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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渊下的真相

六十六、贪恋

直到太阳落山,含瑢才悄悄回到暮墟宫。

长夜星光下,她收回遥望浩瀚天河的目光,又翻开那一册古阵,研究起来。

房中灯火彻夜长亮。

第二天朝晨,又到洗练元神时,含瑢忍过两个时辰的剧痛,待浑身虚脱地从光茧中出来时,她看着神色阴郁的含覃,终是压下了心中所想,没有开口。

午膳时,小绫儿一直围着她,询问有关她和温玹的事情。

小小少女的心里,有无数粉红泡泡般的美梦,梦里才子佳人,郎情妾意,有情人会终成眷属。

听着小绫儿的艳羡感慨,含瑢笑了笑,她望向殿外连绵的雪山,神情有些缥缈,「是啊,一切都会有最好的安排。」

午膳过后,含瑢去了大师兄聿徊那处。

长桥末,玉楼上,白玉成霜,接漫天云霞。

遥见那仙人静默于楼中,百年时光,在他眼底仿若只是弹指一挥。

含瑢从小便畏惧聿徊,他们师兄妹二人,也鲜少有这般独处的时候。

坐在殿中,聿徊眉心不动,静待含瑢开口。

含瑢低着头,拿出那一则古阵,斟酌片刻,终于问出了不敢向含覃开口的问题。

聿徊静看着面前的阵法,许久之后,抬眼向她,「你想在这万荒阵中得鱼肉与熊掌,你可以一试,但谁也不能告诉你结局。」

始于上古的万荒阵,集创世法则与天地之力,亦有诛灭神灵的威力。

只是这万万年来,临渊早已没有了神灵。

除了鬼母之祸威慑着临渊众人,万荒阵,还从未被谁真正开启。

如今含瑢所想,好比蛇吞象,原本就无人能保证万荒阵可彻底诛灭鬼母,而她却还贪婪着鱼肉与熊掌兼得。

而她贪的是什么?

不过是一线生机。

她不想让那个在长夜中久行的少年难过。

不论他曾经是谁。

在她心里,他只是温玹。

他是温玹,也是她的一场亏欠。

她在一场求而不得中,行差踏错。

当百年又百年后,她再回想那段淡去色彩的过去,再看那个初涉人世、骄傲又倔强的女子。

其实温岳,从未喜欢过她。

情之一字,如镜花水月。

但两情相悦时,却又如蜜甘甜。

她舍不得心口那一抹甜,她是魂穿异世的含瑢,不是两百年前那个倔强的女子。

他也不是那个面容已然模糊的男人。

他就是温玹。

所以,她想活下来。

……

太阳落山前,含瑢又来到了瀑崖下。

此时山洞里空无一人,含瑢不免心慌,怕温玹被人发现捉了去。

正巧这时,水潭中冒出一串气泡,接着一个赤裸上身的少年,出现在碧绿的潭中央。

随着水流落下,他如瀑长发顺服在脑后。

光洁的面容,眉眼如画,眸色如玉,目下澹澹,便是立于阳光下,也如一轮月。

此时他裸身而行,仿若潭中一只得道的妖。

划至含瑢的面前时,温玹在水中露了半身,他扬着脑袋,望着蹲在岸边的含瑢,皱眉嘟哝,「瑢瑢今天好晚。」

含瑢见之,捧住温玹的脸,亲了亲,「在师姐那里耽搁了些时辰。」

进了山洞,那苦等了一日的少年异常惫懒。

仿若手脚不能自理,偏要她给他擦身拭发。

含瑢也由着他,温玹眯着眼,狭目中尽是愉悦,他像只猫一样蹭在她的颈边轻舔,「瑢瑢,今晚别回去。」

含瑢顿了顿,「不行,绫儿还给我做了饭。」

听闻这话,温玹神色微凉,「我还比不得那胖丫头的一顿饭?」

「不是,是师姐……我怕她发现。」

一提到含覃,温玹的脸就冷了下来,他还没有忘记不久前,他被那女人痛下杀手,险些要了命。

临走前,那女人还留下一句,「我不允许你再纠缠含瑢。」

当时恨得他,恨不得杀光所有暮墟宫的人。

可他没有想到,他的瑢瑢竟也是暮墟宫的弟子。

其中必大有渊源,可含瑢却不愿意多说。

他也不逼她,只等她处理好手中的事情,再与他一同离开,他有的是耐心。

他相信他的瑢瑢,不会像她那师姐一样,是个杀伐狠毒、无心无情之人。

「瑢瑢,这儿夜里冷。」

一想到他的瑢瑢对他柔情似水,温玹便目露委屈,手臂亦缠住含瑢的腰肢,他把自己被潭水浸泡冰凉的身体都贴了上去,占据她怀中那一抹温暖。

听着这可怜兮兮的语气,含瑢有些心疼,「蛇藤呢?」

平日里蛇藤能密不透风地裹成一个帐子,没想到温玹却说:「不敢放出来,怕被发现。」

含瑢一听,就败下阵来。

「好吧,晚些我尽量再过来一趟。」

温玹闻言,嘴角立刻勾起,眼中浮现出一抹异常惬意的舒适,但嘴上还在哼哼唧唧。

换成过去,定是杀了他他也不会相信,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一个女人而露出这般情态。

可真到了这一天,他又觉得一切顺理成章,还因为她对他的心软,而窃喜不已。

他还会得寸进尺地让她为难,他就是要她时时刻刻都只看着他,他才心安。

把含瑢摁在床上腻歪了好一会儿,温玹下床给她烤鱼。

这水潭里肥鱼颇多,还不怕人,温玹站在水边,一捞一个准。

搭上木架,生了火,没过多久,一条外焦里嫩的烤鱼放在荷叶上,送到了含瑢面前。

然而许是因为持续的元神洗练,这几日含瑢的胃口并不太好。

但看温玹那认真烤鱼又小心献宝的样子,她不忍拂他的意,接过鱼小口吃了起来。

然一口下去便觉腥味扑鼻,含瑢立刻放下烤鱼,将口中腥腻吐了个干净。

温玹见状,连忙打来水给含瑢漱口。

他疑惑地看向烤鱼,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变了脸色——

「这鱼有毒?」

含瑢一愣,咳了两下,摇了摇头,「不是,只是味道有些怪而已。」

闻言,温玹拿起地上的荷叶,也吃了两口。

没有盐,味道确实不太好,温玹赶紧把鱼丢了,又说:「我再去抓个其他的。」

含瑢含笑摇头,「不用,小绫儿已经备了晚膳。」

六十七、不原谅

然而那日当含瑢回到暮墟宫,用了小绫儿做的晚膳,也依然胃口不佳。

含覃见状,眼中隐隐忧虑。

含瑢怕姐姐忧心,早早便回房休息了。

月过中天时,含瑢放下手中图阵,再次悄悄离开了暮墟宫。

雪山之腹,四季如春,但夜晚仍旧寒凉。

月色如洗,连绵远山一片茫茫。

含瑢来到断崖下,望着瀑布,静默半晌,终还是迈出脚步。

然含瑢不知,在她进入崖瀑后,另一抹身影出现在她方才的立定之处。

寒夜凉风,月色朗朗。

流水和缓的崖头,好似一处天上花园。

灿烂天河近在眼前,仿若伸手就可摘星月。

「温玹,你知道吗?在我生活过的那个世界,很难看到这么美的风景。」

坐在崖边,含瑢抬手,去碰天边明月。

那一轮月就在她的指尖,皎洁。

温玹看她眼眸温和,神色却缥缈,忽然心中涌现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有些空,仿佛下一刻她就将离开。

他枕在含瑢的腿上,想也不想便拉下她碰月的手,还将她两只手都摁在他的身上。

「你那世界的人不能修炼,却还喜欢胡乱折腾。」

温玹轻哼,语气颇为不屑。

含瑢垂眸看他,有些无奈地一笑。

她和温玹讲述过自己曾经生活的世界,那里的人类无法感知天地灵气,却依然酷爱折腾。

从为了生存,到学会享受。

从索取开始,到为了发展而破坏,最后发现生存的土地日渐贫瘠,又开始大力保护。

人类文明在进步,但一直充满了争执与战争。

世界周而复始地从无序到有序,无法感知神灵的人类,依然塑造出无数神灵,来寄托自己的妄想。

妄想得到什么,妄想悔悟什么,妄想恐惧,妄想良知。

对此,温玹很不能理解。

总说她那世界的人,心中无道。

可当含瑢问他,他的道是什么时,他却说不出来。

这世间,何为道?

成为一个无所不能的大能者,呼风唤雨?

还是追求永生,成仙成魔?

「温玹,你修魔是为了什么?」

她的手指落在他的眉间,轻碰那少年精致的眉头。

「报仇。」

他回答的语气十分平静,似乎对那段痛苦的过往已经释怀。

含瑢的手一顿,低声道:「那如果厌凉回来了呢?」

闻言,温玹掀眸向她,再是认真不过道:「那我一定会杀了她。」

含瑢一愣,脸上笑容还在,却悄悄收回了手。

她将那只颤抖的手藏在身后,不敢再看他的眼。

「厌凉啊,她是做错了很多事情,但是温玹,你可以试着原谅她吗?」

听闻这话,温玹眯起眼,神色变得阴郁。

「我为何要原谅她?」

含瑢默了默,「放下仇恨,你还可以重回正道。」

温玹却嗤嗤一笑,他拉过含瑢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何为正道,何为外道?我生来便是这样的际遇,我要活下来,就没有选择。瑢瑢,正道救不了我。」

从厌凉杀他父母幼弟开始,他便注定只能走上这样的一条路。

在肮脏阴暗的角落苟活,将仇恨藏于腹中,日复一日煎熬自己,他永远不可能同在阳光下成长的人一样,心思澄澈,胸怀天下。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是谁?

含瑢痛苦地闭上眼,「温玹,如果还有机会,我希望你可以重新选择。」

……

那一夜崖头望月,天河散落满地,远山覆雪,银辉遍野,一双人一夜好比一生。

幽幽叙于过往,絮絮清谈来日。

来日方长,他说她喜欢临渊繁华,此后便会带她走遍繁华。

三山四海,她只见过一山一海,这临渊之大,广袤无际,定然比她原本生活的世界精彩。

她听着,只柔柔笑着。

将一切涩然咽下。

……

第二天朝晨,薄雾还未散尽之时,一抹雪色身影出现在崖瀑外。

那女子眉梢带雪,神情冷漠,容颜绝美却让人觉得寒意噬人,且不可攀。

此时温玹正在崖内调息。

下一刻,他睁开眼,冷哼,「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崖外瀑流迅速成冰,嘈嘈流水声陡然消失,再下一瞬冰棱碎裂,成条条长锥刺向崖洞内——

洞里的温玹面色一寒,挥袖挡下。

下一刻他飞身而出,袖中蛇藤如锥,直击对方。

顷刻间那二人便过了数招,温玹不久前才稳固了魔皇境,当下面对含覃,依然有些吃力。

险险躲过一剑,却挨了含覃一掌,温玹连退数步,稳住身形,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低眉讽笑,「传闻暮墟宫的含覃仙子已过飞升,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境界远高于他,却无法将他就地诛杀。

然含覃却不闻温玹的挑衅,只将手中玉陵剑直指温玹,「离开含瑢,离开暮墟宫。」

闻言,温玹神色愠怒,「离开?凭什么?你只是她的师姐,未免管得太多!」

「就凭你是一个魔修。」

冷然的话音落下,玉陵剑向前一刺,强大的剑气被寒冰实化,成倾倒之势袭去。

温玹面色一沉,下一瞬蛇藤拔地而起,拦住空中袭来的冰阵——

顷刻间他半面鬼相显露,魔皇之身金刚不破,强大的魔息释出,蛇藤猛然发力,绞碎了头顶压来的冰阵。

含覃一言魔修,温玹当是气极。

只见那半人半鬼的少年屹于虚空,周身赤芒翻腾,死气氤氲,蛇藤亦如他心中烈火,张开所有尖刺朝向对方,只闻他怒极而笑,「魔修又如何?含覃仙子,你莫不是忘了你的情人也是鼎鼎有名的魔修——」

此言一出,含覃面色陡变。

前所未有的杀气从她眼底释出,一时间玉陵剑光芒大盛,一剑分九,直向温玹而去。

也恰在这时,另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

「师姐,不要!」

六十八、风雨将袭

随着那惊呼声起,含覃与温玹一同扭头望去。

只见林中不远处,含瑢御空行来,满目惊慌。

一落地,她便脚步不稳地站在了温玹面前。

她望见空中分九的玉陵剑,面白如纸,目露哀求道:「姐姐,不要。」

含覃神色冷冽,但在看向妹妹时,终于散去了杀意。

然不待含覃开口,温玹便一把拉住含瑢的手,「瑢瑢,和我走。」

含瑢一僵,缓缓回头。

她咬紧下唇,怔望须臾,眸中艰难如海。

温玹见她犹豫不决,准备直接就将人带走。

含覃见状,自是不允,空中玉陵剑再次释出强大的威力,「魔修,休想!」

含瑢望见空中玉陵剑,分九之时,必将见血,她面色苍白地将温玹重重一推,「你走!」

然温玹却不肯松手,拉扯间,剑阵袭来,含瑢背向剑阵,再次去推温玹,「你快走——」

可温玹依旧不肯,眼看剑阵临头,他想也不想便将含瑢护进怀中。

含瑢望向天空,一咬牙将温玹紧紧抱住。

下一瞬她释出全力抵挡,远处含覃面色一凛,不得不强行收势。

可即便如此,剑阵威力巨大,依旧刺破了含瑢的抵挡。

温玹见之,立刻以背盾挡,顷刻间魔息被冲得四散,他后背重重挨了一记。

顿时漫天尘土,小树林外狼藉一片。

剑阵之下四野焦土,极寒之利可灼万物。

温玹负伤,含瑢慌乱地去查看他的伤势,只见他胸前血肉模糊,分九之剑贯穿了整个右胸。

含瑢试着捂住伤处喷涌的鲜血,然却毫无作用。

她抖着手,强行张开一道穿行阵法,急道:「师姐不会伤我,你快走。」

此时温玹半跪在地,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满面不甘。

然当下已无先机,他阴怒着眼,一咬牙槽,转身入阵。

温玹一走,含瑢有些虚弱地跌坐在地,她重重地松了口,再看不远处的含覃,却见含覃忽然后退一步,吐出一大口血。

含瑢面色骤变,踉跄爬起,又跑了过去。

「姐姐,姐姐。」

扶住身形不稳的含覃,含瑢心中郁痛难当。

玉陵剑分九之时,强行收势,必然反噬其主,含瑢忍不住哭了起来,慌忙地给含覃疗伤。

看着妹妹一身狼狈,面上泪痕斑驳,含覃放缓了神情,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瑢儿,我没事。」

含瑢不语,只试着给含覃疗伤。

却在不久之后脸色再度大变,含瑢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含覃,「姐姐,你的修为呢?」

世人皆知,暮墟宫的含覃仙子,千年之前便是已入飞升的人物。

千年前,恶妖相柳横行于世,魔宗无定殿风头无二时,是含覃仙子以一己之力,诛灭相柳,迎来飞升天劫。

然而不知为何,之后含覃却没有选择飞升,而是继续留在了临渊。

从含瑢记事起,便知自己的师姐是一个寒冰胜雪,又十分厉害的人物。

如料峭巅头遗世独立的霜兰,师姐容颜绝美、性格冷淡,与众生有着天生的距离。

可师姐待她却是万分好,这让幼时的含瑢非常得意,在暮墟宫里,师父时常闭关,她又是个不勤于修的豆丁,但仗着有师姐爱护,她的日子好不滋润。

在含瑢心里,师姐与师父一样,都是修为近神者,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住她。

却万万没有想到,含覃已不知何时,跌落了境界。

寻常且看不出,可当含瑢给含覃疗伤时,才惊觉自己的师姐已有衰竭之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我……」

含瑢一面抽噎不止,一面用尽气力给含覃疗伤。

含覃见妹妹哭得凄惨,摇了摇头,「傻瑢儿,别乱想,不是因为你。」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含覃沉默须臾,缓缓闭上了眼,「时间到了,一千年,已经太久了。」

……

千年岁月,是多少个日日夜夜,时时刻刻。

沧海桑田,有人白驹过隙,转眼十年,回首百年,只觉岁月如梭,弹指一挥间。

却也有人时时刻刻,分分秒秒,执于过去,念在当下。

哪怕时过千年,依然在仇恨、愤怒、怨怼中熬炼。

临渊之东,落海茫茫,远离陆地万里处的海面,有一个巨大的空洞。

海面不论平静还是掀起翻天巨浪,滔滔海水只要落入这处洞口,便静默无息。

这是一个异常突兀,似乎可以吞噬万物,却又与临渊同寿的海上空洞,世人称之为落海之眼。

修道者则称其为无尽渊口。

两百年前,天虚尊者便是亲临此地,封禁了即将出世的鬼母。

从此以后,无尽渊口便由临渊五大宗交替轮守。

数个巨大的阵法,层层相叠笼罩于空洞上方,渊口东侧,数座阁楼相连,承接阵法之势,御空于海面之上。

十年一替,临渊五大宗皆知此事出不得半点纰漏,两百年来一直派出各宗高手,兢兢业业镇守渊口。

这一个十年,是天剑宗轮守无尽渊。

前些日子,在天剑宗的拜师礼上,出现了血云之兆。

有魔修大成,各派为之震动,天剑宗立刻加派人手,前往渊口。

众人严阵以待,然一个月过去,无尽渊毫无动静。

正当各大宗悄悄松一口气时,这一日,海面狂风起,海浪滔天,遮天蔽日。

朗朗晴空,转眼黑云压顶。

渊口向西,忽然有浓重的魔息蔓延,魔修之血,落入海水,瞬间便污浊一片蓝海。

顿时渊上护阵警铃大作,阵法疯狂旋转,东边仙阁内的弟子纷纷惊望,个个如临大敌。

负责镇守渊口的两位长老,皆大感不妙。

其中一合体期者,迅速带人前往西边,正在外间巡逻的弟子们也迅速前往接应。

天降异象,阵法疯动,海浪阴云连成一片。

然慌乱之中,却有人行步残影,于连片阴云中,走向阵眼。

那侧颜绝美的少年,另一半脸,筋肉森森,他面无表情地捂住胸前的伤,来到阵眼之处,猛然释出强力——

待仙门宗人发现情况不对时,为时已晚。

下临渊的那道守阵被强行击穿,似已有人入了无尽渊。

两位赶来的长老惊疑不定,数道护阵,只损毁了下无尽渊的那一道,而防止渊内妖邪出世的其他护阵,则毫发无损。

众人不解归不解,依然迅速修复阵法,并将此事上报。

镇守无尽渊口的两位长老更是忧心忡忡,如此轻易便能下了无尽渊,怕是一场风雨将袭。

六十九、无尽渊

无尽黑暗下,旷野苍茫。

黄天焦土,天无日月,四野生机难觅。

严寒酷暑,一日晨昏交替,极热极寒,能存活于无尽渊之辈,除了野性难驯的原住妖魔,便是曾经在临渊大陆呼风唤雨的极恶之徒。

是的,两百年前的无尽渊,曾是临渊流放恶徒的地方。

在这个灵气稀薄,物资极度匮乏,连一口干净的清水也难以寻觅之地,大部分妖魔,还没有熬到自生自灭,便成为他人腹中餐。

这里不需要道义、恩情,活着,就是唯一的目的。

为了活下来,无尽渊里的妖魔鲜少独行,大妖恶修往往结集一众妖魔,占据珍贵的水源,猎杀独行的活物,分食。

无尽渊,是荒野,是噩梦,是没有尽头的绝望,亦是曾经见识过临渊繁华的人,熬炼仇恨之地。

在这一处,魔修不再令人谈之色变,而是众妖魔垂涎万分的美食,毕竟,魔修是人,有血有肉,比皮肉粗糙的妖物不知美味多少倍。

而流着血的魔修,更好比一盘香气四溢的佳肴,温玹一出现便引起了方圆百里内妖魔们的轰动。

毕竟,这无尽渊,已经两百年没有从上面下来过新的活物。

众妖蠢蠢欲动地尾随着那个行走在荒野的少年,痴迷、垂涎、妒恨、饥渴。

皆妄想从那仙人般美丽的少年身上,窥探另一个世界的风景。

碰一碰、摸一摸,哪怕只尝一滴血,都是来自上面那个美好的世界。

可妖物们才刚刚伸出手,就被从地底窜出的恶藤猛然缠住,那不知是何邪物,凶戾强悍,再是厚甲铁骨也能穿透,一旦被其缠住,很快就被吸食殆尽。

随着周遭妖物的不断减少,温玹胸口的血渐渐止住。

贸然行动的那一批已被绞杀吞噬,剩下的妖物大惊,纷纷返回禀报,没多久,三个大妖挡住了温玹的去路。

「哎呀,竟然下来了这么个漂亮的小东西。」

一只蛇妖率先开口,那蛇妖巨尾鳞甲,上半身双乳裸露,脖颈覆鳞,脸还是妖相,只有一只眼有人的样貌。

那雌妖对着温玹垂涎不已,涎液从蛇吻中滴落,将地面灼烧出「嗞嗞」的声音。

小妖们纷纷退开,另两只大妖虽有不满,却知这雌蛇妖又凶又淫,这次的活物如此貌美,那蛇妖怕是势在必得。

温玹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的三只大妖,最后目光落在那蛇妖身上。

蛇妖见温玹在打量她,粗嘎的嗓音透出一股矫揉,「小东西,快来姐姐这里。」

温玹迈步,向那蛇妖走去。

另两只大妖兴奋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且看那淫乱的雌蛇妖如何玩弄这个细皮嫩肉的少年。

却未曾想到,那看似一根手指头就能摁死的少年,竟二话不说,踏地飞身。

只见他高举右臂,五爪罡厉生风,蛇妖还未及反应,就被一爪掏出那只好不容易才修出的人眼。

顿时,蛇妖凄声大叫。

尖声刺破耳膜,附近的小妖纷纷捂耳逃散。

另两只大妖也狠狠吃了一惊,只见蛇妖重重倒下,捂眼痛嚎,原来那人眼亦是她的死穴,现下却被掏成了一个血窟窿。

温玹拿着蛇妖的眼,周身死气森森,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蛇妖,「相柳在哪?」

他语气平静,全然不似在提问。

三只大妖一听见相柳之名,皆变了脸色。

那蛇妖更是捂着脸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时,温玹眯眼,右手一紧,眼看那只白森森的眼球将被捏爆,蛇妖立刻痛声长呼,「我说!我说!向西……向西……过了哭山就是相柳的洞穴!」

听闻这个回答,温玹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另两只大妖。

两只大妖没想到这人类魔修如此狠辣,纷纷点头。

却有一妖道:「小子,你去找那相柳作甚?那可不是一个正常家伙,你不如跟了我,保管你在这无尽渊也能吃香喝辣。」

温玹闻言,只淡淡一笑。

下一瞬他右手一捏,蛇妖的人眼瞬间爆成一摊黏液。

他甩掉手中黏液,斜眸看向二妖,「赏你们。」

二妖互望一眼,再看地上痛得死去活来的雌蛇妖,纷纷露出淫邪的笑容。

好久没有尝过蛇肉了,自从那相柳来了无尽渊,无尽渊里的蛇妖们便以他为尊,其他妖魔皆惧那相柳,不敢多惹蛇妖族类,虽然那相柳是个被关押在哭山的怪物。

……

哭山死水。

日夜长歌不断。

白日阴风刺骨,夜里炙闷如火,冷热交替,哭山哭声长作,时而好似一首女子的哀歌。

万年风化,怪石嶙峋,滩涂地上黑石覆盖。

无一活物的死水,缓缓流淌。

这里关押着千年之前,横行临渊的相柳。

冰冷的铁链摩擦着碎石粗糙的地面,附着着千年寒冰的洞穴里,阴暗之处,有一双碧绿森森的竖眸。

随着温玹进入山洞,那双竖眸的眼仁开始变大,仿若情绪在剧烈波动,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越来越响。

洞穴深处的东西愈发躁动,温玹停下脚步,燃了几簇灵火。

昏黄的火光渐渐点亮山洞,只见一条长长的蛇尾出现在洞中。

那蛇尾覆满白鳞,长尾上禁锢着两圈厚重的寒铁,铁圈连着粗实的铁链,铁链蜿蜒在地面上,禁锢在看不见的角落。

随着光亮向里移动,那条蛇尾开始剧烈躁动。

似在闪躲一般,地上铁链发出刺耳的拖曳声,然而当温玹走进山洞深处,将洞内彻底照亮时,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一个半人半蛇的男子出现在山洞尽头。

那男子银发雪肤,绿眸森森,下颌尖尖,唇如涂血,便是蛇尾双臂都圈锢着铁链,依旧邪气四溢。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温玹,眼中疯狂渐渐平息。

他闭上眼,深嗅一口那陌生又熟悉的气息,看似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可下一瞬却爆发出骇人的妖气。

「你是谁?」

七十、他知真相

「你是谁?身上为什么会有她的气息?!」

安静的洞穴里忽然尖声刺耳,浑厚的妖力与魔息糅合成一股极其可怖的力量旋绕在山洞里,寻常妖魔经不得几息便会七窍流血,元神碎裂。

温玹抬眼看向周遭崖壁,上面皆是被暴烈的妖力留下的陈年旧印。

而不远处那个露出疯相的蛇妖,显然是被另一个人刺激。

温玹看向自己胸前的伤,想了想,「她?暮墟宫的含覃?」

「含覃」二字好比一言魔咒,顷刻间便凝固了一切。

半晌,洞内没有半点声息,连哭山的长啸也飘不进一缕。

那二字咒言,唤回了蛇妖暴烈又紊乱的神智。

铁链哗哗作响,相柳缓缓游弋到温玹的面前。

银发如瀑,绿眸如洗,曾经名震临渊的恶妖相柳,竟是一个容貌漂亮到令人窒息的妖。

淡色的眉,如钩般上翘的眼尾,皮肤苍白到近乎透明,唇却红得噬人,这等极具攻击性的妖娆厉媚,便是锁在森森铁链里,依然美得让人心惊。

「她还没死?」

他的声音又尖又轻,目光落在温玹的胸前,忽然绿瞳一缩。

细长的手指碰上温玹胸前的血,男人舔了舔指尖的血,狭眸微眯,仿若透过那血在回味什么。

「玉陵剑呵……你也是被那个没有心的女人关到这里的?」

他的声音由轻到重,面容也开始扭曲。

「她是用什么方法接近你的?她是不是也和你——」

「不是。」

温玹出声打断,「我的女人是含瑢。」

相柳一愣,似乎对这个名字感到一丝熟悉。

他闭上眼,银发散落脸颊,一番回想,当男人再睁眼时,绿眸中恶意邪妄,「所以,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重伤之后,下临渊,是为了什么?

不过是捞又捞不走,打也打不过,恨极之下,却意外发现,传闻中修为近神的暮墟宫含覃,远没有传说的那般厉害。

飞升,众人信誓旦旦的飞升境,根本未及。

何以如此?

不是虚张声势,就是不知何时跌落了境界。

这个发现,让温玹想到了一则传说。

传说千年前魔宗无定殿横行临渊时,是暮墟宫的含覃仙子,以一己之力诛灭了无定殿相柳,之后便迎来飞升天劫。

可天劫一过,她却没有选择飞升,而是继续留在临渊,除魔卫道。

当温玹发现含覃并非飞升境时,便立刻嗅出了一丝不寻常。

聪明如他,心思细腻如他,开始大胆地寻找一个可以让那含覃消停一阵的方法。

她几次三番阻拦含瑢和他在一起,那便不要怪他送她一份大礼。

而放眼临渊,何处能羁押住一只有搬山倒海之能的恶妖?

除了无尽渊,没有第二个地方。

可让温玹没有想到的是,他找到了相柳,却也随之,知道了另一个真相。

「没想到啊,那小丫头片子,两百年前不怕死地下了无尽渊,为救一个名叫温岳的男人。小子,你就是温岳?」

……

当温玹离开哭山时,哭山依旧哭声长鸣。

长夜炙闷如流火灼灼,那哭声却哀婉动听。

仿若谁人轻叙于耳旁,声声戚戚,绵绵缠缠,日复一日,安抚那颗躁动又疯狂的心。

那锁在洞中已然千年的男人,聆听着哭声,许久后睁开了那双如碎玉般的眼。

红唇如血,那美到甚至有几分脆弱的脸庞,似哭似笑。

「含覃,你过沧海,可曾见我埋骨于你脚下?」

……

那一日,对无尽渊的妖魔们来说,是注定难忘的一日。

浓郁的血气,妖兽的残肢,从哭山外一直延续了数百里。

各路大妖闻讯纷纷赶来,然死伤过半后,又作鸟兽散。

众妖戚戚,心中恨极,皆说那人类魔修是临渊派来屠戮无尽渊的恶鬼。

无数强悍的血肉元神,皆成那恶鬼腹中餐。

天地尘埃,黄土泼血,那形同恶鬼的少年,一双琉璃目,冷到极致。

只有冷,深深沉沉的冷,厚重的坚冰下不见半丝情绪波动。

寻不见恨,瞧不见怒。

仿若一具被抽空的躯壳,手起刀落,杀伐无阻。

「什么厌凉?两百年前,就是那含瑢下了无尽渊,和鬼母交易。啧啧……这是什么表情?真是可怜啊,原来你也和我一样,一直被那两姐妹玩弄于掌心。」

……

长风不落,吹卷漫天血雾,粗砂碎砾擦过那少年俊秀的脸,留下数道血痕。

仰望天空,血红的风里,有人信誓旦旦对他说:

「我叫含瑢,含章瑽瑢的含瑢。」

「温玹,我不是厌凉。」

……

那一日,对镇守无尽渊的仙门宗人而言,亦是绝望的一日。

下无尽渊那道阵法还未修复好,封禁渊口的其他阵法便接连破碎。

冲天魔气破口而出,海面上空妖魔狂舞,魔息四溢。

曾被流放的,或者从未见过临渊美景的妖魔们,望见日月星辰,望见碧空蓝海,望见将他们封禁在暗无天日的无尽渊里的人修——

大开杀戒。

两名天剑宗的长老,勉力支撑。

最后依然被妖魔撕裂分食,怨愤的狂欢,不过片刻就结束。

众妖意犹未尽,皆望向那个将他们带出无尽渊的少年。

此时那少年站在虚空,长发迎风,眉眼冷漠,他看着脚下被染成一片深红的海域。

淡淡道:「从今开始,渡生门,便是魔宗。」

……

魔宗现世,临渊剧震。

无尽渊守阵破碎,妖魔再现临渊,世人皆仓皇。

临渊五大宗紧急磋商,如何对付魔宗渡生门。

然商讨过程,却并不顺利。

其他四大宗皆明里暗里指责天剑宗,包庇渡生门的厌凉在先,后又镇守渊口不利。

那厌凉曾是渡生门门主,天剑宗的清岚长老亦收她为徒,现下渡生门宣布成为魔宗,宗主之名却依旧是厌凉。

那个曾经被逐出渡生门的女人,如今摇身一变,又成为了魔宗宗主。

已有人在暗中讥讽,天剑宗是否早已投了魔。

彼时天剑宗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舆论压力,不得已,派人前往暮墟宫求助。

在世人心里,不论临渊如何妖魔横行,只要有暮墟宫出面,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七十一、剧变

一切真的会迎刃而解吗?

当云阳尊人带着另两名长老亲自前来,晨九接待了几人进入暮墟宫。

随行的还有裴景清和秦露薇,一宫之主的聿徊见到几人后,便派人将含瑢唤来。

那日天剑宗一别,已过月余。

再见故人旧友,却恍如隔世。

毕竟曾拜过天剑宗的清岚长老为师,含瑢见到云阳尊人,依旧行了尊礼,云阳尊人见之,赶紧虚抬含瑢,口中直念,「不必不必。」

几人讲述了近几日的临渊剧变,兹事体大,不得已才来叨扰暮墟宫。

当含瑢听见渡生门竟已成魔宗,而自己还挂了个魔宗宗主的名头,一时间,也莫名万分。

天剑宗见此事与暮墟宫无关,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可当云阳尊人问及天虚尊者时,聿徊也不隐瞒,直言师尊两百年前便坐化终暮山。

此言一出,云阳尊人等人面色大变。

仿若心灵支柱被击碎了一般,云阳尊人更是险些就厥了过去,被大弟子裴景清扶起后,片刻才缓了下来。

「如此一来,这该如何是好?!」

云阳尊人重重一叹,满面忧色。

斟酌片刻,他将希冀的目光小心投向聿徊,表达希望暮墟宫能够下临渊,一探鬼母动向。

毕竟两百年前,再次封禁鬼母的,是天虚尊者。

别的宗派就算下了临渊,也看不懂暮墟宫的术法。

可聿徊当场便回绝了天剑宗,只言鬼母依然在无尽渊受封禁之印。

闻得鬼母依旧被封禁,云阳尊人顿时安心了不少,也不再提请暮墟宫派人前往,毕竟无尽渊那等恶苦之地,除了流放罪人,千万年来还没哪个宗门派人下去过。

那厢鬼母未有异动,天剑宗人皆面露轻松,云阳尊人又小心提及未曾见到含覃仙子,这次聿徊连话也不答,一旁的晨九见状,立刻转移话题,将天剑宗几人安顿了下来。

短暂的会面结束,含瑢忧心忡忡地去找大师兄聿徊。

鬼母之事,怎可能毫无动静?

当年她铸下大错,现下鬼母已在借由她的半身慢慢苏醒。

可聿徊听了她的疑惑,只淡淡道:「鬼母曾是创世神灵,想要重回临渊,远不止一个方法,而你与鬼母的交易,终究需要你自己去解决。」

这话听得含瑢既明白又茫然,神灵的力量,凡人难以揣度,所以鬼母依然被封禁是真,但借由她的半身试图复活也是真,抑或还有其他诡变。

可不论哪一种,都不能真正降临世间。

这个认知,让含瑢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自那日温玹离开,含覃吐血后便陷入了昏迷,一夜之间,含瑢哭肿了双眼,她守在含覃身边,只觉这世间的最后一个亲人也将离她而去。

而聿徊对于含覃的事,并没有什么说法,只道这世间因果,皆是人为,前有业,后有报,现在不过是报罢了。

这让含瑢不由有些埋怨聿徊的理智和冷情,他心有众生,却过于是非分明,而这世间若真能件件因果,桩桩曲直,又何来那么多的遗恨不去?

「师兄,你可有想过,曾是神灵的鬼母,为何会心怀万年不灭的血恨?」

……

当晚天剑宗人留宿暮墟宫,含瑢也见到了暌违一个半月的裴景清和秦露薇。

当裴景清知晓含瑢是暮墟宫人后,看她的眼神少了以往恨铁不成钢的忧虑,却也多了几分涩然的疏远。

可秦露薇却全然没有,一开始还鼓着脸、瞪着眼对含瑢说:「没想到哇,你竟然是渡生门的厌凉!」

而暮墟宫人的身份,在秦小师妹眼里,显然没有厌凉仙子那么如雷贯耳,且让人津津乐道。

她一声浑吼后,见含瑢没什么反应,便绷着脸走过去。

从背后拿出一只幼狡,秦露薇哼道:「你的狗太能吃,都给本小姐吃穷了,厌凉仙子可要赔我些宝物才行!」

听闻这话,含瑢的眼中有了一丝暖意,她轻拂长袖,抬眼微笑,「秦小姐想要什么?要不要逛逛本座的私库?」

一听这语气,秦露薇瞬间瞪大了眼,「真的是你?!我的天,我竟然没有认出来。」

想当初她对厌凉有多少咬牙切齿,震惊之后,就变成有多少娇羞忸怩,「那个……厌、厌凉啊,其实我也不是那种迂腐之人,听闻你渡生门里有不少美男,改日也带我见见呗。」

曾经恶名昭著的厌凉仙子,有一嗜好,搜罗美男。

渡生门里没有一个女子,美男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厌凉不愿温岳的转世身边出现任何一个女子,也在试图爱上其他男人来摆脱掉对温岳的执念。

她就是这般矛盾又痛苦,扭曲又疯狂,可到最后她也没碰过一个男人,甚至在原著里,入魔之后,她吞噬了渡生门的所有门众。

那一夜秦露薇留在含瑢的房间,与她秉烛夜谈。

裴景清也一同坐到深夜,他悄悄望着含瑢,几次想要搭话,却又搭不上。

最后秦露薇看不下去,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大师兄,夜深了,你一个大男人杵这儿当油灯呢?」

裴景清闻言,终于尴尬地退了出去。

裴景清一走,秦露薇终于正了脸色,她目露忧虑地看向含瑢,「你可知,是谁将你抬成了魔宗宗主?」

含瑢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点点头,「约莫知晓。」

「那你可知,白婉菲投了渡生门,和你那徒弟定了亲?」

含瑢瞬间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秦露薇——

一切静默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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