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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干抹净后她被迫跑路

十九、诱局 

临渊近北,便是盛时春日,也寒风飒飒。

小秘境里倒有三分暖阳,可此时,阳光下的漫野皆铺满血色。

那以蛇行而动,又形若枯枝的鬼物,不惧任何术法或刀剑的袭击,只要被它沾上身,它便会迅速刺破肌肤缠住血骨,下一瞬便将人吸成一副皮囊。

母狡已不再是几派宗人攻击的对象。

天剑宗的元婴长老站在众人之前,看着那操纵鬼物的少年,目眦欲裂,「你是何人?!为何会有此等邪物?!」

那少年站在暖阳下,长身玉立,眉眼如画。

他弯了弯唇,没有说话,只轻轻抬手,下一瞬,那元婴长老的脚下猛然窜出数条蛇藤——

破土的蛇藤瞬间缠住了对方的脚踝,那人只来得及惊骇低头,便被刺进踝骨的蛇藤吸食殆尽。

短短数息,一元婴中期的大能便就地消陨,他到死也没想到自己的天罡护体阵竟如纸般,一碰即碎,只留下一副薄薄的皮囊和两粒圆睁的眼珠,其骨肉神魂皆不再。

众人大惊。

谁都没想到一个连修为都不曾显露的少年,会如此可怖。

剩下的两名金丹不敢再贸然上前,其中一名甚至拱手道:「我等不知此秘境有主,当速速离去,请阁下高抬贵手。」

温玹看着不远处或惊骇或忌惮的几十余众,缓缓一笑,「此境中有恶苦如来,诸位也当放弃?」

恶苦如来,能保元神不散之异宝。

此物只对金丹及以上修为者有效,常人不识,但两名金丹皆暗暗倒抽一口气,一个恶苦如来能保一次生机不灭,等同于再添一条性命,谁人不动心?

其中一金丹目露贪婪,另一人虽贪却心有忌惮。

「我等自当放弃。」两名金丹依然拱手。

温玹笑而不语,只看着那二人并肩退下。

那二人退回宗门众人之前,然下一刻,其中一金丹忽然发难,他捉起身后两名弟子,将其猛掷向温玹。

宗门弟子的性命成了盾挡蛇藤的牺牲品,那金丹紧随其后,提剑直刺温玹。

另一名金丹见状,也不甘落后,立刻祭出法器一冲而上。

温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数条蛇藤破土而出,将飞来的两名弟子凌空卷住,瞬间活生生撕裂成肉块。

接着,那两名偷袭的金丹只见那不闪不躲的少年沉沉一笑。

再下一刻,一切皆入幻障。

恶土翻涌,地狱之门大开,腐肉残躯的行尸纷纷爬出,一口一口将一众修真者咀嚼吞噬。

没有人能够逃跑,也没有人得以求饶。

就连修真者引以为傲的修为,在这一刻皆成无用功。

从一开始,小秘境现世就是一个诱饵,引诱那贪婪的修真者,献出血骨与精魄。

而恶苦如来,确有其物,沉睡在狡兽一脉相传的内丹里,早已被人炼化。

般若蛇藤嗜血食肉,它的寄主则需要吞噬元神来提高修为。

那少年站在尸山血海中,左半脸魔相尽显。

狰狞的纹路从面颊延至脖颈,条条血红的筋肉森森蠕动。

「魔……魔……」

这临渊大陆已有千年不曾有魔,世有魔修,却无修者成魔。

温玹垂下眼,唇如涂血,幽凉讥笑,「我可是有师父的,修的也是正经仙。」

「你……你师父是谁?!」

温玹看着脚下修为尽毁的金丹,歪了歪头,「厌凉仙子。」

这一场秘境屠戮,活下来的只有一个金丹。

那金丹支撑着残破的身体,来到附近的城镇,终于遇到了天剑宗的弟子。

「有魔……魔……渡生门的厌凉是个魔修,她的——」

然他只来得及话到此处,最后一缕元神就被人掐灭。

那远在秘境的少年垂眸一笑,弹了弹修长的手指,指尖缠绕的点点金光,转眼即逝。

世事如棋,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可局局为新,一切又在意料之外。

当温玹心情极好地回到狡兽的洞穴时,里面空空如也。

没有那日夜与他交颈而卧的女子,也没有那只被他剖了内丹的幼狡。

母狡的啸声响遍了整个秘境,丧子、失子,它痛呼不已。

当温玹赶到一处断崖时,只见一只绣鞋落在崖边。

「是谁?」

捡起绣鞋,他盯着山崖外的云雾,左眼仁白泛黑,瞳眸血红。

无人应他,除了身后痛呼不止的母狡。

下一瞬,温玹捏紧绣鞋,凌空一跃,向断崖下飞去。

不论是谁,都不能将她带走。

哪怕神魂俱碎,他也死要见尸。

然这世间之事,恰还有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倒吓得卿卿逃命。

当温玹的身影消失在断崖下,那痛嚎不已的母狡便没了声音,它用翅膀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扬颈一叹,转身回窝。

当太阳落山时,离开秘境的含瑢终于寻到了一座城镇。

彼时她已饥肠辘辘,两条腿走得发软,一个下午穿林踩泥,衣衫脏得不能看,少了一只鞋的左脚还磨破了皮。

便是乞丐也比她干净两分。

躲在街角,含瑢抱着幼狡,盯着不远处的包子铺频咽口水。

可却不敢轻易现身。

她怕温玹追来,怕再一次落进他的手里。

一想到那双笑意盈盈的眼,她脑海里便浮出半日前,她去而复返,远远看见的修罗地狱之景。

她怕极了下一个就是她。

曾经她以为,自己倒霉地穿成了反派,站在对立面的应是一众伟光正的角色。

可后来她却慢慢发现,那些不曾被细写的背后,竟还藏着许多令人毛骨悚然的脉络——

狡兽的狂怒,渡生门的崩摧,还有那些被引进秘境的修士。

所以,厌凉仙子并不是温玹第一个吞噬的元神。

再一次认识到这个世界的真实与残酷,含瑢从头凉到脚后,只剩下瑟瑟发抖。

先前稀里糊涂与之有了肌肤之亲的气郁,通通都没骨气地散了尽。

在温玹炼化那金丹与元婴的神魂时,母狡将她带到秘境出口,将幼狡托付给她,并叼走了她一只鞋。

她不敢再拖延一秒,抱着幼狡,闷头就跑了。

没有修为,她只能凭借从温玹那里双修来的灵气,全力加快脚程。

当她终于跑出了山林,还很幸运地寻到了一座城镇,她这个全文最大女反派已经被男主逼成了街边乞丐,又脏又饿,还没有一分钱,除了凄惨就是狼狈。

二十、又遇

一直到天黑,含瑢才小心地从街角的暗巷里走出来。

此时她怀里的幼狡同她一样,饿得前胸贴后背。

那一人一狡来到一间即将打烊的包子铺前,大的眼巴巴,小的口水流了一地。

「去去去,这儿不是善堂,什么臭乞丐都来。」

卖包子的伙计瞟了眼一身脏兮兮的含瑢,赶苍蝇般挥了挥手。

含瑢恋恋不舍地看着大笼屉里剩下的最后两个包子,没等来店家的施舍,也说不出乞讨的话,垂着头走了。

顺着小路走到尽头,含瑢终于找到了一间破屋。

刚进破屋,外面就飘起了雨,含瑢松了口气,还好寻到了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然她还没有收拾出一个可以坐下的角落,饿得原地转圈的幼狡就跑了出去。

不多时,幼狡嗒嗒跑回,嘴里还咬着两个包子。

含瑢见之,倒抽一口气,抬眼就见那包子铺的伙计喊打喊骂地追了来——

「小爷就知道你们还要回来偷包子!」

看着脚下邀功一般不停摇尾的幼狡,含瑢欲哭无泪。

成了乞丐又成了贼,可她真是一个子儿都没。

「这位大哥,不如……我去你店里做工还钱吧。」

她委实想不出其他方法,打工还钱也许还可以混口包子。

然她刚一开口,那伙计倒是一惊,「你是个女的?」

含瑢愣了愣,下意识抹了把脸,昏暗的屋内都能看见一手漆黑,她忽然觉得自己在暗巷里白站了几个小时。

许是因为她孤女寡狗,很是可怜。

抑或因为她人虽脏黑,但声音甜美,那包子铺的伙计终是没有为难于她。

伙计走后,含瑢拣了一处透光的角落坐下,那幼狡还叼着包子等着和她一同分享,含瑢笑了笑,摸摸幼狡的脑袋,「你吃吧,我不饿。」

幼狡见含瑢不吃,一口便吞下了两个包子。

狡兽食量奇大,两个肉包也仅能塞牙缝,不多时,那一人一狡的肚子又开始咕咕作响。

看着那饿得刨土的幼狡,含瑢不禁忧愁起来,狡兽虽有灵性,但哪里懂得世俗的规矩,也许她还没被温玹抓住,就因各种偷食先进了官府。

长长一叹,抱来幼狡取暖,含瑢准备先睡一觉。

然而当她渐入迷糊之际,没有门的破屋外,走来一道修长的人影。

朦胧的月光下,那人步伐沉稳,衣衫整洁。

蒙蒙细雨在他周身两寸消失不见,他发冠整齐,面容俊朗,可眉宇间却有几分掩不住的疑惑。

来到破屋外,他小站了片刻,终是忍不住走了进去。

橙色的灵火燃起的一瞬,还没睡踏实的含瑢皱了皱眉,睁开了眼。

仿若还身处梦境,她在昏暗的光线里,看见了一个有几分面熟之人。

「是谁?」她下意识出声询问。

然两个字后,她忽然清醒,登时后背密密麻麻地涌出一阵冷汗。

「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一字一顿,似有几分不可置信。

似乎想要将她瞧个清楚,下一瞬屋内火光骤亮,含瑢缩了缩,迅速伸手遮住了眼。

也掩去了脸上的惊惶。

「你是谁?」她的声音很轻,畏光般低着头。

那人没有出声,只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前。

含瑢看着那双洁净的长靴,凡世泥土皆难沾染修者道服。

她暗暗用腑内所剩不多的灵气护住心脉,却不料等来了对方一句,「你,不认识我了?」

……

当含瑢跟着裴景清回到客栈时,入夜已深。

在他异常复杂的目光下,她怯怯地向他道了谢,然后将门一关,迅速冲去沐浴更衣。

待终于洗出了个人样,含瑢穿戴整齐后自觉地打开房门,请候在外面的裴景清进屋。

不多时,店小二抬走了脏水,又送来了吃食。

因着时辰已晚,客店厨子已经歇下,小二只送来了几盘简单粗暴的卤牛肉和一盘烧鸡。

含瑢盯着那牛肉烧鸡,眼都快直了。

但做戏总要做全套,她低下头,一脸虽饿却不敢动手的怯懦相,「多谢少侠出手相救,可我的确不记得了。」

坐在对面的裴景清没有说话,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含瑢,似乎想从她的一举一动中,判断真假。

半晌对面没有声音,含瑢怯怯抬眼,「我可以吃饭吗?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好饿。」

随着她那句好饿,一旁的幼狡也跟着嚎了几声。

收回目光,裴景清僵硬地点了点头,若不是她元神依旧,他真的会以为只是遇见了一个和厌凉容貌相同的女子。

见裴景清点头,含瑢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一旁的幼狡也饿得心慌,一跃跳到了桌上。

「欸,小狗,不可以这样。」

含瑢将幼狡抱回地上,选了盘烧鸡给它。

「你叫它狗?」裴景清皱起眉头。

含瑢反问:「难道它不是狗?」

裴景清不语。

一顿饭下来,含瑢吃得酣畅淋漓,也将自己的故事编了个七七八八。

还是那套说辞,一睁眼就失了忆,身边除了一只狗,啥也没有。

她是把对付温玹那套又用在了裴景清身上。

显然裴景清比那有十七八窍玲珑心的温玹不知好对付多少,也许因为他出身名门正道,对她理直气壮的骗词,几乎没有过多质疑。

反倒在她的追问下,面露犹豫。

「这位少侠,你认识我吗?我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她故意追问自己的身世,见裴景清皱眉不语,她还长长一叹,「唉,我家是否已家道中落,或者得罪了什么人?我竟落魄得连顿饭都吃不起。」

她将自己描绘成一个不知世事的凡夫俗子。

见裴景清迟迟没有说话,她故作恍然道:「若少侠有难处,不说也罢,感谢少侠的一饭之恩,待会儿我就离开此处。」

这话说得豪气干云,可含瑢却在暗暗观察裴景清的反应。

「你不能走。」

果然裴景清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含瑢心底一凉,难道这也是个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主?

二十一、魔修

那一夜酒饱饭足兼一番做戏,裴景清似乎信了含瑢的失忆,却没有让她离开。

含瑢本打算趁夜偷跑,却被他紧随而来的一句话打消了念想。

「你可知,你与一魔修容貌相同?」

这句话的信息量简直不要太大,惊得含瑢连筷子都险些脱手。

要知道,厌凉虽是反派,但好歹是仙门一路。

而魔修因为修炼手段极其残忍,成魔后破坏力极大,临渊大陆的各宗门早有公约,修真者不得修魔。

同样,修魔的条件也极高,不仅要求修者天赋异禀,还要有异常坚韧的心性,否则往往还未有小成,就心智错乱,发狂自爆。

此等高风险高回报的职业,暗里也有不少自恃天赋者以身试险。

其中有一神秘宗门,无定殿,便是曾经一举世魔宗。

只是随着千年前临渊最后一个魔消陨,无定殿早已销声匿迹。

它比那众人仰望的暮墟宫还要神秘几分,全是因为这几百年来已无人见过无定殿人。

当然不乏个别门派暗行不轨,悄悄把屎盆子往无定殿头上扣,但稍有阅历者便知,无定殿行事,可谓妖魔行走,岂是杀人越货者堪比?

虽魔修已不成气候,但还是有少数野心者掩饰身份暗中修魔,此举风险极大,一旦被人察觉,那定会被抓出来杀一儆百,当作典型处理。

所以,平日各派打架归打架,夺宝归夺宝,表面上还是以道友相称。

是以魔修这顶天外飞来的帽子一扣,对本就不富裕的含瑢而言,可谓是雪上加霜。

她的名声本就不好,干的都是反派的勾当。

一旦被世人认定为魔修,那就等着各大小门派以讨伐魔修的名义,将她渡生门的一桌一椅全部搬空。

「魔修是什么?」

惊吓之余,万幸她还能苟住,故作茫然地反问裴景清。

这回换裴景清陷入矛盾,他对厌凉的元神何其熟悉,怎会不知她到底是不是魔修?

可半日前那个殒命的金丹,当着众人的面亲口指认了厌凉。

他不知她大难不死后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没了修为也失了记忆,孤身带着一只幼狡流浪。

若不是认出了偷食的幼狡,他还真想不到落魄成了那般模样的人会是厌凉。

此刻裴景清的心情十分复杂,他大可将她交出,一了百了。

可看着她吃得那般香,似乎觉得自己吃太多,还不好意思地问他要不要一起,见他不语,她还主动递上碗筷,已辟谷多年的裴景清顿了顿,竟奇迹般地接过了筷子。

含瑢有些诧异,但什么都没说。

她见裴景清举着筷子,犹豫着夹了块老姜,送进嘴里后不久脸就开始扭曲。

她忍不住哈哈一笑,赶紧给他夹了块牛肉,「哪有人吃姜的,吃肉啊。」

裴景清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辟谷几十载,平日里除了天地灵气,最多偶尔服用一些丹药,他哪里分得清世俗的菜肴?

吐了姜,吃了肉,已然陌生的口感并未让他觉得这些饭菜有多美味,但看含瑢吃得津津有味,他似乎又觉得这些俗食还能入口。

「你若不想被人当作魔修,明日就随我一同回天剑宗。」

含瑢一愣,咬了咬筷子,「我和你去天剑宗做什么?」

裴景清垂下眼,似乎心中早已有了计较,「去参加这一届宗门弟子的遴选。」

含瑢愕然,这简直是带着她往火坑里跳。

「我哪懂什么修仙啊,还是算了吧。」

然裴景清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什么都没有说。

含瑢一顿,扯了扯嘴角,「那你可得管我饭啊,我可做不到像你们一样,为了当神仙什么都不吃。」

裴景清脸颊一抽,「好。」

当夜,含瑢宿在了裴景清的房间,正大光明地占了他的床。

她心中有气,这床占得理直气壮,裴景清见她毫不避忌,尴尬地回避了视线,去了一旁的矮榻闭目打坐。

折腾半宿,躺在床上的含瑢反倒没了睡意,她思忖着裴景清大可将她交出,或就地诛杀以绝后患,却偏偏要掩人耳目地将她带回天剑宗。

可她现在毫无修为,如何能过得了那入门遴选?

所以裴景清到底意欲何为,含瑢一时半会儿还想不透。

这一想不透便迅速坠入梦乡,再睁眼时,天已大亮。

裴景清已不在房间。

含瑢噌地起身,捞了幼狡下地就跑。

然刚下床两步,房门就被人推开,含瑢一抬眼,就与那回屋的男子大眼瞪小眼。

见对方面色一凝,含瑢「啊」了一声,迅速露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情急之下,她是没察觉这话有多暧昧。

反倒裴景清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递了一包东西给她。

接过包裹打开,里面有两套新衣和一双鞋,新衣里还十分贴心地准备了内衣。

含瑢眨了眨眼,拿起那小兜衣看了看,「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她问得没羞没臊,裴景清立刻俊颜通红,他正欲解释这是托同行师妹准备的物什,恰这时虚掩的房门被人重重推开——

「大师兄,听说你带回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那怒气冲冲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与含瑢有过一面之缘的秦露薇。

含瑢一惊,下意识躲到裴景清身后。

可旋即她就想起上次在渡生门的大殿,她有鲛纱覆面,未曾露过真容。

那厢裴景清眉心一紧,看着闯入房间的女子,玉面紧绷道:「露薇师妹,这是我的房间。」

他语气颇重,秦露薇却根本不理,只道:「大师兄,她是什么人?」

裴景清沉下了脸,没有说话。

秦露薇怒火更炽,正欲冲上前来,然这时,含瑢伸手从后面揽住了裴景清的腰,「裴郎,她是谁?」

二十二、陆小乔

这「裴郎」二字可谓一记重磅炸弹,瞬间将这两女一男的狗血场景推向白热化。

秦露薇看着那躲在裴景清身后,神情娇怯的女子,立刻就炸了毛,恨不得冲过来将含瑢拧出暴打一顿。

裴景清也愣了神,他低头看向腰间那一双细白柔荑,感受着身后女子柔软相贴的身体,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数月前,她仅着一件薄衣,扬着红唇,傲慢地踩在他胸前的场景。

明明昨夜还孤苦无依,一口一个少侠。

今日就露了本性,满心满眼都是打得砰砰响的小算盘。

拉下缠在腰间的手,裴景清将含瑢掩在身后,「这是我家中故交之女,也将参加此次宗门遴选。」

秦露薇立刻追问,「她是何种灵根?可有资格入我天剑宗?」

裴景清眯眼,握住那双想要抽回的手,「单系水灵根。」

秦露薇瞬间瞠目,她看了眼两人相扣的手,又气又恨地一跺脚,转身离去。

且说单系灵根,在临渊大陆是可遇不可求的万万里挑一,也是各派争抢的绝佳修炼苗子。

天剑宗每六年一次的入门甄选,只收三系灵根及以上者报名,条件看似宽泛,但最后能留在内门的,不过几十余众。

修仙一途,看似大道泱泱,但有几人能修成正果?

秦露薇一走,裴景清立刻转身,他拽起含瑢的手腕,眼含怒意道:「你还要装到何时?!」

含瑢眨了眨眼,「你生气了?因为我叫了你裴郎?」

裴景清紧绷着脸,抿唇不语。

见状,含瑢亦冷了脸,「大清早你那小师妹就踹门而入,我若不和你关系匪浅,他日入你宗门再被扣上一顶魔修的帽子,岂不要被活活冤死?」

是了,这就是她的小算盘。

既然裴景清不放她走,那她也要为日后找个垫背。

有了这层和天剑宗大师兄不清不楚的关系,他日就算被人冤成魔修,她也要让裴景清脱一层皮。

那厢裴景清似乎没想到她会这般言说,怔愣一瞬后,嘘了口气,「大可不必,你是不是魔修,我比别人清楚。」

含瑢皱眉,「你如何清楚?」

看着那双写满不耐的眼,裴景清恍然,这才是她的真实性情。

她未曾真正信任于他,也未曾想起自己是谁。

这般一想,他眼神微黯,忽然握住含瑢的腰,释出自己的元婴。

含瑢一惊,还来不及动作,便被一股温暖强大的力量包裹,整个人舒畅至极。

这般熟悉的感觉,含瑢在昏过去前终于想起,这就是当初险些诱她破戒的神魂双修。

再次清醒时,已近黄昏。

又一觉醒来,含瑢只觉神清气爽,腑内充盈,完全没有上一次魂修后必须将力量渡出的难受。

裴景清依然在打坐,她醒来之后,也睁开了眼。

不多时店小二送来饭菜,含瑢坐在桌前吃得香。

裴景清不知在忙些什么,进出了几次,这期间门外亦响起许多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出现几个探头探脑的身影。

看来天剑宗的大弟子带着一个女子同吃同住,已不是秘密。

含瑢弯了弯嘴角,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吃。

她就是摆明了要坑裴景清,谁让他不仅与温玹一同害她性命,现在又以魔修的名头不让她走。

裴景清回到房间时,见含瑢正大快朵颐。

她没有等他,却给他留了一副碗筷。

裴景清愣了愣,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犹豫了一阵,最后吃起碗里的白米饭。

含瑢看他一眼,心里暗暗发笑。

「怎么不吃菜呀?今天的麻辣兔好香。」

说着,含瑢夹了块兔肉进裴景清碗里。

兔肉上裹着厚厚的辣椒,立刻半碗米饭都成辣的。

裴景清顿了顿,继续吃碗里干净的白米饭。

见状,含瑢眯了眼,挑起一块剁椒鱼头,直接往他碗里一扣,「这鱼头超好吃。」

终于无处下筷,裴景清抬头看向含瑢。

只见那双异常灵动却也闪烁着明显恶意的眼,正故作殷切地看着他,裴景清微微一愣,目光缓缓落在含瑢的唇上。

她食了辣,唇微肿。

还朝着他笑。

裴景清垂下眼,开始吃鱼。

委实太辣,他吃两口脸就涨得通红,想要喝口茶水解辣,却发现壶里空空。

他无言地看向那吃得开心、笑得恣意的女人,忍不住出声,「你……」

她含着筷子,侧眼睨他,粉面素净,眼尾微挑,一嗔一笑皆有不自知的风情。

裴景清再次移开视线,顿了顿,道:「你是我家中故交之女,平日鲜有往来,仅有一物凭证。」

说着他拿出一块玉佩,「你且将此物收好,必要时它能为你作保。」

含瑢接过玉佩,此物小巧精致,质地上乘,除背面有一纹刻,看不出有何特别。

她自是不会揭穿裴景清为她安排的身份,但想他一正道弟子,编起谎话竟如此行云流水,含瑢忍不住给他添堵,「那你可知我姓甚名谁,家中可还有人?」

这次,裴景清沉默少顷,回答了一个「陆」字。

至此,含瑢化名陆小乔跟在裴景清身边,不日启程回天剑宗。

此行她虽不情愿,但不能否认,这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且不说身无分文的独自旅行没有诗歌只有苟且,单是那顶魔修的帽子,就迫得她不得不寻一个庇佑之所。

天剑宗看似危险,却也最是安全。

而她唯一需要发愁的,就是毫无修为的自己该如何过那入门遴选。

可含瑢没想到,这个令她大为苦恼的问题,当夜就在裴景清身上寻到了解决方法。

二十三、前路

且说凡人入道,可无修为,但须有易于培养的灵根及感知天地灵气的能力,二者缺一不可。

灵根多者,体杂,难有大成。

感知天地灵气不易者,往往修炼滞缓,需比寻常修者更为勤勉,好比跑不快的乌龟。

而含瑢虽有得天独厚的单水灵根,现下却失了感知天地灵气的能力,既做不到辟谷,也做不到不寐。

凡人的吃饭睡觉,她样样都得来。

而天剑宗的入门遴选,除了用验灵石查验灵根外,对于修者感知天地灵气的能力,并没有一锤定音的方法。

因为凡身所聚的灵气多寡,可受外界影响。

就好比现下无法吸纳灵气的含瑢,靠魂修从裴景清身上渡来的醇厚灵气,就足以应对天剑宗的入门考核。

此等旁门左道之法,亦是许多大家大族心照不宣的操作流程。

但宗门考核也不是摆设,初考之后还有半年的入门期,此半年内不论天赋灵根,出身高低,皆一视同仁。

半年时间足以筛出真正的苗子,优者入内门,次者外门,再次者收拾包袱回家。

且别小瞧收拾包袱回家之人,能进仙门大宗沾一水,回到世俗都是人人争抢的对象。

其中有撰书者,《我在天剑宗的那些年》。

有开学办班者,《三年模拟五年遴选》速成班、培优班、包过班。

当然包过的一般都是骗钱。

所以含瑢琢磨着混进了入门考核,再苟半年,待魔修一事的风头过去,她就收拾包袱款款离开,往后写写回忆录也好,开学办班也罢,大不了去包子铺打工,总之忍一时风平浪静,而后海阔天空任她游。

主意一打定,裴景清在她眼里也不再那么面目可憎,反倒还有几分可爱。

当然这「可爱」二字贬义十足,通常被含瑢翻译为:这傻子,这呆子,这虚伪的正道人士。

但表面上,她的陆小乔还算合格,白日里一口一个裴哥哥,酸死一众小师妹。

有了新的身份,也无人识她真容,含瑢的日子不再谨小慎微。

就连将她视为头号情敌的秦露薇都没察觉异常,这让含瑢不由产生了一个念头,要不攒点银钱,提前开溜?

可惜她的小算盘在第一次悄悄光顾当铺后,就被裴景清察觉。

当夜裴景清守在她的房里,冷若冰霜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这让努力争取来自己一间房的含瑢很是不爽,「你一个男人家大半夜守在一女子房内,出门也不怕被人指指点点。」

她说得理直气壮,还隐有嫌弃之意,裴景清沉着脸盯她半晌,吐出两个字,「玉佩。」

含瑢心道果然,面上却一声冷笑。

她将玉佩从衣襟里掏出,往桌上一放,「还你。」

接着便抱起幼狡转身出门。

裴景清看着桌上完好的玉佩,面色顿时一缓,他眼中闪过一抹懊恼,拿起玉佩立刻追了出去,「你要去哪里?」

含瑢脚步微顿,「吃饭。」

来到镇里唯一一间火锅店,含瑢抱着幼狡兴冲冲往里走。

时人称火锅为古董羹,谐音「咕咚」,吃法亦是花样繁多。

「二位要什么口味的羹汤?」

含瑢看了眼坐在一旁,似有些紧张的裴景清,冷笑,「辣,特辣。」

裴景清面色一僵,欲言又止,却还是忍了下来。

接下来一顿特辣火锅,含瑢吃得畅快,幼狡被含瑢喂了口辣食,险些喷火,此后便一直躲在裴景清脚边。

裴景清见它可怜,打发小二去买了两只烧鸡,幼狡见有烧鸡可吃,对裴景清是越发亲近。

桌前的含瑢不理那一人一狡,只犹自吃着。

酒足饭饱后,打道回府。

一路上,裴景清默默跟在后面,回到客栈时,他欲与她一同进屋,却被含瑢一转身,止住了脚步。

「夜深了。」她眯眼,潜台词明显。

裴景清一愣,迈出的左脚收了回去。

似犹豫一瞬,他低下头将放在袖中的玉佩拿出。

含瑢再次眯眼,不大想接,怕自己忍不住把它卖掉跑路。

但思及当下的艰难处境,含瑢终是接过玉佩,转身回屋。

她没关上房门,也没让裴景清进屋。

裴景清站在房间外,欲言又止地望了几眼,终是帮她关上了房门,「明日出发回天剑宗,你早些休息。」

裴景清一走,假作生气的含瑢垮下了肩膀。

这几日她与裴景清魂修,虽得来了不少灵气,但她腑内却如干涸的沙地般,无法提升修为。

虽然应对天剑宗的入门考核问题不大,但和她曾经化神后期的修为相比,现下是连血皮都不如。

前路茫茫,人后独处一室的含瑢,不禁亦感茫然。

这几日,渡生门的厌凉仙子是个魔修,此事已传遍整个临渊大陆。

连裴景清都没想到,消息会散播得如此之快。

若说魔修一事,她尚有辩驳的余地,那随之而来的另一个消息,则让她开始感到惶惶不可终日——

因为修魔,厌凉引来了兽潮,致使渡生门伤亡惨重。

兽潮过后,渡生门众人不堪厌凉的为非作歹,合力将她逐出宗门,现在当家做主的是厌凉的徒弟,温玹。

这个在临渊名不见经传的少年,轻易便将恶名昭著的初代门主取代。

而他手掌渡生门后,行事却与厌凉仙子截然不同。

断奢、济贫、施丹、废刑。

包括受到兽潮影响的附近城镇,那温玹公子亦广赠灵药,抚凡世苍生。

这般行事,短短时日就稳住了几近溃散的渡生门。

人心上下收拢,比之从前还更有一股凝聚力。

含瑢想了一夜,辗转反侧后,只有一声长叹。

人比人,真的是气死人。

她在渡生门折腾了大半年,不仅让全宗下上几千号人徘徊在断粮边缘,还坐不稳火山口,被自己的徒弟提前搞死了。

要知道在原著里,兽潮过后,厌凉仙子虽身受重伤,但却没有彻底失去对渡生门的掌控。

她依然是渡生门门主。

只是因着魔修的传闻,众口铄金下,她的处境越发艰难。

也是因为处境艰难,后来厌凉真的开始修炼魔功,渡生门门众皆成她修魔的养分,在全书的后半段,厌凉行事越发癫狂,她将纯阴体的女主抓来祭练魔功,女主死后,温玹便杀了她为女主报仇。

全文也就太监在厌凉死后不久,临渊大陆的鬼母即将出世,温玹眼看就要问鼎临渊,一切就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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