凉了。」
凉了?
「皇上,您还上网冲浪啊?」
他看着我,没说话,大概又是因为听不懂我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出一句:「朕是该让人给你治治脑子。」
「皇上,那我们岂不是病友?」
不等我说话,秦年已经转身走了。
看来今天又要锻炼身体。
我叹了叹气准备走的时候,秦年的马车却停在了我面前,里面传出一道声音:「上来。」
我看着马车,愣了愣,里面伸出来一只手,是秦年的手,骨节分明,葱白细腻。
我犹豫地将手伸了过去,刚碰到他的手,便被一把拽上了马车。
本来我应该舒舒服服地跌到秦年怀里,他却伸手拎着我的后领,所以我不但没能摔到他怀里,额头还在马车上狠狠地磕了一下。
我吃痛,捂着额头哀号了一声,转头看着秦年。
他依然坐得端端正正,在我的注视下合上了眼睛:「别把朕的马车撞坏了。」
「……」所以爱会消失对不对?
六
我捂着额头,坐到了一边,打算离这个瘟神远点儿。
回想起刚才秦年说的话,我心悸了一阵。
所以如果我刚才要是答应了苏明易,现在已经在天上看着他了。
想不到秦年竟然会下这个狠心。
我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林岁了,又或者说,早已经对那个将他始乱终弃的林岁死了心。
我忍不住叹了叹气。
看来我以后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要时时谨慎,免得惹了秦年,我连咸鱼都当不成。
……
第二天早晨,我是在殿里醒来的。
醒来的时候,两个侍女已经准备好了,给我梳洗。
不过我昨日不是在马车上来着吗?难不成是秦年……
这么想着,我问:「我昨日是怎么回来的?」
两个侍女都低着头,清了清嗓:「回娘娘,昨日您在马车上睡着了,皇上叫了四个咱们宫的宫女将您抬进来的……」
「不是,几个?」
侍女一愣:「娘娘,您问的什么几个?」
「几个人?」
侍女回:「娘娘,四个。」
「……」我晒干了沉默。
我这么好的身材,需要四个人?
昨夜被撞到的额头还在隐隐作痛,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发现已经消了许多。
还未开口,侍女就说道:「娘娘,昨夜奴婢看您额头上有伤,问过了随侍的下人后便给您上过药了。」
这点我倒是不意外,毕竟秦年那货我清楚。
……
下午的时候,我待着有些无聊,于是让两个侍女悄悄地去各宫问了一圈有没有会打麻将的,一缺三。
齐活之后,我将她们叫到了我宫里来。
因为秦年一般不会来鸟我,在我这里,清静。
她们都认识我,不过我不认识她们,她们一个个地向我问好后,我才知道她们分别是薛嫔、金贵人和魏答应。
搓麻将拿完牌后,薛嫔打了第一张牌:「一饼。」
才打了一局,大家就熟络起来,我才发现这几个人都是爱唠嗑的。
薛嫔看着和牌的魏答应,不情不愿地把钱递了过去:「宁挨千刀剐,不和第一把。」
她话音刚落,旁边几个就笑了起来。
「姐姐们听说了吗?今晨兰贵人被皇上禁足了七日……」金贵人说完,喊了个「碰」。
「七日?为何?」不只是谁问了一句。
「皇上说她恃宠而骄,也不知是惹了哪位……上次她还偷偷地绊了我一跤……」魏答应是个直肠子,抬头问我,「姐姐,你知道是谁吗?」
我摇头,然后打了一张牌:「不知。」
秦年那货阴晴不定的,也不知道兰贵人是得罪了秦年心头肉中的哪一个。
思绪还没回来,金贵人胡了。
战斗了一下午,我的荷包最终还是没能顶住,空了。
我自持麻将技术不错,竟然会栽在这几个小崽子手里。
魏答应跟我道完别之后先走了,薛嫔和金贵人站在一块,笑盈盈地给我道完别之后,也离开了。
薛嫔个子有些出挑,偏偏金贵人的个子又是娇娇小小的,我看着两人的背影,莫名地觉得有点儿 CP 感。
我伸了个懒腰准备休息一下,屁股刚挨着软座,便有下人来报:「娘娘,皇上说请您一同去用晚膳。」
「……」
……
我去的时候,菜已经备好了,秦年就坐在一边。
我看了一圈,最后坐在了他对面。
低头看去,菜很多,五花八门、五颜六色的。
我有些拘谨,拿着筷子不知该先尝哪一样。
总不能跟个饿死鬼一样吧?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秦年垂着眸淡定地夹了一点菜在碗里,「跟以前一样。」
我点点头,才低头扒起了饭。
我埋着头还没吃几口,头顶就又响起了秦年的声音:「你今晚就留在这里吧,不用回去了。」
七
我将饭哽了下去,缓缓地抬起头看他,以为他是在说笑:「皇上,一晚上都留在这里吃,菜会凉。」
秦年将帕子放下,似乎笑了下,说话倒也直接:「不在这里,在朕的龙床上。」
我咽了咽唾沫:「皇上,臣妾能问问,您要臣妾留下来做什么啊?」
秦年轻瞥了我一眼:「你说呢?」
他不会是又要让我侍寝吧?
我不想啊。
于是我摆摆手:「皇上,我不行的……」
「你不行,朕行。」
「……」
该说不说,那天被他撵出去这事儿到今天我还有些心理阴影。
……
我磨磨蹭蹭地又吃了小半会儿,一会儿要这,一会要那,一会儿又要出去。
我以为作成这样秦年就会把我像上次一样撵出去,却没想到秦年都没说什么,全依了我。
我们消完食回来又走回他的寝宫,已经很晚了。
「还有事吗?」走到门口,他笑盈盈地问我。
我咬了咬唇:「皇上,我想如厕。」
「你不是刚刚才去吗?」
我只看着他的脸,没说话。
秦年忽然笑了下,不知道在笑些什么,那笑很轻:「好,朕等你。」
他说完,便背着手走了进去。
等门关上,我便匆匆地跑开了。
本想出去,奈何侍卫太多,一个个精神抖擞地守在门口,转了一圈,我还是回到了原地。
我叹了叹气,不知为何,如今再面对秦年,我却没了他第一次叫我侍寝时的干劲。
我推开门,然后走了进去。
原以为秦年会坐着等我,没想到他已经睡下了,此刻手里正拿着本不知名的书,半倚在床上看书。
听见我这边有动静,他转过了头来,然后轻轻地拍了拍他身旁空的位置,示意我睡在他旁边。
我抿着唇走了过去,犹豫了几秒后,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许是因为秦年在身边,以往在夜里本冰冷的床,此刻却格外暖和。
「知道过下月是什么日子吗?」
秦年忽然出声,打破了沉默。
我摇摇头:「不知。」
「是朕的生辰。」
「……」那你可真棒棒。
看我没说话,他又问:「打算送朕什么?」
「皇上,臣妾最近……手头紧……」
那几个姐妹跟打劫的一样,害得我的荷包饿得「嗷嗷」直叫。
秦年先是看了我一眼,视线随后便回到了书卷:「下午你若是一个人乖乖地待着,便不会了。」
「皇上,这你也知道?」我略有些震惊。
「嗯,脸都丢到朕的耳边来了。」秦年先是沉默了几秒, 「明日把银子赢回来。」
可这东西也不是想赢就能赢的啊。
我从被褥里探出半个脑袋:「皇上,要是又输了怎么办?」
「朕给你撑腰。」秦年云淡风轻地说完,又补了一句,「只许这次,别带坏了后宫风气。」
我听完,内心无比感动:「臣妾明白。」
想不到秦年这厮还有点儿良心。
他微微地别开了头,我看不见他的脸,却觉得这话的语气里含着笑:「别高兴得太早,朕是为了朕的贺礼。」
「……」
八
今天折腾了一天,说不困自然是不可能的。
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呆呆地望着屋顶。
和秦年躺在一张床上的感觉,说不上来的奇怪。
不别扭,但也不觉得自在。
我生怕哪儿惹了秦年,然后脑袋就没了。
「你同以前,是有些不一样了。」秦年忽然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依然没看我,「林岁,朕更喜欢现在的你。」
现在的我?
我听得云里雾里:「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困了吗?」秦年终于转头看向了我,轻声道,「睡吧。」
他似乎不想深究我的变化,又或者说,他并想追究我为什么会忽然转了性。
这样一想,我反倒没那么紧张了。
然后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
九
第二天下午,我回宫之后,又将我那几个姐妹叫了过来打麻将。
魏答应来得早,她来了一会儿,薛嫔和金贵人两个人才挽着手有说有笑地来了。
打了几局,魏答应打完一张牌之后忽然说了一句:「姐姐们听说了吗?今日好几个姐妹都去给皇上送补汤了。」
我们仨齐齐地摇了摇头。
她又说:「听说皇上刚开始还没说什么,后来竟将她们都赶了出去。」
如果是别人我还会奇怪,不过如果是秦年这个玩川剧变脸的嘛,那属实能理解。
「赶出去了?为何?」金贵人有些惊讶,还因此打错了一张牌,被我捡了个漏。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聊完,已经是几局之后了。
没一会儿我就赢得荷包鼓鼓的,笑盈盈地送她们走。
……
用过晚膳之后,我坐在殿里美滋滋地数着今天赢得的银子。
原以为今晚终于能安心地睡个好觉了,秦年却忽然找上了门来。
秦年走进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
「皇上……」我轻轻地叫了他一声,「这么晚您还来……」
秦年没看我,径直往里走了进去。
我眼看着他走进去,也跟了上去。
他脱掉了一件衣裳,然后坐在了我的床榻上,懒懒地往后一靠,掀起眼皮看我:「今晚,朕在这儿歇。」
我看着他,总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可我也没做什么啊。
「皇上,您怎么突然就……」
「过来。」
「……」话还没说话,便被他出声打断了。
我磨磨蹭蹭地过去,然后也睡了下去。
秦年靠在床头,小半个身子倚在上面,低头看着我,不知道在酝酿些什么。
我俩对视了几秒,不知道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蓦然弯起了唇角,与刚才那副样子截然不同。
秦年语气里满是耐心,忽然唤了我一声:「岁岁。」
这是他头一次这么叫我。
我心头一紧,迟疑地应了一声:「……嗯?」
「你说,朕该拿你怎么办好?」
十
秦年这话莫名其妙的,我没听太懂。
可我总觉得这会儿的气氛,不大对劲。
我抿了会儿唇,然后抬头问了一句:「皇上,您该不会真喜欢上臣妾了吧?」
他眉头很短地皱了一下,旋即便化为了一抹笑:「朕还瞧不上你。」
「……」我可谢谢您嘞。
懒得搭理他,我将被子拉过头顶,闭上了眼睛,准备歇了。
头顶刚一暗,被子就忽然被轻轻地掀开了。
一睁眼视线就撞进了秦年眼中。
「明日就是苏明易行刑的日子,你可想去看看?」他问。
他要不说我都忘了。
我想了几秒,拉了拉被子:「皇上,臣妾三日前不是回答过了吗?」
秦年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缓缓地说道:「不去是因为舍不得,还是不忍心看?」
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去看那些合适吗?
「都不是……」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那就陪朕去。」
「……」我有时候是真不太明白秦年的脑回路。
秦年看我没说话,识相地没再问,似乎是当我默认了,然后弯起了唇角,在我的视线中缓缓地将被子盖了回去,还补了一句:「不用谢。」
就挺无语的。
……
第二天。
阴冷了好几日的天终于出了些太阳。
我坐在人群外的轿子里,掀开帘子看着对面的一切。
秦年大概是考虑到了我身份的问题,并没有让我直接出面,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亲眼看到苏明易死。
而此刻,秦年高高地坐在上面,脸上没什么表情。
侍卫押着苏明易,将他带到了断头台前。
附近还围着不少人。
不过我不想看,垂了垂眸,准备放下帘子。
只是我刚收回视线,那头就忽然响起了一声尖叫:「啊!」
我一惊,往那边看过去,才发现人群中忽然飞出几个拿着刀的刺客,一窝蜂朝秦年冲过去。
「快!保护皇上!」
侍卫很多,这些人自然是伤不了他的。
可现在我怎么办?
我刚想跑路,一支剑便从窗刺进了马车里,险些刺到了我。
我被吓了一跳,没来得及庆幸,想从马车里出去。
刚走出马车,手臂便被猛地一把抓住,随之被一道力狠狠地一拽,身子便跌了下去。
意料之中的痛并没有袭来,我再睁眼时,入眼的便是秦年清晰分明的下颚线。
还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刀剑割破皮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秦年皱了下眉。
一道惨叫声接踵而至。
伤是秦年受的,惨叫声是刺客发出的。
我看着他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
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流已经,染红了他的衣裳。
是他救了我。
……
一切发生得太快。
匆忙地回到宫后,下人叫来了太医。
我站在门外,心里头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急。
「皇上武功高强,方才被那么多刺客围着,那些刺客也未能伤他分毫,这怎么……」不知是哪个侍卫担忧地说了一句。
我咬了咬唇。
听他说完,我心里更内疚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医终于出来了。
里面紧跟着走出来一个侍卫,停在了我面前:「娘娘,皇上说,让您先回吧。」
我愣愣地望着里面,心里很不是滋味。
秦年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如果我就这么走了,那也太没良心了。
于是我开口问道:「我能进去看看皇上吗?」
侍卫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我进去的时候,秦年正躺在床上,闭着眼,脸色看着很不好,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了。
听见有动静,他睁开了眼,看了过来。
我低着头:「皇上,今日……多谢……」
秦年没说话。
「皇上,疼吗?」我又问。
刚问出口我就后悔了。
这不是废话吗?
不过秦年还是没说话。
这时,一个侍女端着药走了进来。
那是给秦年的药。
怀着对他的感激,我一脸无奈地将侍女叫住了:「给我吧。」
侍女将药给了我,碍于躺着喝药不方便,我将药放下了,然后坐在了他床边:「那个……皇上,您起来一下。」
秦年终于开口了,嗓音慵懒、低沉:「朕受伤了,起不来。」
言下之意就是要我扶他起来。
我忍。
犹豫了片刻,还是朝他凑了过去,然后将手从他脖子后面穿了过去,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肩。
我费力地刚把他扶起来一些,耳边边轻飘飘地响起一个「疼」字。
下一刻,我就被他拉了下去,整个人都趴在了他身上。
故意的?
这叫伤员?
秦年有啥毛病是不是?
十一
我心头顿时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
我想从他身上起来,可他的手却是整个圈着我的腰的。
这糟糕的姿势。
「你脸红什么?」秦年浅笑道。
我愣了一瞬,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臣妾没有。」
说完我就要起来,可我还没发力,就感觉到腰上的那只手紧了些。
我有些恼了,微微地仰头看向他时,发现他正在看着我。
故意的,没跑了。
这好好的皇帝怎么长了 10086 个心眼?
秦年看了我几秒,蓦地笑了起来,然后低头碾了一下我的唇,安抚似的。
他沉沉的声音接踵而至,温柔又含着几分慵懒:「别乱动,朕疼。」
「你……」
是了,他另一只手还受着伤,因为我而受的伤。
我愣了神,心跳猛地加速了一阵,然后猛地坐了起来,甚至没感觉到他早已经松开了我。
等我回过神,秦年已经神色淡淡地坐起来了,一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可他既然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要亲我?
「喂朕喝药。」他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抿了下唇,没说话,然后端起了药,用汤匙盛了一些,喂到了他嘴边。
他喝了一口,突然对我说了一句:「苏明易被人救走了。」
简单的一句话,我听不出任何情感。
我「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是因为宫里有细作与外面勾结。」他又说了这么一句。
细作?
听到这两个字,我还是有些错愕。
事到如今,竟还有忠于苏明易的人。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他正看着我,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只是眸色愈发深邃:「朕觉得,听见他被救走,你不该是这样的表情。」
得,秦年还是觉得我对苏明易余情未了。
「皇上,你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我放下了药碗,「既然您对臣妾无意,臣妾也不想碍您的眼,不然,您放臣妾出宫吧。」
「走?」他笑,「林岁,你此生都别想离开朕。」
望着他,我心底翻涌着别样的情绪。
他还是恨我。
可我也不喜欢他,难过个什么劲儿?
我没再说下去,随口掰了个理由就退了下去,秦年什么也没说。
出去的时候,我看见了守在门口的几个嫔妃,几人纷纷地朝我投来了羡慕、嫉妒的目光,盯得我一阵心悸。
……
离开后,我匆匆地回了宫。
那会儿,已经是傍晚了。
晚膳的时候,侍女告诉我,自我离开后,后面进去的人皇上都让他们滚出去了。
我听完,笑了起来。
他怎么还生起气来了。
我权当乐子听了,晚饭干了两大碗饭,歇了一会儿之后,便舒舒服服地睡下了。
第二天睡醒,侍女进来的时候,就是一脸的为难。
「怎么了?」我问。
「娘娘,皇上传您过去服侍。」侍女说道。
我想了想,还是去了。
就当是为了报答他了。
……
我去的时候,其他的都一如往常,不一样的是,今天的秦年脸上顶着两个大黑眼圈。
屋里还站着个嫔妃,似乎刚到,手里还端着药。
我在她身后,她没注意到我,只是娇滴滴地将药拿了起来:「皇上,这是妾身亲自给您熬的药。」
这声音,是兰贵人。
我听着,不知为何,心里忽然不适了一阵,但还是说道:「既然皇上有人服侍,臣妾便先退下了。」
「等等。」秦年忽然将我叫住,然后坐了起来。
我转头看他,等着他的下文。
「朕就要你。」
可他这儿明明有人了。
秦年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对兰贵人说道:「你先下去吧金贵人。」
兰贵人:「……」
她拿着药,也不知该放着还是带回去,问道:「皇上,这药……」
秦年没看她:「你留着喝。」
兰贵人又沉默了,刚要开口,就又被秦年出声打断。
他视线紧盯着我:「过来。」
现在的状况,很尴尬啊……
兰贵人端着药,要出去时,狠狠地给了我一个白眼。
她走了之后,我就磨磨蹭蹭地过去了。
秦年脸色看着不大好,冷着一张脸:「你就没什么要跟朕说的?」
要说的?
「皇上,您昨晚……蹦迪去了?」
十二
秦年沉默了。
我忘了,他听不懂。
于是我又问了一句:「那皇上您昨晚……没睡好吗?」
「看不出来吗?」秦年说的这几个字,像是从牙缝儿里蹦出来的一样。
看出来了。
不过他也太不要命了。
我叹了叹气,一脸无奈:「皇上,臣妾觉得……您有伤在身,那事儿……就憋一憋吧……」
他刚听完就蹙起了眉头:「林岁,朕真的很好奇你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我一脸真诚地看着他:「全是皇上您啊!」
我以为他好歹会感动一下,可他居然笑了。
秦年笑得很轻,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可说出的话却不尽如人意:「出去。」
果然,变脸比翻书还快。
叫我来又叫我走。
您有事儿吗?
他总是在试探我,试探我对他的心,试探我对他的态度,试探我会不会离开他。
因为他被曾经的林岁伤得太深。
可我真的累了。
我低下头,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臣妾告退。」
说完,便转身径直离开了。
……
那天之后,秦年再没传唤过我,几乎整天都在书房,除了大臣,谁也不见。
而我也没有去找过他。
不知道他是不是看穿了我的心思。
可我听下人说,皇上看着并没有什么异样,甚至又纳了几个新妃子。
这样也好,至少他也没有让我少吃少穿。
再见到秦年,是在他的生辰宴上。
我去的时候,宴上十分热闹,我低着头,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我。
还没坐下,就发现薛嫔和金贵人是坐在一起的,此刻正直勾勾地看着我。
于是我环顾了四周,走了过去。
刚坐下,薛嫔就凑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姐姐,咱们什么时候再约啊?」
约?
金贵人在一旁,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懂,麻将。
想着反正现在秦年也不管我,我就朝她俩使了个眼色:「三日后?」
金贵人:「两日后?」
薛嫔:「要不明天?」
金贵人:「好!」
我:……
宴会上还有嫔妃贺寿献舞,看得我口水直流。
要不怎么说秦年有艳福?
不过我看秦年这会儿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
……
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就找了个借口先回去了。
我走回寝宫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我就打着哈欠准备睡觉了。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快睡着时,腰上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一只手。
空气中混杂着一丝酒气。
「岁岁……」这道声音又黏又沉,「朕知道错了……」
十三
是秦年。
这是他第二次叫我岁岁。
他滚烫高大的身子几乎将我整个人都包裹住,我顿时睡意全无。
没想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秦年,竟然会低头跟我道歉。
我挣扎了一下,想将秦年推开,他却抱得更紧。
「朕醉了。」他绵绵软软地说了一句,然后摸索着握住了我的手,在我耳畔低声地说道,「紧张什么?」
「……臣妾去叫下人做醒酒汤来。」我长舒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些,可心跳还是止不住地加快。
我想起来,却被他紧紧地抱着,动也动不了。
「岁岁。」秦年又叫我,指腹摩挲着我的手,漆黑的夜里,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温柔,「朕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我听着他的话,有些懵了。
喜欢我?
「皇上,您喝醉了,都开始说胡话了。」我说完便想要转过去,看看他是不是把脑子喝坏了。
只是我刚转过身子,还没看清他的脸,他就低头吻上了我的唇。
「唔……」突如其来的吻让我有些招架不住。
他吻得很轻、很慢,又满是耐心。
「没醉。」秦年轻声地说了这么一句,目光缱绻缠绵。
「可刚才不是你自己说的……」
「逗你玩的。」
「……」谁懂?
想到他刚才跟我道的歉,我就想起了这几日侍女跟我说的,秦年新纳的妃子。
心里莫名地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烦躁。
「皇上这几日不是刚纳了几个嫔妃吗?来这儿做什么?」我说着就要将他推开。
他听完,却浅笑了下:「吃醋了?」
「没有。」我回答得极其干脆。
醋你个大头鬼。
「没有?」
我再抬头看向他的眼睛时,隐约地觉得他眸中透着些不怀好意的笑。
秦年抱着我,然后摸了摸我的头,将我拥入了他的怀里:「朕就是想让你醋一醋。」
他不提还好,一提吧,我心里还真有些不舒服。
可我也知道,他刚登基,纳妃子这些事避免不了。
又或许,他其实并没有那么爱我。
而且一辈子这么长,后宫佳丽三千,他又怎么会只喜欢我一人?
我想了半晌,回道:「皇上,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话说出口的那一刹,我似乎感觉到了心底渐渐地蔓延出的酸涩,如浪潮一般汹涌。
「那朕不管。」
我看着秦年有些迷离的目光,觉得他应该是喝了不少的。
「你说你要走的那晚,朕想了一宿都没睡。」秦年声音闷闷的,听着还有些委屈。
他说完这句,不知道又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低声地说了句:「榆木脑袋。」
他什么意思?
我气不过,咬牙说道:「皇上,你怎么还带人身攻击啊?」
他声音一软,将头往我肩膀埋了埋:「错了……」
「……」
再想开口时,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大概是睡着了。
我看着他那张生得极为好看的脸,心里头跟打翻了调味瓶一样,五味杂陈的。
不过耐不住困意,没多久,便也睡了过去。
……
早晨我醒来时,秦年已经不见了。
他昨晚的话仿佛就在耳边,可那一切,就好像一场梦。
梳洗完用完膳已经快要中午了。
金贵人挽着薛嫔蹦蹦跳跳地先来了,她俩最积极。
没多久,魏答应也来了。
坐上桌,金贵人一脸神秘地看着我,第一句话就是:「姐姐,我听说……今晨皇上是从你宫里出去的……」
「皇上一向很宠姐姐的。」魏答应打了一张牌,一向稳重的她笑眯眯地说了一句,「能早日生个小皇子才好。」
薛嫔把话接了过去:「我要当干娘!」
那会儿我刚灌了一口热茶,差点儿没喷出来,好不容易才缓过劲:「你们哪只眼睛看到皇上宠我了?」
不是我说,这仨人根本没有一点儿要争宠的意思,怎么跟我看的宫斗剧不太一样啊?
「姐姐,我可都看见了。」金贵人说,「那晚,皇上可是把你从马车上抱下来的。」
我听完,瞳孔地震了。
那晚是什么时候?马车上?
可我和秦年也就同坐过一次马车。
是了,那晚我撞伤了额头,之后就睡着了。
但侍女告诉我,我是被抬回来的……
「你确定?」我问。
「是我亲眼所见。」金贵人乖乖地点了点头,然后拿了块儿糕,「姐姐……不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之后,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她们的话。
心不在焉,于是我的荷包又输空了。
……
她们走后,我叫来了随侍的侍女。
「我和皇上同坐马车,还睡着了的那晚,当真是他叫了四个人,把我抬进来的?」我问她们。
两个侍女支支吾吾的,没想到我还会杀个回马枪。
刚开始两人都不承认,后来在我的逼问下,才松了口:「那晚,听随行的侍卫说,皇上抱着娘娘您睡了一路,一直将您抱回了寝宫,还拿了药给您敷在了伤处,可就是不让我们跟您提半个字,说若是您问起,就按皇上说的回。」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完,心慢慢地暖了起来,抿了抿唇,又问:「还有呢?」
「还……还有您生病那次,皇上守了您一夜,生怕您有什么闪失,一晚上都没有合眼,天刚亮便又要去上朝。」
原来,我恍惚间看到的,不是梦。
十四
想到这儿,我的心绪就开始乱了。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让人将牌给收拾了,回房找了一处坐下。
侍女给我倒了一杯茶,我刚喝了一口,另一个侍女就推门走了进来。
手里拿着一个紫色的荷包。
她递给了我:「娘娘,这是在院子里捡到的,不知是谁掉的,问了一圈,大家都没见谁带过。」
我皱着眉接了过来,将荷包打量了一遍,然后打开了。
里面是一块令牌,令牌上刻着一个独特的金色花纹。
这个花纹,从前我好像见过,在苏明易的书房里。
苏明易的人?
令牌也不知是我宫中侍女掉的,还是金贵人、魏答应,或者薛嫔的。
这令牌做工细致,绝不是寻常人能得到的。
所以也就是说,后宫里有苏明易的细作。
我宫里的人多,排查起来不方便,既然要排查,就从她们三人中下手好了。
所以我打算明天再将她们叫来,聊聊天什么的。
还没想清楚怎么问,便又有个侍女走了进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我看她有话要说,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有什么事吗?」
她的唇蠕动了下:「娘娘,奴婢在路上……听到外面有传言,说皇上要娶朱将军之女为后。」
虽然不论是不是传言,这一天总会到来,但听见这句话,我还是愣了一下。
「那是皇上的事,不是我们该操心的。」我说。
侍女点了点头,愁眉苦脸的。
我望着窗外,忽然有些烦恼。
以前总想着在宫里当咸鱼,不愁吃穿,现在却不想了,比起待在宫里受人施舍,我更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所以,我也该好好地想想自己的未来了
…… 傍晚,一如往常,秦年叫人备好了饭菜,然后又叫我过去。
我到的时候,抬头看到的就是一脸笑意的秦年。
这大概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于是我恭恭敬敬地叫了他一声之后,就坐下了,一言不发就开始扒饭。
他没说话,我也没抬头看他,只是我觉得快吃饱了的时候,他已经放下筷子了。
「谁欺负你了?朕去帮你出气。」一直没说话的秦年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嗯?」
我知道这人憋不出什么情绪,心情全写脸上,大概是被他看出来了。
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想跟他绕弯子。
可回想起上次让他放我出宫之后他说的话,我又有些心悸了。
还是慢慢地来吧。
于是我收拾了下心情,放下了筷子:「皇上,臣妾……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他垂着眸,却忽然弯了弯嘴角:「说说看。」
「臣妾就是觉得……您后宫美女这么多,多一个少一个,也不影响,对吧?」我笑得十分灿烂。
这时,秦年饶有兴致地抬头看向了我:「嗯。」
「不然,您放臣妾出宫,臣妾给您多找几个貌美的女子来陪您,怎么样?」
「不怎么样。」秦年就像是早就看出我要说的是这事儿一样,但看着也没有生气的意思,「朕无所谓她们,她们都替代不了你。」
这死心眼儿。
「皇上,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说不准你娶了别人,就把我给忘了。」看他不说话,我又继续笑道,「以后我要是在外面物色到了如意郎君,孩子抱回来给你取名都行。」
秦年听完,忽然皱了下眉。
我觉得事态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怕真把他给惹恼了,我赶忙说道:「臣妾开玩笑的……」
虽然我俩只是名义上有个夫妻关系,可当着他的面就预谋要给他戴绿帽子,的确是很难接受。
「你难道真觉得,朕昨晚说的都是酒话?」
啊这……
看他并没有像上次一样,我才敢又开口说话。
「可是皇上,您又不会一辈子都只爱我一人。」我低着头又说道,「而且,臣妾听人说……您都要娶朱将军之女为后了。」
我越说声音越小,也不知道秦年有没有听见。
「信了?」秦年好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
他忽然起身,朝我走了过来,我随着他的步伐转过了身子。
走到我面前时,他忽然俯下身子,双手撑在桌上,将我整个人框在了他的面前:「那朕的心意,怎么就不信?」
十五
秦年那双深邃的眸中流转着戏谑的笑意。
我莫名地有种压迫感,咬了咬唇:「信……信的……」
「岁岁,朕不娶她。」他缓缓地直起身子来,唇角的笑更加肆意,「不过,朕就爱看你吃醋。」
「……」
我真的会栓扣。
我低着头,只想赶紧离开:「皇……皇上……臣妾先告退了。」
正巧是这会儿,有个侍卫匆忙地走了进来,说有个大人要见他。
我低着头,只想赶紧离开,正好趁此机会:「那臣妾先告退了。」
秦年没说什么,只是一直看着我,直到我转身离去,他也消失在了我的视野。
……
第二天午后,依然是差不多的时间,我将她们三人都叫了过来,聊聊天什么的。
魏答应先到,金贵人和薛嫔后到。
我们四人随便聊了几句家常,我就叫侍女将荷包拿了过来。
躲躲藏藏,反倒惹人起疑。
我嗑着瓜子,问道:「这是昨日在我宫中捡到的荷包,不知是你们谁掉的,昨日也没人来问我,看着也不着急找荷包,想着你们今日都会来,我就没派人去问了。」
我笑眯眯地说完,让侍女将荷包放在了桌上。
这个荷包里放着令牌,不论如何,如果那人在这之中,她就一定会要。
「这荷包不是妾身的。」金贵人第一个开口。
薛嫔也摇摇头。
魏答应犹豫了片刻,将手伸了过去,把荷包拿了起来,讪讪一笑:「娘娘,这荷包……是妾身进宫前,阿娘秀给妾身的,都是妾身不好,昨日……还真是多亏了娘娘。」
我笑得人畜无害:「找到就好,贵重的东西,可得当心些。」
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没想到,我一直在我身边的姐妹,是苏明易的细作。
她嘴巴微张了下,似乎想问我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憋了回去。
我知道,她不是在犹豫我是否打开荷包看过,而是在想我到底有没有认出令牌。
不过她既然不问,我也懒得去撞这个枪口,索性不提了。
魏答应拿着荷包,爱不释手地将荷包看了个遍,对着我满脸都是欣喜:「谢谢娘娘,既如此,今日妾身正好做了些家乡的小食,不如就请娘娘前去,尝尝妾身的手艺,还请娘娘笑纳。」
今天?这也太着急了吧。
如果她有所察觉,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
可我要是好端端地就拒绝了,岂不是也不太合适?
还是小命要紧。
于是我说道:「今日……怕是不太方便。」
「啊?有何不便?妾身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
「……」看她这样子,是非请不可了。
再拒绝下去,倒显得我刻意了。
「算了,那今日就麻烦你了。」
魏答应微笑着点头:「好。」
之后我扯开话题,一如往常地和她们聊着天,从前活泼的魏答应,今天却显得心事重重。
给我准备的时间越少,给她准备的时间就越少。
所以没多久,她们就离开了。
我觉得这事事关重大,没必要瞒着秦年,还可以和他商量一下,而且事态紧急。
虽然我手上有些证据,可又怕贸然行动会打草惊蛇。
我太难了。
可我匆忙地赶去书房的时候,秦年正在和不知道哪个大人议事。
冬天快过去了,外面的天很冷,是化雪的天。
我站在门外,冻得鼻子通红,一直到天色开始转暗,里面还是没有一个人出来。
身边的侍女音儿服侍了我很多年,我很信任,于是安排了她留下,让她看到秦年出来,就让他来找我。
十六
去到魏答应那儿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
她候在门口等我,不知等了多久。
看见我,笑盈盈地行了礼,然后叫了我一声。
我走了进去。
没一会儿,下人就端上来了一碟精致的小糕,放到了桌上。
「姐姐,坐吧。」魏答应拉着我坐下,她看着桌上的糕,有些失神,「这糕,便是妾身家乡的小吃,姐姐快尝尝吧。」
我有些看不懂她到底想做什么。
「我身边那几个侍女嘴馋,我就不尝了,带回去给她们吧。」我说。
魏答应脸上依然挂着温柔的笑,忽然问我:「令牌,你认出来了吧?」
她倒是直接。
「认出来或没认出来,又会怎样呢?」我反问。
「你我情同姐妹,我是不想对你动手的,可惜,这令牌偏偏被你捡到了。」她顿了顿,「不过你倒是聪明,没让她们看到令牌。」
她说的她们,大概就是金贵人和薛嫔。
言下之意就是,看到令牌的,她都会处理干净。
我给听笑了,站了起来,低头看她:「事到如今,你还想着帮苏明易那个大冤种?」
我真是服了你这个老六。
侍女迟迟不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告诉秦年。
「那是我的事。」她声音忽然冷了下来。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在这里对我动手,你……不怕吗?」我问。
「从令牌被你捡到开始,我就没想过活。」
「……」完犊子了,不怕遇到厉害的,就怕遇到疯的。
「娘娘,现在怎么办?音儿怎么还没回来……」我的侍女拽着我的衣角,小声地说道。
我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也是这一刻,我的侍卫从门外冲了进来,将她围住了。
魏答应看着周围的侍卫,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的表情:「你果然早有准备。」
我怎么也没想到会跟她走到今天这个境地。
如果到最后还是没能等到秦年,就当是我运气不好了。
她从腰间拿出来一把软剑,什么也没说,提着剑就朝我跑了过来,目标十分明确。
我带的人不多,在与她周旋。
转头拉着侍女正要跑的时候,身后一个黑衣人忽然从天而降,拿着剑正朝我刺来。
我目光一滞,往后踉跄了几步,眼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然后拉开了想为我挡下这剑的侍女。
下一秒,左臂传来一阵入骨的刺痛,痛意刹那蔓延到了全身,血顿时就将我浅色的衣裳浸湿了。
我咬着牙没出声,侍女那一瞬便哭了出来。
黑衣人这剑刺歪,眼看着就要回头。
没想到还连累了别人,早知道就一个人来了。
不过好在,他们要杀的是我。
于是我闭上了眼。
却在闭眼的那刻,听到了一声惨叫。
再睁眼时看见的,便是身上扎着一支箭的黑衣人。
他的手松了,手里的长剑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切发生得太快,我还没来得及回头,整个人便蓦地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等我回过神时,已经被秦年稳稳地抱在了怀里。
手臂的上很疼,我努力地想看清他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只在眼前一片黑之后,听见了他叫我的名字。
十七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只是我醒来的时候,往窗外望去,天色已经黑尽了。
月光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尤为透亮。
视线再下移,我便看到了院子里那一抹挺拔的身影,那是秦年。
他亦是在望着那轮明月,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是那一刻,他被风吹起的发丝仿佛都在发光。
看来,我还没死。
回想起那天闭眼前的最后一刻,我心底最最舍不得的人,却是秦年。
经历了生死,我好像看清我的心了。
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我回过神,忍着疼慢慢地爬了起来。
刚坐稳,屋里就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秦年大步地走了进来,眉头紧蹙着,侍女端着药紧随在他身后。
他的步子最终停在了我的床边,低头看着我,目光很是动容,他的脸显得有些憔悴,却还是很好看,忽然弯腰将我抱住了,什么也没说。
我靠在他的肩头,亦是缓缓地抬起手来,抱住了他。
那一瞬,他的身子似乎僵了一下。
「皇上……我……」
我想问他,我睡了多久,可因为许久没说话,嗓子有些哑。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满是说不尽的缱绻:「先喝药。」
我看着侍女手中那药,撇了撇嘴,没说话。
秦年看我没说话,忽然俯下了身子。
就在我以为他是要扶我起来坐着喝药的时候,一阵天旋地转,我已经稳稳地被他抱在了怀里。
秦年坐在床上,我在他怀里,夜里有些凉,他顺手拉了一些被子盖住了我的腿,然后又从侍女手里将药碗接了过来。
这尴尬的姿势。
「皇上……臣妾自己能喝。」
秦年犹豫了几秒,才轻「嗯」了一声,然后将碗递到了我嘴边。
我也没矫情,右手拿起了勺子,就要将药送到嘴边。
刚要喝,脑海里忽然闪过那日发生的事,我一顿,清了清嗓转头看他:「皇上,那魏答应怎么样了?」
「牢里。」
我刚要点头,就又听到他说:「没杀她,是因为她还有用。」
他是在跟我解释?
看我发呆,秦年又将药碗往我嘴凑了几分:「喝药。」
「哦……」我应着,低头刚要喝,抬头又问,「那……那个黑衣人呢?」
秦年眉头一皱:「要朕喂你喝?」
「……」别了吧。
我没敢多问,将药喝完了。
一直到侍女端着空药碗退下去,秦年才开口打破沉寂:「那日没等到朕,为何要独自先去?」
反正动不了,我索性往他怀里懒懒地一躺,打着哈欠:「原本是能等到的,谁知道皇上您这么忙?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里面……」
话还没说话,他冷冷的目光就射了过来,我一噎,闭上了嘴。
「朕在与朝中苏明易的党羽周旋。」
所以他说的大概是那天在屋里的那个大人。
「结果呢?」
「抓了。」简单明了的两个字。
我点着头,又问:「可您是皇上,想抓谁直接抓不就好了,和他周旋半天做什么?」
「朕是明君,抓人自然要有实实在在的证据。」
我听完,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过动作太大,扯着伤口,差点儿没疼得我背过气儿去。
缓过劲儿来,我又问:「皇上,臣妾睡了多少日了?」
「两日。」
「那您是不是一直守在臣妾身边?」
「也不是。」他一本正经地摇着头,「刚到没多久。」
可我看他刚才担心的样子,不像啊。
「皇上,你是天蝎男吧?」
「你想吃蟹?」
「……」我瞥了他一眼。
秦年也不恼,只是轻轻地笑了下,然后扶着我躺在了床上,自己紧跟着也躺了下去。
等我再转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十八
安静地休养了半月,我的伤已经好多了,金贵人与薛嫔两人手牵手地来了好几趟。
我总觉得,她俩有些不大对劲啊。
我闲得慌,想出去走走,可秦年都不让。
也是这期间,秦年又将朝中剩余的个别苏明易的党羽抓了出来。
那些大人倒是招供了,可早早入狱的魏答应却自始至终一个字也没有说,不吃不喝,还是被强行喂了些吃的,才勉强地活着,倒是忠心。
不过她那样的硬骨头,如果用酷刑,只怕会适得其反。
狱里那些人大概也是没办法了,才来向我讨法子。
于是当天下午,我让人准备了些东西,就偷溜去了趟牢房。
……
走到魏答应的牢房前,我往里望去,只有她一人靠在潮湿墙角,带着微弱的呼吸。
她知道是我,不过并没有转头看我,而是开口道:「你不用劝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我不是来劝你的,只是来告诉你,苏明易我们已经抓到了。」早料到她不会开口,我朝她微微一笑,「就刚刚。」
她斜了我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不信?」我挑了挑眉,又说道,「不过听说,他被抓的时候,还在问你怎么样了,没想到他还是个大情种。」
魏答应听到这话,脸色才有了一丝变化。
看来,我赌对了。
于是我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玉佩,是一块用很旧、很破的丝帕裹着的玉佩,玉佩上沾着些血,那鲜红的血在透亮洁白的玉佩上,显得尤为扎眼。
「我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不然你看看?」我说完,就将玉佩连着丝帕扔到了她脚边。
看到那块玉佩时,她愣了一愣,然后费力地将玉佩连着丝帕捡了起来。
她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玉佩,和旧旧的丝帕,猛地抬头看我:「我绣的丝帕……还有这玉佩……你怎会有他的东西?!」
我弯着唇角,笑得十分温柔:「我都说了,那些大人全都招了,苏明易已经被我们抓到了,这些都是在他身上或屋里搜到的东西。」
魏答应将玉佩紧攥在手里,深深地看了一眼手里的丝帕,抬头说道:「你们若是伤了他,我……」
「怎样?」
她咬着牙关:「我不会放过你的。」
「事到如今,我懒得瞒你,我今天来,自然有我的目的,你应该是知道的。」我转头看向了她,「现如今,他的老巢我们还没找到,只要你肯说,我保证苏明易性命无忧,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不过我要提醒你,苏明易现在正在押送回京的路上,还没有受什么刑,所以我才敢这样跟你保证,可如果等到他到了京城,你还是不告诉我们,折磨他也是一样的。」
她听完,犹豫了。
见她迟迟没有开口,我就示意身边的狱卒去将玉佩和丝帕拿回来。
这事破绽百出,经不起她细致的推敲,只能逼她一把。
见状,她顿时就慌了神:「林岁!你干什么!」
「不说就算了,可怜他临到被抓都还想着你。」
魏答应听了这话,疯了似的将狱卒推开,红着眼睛:「我说!你们别动他!」
我手一挥,那狱卒就退了回来。
「翼南城外,目家山。」她狠狠地盯着我,「林岁,你最好记住你答应我的!」
「嗯。」我淡淡地应了声,「去把玉佩和丝帕拿回来吧。」
「林岁你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当然要拿回来。」
她死死地将玉佩护在怀里,一言不发。
看她这样子,我忍不住「啧」了一声:「算了,看在我们相识一场,那玉佩就暂且留给你,不过那丝帕,你得还我。」
她没有犹豫,将丝帕扔给了我。
……
走出大牢,外面的太阳已经没有那么刺眼了。
「不愧是娘娘,竟三言两语地就让她说出了苏贼的老巢。」狱卒说着,皱起眉头,「不过……娘娘,小的怎么不知道苏贼已经被抓捕了?」
「骗她的。」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魏答应也是个可怜人,明明心有所属,却被父亲早早地送入了宫,最终爱而不得。
「那娘娘怎知,魏答应对苏贼有情?」另一个狱卒又问。
「一个女子,为一个男子苦守多年,不是有恩,就是有情,又或者恩情都有。」
「那娘娘怎么知道是恩还是情?」
「试探试探不就知道了。」我一笑,「你猜,女子向男子表明心意,喜欢送什么?」
于是旁边的几个士兵就围了上来。
下一秒,其中一个人恍然大悟:「丝帕?!玉佩不是独一无二的,可她亲手绣制的丝帕却是独一无二!」
我点点头,没说话。
身旁的侍女又问:「可就算是丝帕,娘娘您怎么知道丝帕是什么样式,又是什么颜色?」
我打了个哈欠,说道:「既然是表明心意的,图案当然得是鸳鸯这类,他常年在外,丝帕老旧破损不是很正常吗?进大牢之前,我又让你们灭了好几盏灯,里面昏暗,不见天日,她当然看不出是什么颜色,在那种情况下,她才不会多想,玉佩也能分散些她的注意力。」
那个玉佩,也是我以前从苏明易那儿顺来的。
还好我之前眼疾手快,叫人将玉佩从茅厕旁边捡了回来。
士兵低着头:「今日之事,多谢娘娘,之前对娘娘多有不敬,还请娘娘不要与小的计较。」
他说完,几个人跟着附和地点了点头。
「行了,先去将这事禀报上去吧,等成功把人抓回来了,我请你们大家喝酒。」说完,我拍拍他们的肩膀,就笑盈盈地走了。
几人听了之后,眼前一亮:「多谢娘娘!咱们兄弟几个可是记住了啊!」
上了马车,侍女皱着眉头说道:「娘娘,您是贵妃,身份尊贵,怎可与他们……况且皇上要是知道了……」
弄了半天,我都有些累了,舒舒服服地往软榻上一躺:「什么尊不尊贵的,人人平等,至于皇上,他不知道不就行了,而且,他们还不一定喝得过我。」
「……」
……
秦年当天就派人去找了那个地方,确认她说的地方属实,据探子说,苏明易是与当地的土匪山贼联合,改头换面,所以才一直没能查到他在哪儿。
于是秦年命几个将军熟悉了一下地形地势,便派兵前去围剿了。
不过那里山高水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他们又不肯出来,所以很久都没能将它攻下,一直到将他们的物资和粮草耗尽,他们没有办法才在最后想杀出重围。
不过一个土匪寨子再凶悍,终究抵挡不住一国之力,最终活捉了许多人。
苏明易被抓了回来,想要谋反,是死罪,加之是逃狱的人,又因为在做匪期间烧杀抢掠做了不少坏事,吃了不少苦头。
而听闻苏明易死讯的魏答应,受不了这打击,在牢里疯了。
(正文完)
【番外一】
一切尘埃落定,秦年准备给胜利归来的将士们接风洗尘,办了庆功宴。
又让我想起了那天答应那几个士兵的事情。
我好歹吧,也是个贵妃,不说一言九鼎,自己说的话还是要做到的。
于是那庆功宴,我本来是要去的,如果秦年问起,就只能先斩后奏,借口说自己生病了,行走不便。
我叫人包了个酒楼,换了身衣服之后,就溜出了宫。
原想叫上金贵人与薛嫔一道,不过她们两人又在前不久求皇上放她们出宫了。
我到的时候,那几个大老爷们已经到了。
最担心的,还是我的侍女。
「娘娘,宫中女眷未经允许不能随意出宫,而且……您还是和他们……」她有些为难的看着我,「况且娘娘,您能喝吗?」
「他们为国抛头颅、洒热血,这有什么?」我摸了摸她的头,「待会儿给你表演个小旋风。」
「小旋风是什么?」
「小孩子别问。」
「……」
坐下之后,我们几人举起酒杯就干了一杯下去。
「咱们能找到苏贼啊,还得多亏了娘娘呢!」
「客气客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喝了多少,只是看着几个士兵喝着喝着,忽然脸色一变。
我有些疑惑地举着杯子,「喝啊,怎么不喝?」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行动不便?」
我背脊顿时一僵,然后放下了酒杯:「我这人……怎么还没喝就醉了,真没出息。」
身后突然一阵冷气,下一秒便被他圈在了两臂之间。
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我还是稳住了心神,转过头去,却迎面撞上了他低下的脸。
秦年微微偏头,在我耳边慢声细语地说道:「等回了宫,朕陪你慢慢地喝。」
后面三个字,他放缓了语速,听得我耳朵一阵痒。
秦年说完,就直起来身子,然后握住了我的手,走了出去,我晕晕乎乎地跟在他身后。
今天似乎是什么节,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不过街上的人有些多,家家都抱着自家孩子上街游玩,看着十分幸福。
我自恃酒量不错,出来吹了点儿风,头就有些晕了。
跟着他上了马车,我就懒懒地靠在了他肩头。
期间,他没有找我说话,我也没有找他说话,马车已经摇摇晃晃地走了好一会儿。
「岁岁。」秦年忽然温柔地叫了我一声,不知是想通了什么,竟没有生气怪我,那语气里,还含着些笑意。
「嗯。」我应着。
「今日,是几月初几?」他问。
我想了一会儿,晕乎的脑袋转了半天才转过弯来,「三月二十。」
「哦……」他煞有其事地应了一声,继续说道,「朕听算命的说,今年的腊月和明年的正月里面的日子都不错,听说那几日出生的孩子,有福气。」
算命的说的?
作为伟大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我当然不信这些。
于是我说道:「皇上,那些不可信。」
「偶尔信信,倒也无妨。」
虽然我喝的有点儿多了,但还是有些意识的,我总觉得,秦年话里有话啊。
「皇上,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那算命的说的有些道理。」
得,我听懂了,他想要个福娃。
多大点儿事。
「生一个不就行了?」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外面的车夫喊道:「皇上、娘娘,到了。」
「有道理。」他答应着,然后下了车。
我紧随其后,却在快要走下马车的时候,被他拦腰抱了起来。
我惊呼一声,就又听他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张了张口想问他是什么意思,忽然想起了他刚才问的话,我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完了,被阴了。
【番外二:秦年视角】
十年后的正月初一。
吃过年夜饭后,外面下起了大雪,是新年的第一场雪,初雪。
等雪小了一些,打开门,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我站在屋檐下看着她们母子三人,岁岁带着两个孩子在堆雪人,玩得不亦乐乎。
与她在一起的岁岁年年中,她的笑容似乎从未变过,两个甜甜的梨涡挂在嘴角,怎么也看不厌。
纷飞的雪绒挂在了她的发丝上,月光下,那轻盈的雪也飘到了我的衣裳上,星星点点。
我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句诗来: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不过,我们不用,因为下一句是:此时若有君在侧,何须淋雪作白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