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闻老公和女网红的亲密照刷爆全网,我的初恋突然出现:「我可以帮你打离婚官司。」
我故意逗他:「我不打算离婚。」
程也气急败坏地骂:「没出息。」
他和我僵持了一阵后,问:「那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1
顾良时再次被女网红发小作文控诉,他没事,我上热搜了。
女网红找上门时,我人在剧组。
午后咖啡馆冷清,我开门见山:「他的行情你也知道,分手费统一一百万,你看是转账还是现金?」
对面的姑娘哭得梨花带雨:「我是真的爱他,不是要钱。」
「肤浅了吧。」谈钱就谈钱,谈什么爱。
她的脸色白了白,不死心:「他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你不是第一次看见他的绯闻,流程就是这样的。」
顾良时万花丛中过,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缕香。
我,负责给他善后。
姑娘很郁闷:「他是你老公,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我端着咖啡呵气吹散薄烟:「一个男人而已,没什么好生气的。」
没有男人可以阻止我赚钱往上爬。
她咬着唇和我僵持了十几分钟,开口:「转账。」
又成功送走一个,我坐了会,刚起身要离开,忽有一道冷淡的声音砸在后脑勺。
「你就这样作践自己?」
冰冷低沉的声线,字字直戳心肺。
我僵硬地转头。
春日午后的阳光慵懒洒落,身形修长的男人侧身立在玻璃窗前,遥遥看来的目光清冷不着温度。
我微有些讶异,很难把记忆中那个又凶又痞的程也与眼前一副精英沉稳模样男人对上号。
时间这把刀啊,终是把少年刻成了大人的模样。
我恍惚了片刻:「程大律师,幸会。」
程也单手插兜,侧看过来的冷肃眸光暗含讥诮,拖长腔调:「挺客气啊。」
「不然呢?」我轻笑着调侃,「要不我们抱抱?久别重逢抱头痛哭的戏我也会演。」
我其实挺记仇的。
当时分手时,程也发了狠般地撕碎我们的合照,咬牙切齿地骂我:「桑禾,你是个天生的演员。五年如一日演一出情深似海的戏码,我他妈原来就只是你的陪练是吧?」
听,五年的感情,他归为我演的一出戏。
此时,我这话明显戳中了程也的神经,他漆黑的眸子逐渐阴沉。
恨恨地丢出一句:「老子不陪你演。」
2
看吧,什么成熟稳重精英范,都是这厮用来招摇撞骗的皮囊。
一个不乐意,骨子里那股乖张难惹的劲就全跑出来了。
其实该算难得,少年行遍千里路,归来已是大人的模样,却仍有少年的意气。
我不禁暗自唏嘘,分开后各自行走的路,他一如既往地留存自我,而我已经越走越远。
到底是不同道的人啊。
「既然不演,那我走了。」我错开他的目光戴上墨镜。
程也拿出插在兜里的手,递出一张名片:「别忙着走,我们不还可以谈谈生意吗?」
不演戏,谈生意?
我接过名片一看,笑问:「律所?」
他给了我一张附带律所地址的个人名片,黑底白字,质感上乘。
程也意味深长地勾唇:「离婚官司我也接。」
「???」我蒙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看来这厮真以为我结婚了,而且这段婚姻还特别不幸。
我险些被他气笑:「怎么,想赚前女友的钱?」
程也眸光微闪,看向一旁戏谑道:「前女友是大明星,有助于打响我的名气。」
他大可不必。
膏粱子弟程也,他最不缺的,可能就是名和钱吧。
正好,这两样,是我打娘胎里出来就缺的。
所以我们两个不同道的人,谈了一场荒唐的恋爱,最后分道扬镳,情理之中。
我遗憾地叹了声:「可惜了,我没离婚的打算。」
意料之中的,程也的脸色短瞬的凝滞。
他眼神里带了几分嫌弃:「就这?」
像是终于逮到出气的机会,他低低一声哂笑:「桑禾,当年甩我的时候不是很有出息吗?」
看他那股嫌弃劲,我莫名有些难过。
「没办法,谁让他比你好呢。」我这人,浑身上下就数嘴硬。
「是吗?」程也抱着手臂高高睨着人,嗓音含了分狠劲,「说说,他哪里比我好?」
输人不输阵,我直直回视过去。
视线下移,故意不着调地激他:「他的腰比你好。」
3
本以为他多少会有点炸毛。
没想到,程也仅是沉下脸:「继续作,活该你被糟蹋。」
程也和我最大的共同点,嘴都硬。
若是以前,我大抵会认为他是心软嘴硬,此情此景,更像是嘲笑。
我硬气地顶回去:「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就我俩这性子,纵然是多年再见,注定是不欢而散。
我无暇去看程也是什么表情,转身离开了。
咖啡馆外春意盎然,篱笆围栏上爬满青藤,娇俏精致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进咖啡馆。
擦肩而过,她低着头看手机没注意到我,我却隐约记得她。
剧组里一新人小姑娘,叫宋宁子。
戏份不多,但姑娘性子活泼嘴甜,人缘不错。
鬼使神差地,我回头看了一眼。
透过咖啡馆的玻璃墙,程也垂眼端量她,拧眉冷肃像是在训人。
宋宁子嘟着嘴撒娇,他眉目稍缓,宠溺地叩了一下她的额头。
她顺势便挽上了他的手臂。
我看出神,程也似有所感,停了脚步。
在他转头看过来那瞬间,我转身加快脚步离开。
我前脚回到拍摄场地,后脚宋宁子就带着程也回来了。
两个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宋宁子热情地给每个工作人员送咖啡。
「咦,程也?」我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徐徐意坐到我身边。
「你拍完了?」
「嗯,刚收工。」徐徐意冲程也的方向挑眉,「哟,出息了,这是领小女友到你跟前来膈应你来了。」
我突然有些烦躁:「不至于,凑巧在同一个剧组罢了。」
徐徐意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这话你自己都不信,说出来干吗?」
我一时语塞。
是啊,自己女朋友参演的电视剧,程也都上心来探班了,不至于连我是这部戏的女主角都不知道。
怎么看,都有点耐人寻味。
我思绪游离,宋宁子端着两杯咖啡笑盈盈地过来:「两位姐姐,我欧巴请你们喝咖啡。」
看着姑娘娇嫩得能掐出水的漂亮脸蛋,我有些趣味地想,程也那狗东西眼光确实不错。
「谢谢。」我坦然地接过咖啡。
徐徐意嫌弃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说:「看你这没出息样,我给你出气。」
我看着她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向宋宁子,顿感不妙。
下一刻,就听她问:「小姑娘,刚谈恋爱?」
宋宁子蒙了下,摇头:「不是啊。」
「你知道你欧巴谈过一个好几年的女朋友吗?」徐徐意唇角含笑,不怀好意,「听说,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呢。」
「这个我知道耶。」宋宁子并没有如预想的那样垮下脸,反而双眼放光。
她看了程也一眼,捂着嘴巴偷笑道:「我听说欧巴逼人结婚,人家不乐意,还把他甩了。
「据说是嫌他穷!
「笑死,我欧巴有钱得很,照我说,那个姐姐眼神恐怕不太好。」
4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徐徐意傻眼了。
气氛静默了一会儿。
「哈哈哈。」徐徐意笑得不行了。
我冷冷地看着她:「很好笑?」
神他妈给我出气,这压根就是给我找气受。
我还没有理由发作那种!
「对不起,实在没忍住。」
「……」我无语了。
余光里程也立在薄薄的暖光里,人在说着电话,目光却牢牢地落在宋宁子身上。
在心头那股难耐的躁动即将显出棱角之前,我站起来往酒店走。
身后宋宁子察觉到什么,小声问:「桑禾姐姐这是怎么了?」
徐徐意缺德地笑道:「没事,她眼睛疼,回去睡觉了。」
若换做其他时日,我大概会回头把她揍一顿。
这会儿,我的眼睛的确有点疼。
那段感情,人尽皆知的版本里,我没有姓名,只是个眼神不好、嫌贫爱富的女人。
难过吗?
我不配。
自己选择的路,连喊疼都没资格。
我回到酒店倒头就睡,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急促的敲门声吵得我不得不睁开眼睛。
烦躁地爬起来开门。
门开了一道缝隙,酒店幽长的走道亮着昏沉的灯光,程也立在昏光里,眉头紧拧着,写满不耐烦。
「真慢。」嘴里吐槽着将手里精致的纸袋塞到我怀里。
我看着袋子上某个药房的名字,茫然地问:「给我买药做什么?」
「你不是眼睛不舒服?」程也没什么耐心地抬高下巴,「不是我买的。」
「???」我着实恍惚了好一阵。
有毛病,徐徐意那就是一句玩笑话!
「谁买的?」
「宁宁。」
我差点就问宁宁是谁了,转念一想。
哦,是他的小女友宋宁子。
这就很搞笑。
宋宁子不知道我是程也的前女友,好心给我送药说得过去。
程也心里一门清,他不觉得尴尬?
这瞬间,我很难没有逆反心理。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纸袋:「为了哄妹妹开心,屈尊跑腿给前任送药,程也,你是想膈应谁?」
程也愣了一愣,更加烦躁:「我膈应你?」
「不是吗?」我抬眸看向他,散漫觑笑,「总不会是你对我旧情难忘吧?」
程也眯着眼盯着我,长久静默。
灯火明灭间,他那张好看的脸阴沉得有些飘忽。
我们无声僵持,颇有谁都不让谁的气势。
好半晌,程也嘴角含一抹笑,阴恻恻的:「我建议你去《山海经》找个地儿把自己埋进去。」
5
这狗玩意儿,骂我丑,想得美。
我偏不恼,气定神闲,「不带这样的,怎么还恼羞成怒了呢。」
程也绷着脸,冷冷地看了我一会儿,转身走了。
临走,还不忘把药撇到我怀里。
我在门口站了会,返回屋内饶有兴趣地打开纸袋。
几盒药都是新拆开的,里面用一次性纸袋分装出一次用药量,上头写着一行字:「一天三次,饭后服用。」
龙飞凤舞的黑色字体,不羁野气。
我看出了神,久违地想起了一些旧事。
程也这人,年少时乖张难惹,怎么瞧,都不像是正派的人。
偏偏是他,在那段恋爱里,做尽细致情意。
我惯会折腾人,生理期支使人去买姨妈巾,无非是想看他羞红耳根。
他却每每能分门别类买回,日用、夜用、护垫。
我想象着高大痞帅的大男孩站在货架前挑选的模样,总爱笑着打趣他。
程也被惹急了,又没办法,只能恶劣地亲着人,直到我投降没声儿。
旁人看我,性子温淡脾气软,其实我是个特倔的人,骨头硬,颇有油盐不进的劲。
做起事来,比谁都拼命,带病带伤开工是常有的事。
谁劝都不听。
程也常常骂我:「你别作死,老子可不爱管你。」
骂完了,又屁颠屁颠地去买药。
每一回,都要把药按医嘱,分成一小包一小包,在上面写好用量用法。
起初他还挺扭捏,后来成了习惯,他做起来得心应手。
偏生我又是个不珍惜自己身体的人,有时候忘了吃药。
大少爷来了脾气,恶狠狠地骂人:「只有别人伺候我的份,老子伺候你,你还践踏了,想死吗?」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不耐烦地把药往我嘴里塞。
他向来这样,口嫌体直,嘴里说的都是嫌弃的话,做的都是爱人的事。
而我,爱他的事没做多少。
我是个恶劣的人,恃宠而骄惯了,通常忽略他的感受。
就是到了事业和爱情冲突时,我仍义无反顾地选了前者。
分开的时候,闹得挺难堪。
气头之上,我们俩都说了难听的话。
我说:「你拿什么给我未来?不靠你爸,你一无所有。」
过去很久了,我现在想起来,还记得他离开我家时回头看我的那个眼神。
如冬日裹着寒流烧起的火,冰冷,绝望。
他说:「桑禾,你这样的女人,不配被爱。」
程也性子散漫,对许多事都懒得较真,唯独在分手这件事上,体面都见鬼去了。
角落里的加湿器定时自动开启,凉凉的湿气扑到脸上。
我从记忆中拉回思绪,觉着有些好笑。
明明是他自己买的药,偏说是宋宁子买的。
这傲娇的性子,还和以前一样。
笑着笑着,便难免有些怅然了。
如同程也所说,我这样的女人,不配有人爱。
这几年,确无人爱我。
当然了,我同样,谁都不爱。
6
自这晚后,见程也的次数不少。
他得空便来探班,给宋宁子带来各种各样好吃的。
借了宋宁子的光,我时常也得到投喂。
当然是宋宁子的好意,程也连个正眼都懒得施舍给我。
入夏时戏杀青了,庆功宴上,我避开人群在走廊抽烟,火光刚燃上烟头,便看见程也出现在走廊尽头的入口。
夜色沉沉,他怀里的满天星缀着荧光,如天上星子闪耀。
宋宁子娇俏地跑到他的身边接过花,踮着脚尖雀跃地凑近程也。
我以为她是要吻上去,刚想自觉地移开目光。
却见她只是盯着程也的眼睛,不知道说了什么,程也抬手敲向她的脑袋。
宋宁子躲开一步,娇嗔地跺着脚。
我咬着烟垂下眼睑,很难说清楚此时的心情。
大抵是,也没那么平静。
宴会到中旬,顾良时突然来了。
这货每次出现,都要搞出不小的阵仗。
一大队人马鱼贯而入,好吃的好喝的哐哐往里送。
门口敞开的小卡车上,堆满了他送我的各种各样的鲜花,惹得剧组里的姑娘们频频艳羡。
顾良时穿一身骚包带亮片的蓝色西装,晃到我身边挨着我坐下。
他像没长骨头般瘫到沙发上,手指卷着我的头发一下没一下地玩着。
「怎么样,没给你丢脸吧?」
我打开他的手,没好气地问:「今天这么闲?」
「瞧您说的,我再忙,也不能让您输了气势不是?」他说话间,朝着程也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徐徐意和你说的?」
她的戏份早就杀青离组,估摸是和顾良时见了面,说起程也来探班小女友的事。
「甭管谁说的,这事你早该呼叫我,为什么不说?」
「呼叫你做什么?」
「来给你撑场面啊。」
我被逗笑,「我没那么幼稚。」
「不对。」顾良时脸忽然凑到我的眼前,「你不会是对他……还抱有幻想。」
顾良时一口纯真的京腔,拖着调子说话时,总让我看到从前程也的影子。
我嫌弃地推开他的脸:「别骚,离我远点。」
「不要,陪我喝几杯。」
陪着顾良时喝了不少酒,中途我离开去了一趟洗手间。
回来时,顾良时已经和剧组里一群姑娘玩嗨了。
我也懒得搭理他,先行离开。
没想到刚走出门口,就撞上了程也。
夜色深深,从大厅里漫出来的灯火落在他的脚边,剪出他长长的影子。
我本想当做没看见,奈何他在此时沉沉开了口。
讽刺直白:「这么有能耐,就找了个这样的?」
我回头看了眼在姑娘堆里的顾良时,提醒他:「你的宁宁也在里头,不去管自己的人,逮着我数落,有劲吗?」
程也环胸半倚着墙,懒洋洋点头:「有劲啊。」
「……」真和我杠上了。
不想和他纠缠,我晕晕乎乎地往前走。
没注意到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
「扑通」一声,我跪在了程也跟前。
夜里四周安静,气氛尴尬到爆炸。
我看见程也缓缓蹲下身,挑起的眉梢笑意分明,掏出钱夹抽出一沓现金。
把钱塞到我手中,一本正经:「行这么大礼,不给点说不过去。」
7
我羞耻得直想原地消失,死死瞪他。
程也要笑不笑:「嫌少?」
说着,他又去翻钱包,拿出一张银行卡:「刷卡可以吗?」
谢谢,有被冒犯到。
我恼羞成怒,伸手推了他一把:「死一边去。」
程也借势拽住我的手腕,把我拉了起来。
「嘴巴还是这么欠。」
我甩开他的手:「要你管。」
脚被崴到了,我边歪歪扭扭地往路边走,边拿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
电话还没拨出去,身体忽然凌空被抱了起来。
我的唇中溢出低低的惊呼,目光触到程也阴沉的脸,又消散无声。
怔愣间,就被他塞进了副驾驶座。
程也弯下腰替我系安全带,我紧紧按住他的手:「让我下去。」
这人真有毛病,憋着劲嘲讽我,这会儿又装好心?
「桑禾你再动试试。」程也垂着眼,语气里满是警告。
「……」
这位爷一不高兴,就连名带姓喊人,这证明,他的耐心即将告罄。
我莫名就熄了火,由着他系上安全带。
车子开上公路,两旁霓虹走马观花地掠过他的脸,流光溢彩难掩阴翳。
我抿了抿唇,识相地闭嘴。
相恋多年,我太了解他了,又凶又痞,真发起火来,他能找到千百种折腾人的法子。
这会儿,程也明摆着是存了心要折腾我,稳稳掌着方向盘,油门却重重踩了下去。
喝了酒,经不住这样动荡的。
明知道他是逼着我服软求饶,我依然很有骨气地咬着牙撑着。
胃中翻涌几度冲上喉咙,我皱眉抗议:「你能不能慢一点?」
程也施舍了我一个眼神:「知道难受还喝这么多?」
训归训,总归是大发慈悲减慢了速度。
我心中有气,愤愤地怼回去:「那你知道自己迟早会死,现在还活着干吗?」
「……」程也深吸一口气,没声了。
车子在酒店门口路边停下,我飞快下车蹲在路边干呕。
程也下来倚着车站在我身边,忽地问:「你就这么离不开他?」
「什么?」我回头看向他。
程也双手环胸高高觑着我,眸光晦涩嘲讽:「让人忽视、践踏,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大度?」
我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顾良时当着我面和其他的姑娘厮混,对喝多的我不管不顾这事。
不爱当然大度。
我心里知道,若是这个人换做是程也,我早闹翻天和他决裂了。
只有爱,才想独家占有啊。
「那能怎么办。」我半真半假笑道,「我也离不开他。」
程也静了片刻,倏地笑了:「桑禾,我以为你至少有点骨气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磕在我的心头上。
不是讥讽,是深深的失望。
我顿时不是滋味,想着要不和他解释一下我和顾良时的关系?
可转念一想,他都有宋宁子了,我解释个什么劲儿。
藏住情绪,不着痕迹地问:「我没骨气,你这么在意做什么?」
难得,程也这次没硬气地怼回来。
「谁知道呢。」程也拖长的腔调,带了点自嘲,「或许是见不得曾经如珍似宝的人自轻自贱,这样我会怀疑自己当初眼瞎。」
我心头一颤,有被触动到。
刚想开口说句软话,程也低低哂笑:「现在看来,老子的确瞎了。」
「……」
程也没再搭理我,上车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8
我后知后觉,这狗东西哪里是骂自己瞎,分明是骂我不是东西啊。
回味过来也没用了,人已经走了。
我就是想骂,也没机会了。
再一次不欢而散,程也这回应该彻底失望了吧。
我撑着墙壁一蹦一跳地回家,洗完澡出来,才发现左边脚踝肿起来了。
幸好这部戏拍完我有几天假期,无伤大碍。
门铃响起的时候,我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去开门,着实没想到来人是程也,一时愣在原地。
玄关半明半暗的昏光下,程也依旧是那一副不耐烦的神色。
但瞥了眼我的脚,到底是没再吐槽我慢了。
「你来做什么?」
话音未落,我就被他提着胳臂往里带。
他没什么耐心,怜香惜玉更是天方夜谭。
把我丢到沙发上,沉着脸打开手中的纸袋。
又是药。
我心中郁闷,敢情我和程也就绕不开这茬了呗。
程也一声不吭,蹲下身体拽住我的左脚,裙摆有点长,撩在他的手背上。
他皱了皱眉,「刺拉」一声。
我瞪大眼睛,痛心疾首地看着被撕掉的一大截裙摆。
「这件睡衣,五位数。」这都是我的血汗钱啊。
程也烦躁:「碍眼。」
「……」我有一瞬失声了,小声吐槽,「你就是个败家子。」
「小财奴。」话出口,程也缄默了。
我也尴尬得不知该怎么回应。
这一瞬间,我们应该是齐齐想到了过去吧。
脚踝处突然传来一阵疼,我忍不住「唔」了声。
却见程也若无其事地勾了勾唇,无不幸灾乐祸。
他就是故意的,下手忒狠,专挑着我脚踝红肿处用力按捏,痛感销魂。
我看着自己莹白的脚踝被男人握在掌心,修长五指寸寸碾压过,心头一阵难言的羞耻。
要是以前他做这些,我能嘤嘤呀呀喊疼撒娇。
现在我们都分手了呀,他做起这些,依旧娴熟得就像是我们从来都没有分开。
我缩了缩脚想拉开距离:「我自己来。」
程也唇边笑容凝住,拇指报复性的用力往我脚踝关节处按了下去。
我疼得龇牙,他反而理直气壮:「医生说这么按摩才行。」
「我信你个鬼。」这厮明显就是借题发挥,故意整我。
「爱信不信。」
程也一点儿也不手下留情,往手上倒了棕色的液体,又揉向我的脚踝。
他低着头,头顶水晶灯打下来,在眉睫下落下两团鸦青的阴影。
动作刻意粗鲁,一脸不情愿,偏又不撒手。
匆匆几年,程也还保留着少年气。
我压着心脏怦然,强装镇定地问他:「不是说眼瞎才看上我吗?还管我做什么?」
似非要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想亲耳听到他说,他想回到我的身边。
程也闷声不理人,手下的力道更大了,无声发泄着火气。
静了几分钟,他终于停下,捏着我的脚踝十分嫌弃地往沙发一撇。
一看就是心里头不得劲,恶狠狠地凶我:「就当老子上辈子欠你的。」
9
丢下一句话,他直接去了洗手间。
我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心也像被一遍一遍淋着,潮湿柔软。
其实我心里知道,程也就是嘴硬。
他比谁都心疼我。
程也虽然一身毛病,但优点同样让人难忘。
年少时,他混不吝的,看着不好惹,却比谁都正派。
爱嘴硬,心软。
每每喜欢凶我,但心疼我的还是他。
洗手间水声不停,却能感受得出,他已经没再用水,大概是心情难平,不愿意出来见我。
我心里不好受,也不想去打扰,放空的间隙,就想起了过去。
我第一次见程也,是高二的夏天。
六月的天热浪翻滚,窗外蝉鸣声声,我坐在教室里,几度昏昏欲睡。
班主任走进教室,身后跟着新来的转学生。
身形清瘦颀长的少年穿着一身黑,书包甩在肩上,单手插在裤兜里,撩着眼皮散漫地站到黑板前。
细碎的阳光斜斜落在少年利落的侧脸上,他眼角处搭着一张创可贴,鼻梁上还横着一道血痕,戾气十足。
我脑海中蹦出一句话——
嗯,这就是老师们眼中坏学生的标本。
班主任让他自我介绍,少年懒洋洋掀唇:「程也。」
鬼使神差的,我就在练习册上写下了两个字:「程也」。
回过神来,又连忙擦掉。
这天之后,我对程也的印象并不好。
他坐最后一排,我坐在最前排,偶尔回头,总能看见他趴在课桌上,头顶着书本睡觉。
他从不参加班级活动,独来独往,身上常带着伤。
我潜意识里有点怕他,所以从未和他有过交集。
直到九月某天。
晚自习后我骑着单车回家,刚拐进一条小胡同,就目睹了一场打架。
嵌在墙上的路灯昏沉,程也单手拎着书包,背靠在墙壁上,跟前站着四五个小混混。
领头的小混混嘴里说着侮辱人的话,引得其他同伴哈哈大笑。
程也原先只是冷漠地垂着眼睑,突然,拳头挥出去,又狠又快地砸到了领头的小混混脸上。
笑声戛然而止,混战开始。
程也骨子里有股狠劲,纵然对方人多势众,他也半点不怂。
被打趴又爬起,誓要和人拼命般,一时竟也没落下风。
乖巧听话地当了十几年好学生,我第一次看见遇上这种情况。
扶着单车双腿直打颤,弱弱地喊了声:「我报警了。」
那几个小混混转头看向我,我吓得差点就哭了。
幸好,他们啐了一口,跑了。
程也站在路灯下看我,眼神很冷,鲜血顺着额角淌下。
虽然我挺怕他,但见他流这么多血,着实是被吓到了。
哭唧唧地说:「你……你流了好多血。」
程也没理我,背靠着墙坐在地上。
我总感觉他会留血过多死掉,边哭边说:「我送你去医院行吗?」
「闭嘴。」程也盯着我,不耐烦地蹙眉。
我被他一吓,哭得更凶了。
程也深吸了口气,吓唬道:「再哭我连你一起揍。」
我瘪着嘴,真不敢哭了。
他不走,我也不敢走,僵持了许久。
我怯怯地说:「那你不去医院,要不你给你家里人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
「我家的户口本就我一个。」
「啊。」我蒙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就觉得他好可怜。
程也捡起书包拍了拍,临走还不忘横我:「不许跟老师打小报告!」
12
我哪敢啊。
更何况从这天开始,程也就把座位调到了我后面。
他理由挺充分:「我得盯着你,省得你告状。」
我每天都如坐针毡,生怕这个大魔王哪天不高兴杀人灭口。
又觉得他没有家人可怜,大概也有点讨好的意思。
那会儿我虽然穷,还是把早餐钱掰成两半,小半给自己,大半给程也。
我是没条件吃零食的,却省吃俭用时不时地给程也投喂。
他每每一脸嫌弃,懒洋洋地翻个白眼,剥开糖果往我嘴里塞。
口气极其不友善:「别以为给一点甜,老子就放过你。」
我胆子小,嘴巴含着糖,鼓着腮帮子幽怨地看他,大气不敢出。
程也是被惹笑的。
闷笑了几声,才说:「行吧,可怜巴巴的,我都不好意思欺负了。」
讨好确实有用,程也日渐和善,虽还是那样不爱搭理人的痞样,至少不凶我了。
就这样别别扭扭相处时间长了,我没那么怕他了。
见他整日颓唐,不爱学习。
我还挺操心,趁着某次课间问他:「你不想上大学吗?」
程也刚睡醒,有起床气,瞪了一眼不搭理我。
我缩了缩肩膀暗骂自己多管闲事,程也却问:「你希望我上吗?」
这和我希望与否有什么关系?
那时我没什么见识,就觉得高考是人生唯一的出路。
不成想,程也的潜台词是:我不上大学,还可以出国。
可那会我不知道他家里有钱,傻乎乎地点头:「我希望你上大学,以后过得好一点。」
程也撑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盯着我看,也不说话。
他的眼睛过分好看,我的影子倒映其中,一张脸悄悄红了,心里第一次生出了悸动。
怕被他瞧出端倪,我转过去俯身翻书,想把脸藏起来。
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我小心翼翼地转头。
程也趴在桌子上,下巴顶着书本,犯坏地笑:「想和我一起上大学?」
「不是。」少女心事最怕藏不住,下意识地便摇头否认。
「那你脸红什么?」
耳根子发热,我红着脸结结巴巴:「我……我没有。」
程也扯了扯唇角:「小结巴。」
我羞耻难当,闷闷转过身不吭声了。
好久之后,身后传来程也的声音:「可是你要我考大学的,以后帮我补习。」
不容我拒绝,他拿腔拿调威胁:「你要对我负责,否则……」
他戛然而止,却更让人头皮发麻。
我讪讪点头,自此走上了不归路。
程也很聪明,说是我帮他补习,其实就是一个伴,他压根不用我操心。
真正在一起那天,稀疏平常。
无非是某个晚自习后的夜里,他从身后追上来,自然而然地牵起我的手。
乖乖三好学生,和一个爱打架闹事的坏学生在一起,没有人看好。
身边的同学朋友都在猜我们什么时候分手,赌我们撑不了多久。
他们不信我和程也能长久。
其实他们都错了啊,程也认真起来,比谁都细致。
他对我,有绝对的娇纵。
虽惯常不着调,爱捉弄人,不会说黏黏糊糊的情话,但他每件事都做得周全细致。
哪怕我做的再小的事情,他总能一眼就看出来,从不会辜负我的爱意。
13
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抱着程也又哭又笑。
他倒很淡定,由着我如同考拉般挂在他的身上。
我高兴,更多的是因为程也。
那时我颇有一种拯救不良少年成功的成就感,他终于被我感化,弃暗投明。
以后再也不用过凄凄惨惨的日子了。
自我感动到不行,直到大学,我才恍然发现,程也这厮,一点不穷。
相反,特么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豪门膏粱子弟。
他不大愿意提自家的事,只说父母离婚后,他烦那个家,去跟爷爷生活了一段时间。
至于为什么说户口本只有他一个,那是他自己一个人占一本户口。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但又没办法生气。
他不愿说的家事,必定是隐痛。
为了转移话题,我故意嗔怪:「这么有钱,还要和我抢三块钱的早餐,你良心不痛吗?」
程也挑眉:「不然你看上的是我的钱怎么办?」
像是为了奖励我不虚荣的高贵品质,程也有一段时间变着法子送我各种价格不菲的礼物。
我总爱骂他:「败家子。」
程也叫我小财奴,几分不正经:「那以后你得多管管我。」
说着话,唇就蹭到我耳畔,气息灼人的厮磨。
我羞红脸,他越发犯坏:「我就爱让自家媳妇儿管。」
「谁是你媳妇儿。」我脸皮薄,又羞又恼地推他。
程也没抵抗的意思,就着我的力道歪到沙发上,顺势把我拉到身上抱在怀里。
在无数个日日夜夜,我们筋疲力尽地把对方揉进身体。
年少的我们,自有一股不知天高的孤勇,虔诚相爱,不留余地。
我们憧憬着未来,想象着在每个傍晚携手漫步在夕阳,想象着在每个事后清晨迎接阳光。
在那些关于未来的畅想里,我们相爱,老去。
少时春风得意马蹄疾,不信人间有别离。
热烈相爱过的两个人,分开时还没来得及学会「体面」两个字。
只知道闹,闹到两两遍体鳞伤,迎来散场。
分开时,程也说了最狠的话,赌气一走五年。
五年啊,我跌跌撞撞地在娱乐圈站稳了脚跟,憋着一股劲拼命往前走。
我想程也这些年是恨我的。
他捧出一腔滚烫真心,我不能说我没珍惜过,但确实,最后也践踏了。
程也的脚步声打断我怅然的思绪。
我抬眸看去,他刚洗过脸,发梢湿湿地粘在额前,凌乱野性。
「走了。」他没看我,径直往门口走。
在这一瞬之间,我忽地心念涟漪。
挽留的话脱口而出:「程也,今晚别走了吧。」
14
说出这话时,我确实是没什么邪念的。
就是想到过去,一时情绪难收,想把人留下。
根本没想过让他留下来做什么,单纯就是想留住他,在眼前。
但成年人留过夜的邀请,几乎是赤裸裸的暗示:嗯,我想和你睡觉。
程也的脚步一顿,动作很慢地转过身,极具趣味地眯着眼睛看我。
我慌乱地解释:「你别多想,我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程也好整以暇发来灵魂一问。
「……」你他妈就装吧。
见我吃瘪,他特痛快地垂下头,胸腔里闷出低低的哼笑。
我顿时泄了气,也不想解释了。
「你走吧,当我没说过。」
程也抬眸,脸上写满了一行字:我还就偏不走了。
我一阵语塞。
程也悠悠地踱过来,没个正形地靠坐在茶几上,躬着身体紧紧盯着我的眼睛。
唇边笑意未减:「说说,你是什么意思?」
他这憋着坏劲的样子,像极了从前。
幸好这些年在娱乐圈待久了,我脸皮也厚了。
不会和以前一般,轻易向他弃械投降。
我存心膈应他,胡诌道:「老公不在家,我深夜空虚寂寞,行了吧?」
狗东西,得寸进尺非找不痛快。
程也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他缓缓直起身,周身气压慑人。
静了片刻,他说:「桑禾,和他断了。」
听他这话,再加上这阵子他的所作所为,我突然有一种感觉。
敢情他是想像我当年拯救不良少年的他那样,也来拯救我这个深陷不幸婚姻的前女友?
我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你大半夜跑到前女友家里,劝人和老公离婚,你道德吗?」
程也轻嗤:「你对我的评价还挺高。」
「???」
「我什么时候有过道德?」
「你赢了。」向恶势力低头。
我们习惯性地拌嘴,一如从前。
时间似乎特别优待程也,给了他沉稳从容自得,同样保留着他的少年意气。
我心神微漾。
假如不是程也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这个夜晚可能会有更多的故事发生。
程也没避开的意思,拿出手机看了看,接了起来。
宋宁子的声音就这样细细地传入我的耳中。
刹那之间,我猛地清醒了。
差点就忘了,程也身边已经有了别的姑娘。
顿时就觉得有点可笑,程也三番两次劝我和顾良时离婚,自己却良人相伴,他想干什么呢?
或许他确有点心疼我,但不甘心居多吧。
不甘心什么呢?
大抵是,对自己曾经毫无保留的付出,却狼狈收场,他始终耿耿于怀。
我不禁玩味地想,这厮莫不会真这么狗,想撩动我,然后再狠狠踩我一脚?
沉浸在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我自己把自己逗乐了。
没注意到程也已经打完电话,不解地看着莫名傻笑的我。
「笑什么?」
我摇头没回答:「赶紧走吧。」
庆功宴应该是结束了,宋宁子忙着找他呢。
程也目光探究,最终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往玄关走。
心里记挂着人,脚步匆忙。
我怔怔地看着他隐在昏光里的背影,莫名心头一涩。
「程也,以后别再管我了。」
15
程也开门的动作一顿,扶着门把手笔直站着。
没回头,没说话。
十几秒后,径直离开。
门开启合上,我的心也沉了下去。
当初爱得再热烈的人,时过境迁,也已是物是人非。
纵有千般心有不甘,亦是徒劳。
程也这回倒真听话,没再找过我。
日子无波无澜,我偶尔忙里偷闲,多少还是能刷到他的动态。
半年前,海外归来的程也一战成名。
身披律师袍的庭审照片刷爆全网,颜正、腿长,亦正亦痞的金牌大律师,一时炙手可热。
自打这开始,程也就在网上有了一票的「老婆粉」。
五月底,我刷到了他的采访直播。
好家伙,弹幕上一水儿的「老公」两个字。
在抽取弹幕问题回答环节,女主持人挑了一个八卦地问:「程律,您有女朋友了吗?」
程也:「没有。」
我惊了,他现在这么渣的吗?
宋宁子不得气死?
「那您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女主持人继续念弹幕。
程也漫不经心:「不是你这样的。」
女主持人快绷不住了:「您还没对象,大家都有机会不是?」
「没机会。」
弹幕上满屏飘着「老公好拽,我好喜欢」。
程也低着头也在看手机里的直播弹幕,皱了皱眉,很直男地说:「我不是你们的老公,别乱叫。」
弹幕里一片「哈哈哈哈」。
仗着披着马甲,我饶有兴趣地发了条弹幕:程律喜欢什么样的?看我行吗?
弹幕滚动得飞快,我也没指望程也能看到。
没想到啊,程也目光顿了顿。
忽的沉声回了一个字:「行。」
我的心差点从胸腔跳出,可下一秒就看到屏幕上整整齐齐地滚动着:程律,你看我行吗?
哦,他不是在回复我。
心跳犹未平缓,我倍感丢人,悄悄离开了直播间。
一个星期后,我同剧组其他演员参加宣传活动。
徐徐意这个黑料女王,昨天又被挂了,黑粉把会场前后堵了一个密不透风。
活动结束后,我和徐徐意滞留在休息区。
我正开玩笑吐槽徐徐意,门外走廊走过来一男一女。
是宋宁子和组里一年轻帅哥。
两个人像是在吵架,少年追着宋宁子要拉她的手,被甩开,他从身后把人抱住。
这一招果然有用,宋宁子虽然还在闹脾气,却仍让他抱着,一同进了旁边的房间。
如同热恋中的情侣,连吵架都忍不住紧紧拥抱。
我看直了眼,一下子就想起来几天前程也的直播。
他那边否认自己有女朋友,宋宁子这边也很刺激。
「现在的年轻人玩得挺花啊。」我不由得调侃。
徐徐意倒是见怪不怪:「这就合理规避风险。」
「???」
她慢悠悠地说道:「脚踩一条船,迟早得翻船,脚踩万条船,翻都翻不完。」
「不累吗?」神特么的规避风险。
徐徐意看我的眼神挺嫌弃:「就你没出息。」
她这语气,我见鬼地就瞬间想起了程也。
更见鬼的是,我还真看见了程也。
他挺正经地穿了一身笔挺西装,外套脱下搭在臂弯,白衬衫解了两颗纽扣,清瘦性感的锁骨半掩半现。
远远走来,裹在黑色裤腿里的两条长腿,嚣张地占据人的视线。
我很没出息地吞咽了下。
「馋了?」徐徐意贱兮兮地冲我眨眼睛。
我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是啊,一想到再也睡不到这个男人,就很不是滋味。」
16
在还爱不爱这件事上,我可以嘴硬。
但馋不馋他,这事没什么好遮遮掩掩,我确实有被勾引到。
徐徐意「啧」了声,冲程也说话:「来接你的宁宁?」
她的腔调阴阳怪气,指了指休息室门口左侧的房间,「喏,她在里面,不过,这会儿可能不太方便。」
程也恰好站在门口,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停在宋宁子所在房间门口。
我脑海里自动生成抓奸在床的狗血戏码。
本该事不关己,看见程也站在那的身影,我心中又说不出的憋闷。
那么用力爱过的人啊,见不得他狼狈不幸。
程也凝眉似在思考,片刻后,竟没有推开那扇门。
他走进休息室,坐到我对面的沙发。
我心中大为震撼,以程也那脾气,谁敢绿他,他还不把人脖子给拧了我都不信。
现在竟然这么淡定自若,坐在这里等着里面的人完事。
徐徐意在他旁边,很嫌弃地捂着鼻子:「喝了多少?」
程也瘫在沙发上,敞着腿,眼睛深邃染着醺醺醉意。
「除了我,都倒了。」他的嗓音带着酒后的沙哑。
「……」徐徐意好无语,半晌才说,「那你可真棒棒。」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闷死了,我出去走走。」
我根本不用猜,她就是故意要让我和程也独处一室的。
果然,她人走到门口,还欠欠地回头给我抛了个媚眼。
我很想翻白眼,但又确实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
随着徐徐意的离开,休息室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程也从进来到现在,权当我是空气。
他看起来很难受,手指按着太阳穴,眉头紧锁。
我明知不该多事,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开了口:「要喝点水吗?」
程也没理我。
你拽你受罪,老娘还不爱伺候你呢。
两分钟后,我起身接了杯温水递给他:「放心,没毒。」
程也这才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没接水的意思,眸光锁在我的脸上。
醉意沉沉的眸漾着灯火,看得我心头一抖。
「爱喝不喝。」我把水杯搁在桌上,刚转身,手腕就被人钳住。
他往后一扯,我踉跄地倒进沙发。
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阴影罩下来,他沾着酒气的吻落下。
有什么在我脑中爆裂,茫白一片,眩晕强烈。
程也的眸色愈暗,报复性的狠咬下来,「桑禾,老子忍你五年了。」
17
他松开手,我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胸口喘着久久不能平复。
甚至舔到了唇上的血腥味儿。
「借酒装疯呢?」我抬脚去踹他。
没成功,半道被他按住了。
男人掌心温度灼人,我一个激灵:「撒手。」
程也不为所动,反而握得更紧。
我想起在隔壁的宋宁子,心情十分复杂。
「女朋友就在隔壁,你却在这里和我纠缠,合适吗?」
「女朋友?」程也的表情有所松动,默了会,发出一声冷笑,「你对我的事,是真没上过心。」
控诉意味明显,我短暂蒙了一下。
「什么意思?」
程也的目光斜着我,格外阴森:「你以前见过她。」
我又是一愣,脑子飞快运转,可怎么想,都没什么印象。
不过,我却能确定了。
他和宋宁子,应当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至于是什么,我真想不起来了。
见我脑子短路的样子,程也彻底失去了耐心:「是我忘了,你本来就没有心。」
他放开我,身体颓然地陷进沙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头顶的水晶灯。
我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忘了什么,有点心虚地低下头理着头发。
空气安静得让人心头发慌。
程也一动不动,我也不敢去看,两两无言。
夜晚无声把人的情绪无限放大,那些深藏在心间的爱与恨,一寸寸现出了爪牙。
程也再开口,声音平缓嘶哑:「桑禾,你这女人真他妈狠心。」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揪紧。
「说分手就分手。」程也是真的喝醉了,喃喃哑声:「说不要我就真的不要我。」
我想说点什么,却看见他眼睛空茫茫地盯着水晶灯,眼底现出了红晕。
心被那只手搅得稀碎,眼睛也跟着泛酸。
想起多年前的夏天,站在黑板前懒洋洋的少年。
我们热烈又勇敢的青春,滚烫又痛着的爱意。
无论多久回头看,终要热泪盈眶。
「桑禾,当时你为什么就不肯给我留一点希望?」他拳头抵着心口,几度哽咽,「五年啊,这里的疼就没停止过。」
我默默听着,又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那阵子,尊严和爱在拼命拉扯,撕心裂肺。
最终,我的尊严战胜了对他的爱。
我不如他爱重吧,把分手这件事,做得决断残忍。
预想过他会恨我,却没想到,阔别多年,他说起的仍是放不下。
「傻子。」手指轻拭掉他眼角湿意,我是真的难过了。
他深深望入我的眼睛:「桑禾,这一次,你还要不要我?」
眼泪差点夺眶而出,我拼命忍了又忍:「程也,我们回不去了。」
我们离那个夏天已经很遥远,这中间的岁月,我们遍体鳞伤。
程也咬牙狠狠扬声:「老子说回得去,就回得去。」
我心尖酸胀澎湃,不敢直面他,便又做作逃避。
「可我还没离婚。」
程也敛了敛眸:「有老公,不是没有男朋友吗?」
如此伤感的氛围之下,他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黑色幽默,教人怅然。
我想了想,问他:「不恨我?」
「恨啊。」他眼睛红着,勾笑自嘲,「可我没有骨气,就是想你,怎么办?」
爱恨在两端,日夜撕扯,胜负早已定下。
我沉默良久,踌躇叹息:「程也,我不值得。」
18
不值得,是我的真心话。
我始终认为,程也值得更好的姑娘,而我,当只是一段过去。
心里是这么想的,难过也是真的。
明知道自己不配,却还是舍不得。
夜里辗转许久,半梦半醒一整夜,早上爬起来人迷迷糊糊的。
厨房传来轻轻的响动,我妈探出头:「醒了。」
「您怎么来了?」我惊喜地冲过去抱住她。
心揪了一整夜,多少得到了安慰。
我妈笑着说:「昨晚做了个梦,你爸让我来看看你。」
一听我就知道,是她又想我爸了。
她拍开我的手,催促道:「快去洗漱来吃早餐。」
我乖乖洗漱,坐到餐桌前。
撑着下巴看她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又失神。
若要问我,当初和程也分开后悔吗?
我会说,心痛,但不后悔。
让我妈买菜不皱眉头,有宽敞明亮的厨房,永远体面有尊严地活着,就是全部的意义。
也曾在无数个晚上彻夜难眠偷偷想起他,天亮后又会清醒地往前走。
那么长贫苦的岁月,我早早明白,爱情可以锦上添花。
若它阻拦了你奔向更好未来,那就当断则断。
「遇上什么事了?」我妈坐下,不经意地问。
我忙收起情绪:「没事。」
她盛了汤推到我跟前:「你是我女儿,有事没事,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在我妈面前,我的心事藏不住。
我搅弄着碗里的汤:「我遇上程也了。」
听到这个名字,我妈没怎么意外。
「先把汤喝了,最近是不是没怎么吃饭,又瘦了一圈。」
「没有,是您总觉得我瘦。」
她坐那盯着我把汤喝完,才开了腔:「程也那孩子来找你,是什么态度?」
「挺平静的。」我撒了谎。
「你还是很难过对吗?」
我连声否认:「怎么会呢,都分手这么多年了。」
她太了解我了,一针见血,「这些年,你从不提起程也,在我这里也是神采飞扬的,你心里头,从来没放下过。」
我呼吸一窒,还是嘴硬,「没你说得这么严重。」
「你骗得了自己,骗不了我。」
她目光如炬地剖析着我:「你把你们分手的错全揽在自己身上,打心底觉得自己卑劣,玩命地工作,使劲折腾自己。」
「我就挺不是人的。」终于还是湿了眼眶。
「胡说。」我妈不乐意,「我女儿漂亮能干孝顺体贴,无可挑剔。」
她揉着我的手,心疼叹息:「就是对自己太狠了。」
「你和程也分开,没有对错,只是你们的人生不同罢了。」
「妈,为什么这么难啊。」我无力地想起来和程也分手那会儿。
明明已经做出了决断,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后悔。
却还是彻夜彻夜地睡不着,睁着眼流泪到天明,那段时间,整个人都如同游魂般。
短短半月,我的体重锐减到七十多斤,一度觉得自己要死了。
想他啊,心疼得像是被挖空了。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失去一个人,心也就空了。
没有那么轻易就放下,又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会过去的。
这些年匆匆忙忙,我好像放下了,又好像没有。
再也不提起他,却再也没喜欢一个人的念想。
我抱住她,前所未有的疲意如潮水把我淹没。
有些人事,越不敢碰,越心酸。
我妈温声劝:「囡囡啊,人生就是这样,无论怎么选择,都会有遗憾。」
19
遗憾在所难免,不同的是,有人困在雨里,有人在雨里赏雨。
我想我该算后者,已经走出去很远,但随他呼啸而过的青春,每每想起,仍心头滚烫。
六月底,我扎进剧组昏天暗地连轴转。
徐徐意自上次的黑料事件后,难得闲了下来,时不时跑来探班。
非要和我挤一个被窝,整天就窝在房间里打游戏看直播,那叫一个逍遥快活。
晚上我洗完澡正在吹头发,她抱着手机凑过来:「程也哦。」
我往手机屏幕看了看,宋宁子正在直播,程也是不经意入镜的。
观众认出他,瞬间就沸腾了。
宋宁子不得不解释:「这我舅舅,我现在寄住在他家里。」
出风筒呼呼地响着,我脑子一下子就清明了。
这才明白那天晚上程也为什么说我对他的事是一点都不上心。
我想起来了,多年前我确实见过宋宁子。
高三那年,程也有一天领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来找我。
小姑娘穿着粉粉嫩嫩的公主裙,整个就是温室里的小花骨朵,漂亮得惹人喜欢。
程也却是一脸的嫌弃:「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小姑娘眼睛一红,小声控诉:「我跑这么远来看你,你还骂人家,呜呜。」
程也不领情:「我求你来看我了?」
小姑娘眼看就要哭出来,我心生怜惜,哄了她两句。
她立刻就把我当成了救星,拉着我的衣角就不撒手了,嘴巴还甜,一口一个漂亮姐姐地叫着。
我在这一声声漂亮姐姐里迷失,囊中如此羞涩,还下了血本请她吃了顿肯德基。
因为这事,没少被程也取笑。
那么小的姑娘,眉眼还没长开,也没问过名字。
过去十年了,再见我压根没想过会是她,想来宋宁子也没认出我。
「啊,不是小女友?」徐徐意也很蒙。
我心虚地点头:「好像真不是,他之前有隐晦解释过。」
此时弹幕整整齐齐刷起了:宁宁子,我可以当你的舅妈吗?
程也恰巧伸手从桌上拿了什么东西,瞥了眼,挺拽地说了三个字:「不可以。」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
第二天中午收工时,工作人员来和我说:「桑禾姐,外面来了一个大帅哥,找你的。」
看她一脸揶揄的笑,我还以为是顾良时,出去一看,是程也。
六月酷暑难挡,他一只手搭在车窗上,不耐烦地看着我走近。
「上车。」
大中午的,我穿着一身翠绿色的古装被他带到附近的餐厅。
程大爷倒是悠闲自在,点了一桌子菜。
我挺无语:「你大老远跑过来,就是让我陪你吃一顿饭?」
「不行吗?」程也的手指轻敲着桌面,玩味地说,「如果你不想吃饭,那我们也可以找点别的做,比如……」
我骤然想起那晚在休息室的事情,耳根子又烧了起来。
料想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连忙阻止:「行行行,别说吃一顿,天天吃都可以。」
程也哼了声,满脸写着一句:「小样,我还治不了你了」。
「……」我习惯性地屈服,提醒他,「下回来提前给我打电话,号码没换。」
程也的脸色忽地冷了几分,阴阳怪气:「是的,我的号码也没换。」
「???」这和他不给我打电话有什么关系?
「打开黑名单看看。」程也咬牙切齿。
这一刻我觉得,他不是想让我打开黑名单,而是想要打开我的天灵盖。
20
我心虚地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妈的,我忘了我早就把他的号码拉入黑名单了。
一顿饭吃下来,气氛着实不太对,程也黑着脸不理人,筷子倒是没有停,不断往我碗里夹菜。
我刚要提出抗议,他冷笑一声:「多补补,别年纪轻轻就跟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似的。」
嘴巴还是这么贱,这是暗戳戳地骂我脑子不好使呢。
我沉住气,啪啪往他的碗里堆菜:「腰不好也该多补点。」
程也:「……」
等他走后,我拿出手机把人从黑名单里拎了出来。
程也偶尔会来,心情好的时候,也会给我带一些好吃好玩的。
几个月下来,徐徐意端详着我说:「桑禾,你胖了多少斤?」
我吓得摸了摸腰:「真这么明显?」
「骗你的。」徐徐意抓弄成功,坏笑着躺倒在沙发上,「不过我倒真想问,你和程也这是复合了?」
「不知道该怎么说。」
有奔着复合的路走,但总感觉,始终有什么横亘在中间,说不清道不明,就是过不去。
「看出来了,程也的目的直白,你不敢。」徐徐意笑着调侃,「桑禾,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这么扭扭捏捏的人?」
我想反驳,又着实找不到理由。
徐徐意一副了然在胸的神情:「觉得自己不配?」
不得不说,徐徐意这女人,眼睛是真的毒。
「瞧你这窝囊样。」她嫌弃地皱眉,「是,当初是你甩的他,不够坚定,但现在又不是你主动求复合,他觉得你配你就配。」
我总觉得她这话有点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你要想的不是配不配,是还爱不爱。」
爱不爱?
这个问题不用想,每次见他心动就是答案。
「镜子破了,再怎么拼凑,还是会有裂缝啊。」爱就要在一起吗?似乎也不是这么算的。
徐徐意无奈地摇头:「旧时,物件儿坏了,人们总是第一时间想着怎么修补,缝缝补补几十年都舍不得换,珍爱如初。
「现在啊,有了瑕疵,人们总是会直接换了,新的还是有坏的一天,然后不断地换啊换。」
她笑眯眯地问我:「桑禾宝贝,你说说,哪个更不幸?」
我承认,她这番话真的安慰到我了。
笑着打趣她:「徐徐,从那个装死骗你的男人身上悟出的理儿?」
我记得徐徐意说过自己的事。
据说,她少女时代挺渣,她某一前任的兄弟看不下去,来撩她。
两个人互撩了一段时间,徐徐意沦陷了。
甜言蜜语好一通引诱,把人骗到酒店,谁知道第二天起来,人家跑了。
提到这事,徐徐意瞬间黑了脸:「滚,哪壶不开提哪壶。」
21
十月底,戏拍到尾声。
回去前的晚上,我思索良久,给程也发了条短信。
——明天回去,我去找你?
看来现在大家都不爱看短信了,发出去大半天,还是未读状态。
我想着索性回去后再找他得了,也就没给他打电话。
晚上刚回到市区,顾良时的电话掐着点就打来了。
电话里头是他某个兄弟:「桑禾姐,顾二喝多了,在耍酒疯,你快来看看。」
我到的时候,顾良时已经闹得差不多了。
包间里一地的碎酒瓶子,见了我,他歪歪扭扭地就往我身上倒。
我刚要推开他,他软声求着:「桑禾,我喝多了,你就让我靠靠吧。」
听这出气不足的声音,我大发慈悲让他靠在肩上。
还不忘警告:「少喝点,吐我身上我扇你。」
「你这没良心的女人。」顾良时蔫蔫地骂着,很快又静了下来。
包间里云雾缭绕,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唱着情歌。
顾良时不耐烦地吼:「别他妈唱了。」
朋友抱怨了一句,却还是停下了。
推杯换盏声中,顾良时低声说:「我听说,她结婚了。」
谁都曾有一段轰轰烈烈的青春,有着不为人知的遗憾。
顾良时这样的浪子,也不能幸免。
我无意去探听,也不想去劝他看开放下。
年少爱过的人,挥毫泼墨写不完爱意,醉千百场道不尽遗憾。
谁也别劝谁,谁也劝不动。
说着说着,顾良时自顾自笑起来,半真半假地说:「桑禾,不如你就跟了我得了,我们俩凑一对,也挺好。」
我低头拢着火点烟:「怎么,我是你破罐子破摔的将就?」
「你也可以把我当备胎,我不在意。」
「我在意。」烟雾升起熏了眼睛,我眯了眯眼,「我不将就,永远也不。」
于我而言,可以一辈子不恋爱不结婚,但就是不会将就。
等不到最好的那个人,那就一个人从容老去。
「理想主义。」顾良时颇为不屑,笑话我,「这世上将就是常态,两心相悦才是偶然。」
我不反驳:「走,我送你回去。」
顾良时醉得东倒西歪,由着我架着往外走。
走着走着,我脚下一顿,被不远处的人影吸引了目光。
露天停车场,高高的路灯柔光晕晕,程也裹着光晕半倚在车旁,跟前立着一醉酒的姑娘。
姑娘借着醉意说着情意,手轻轻搭上程也裸露的小臂,尽是撩拨。
程也叼着烟,笑意疏离。
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姑娘讪讪地收回手。
「在看什么呢?」顾良时见我,嚷嚷着看过去。
程也听到声音抬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眸中冷意逼人。
我趣味地抬了抬下颌,示意他照顾好跟前的姑娘,然后扶着顾良时上了车。
车子启动离开,我听见身后传来跑车的轰鸣声,程也的车飞快超了过去,徒留姑娘在原地气恼跺脚。
而他的车在眨眼之间,消失在公路那头。
顾良时吃吃地笑:「这个人怎么比我还幼稚。」
他把程也这行为解读为醋意,我看着车窗外掠过的夜景,嘴角上扬。
「话说回来,你和程也为什么会分手?」顾良时一脸贱笑地八卦。
我想起程也刚才冰冷的眼神,笑了笑:「挺小的一件事。」
「多小啊?」
「他第一次带我回家,饭桌上,他父亲问我结婚后有没有隐退的打算,我说没有。
「然后他父亲说,他们家绝不接受一个女演员儿媳妇。」
当时面对他轻视傲慢的姿态,我如被架在火堆上炙烤,难受得无地自容。
如今说起,平静如局外人。
「他这是让你在程也和事业之间做一个选择啊。」顾良时叹道,「所以,你选了事业。」
「嗯。」
「虽然我站在你这边,但还是得说句公道话,这对程也不公平。」
「是啊,不公平。」
每个人都这么说,他父亲是他父亲,他是他,你又不是和他父亲过。
嗯,我也曾试图这么说服自己。
可当他父亲以一种施舍的口吻说:「听说你是单亲家庭,结婚后可以把你妈接过来,我们家养得起。」
那一刻,我深刻地认识到,原来爱情是有阶级的。
顾良时闭着眼睛晕晕乎乎地问:「那么爱他,为什么就不勇敢点呢?」
窗外飞速掠过的灯影晃入眼睛,刺痛酸涩。
顾良时转眼就睡着了,我轻笑了声,回答说给自己听。
「飞鸟与鱼怎么会同路呢。」
21
但这一次,我想不管一切,与他同路。
把顾良时送回家,我再回到家已经是凌晨。
刚从电梯走出,一眼就看见了倚在我家门口的程也,楼道里烟味浓烈。
听见脚步声,他只抬眼看过来,不开腔。
我抬手拿走他唇上的烟:「来多久了?」
程也直勾勾地看着我,眸光晦暗阴森:「不是说回来找我?」
「打算明天找你。」我想到停车场那一幕,轻笑道,「再说,你今晚不也很忙吗?」
程也皱了皱眉头:「我忙什么了?」
呵,男人,明知故问。
「忙着和别的妹妹玩儿。」烟烧了一半,我干脆含进自己口中。
刚吸了一口,烟就被他抽走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忽地压过来的吻。
白烟缭绕不散,在唇齿间辗转。
我心中那把火,噗嗤噗嗤开始冒起火苗。
程也气息不匀地漾在我耳边:「开门。」
我的手自他腰后探过去,指纹解锁,门应声而开。
黑夜无声无息地铺开,屋内无半点灯火。
无人言语,却能清晰感知到对方滚烫的体温。
阔别多年,我们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最初。
事后凌晨,我伸手去床边柜摸烟盒,先摸到的是程也的手。
「德行。」他的嗓音沾了点沙哑,如同笔尖划过砂纸,勾着人的心。
他给自己点了根烟,半靠着床头:「想要?」
不等我点头,他勾唇:「亲我一口,不就等于抽一口了?」
「……」您可真贱。
我偏不如他愿,抬脚去勾落在床边的包包,从里面摸出来一包没拆的细条女士香烟。
程也没阻拦,不过瞧着像是在酝酿字句。
我当做没看见,含着烟附身凑近他的唇。
就着他唇中燃着的烟点燃。
程也的眸色暗了暗,紧紧盯着我。
我太熟悉他这表情了,往后缩了缩:「别动,赶了几场戏,我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确实是极累的,要不是他来了,估计我一到家就倒床上了。
诚然,他比睡觉有趣。
「你在想什么?」程也恶劣地嗤笑,拿下自己的烟按灭在烟灰缸。
接着,顺手就拿走了我刚抽了两口的烟。
「我以身作则,戒烟。」他理直气壮地说,「以后你也别碰。」
「……」你还挺讲原则。
「不服气?」
我乖乖服软:「不敢。」
程也笑了,伸手把人捞到怀里,使坏地揉乱我的头发。
22
空气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激情之后,理智回笼,我们都有太多的心事。
「刚才我送顾良时回去的时候,想到一句话。」我率先开了话腔。
「不许提他。」程也醋劲总是那么的及时。
「你不早都知道我和他没关系吗?不然你还理我?」
这事我早猜到了,程也想查我有没有结婚,不是挺简单的事情吗?
一开始那几回,他估计也是被我气到了,也忘了这茬。
但在休息室那一次我就知道,他已经知道我和顾良时没结婚了。
这厮就是嘴硬傲娇,背后偷偷干了啥,打死都不让人知道。
程也不爽地挑眉:「没关系也不准提。」
「你这人不讲道理。」我在他胸前轻捶了下,软声解释,「这几年,顾良时帮了我很多忙,我帮他处理那些花花草草,是君子合作。」
我是在最难的时候遇上顾良时的,他挺浑的,但对我,确是恩重。
很多事细说起来,话太长。
反正就是我帮顾良时出面处理那些姑娘,次数多了,不知道怎么就传成我是顾良时的妻子。
顾良时还很乐意:「甭管他们,让他们传呗,这样你更有热度。」
娱乐圈本来就真真假假,绯闻归绯闻,他们又没有实际证据,无大碍。
我是有点心机的,懒得和其他人炒 cp,还不如就和顾良时捆绑。
这么一传就是五年。
程也把我抱紧了些,问:「接着说,你想到了什么话?」
我知道,顾良时这事算是过去了。
言归正传,我说:「飞鸟与鱼不同路。」
程也垂头,看了我眼,索性坐起来,把我抱在腿上。
弓着背力图和我平视,笑问:「我是飞鸟你是鱼?」
不需要我回答,他已经有了答案,收起笑,看着我的眼睛,字字诚挚:「桑禾,我会把翅膀折了,与你同路。」
「傻子。」我环住他的脖颈,和他紧紧相拥。
「程也,我不需要你折翅,因为这些年啊,我不仅会游泳,也有自己的天空可以飞了。」
和他分手那时,我没有可以勇敢的资本。
事业不温不火,未来遥不可及。
似乎一切都很遥远,什么都抓不住,连伸出手都不敢。
这些年披星戴月地往前走,其中多少辛劳不足为人道,但未来已经有了形状。
只是这些,是我倔强地牺牲了那段感情换来的。
不管过去多久,我还是会记得分手那天。
天气不太好,屋内没开灯,阴沉沉的。
程也闹了一通,最后蹲在墙边掩面静下来,眼泪从指缝间溢出。
最后,他说:「桑禾,你这样的女人,不配被爱。」
这些年,若问我值得吗?
我没有答案,但不后悔。
无论多爱,尊严永远优于爱,爱人先爱己。
我是卑劣的,仗着他对我娇宠,嚣张地丢下他,一走五年。
又如此幸运,他还在原地。
看吧,无论多卑劣的人,总有人爱你如最初。
「程也。」我趴在他肩上软软唤他。
「嗯?」
「我以前没有坚定地选择过你。」
「我知道。」
「以后,只有你。」
23
【程也——爱是无解题】
我年少离经叛道,心比天高,从不服输从不低头。
遇上桑禾,是脱轨人生的意外。
打小看父母恩情浅薄,争吵不休,勾心算计,唯独没有夫妻情意。
那时我便同自己说:「以后我有了心爱的姑娘,绝对细心呵护,千万不要活成他们那个鬼样子。」
我事事浪荡,唯在爱这件事上,谨之慎之。
少年张扬肆意,投递情书的姑娘犹如过江之鲫。
我笑她们情意寄于纸上,堪堪如纸薄,无半点真心实意。
那时心气高傲,自以为自己断不会在爱里闹笑话。
谁知这世上的事,往往啼笑皆非。
桑禾那姑娘,不写情书,不说喜欢,甚至还怕我怕得要命。
我他妈还不是上赶着栽到她的身上去了?
年少爱恨都太直白,一碰就惊天动地。
爱就是爱了,没什么道理可说。
我想就是她了,便收起那些刺人的反骨,努力学着在爱里为她保驾护航。
一门心思,怎么让她笑,怎么让她无忧。
她想让我陪着,那我就不出国了吧,陪她考大学,待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
姑娘倒是争气,悄悄摸进娱乐圈,经纪人说她有天赋,是个天生的演员。
是的,我看见了,她站在镜头,是发光的。
鬼知道我多自豪,我私藏的月亮,耀眼夺目。
那时我就同她说:「你进娱乐圈,我就去当律师,以后谁敢骂你,老子就律师函警告。」
她后来应该是忘了吧。
这个乖巧柔软的姑娘,心比我狠。
从不说分手,一提就是终场。
我是那时突然明白的,原来啊,我闹了个这么大的笑话。
在我满心欢喜筹谋着未来和她的一切时,她却只想丢下我,远走高飞。
其实,她才是那只鸟啊。
我这座城,留不住她。
年少一场毫无保留的情意,忽如倒入大海的一杯温水,徒劳无用。
怎么能不怨呢?
五年,将近两千个日日夜夜,我一边怨,一边念。
也曾和自己说过狠话:「程也,你再回头找她,就死了算了。」
五年后,我的车停在某块广告牌前,看着里面笑靥如花的姑娘,忽然发现了一个更大笑话。
我仍然爱着她。
是的,我又和自己说:「死就死吧,反正已经丢过人,再死在她身上,也不算太丢人了。」
我笑话自己,这五年什么本事都学得平平无奇。
唯独在说服自己去爱她这事上,从来都是天赋奇佳。
我找寻她一切的痕迹,陈年旧事都不肯放过。
与人打听她这些年的好与坏,听人说她混得风生水起,我又气又欣喜。
欣喜的是她终于得偿所愿,守住了自己的梦想,在热爱的领域里发光发热。
气的是,她真的不想我了。
可能五年前分手那时,我还有些迟钝,想着不可能就那么散了。
如今才后知后觉,念着不会散的,只有我。
能不气吗?能不挠心挠肺?
身边的朋友看出我的心思,酒过三巡也会口无遮拦地说:「程也呀,你这个样子,很像桑禾的舔狗啊。」
我并不生气,反而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我记得『舔狗』这个词没出现之前,大家都管这叫深情。」
深情也好,舔狗也罢。
成为桑禾的狗,甘之如饴。
如今,多年前夏天遇上的姑娘,就在我怀里。
我是不是可以骄傲地说:「瞧,舔狗也是有春天的。」
这么想着,我也确和她说了。
她不乐意:「你才不是舔狗。哪有舔狗嘴这么硬,骨头也硬。」
凌晨晨曦将临,我把人按入怀中。
我把我们这一路细细想了一遍,心头热意如浪潮。
这些年反复后悔,怪自己分手时说了狠话。
我的桑禾,配得上最好的爱。
纵然这世界无人再爱她,我同她站在一起,向世人竖起中指。
一生离经叛道,你是我永远想要驶入的港。
– 完 –
□ 温酒斩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