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你脸红什么？」
教学楼，楼梯口，他堵在我面前的台阶下。
「我没有，我发烧了。」
我解释着，本想绕开他，烧得昏沉乏力的身体却突然脚软踩空，一把扑进江同学怀里。
双臂出于求生欲紧紧地抱着他的后背，唇落在他滑动的喉结处。
我整个人大脑宕机，耳边响起江同学含笑揶揄的声音。
「就这么喜欢我，直接投怀送抱吗？」
事情不是这样的，江同学，你听我解释！
1
圣诞节那天，我发现自己课桌的抽屉里面，多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
外面还用着精致的小礼盒包装着，上面用丝带搭着一个蝴蝶结。
打开包装，里面有张粉色小卡片。
上面写着一句话：「愿你岁岁平安」
没有落款，没有名字。
我拿着手里的苹果陷入沉思，是谁送的？
下意识地环视了教室一圈，这会还没早课还没有打铃，陆陆续续地进来同学。
难道有人暗恋我？
是谁？
平日里怎么没发觉。
一点头绪都没有。
课间的时候，我座位边上的窗户被一个陌生的女孩推开。
女孩冲着我的前桌说，「江澈，我平安夜送你的苹果好吃吗？」
「没有。」江澈语气淡淡。
「为什么啊，我可是包装得很好看呢。」女孩嘟囔着。
江澈侧着脸看她，眉锋微拢，「你送了吗，没有看到？」
「什么！」女孩一声咋呼。
「我放进你抽屉了啊。」
她还想说什么，被上课铃打住，匆匆忙忙走了。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大红苹果，有点烫手。
或许，大概，是被误送到我的抽屉里了。
我盯着江澈的后脑勺，有点不知道如何开口。
虽然跟江澈是同班同学还是前后桌，但是，我俩完全不熟。
说过的话一只手就能数。
唯一一次小小的交集，还是刚成为前后桌的时候，因为他的椅子摆得太后，逼得我的课桌向后移,位置窄了很多.。
刚开始我经常趁着他不在位置，把他的椅子推回去。
但是并没有用，过后，只要他坐着把椅子向后推，我的课桌就会被动地不得不后移。
忍无可忍，有次实在气不过。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脚一抬，狠狠踹了课桌底下的横杆上。
桌子的作用力一下撞向他的椅子，声音不小，他回头看向我。
他生得一双凤眼，微吊，眼神有些凌厉。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脸纯良无辜。
他的视线从我脸上落到课桌上，默了几秒，没说什么，把椅子往前挪了挪。
我心里松了口气，别看我很镇静，其实心里挺紧张的。
对于江澈这个人的印象，我只有两个字，矛盾。
他不属于班里存在感不上不下的人，也不属于顶端和末尾。
说他乖吧，他跟班里的刺头混得最好。
说他不良吧，他上课又很认真。
他是班长，但是压根不管班上的事情。
因为这个职位是班主任强行安在他身上的。
唯一一次担起班长职责，是班里的男生被其他班上的人找上来给打了。
那会他本来坐在座位上聊天，开始也只是默默的看着。
后面对方动手了，他才上前说了一句，「出去。」
对方不为所动，踹翻了旁边的垃圾桶，并用中指对着他。
我只看到他嘴角动了动，不知说了句什么，估计是脏话。
眼里闪过不耐烦，接着毫无预兆地将寻事者踹倒在地上。
然后就打起来了，江澈的身手一看就是练过的，不像那种纯粹拼力气和斗狠的男生肉体搏斗。
每一下都精，准，狠，带着技巧。
对方一败涂地，灰溜溜地走了。
我坐在位置上心有余悸，暗叹男生的世界真暴力。
他话不多，但也不是高冷型。
性格既内敛又外放，他总是坐得端端正正，感觉是家里的规矩，从小养成的习惯。
校服也比一般男生干净，衣服还是二次剪裁过的，衬得人比例更好看。
就也挺臭美的吧。
有好几次，见到他跟班里还有年级上的差生出入游戏厅的时候，我就觉得画面很违和。
总而言之，说了这么多，我还是跟江澈不熟。
我转动着手里的苹果，犹豫了很久，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转过头，我把手里的苹果递到他眼前。
他的神情很奇怪，似乎是惊讶，还有怔愣。
「那个，这个苹果。」
我停顿了一会，琢磨着后面的话怎么说合适一些。
就在我这一停顿的几秒，江澈拿走了我手里的苹果，并且说了一句谢谢。
我瞬间呆滞了，什么情况这是，我后面的话还没说。
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脑子像一团浆糊迟钝地搅了搅，才意会过来。
江澈不会是误会我要送他苹果吧？
在我石化的时候，早上请假一节课的同桌，林遥遥姗姗来迟。
「早上好啊，宝贝。」
并给我抛了个媚眼，「是不是特别想我，一节课不见，如隔三秋。」
对于她习惯性的调戏，我已经麻木了。
她拉开椅子坐下，低头往抽屉里瞅了瞅。
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你有看到我抽屉里的苹果吗？」
我？？？
「可恶，许书钰答应平安夜给我苹果的，他说送了，好家伙，居然骗我。」
林遥遥拿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被上课铃打住。
她又编辑了一条信息发出去，然后气呼呼地拿出这节课上的历史课本。
我看着她，没说话，脑袋疯狂运转。
那个女孩送给江澈的苹果不见了，许书钰送给林遥遥的苹果不见了，而我的抽屉多出来一个苹果。
所以，苹果到底是谁的啊？！！！
许书钰是我邻居，喜欢林遥遥好几年了。
他虽然有点皮，爱开玩笑，但是他不会耍林遥遥的。
我感觉，脑壳有点疼。
2
上课的时候，陈子游，也就是江澈的同桌。
低头偷偷玩手机的时候，瞥见江澈抽屉里的苹果，突然开口。
「奇怪，高敏敏送你的苹果不是被我吃掉了吗？这个你哪里来的。」
我听力向来比一般人要好一点，听到这句话，我记着笔记的笔尖顿住。
江澈开口，「早上她还来找我问了，原来是你吃掉了。」
陈子游嘿嘿一笑，「不是你说不喜欢她，不想收她东西吗？」
「塞不回去，扔掉又可惜，我就帮你吃了，解决你的烦恼。」
「这个呢，她又给你送了？」
「不是。」
「那是谁给的。」陈子游双眼放出八卦之光。
江澈没有回他，说了一句，「老师在看你。」
陈子游立马闭嘴端坐。
将他们对话收在耳里的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十分的复杂。
我看向林瑶瑶，在纸上写了字推给她，「他回复你消息了吗？」
林遥遥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后给我。
许书钰送了，还发了张照片，特别眼熟。
那外包装的礼盒正躺在我的抽屉里面。
原来苹果是林遥遥的。
许书钰这个笨蛋，送礼物都能送错。
现在好了，闹了个大乌龙。
我盯着江澈的后脑勺，有几分懊恼。
我把苹果递过去的时候好歹问句话吧，怎么就直接给收了。
我们的关系根本达不到送苹果的程度吧，比生菜都生疏。
烦死了，我现在要回来还来得及吗。
我盯着江澈的后脑勺，思绪乱糟糟的。
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热烈，陈子游时不时的瞥向我。
我瞧见了，状似不经意地将目光落在面前的课本上。
但脑子一直想着苹果的事，视线还是随着心事不由自主地落在江澈身上。
趁着老师背过去写黑板的时候，陈子游转过身看着我说，「喂，你干嘛一直盯江澈。」
这一声让我的心脏跟着抖了抖，心虚和窘迫令我耳根子微微发热。
我努力维持平静，声音却有几分虚，「我没有，我只是发呆好吗。」
陈子游面露狐疑，凑到江澈耳边，不知道嘀咕了啥，我只瞧见江澈侧脸嘴角轻扯的弧度。
我低头假装看书，有种社死的尴尬。
心里呐喊，能不能把苹果还给我！
3
头脑风暴的一节课过去了，我望着起身准备出去的江澈，几次欲言又止。
我的眼神实在过于直白，江澈注意到了。
他垂眼看着我，「有事吗？」
我的嘴唇蠕动着，那句在心里演练了千百遍的「不好意思，苹果不是给你的，能不能还我？」
在喉咙里翻转，最后蹦出口的是，「圣诞快乐。」
此话一出，周围好似寂静了片刻，林遥遥一脸见鬼的模样。
江澈微愣，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好一会，才回我一句，「圣诞快乐。」
语气淡淡，听不出个中情绪。
待他走出教室，我扶额。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还圣诞快乐！你都没先祝我圣诞快乐。」
林遥遥和我都跟前桌没交集，这大半个学期快结束，就几乎没说话.。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事实是如此。
「我……」我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复.。
正巧，林遥遥的电话响了。
是许书钰。
林遥遥拿起手机要接电话，我抢先一步给挂掉了.
一把抓住她的手，诚挚的望着她的眼睛，「遥遥啊，我有话对你说。」
我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她，林遥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关殊晓，你太可爱了吧！」
「所以说，那是我的苹果。」
林遥遥看着江澈空位上的抽屉里的苹果，起身准备拿回来。
我连忙拉着她，「我赔你行不行，给你一个更大更漂亮的。」
「干嘛，那不是我的吗？」
林遥遥笑着打趣，「还是你要借花献佛啊。」
这苹果是不能要回来了，这种乌龙事故说出来也太丢人了。
要我怎么开口个江澈要，难以启齿。
我苦着脸蛋，生无可恋。
林遥遥捧着我的脸，说，「好啦，逗你的，便宜江澈了。不过，你要请吃蛋糕。」
我点头答应了，这事情就这么过去吧。
让我的钱包买单，以后也不要再提起了。
最后一节数学课的时候，江澈被点名上去做题。
林遥遥突然凑过来说，「你把苹果给了江澈，他会不会误会你喜欢他？」
我！！！
不是吧，不会吧，不至于吧。
但是林遥遥说的也有道理，我跟江澈压根不熟不讲话，突然给苹果他，他会不会乱想。
啊，烦死了。
我自闭了。
垂着脑袋往书桌碰了几下，突然一片柔软的触感拖住我的额头。
我抬头，对上江澈那双好看的凤眼。
「没事吧？」他问。
刚刚是江澈的手？
我慢半拍地摇了摇头，在他坐下的时候，耳根子火辣辣的。
今天是怎么回事，时间快点过去吧。
这个圣诞节太莫名其妙了！
林遥遥憋笑着，我懊恼地拍了她的手臂。
下午回教室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抽屉里摆着一个苹果。
还贴着一个便签，上面写着两字，「江澈」
不是龙飞凤舞的字迹，而是清瘦有力的瘦金体。
这字，写得真好看。
我拿着苹果端详，挺意外的。
他礼数还挺周到啊。
4
答应林遥遥的蛋糕跑不掉。
我俩坐在学校旁边的甜品店吃蛋糕的时候，许书钰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拉开桌子坐下。
「好啊，你们两个吃东西也不叫上我。」
许书钰作势要抢走林遥遥的蛋糕。
「不许抢我的！」林遥遥去抢。
我习以为常的看着他们之间的推拉，这两人啊，互相爱慕，就是没确认关系。
用林遥遥的话就是，「要考验男生的真心，不能太轻易的答应。」
我瞧着自己阳光帅气的竹马，这家伙眼里的星星都要掉出来了。
「咳咳咳。」
我出声打断他们的玩闹。
今天看着他我着实来气，又不是他送错苹果，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既然来了，你请客吧。」
「关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扣我零花钱，我就差喝西北风了。」
「说了，不要在外面叫我关关，还有谁让你逃课打游戏。」
小时候，这家伙叫我小名，没觉得有什么。
后来慢慢长大，我们两个青梅竹马的关系，加上他每次喊我小名，真的给我带来不少绯闻烦恼。
就连林遥遥都曾吞吞吐吐地问，我们之间就真的没有一点点男女暧昧的关系？
对此，我已早有准备。
十分淡定地打开手机相册拿给林遥遥。
「这是谁？你弟弟啊？」
「你再看看，长得是不是挺眼熟的。」
「许，许书钰？」
我点了点头，「他初一的时候。」
「什么！这黑皮廋猴是许书钰！」
林遥遥十分震惊，反反复复地确认。
最后了然地看着我，「我明白了，你一定看不上他。」
林遥遥看着照片狂笑，笑着笑着突然停住，直勾勾地盯着我。
「你长这么好看，你无心，那他呢？」
我心累地叹气，许书钰小时候是有爱慕的女生，不过不是我。
而是我的堂姐，大我们四岁。
许书钰的妈妈和姐姐都是火爆直率爽朗的性格，他在家总是被欺压的那个。
我的堂姐和她姐姐是闺蜜，经常来往，是个美丽又温柔的姐姐。
在许书钰眼里，我堂姐就是他的女神。
总是屁颠屁颠地跟着我堂姐，甚至还吃我的醋。
他小时候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我堂姐是他的亲姐姐。
从甜品店出来，我心想，没从许书钰身上拔到毛，自己还倒贴把他那份结了。
啊，肉疼。
回去的路上，临近傍晚。
夕阳将天空染出大片橙黄的云霞，我拿出手机对着天空拍照。
突然耳边有人对话的声音，下一秒，学校围墙上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们面面相觑，彼此都愣住了。
「江澈，你干嘛，还不跳下去。」
陈子游紧随着爬上来，看到我吓了一跳。
重心不稳，不小心推了江澈一把。
然后两人双双摔下来。
好痛啊，我看着都能想象到。
江澈很快爬起来，有点狼狈的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我们的视线在半空中交集，我干巴巴地吐出一句，「你还好吧？」
「你笑了。」他说。
「没有。」我连忙摇头。
「嘴角都向上了。」
「我微笑唇。」
我绝对不能承认我确实差点笑出声，被我撞见自己的糗事，他估计挺恼的。
江澈翻墙，这是我没想到的。
我们的教学楼是新建立的，距离校门口有十五分钟。同一时间进入学校，有的却会迟到。
关键是新的围墙真的很高，我想不通他们是怎么爬上去的。
江澈看着明显狡辩的女孩，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追究，他伸手拉起摔疼龇牙咧嘴的陈子游。
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有事，我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禁不住幸灾乐祸的笑，确实有那么一点不厚道。
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你们不知道学校在这里安装了监控吗？」
话落，江澈目光刷地在周围扫视。
最后落在旁边电线杆上的摄像头上，我看见他的眼里闪过的烦躁。
「艹」陈子游直接口吐芬芳。
这事情上周全校广播过，他两看起来还真不知道。
啊，这，气氛好像有点僵硬。
其实这条路平日里挺少人经过的，只是今天我要去外婆家拿点东西才会从这走，哪知道这么巧。
此地不宜久留，我赶紧跑了。
5
第二天在教室里，江澈看见我明显有几分尴尬。
也是，丢脸给人瞧见换谁都尴尬。
早读，毫无意外的，他被班主任叫出去了。
我靠窗，视线刚好可以看见他们。
江澈背对着我，脊背挺直，班主任口沫横飞，严辞说教中。
临近早读结束，江澈对班主任鞠了个躬。
这认错态度可以啊，不卑不亢，又一副谦虚受教的模样，班主任露出欣慰的目光。
江澈回来时，我假装看书，不敢看他。
他刚一坐下，下课铃响起。
林遥遥出去找许书钰了，那家伙给她带了吃的。
她问我去不去，我摆摆手表示不当电灯泡。
「你昨天是不是拍到了？」
我翻着课程表，寻着声音猝不及防的对上江澈转过来的脸。
好近！
「什么？」我呆呆地回了句问号。
「昨天你拿着手机对着我们。」
「没有，我昨天是在拍落日。」我解释。
江澈没接话，眼神明显的存疑，我俩目光对峙，最后我败了。
我掏出手机放在桌面，打开相册，想证明自己绝对没有拍到他出糗的样子。
只是，相册里，置顶的落日照旁边那张江澈半蹲在围墙上的照片让我哑然。
我确实没有拍他出糗，而是拍了他的帅照……
见鬼！
我发誓，这绝对是个意外。
我悄悄抬眼看他，「你，信不信，这只是个意外。」
江澈的手指搭在我的手机屏幕上，微微挑眉，「是挺意外的。」
「我立刻删掉！」
我想拿回手机，江澈指尖微微使劲压住了手机，「不用了，发给我吧，拍得挺好的。」
就这样，我加上了他的 QQ，把照片发给了他。
他还回了我一句，「技术不错。」
我将脸埋进自己的臂弯，灵魂出走。
6
这节课上的我最害怕的物理课，每次上课我都会陷入自我怀疑的循环。
我其实文科成绩要更好，至于当初为什么选择理科班是因为，虽然物理化学一般般，但是语文英语我几乎没落出年级前五.
数学不属于顶流，但也是上游水平，生物也不错。
为了高考志愿理科的选择范围，综合考虑下选了理。
于是开启了我与物理化的相爱相杀。
不知道为什么，物理老师似乎特别喜欢 14 这个数字。
每次叫人上去解题，十次有七次都有我的背影。
这不，刚讲完新知识，他又开始了。
惨的是这次的题我不会！
物理老师最可怕的点不在于他喜欢点我的学号，而是你如果说不会，也必须上去.。
他在一旁跟挤牙膏似的一点点提醒你，试图让学生解开题目。
我很感谢老师对待教学的认真，可是这样真的好可怕啊！
我瑟瑟发抖，依旧不死心的暗自祈祷，别点我！
我跟热锅上的蚂蚁急得碎碎念，「遥遥，怎么办，我不会啊！」
「完了，完了。」
林遥遥看着我朝着我使眼色，我看向江澈的后脑勺，哑了。
小声说，「我不敢。」
「14 号同学上来解题。」
果然，又是我！
老数学老师的声音像死亡宣告语，我闭了闭眼。
那就这样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站起来时，江澈突然回头，把一本练习本放到我桌上。
我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解题步骤，那一瞬间，有了被拯救了的心安。
走上讲台的步子都变得轻快，拿起粉笔洋洋洒洒地做完题目，有几分心虚的我不敢看向老师。
走回座位的时候，我下意识的看向江澈。
他正好也看着我，目光交汇的瞬间，我冲着他微微的笑了下。
「吓傻了吧，宝贝。」
林遥遥摸摸我的后脑勺，随后小动作指了指江澈和我。
我瞪了她一眼，她笑嘻嘻的停住。
我把本子绕过他后背拍了拍他的手臂，他顺手接过，也没有回头。
我趴在书桌上，放低了声音。
对着他说了句，「谢谢。」
「恩。」
我听到他轻轻的回应了我。
「以后，不会的题可以找我。」
下课的时候，江澈丢给我一句让我几乎热泪盈眶的话。
我双眼发光，亮晶晶地看着他。
不知是不是我的反应太逗，他禁不止笑出声。
我后知后觉的脸红。
天知道我这大半个学期物理课怎么度过的，他怎么不早点开口！
我开心的哼小曲，林遥遥搭话，「你说这江澈，怎么突然对你这么好心啊。」
「你物理课担惊受怕了大半个学期，他怎么不早点说？」
就是，怎么不早点说。
我点头附和。
想了想，又觉得怪怪的。
是啊，这江澈，怎么现在就开口了。
我和林遥遥相视，「是啊，为什么呢？」
我反问她。
林遥遥那张瓜子小脸笑得逐渐贼兮兮的，「该不会，你一颗苹果就把他拿下了吧！」
我一脸无语的看着她，「都高三了，能不能少看点偶像剧，思维正常一点。」
「再说了，有这么离谱的吗，一颗苹果，他看上去那么好追吗？」
「那可不一定，你怎么知道他不好追，你又没追。」
我被噎得没话说，决定打住这个话题。
越说越离谱。
好吧，其实我心里也没谱。
7
课间活动，我跟林遥遥一起跑去小卖铺买面包。
回来的时候，中央走廊的大空地挤满了学生，
隐约传来女生吵架的声音。
「走，去看看。」
「我不去，要去你去。」
我推开林遥遥的手，对这种我向来不想凑热闹。
「走啦。」
林遥遥拉着我跑，我无奈地跟着她钻入人群
空地里站着三个女生，吵得不可开交，吵着吵着互相推搡起来。
在那被围出界限的空地走出一个男生，身形清瘦，带着无框眼镜，一股子书卷气。
「林彦。」
我喃喃出声，几不可闻。
他拉住了其中一个绑着高马尾的女孩，半护着。
看着远处，淡淡的说了一句，「老师来了！」
就结束了这场闹剧。
人群哄散，我站在原地，他看见了我，却错开了目光。
「早上的事情我听说了，是因为一个人偷手机栽赃另一个女生被抓了个现形。」
林遥遥八卦了一圈回来跟我分享了这个八卦。
我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你怎么了，想啥呢。」
我看着林遥遥，几分纠结，「你知道林彦吗？」
「知道啊，学霸呀，每年开学站在国旗下演讲的人啊。」
我还想说什么，旁边的窗户被拉开。
「江澈！」
走廊窗户外站着一个眼熟的女生，是上次送江澈苹果的人。
这会江澈不在坐位上，她扑了个空。
「江澈去哪了？」
她突然问我。
我摇了摇头。
「那你帮我把这些零食拿给他好吧？」
我还没来及拒绝她就把东西放在我桌子上了，还不忘嘱咐我。
「不要告诉他是我送的，不然他不吃。」
她冲我眨眼，调皮地笑了笑就跑掉了。
「你跟她认识吗？」
林遥遥问。
我摇头。
「那你帮她干嘛？」
我无奈的看着她说，「你看我有机会说话吗？算了。」
我站起身把桌上的零食塞进江澈的书桌抽屉，放好了刚站直，目光就撞上回来的江澈。
那一瞬间我好像被施了定身术，僵直地站着，视线抖动。
「你在干嘛？」
他走进座位，弯腰从抽屉里抽出零食，望着我。
「是，」我下意识要把实话说出来。
又想起那个女孩嘱咐的话，话锋一转，「是别人拜托我拿给你的，我不认识。」
他看着零食若有所思。
「其实是她给你的啦。」林遥遥突然说话。
我不可置信的瞪着她，「不要开这种玩笑！」
「不要听她胡扯，她一向爱开玩笑的。」
我连忙解释，他的视线让我颇感不自在。
我坐下低头，拿出课本，视线在书面漫无目的的游走。
还好，江澈没再问，我暗恼自己多管闲事。
冲着林遥遥用口型说，「英语课好自为之！」
林遥遥立即抱着我的手认错，「我错了，我错了，就开开玩笑嘛。」
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当天晚上，我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我觉得不行，零食的事情必须说清楚。
被误会了多不好，再说那是人家女孩子的心意。
万一江澈会错意，咋办。
11 点，江澈的 QQ 灰着。
我们的聊天页面截止于上次照片的会话，就没有新消息了。
我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早上的零食是那个叫高敏敏的女孩子拜托我给你的，她不让我说是她，但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我反复斟酌了几遍，确定没什么问题才点击发送。
没想他瞬间就回复了，「我知道。」
头像还是灰着，隐身了。
我看着他的回复，松了口气。
这下可以安心入睡了，我放下手机，躺下。
没过几秒，手机震动了，我打开看。
黑暗中，脸上那方寸之光照出了我因思绪缭乱而失神的模样。
手一滑，我惨叫一声。
手机砸脸了！
床铺上，亮着白光的手机屏幕上，江澈发来一句话。
「零食我没吃，早点睡，别乱想。」
8
第二天，我顶着一张疲惫的脸去了学校。
本来没乱想，江澈那句话倒是让我想了整晚。
总觉得话中有话，我平日里做阅读理解都没这么头疼过。
江澈，不会真误以为我喜欢他吧？
就一颗苹果，不至于吧？
午休的时候，我收到语文老师的短信，叫我去办公室里面拿试卷。
下楼梯的时候突然刹住脚步，我眼前是一对拥抱着的「情侣」。
因为位置的关系，男生与我是面对面垂着手臂，女生则是背对着我搂住男生。
「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女生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僵硬地在江澈的目光中调转了头，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吃惊地捂住嘴。
我的天，那个女生好像是上次送苹果的那个。
「高敏敏，我说了很多次了，我不喜欢你，你不要白费力气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不要再找我。」
江澈的声音冷硬，果断，丝毫不留情面。
然后我听到匆匆下楼的脚步声，想着总算结束了。
一回头江澈就站在我身边。
把我吓了一跳。
「偷听？」
「我可没有，你们也没有避讳，这路又是公共通道。」
「而且我要去语文老师办公室，得经过这里。」
江澈的表情看不出不快的样子，应该没有生气。
只是为什么看我眼光有点不太平常啊。
「放心，我不喜欢她。」江澈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留下满脸问号的我，这话我这个语文课代表怎么就有点不理解了。
是他表述有误吧。
毕竟江澈的语文实在是有点差。
一个理科满分的人，文科上却是个渣渣。
联想到昨晚他那句话，好吧，我真的没谱了。
我反思自己的行为，是我的错。
不怪他江澈自恋。
抱着试卷回到教室，大家都趴在课桌上午睡了。
我打了个哈欠，双手交叠，脸埋在手臂里意识迷迷糊糊的睡了。
睡着睡着感觉有人推我的手臂。
我抬起头，迎面一个长方形的蓝色抱枕。
我茫然的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座位上的江澈。
「干嘛？」我小声地问。
「给你睡觉用。」
「哈？」我感觉自己好像没睡醒。
江澈笑了下说，「贿赂你。」
「老师不是让你把关每个人的背诵吗，我背不来。」
啊？？？
「不行。」我一下子清醒，把抱枕塞回去。
「刚正不阿啊，课代表。」他把抱枕丢给我。
「反正已经给你了，你不喜欢就扔掉把。」
不等我说话，他起身走出教室。
我看着毛茸茸软乎乎的抱枕，有点动摇。
可恶，我对可爱的事物没有抵抗力啊！
话说这个抱枕很眼熟，好像是上次班级活动玩游戏，老师给胜利组的人分发的奖品。
监督背诵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容易招人嫌。
但是谁让我是语文课代表，我也无法拒绝老师的请求。
抓完其他人的背诵，就差江澈了。
我知道，他铁定背不出来。
他背诵从来都不行，我其实只要跟老师如实说明就好。
可是，因为那个抱枕，我现在纠结了。
拿人手软，尽管是硬塞的。
「江澈。」
我叫他，他转过身时我却突然恍惚。
记忆中我似乎不曾当面叫过他的名字，以至于此时此刻我觉得这个名字从我嘴里喊出有种异样的感觉，连同心脏也漏了一拍。
「那个背诵的事……」
没等我说完，他拿过我的本子和笔，在上面落下自己的名字。
「这样，你就不会为难了。」
9
我看着本子上的名字默然。
第一次遇见不会背诵，还表现如此潇洒的人。
江澈这两个字，看得我莫名的扎眼，想拿个橡皮擦给抹去。
很突然的，我身为语文课代表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我说，「虽然你其他科都很好，但是，语文你也要雨露均沾啊。」
「噗呲。」
陈子游笑出声，「喂，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很关注江澈啊，以前他没背诵，你也没管啊！」
这番话叫我脸颊微红，因为他说得没错。
以前我根本不管，今天我的举止对比确实异常。
但是，说那么直接干什么！
我不要面子的吗！
我看着陈子游，拳头握紧，控制情绪，笑容温和。
「我是有名字的，不要老是喂喂喂的称呼我。」
江澈听了，低头轻笑。
「她叫关殊晓，记住了。」
江澈的鞋，踢了下陈子游的椅子腿。
陈子游的目光打量着我，最后落在江澈身上，带着几分了然露出坏笑坐下。
我刚刚，心跳好像又漏了一拍。
不就一个名字吗，一天被人叫个几十回，都习以为常的事情。
怎么从江澈嘴里说出来，无端撩拨。
我捂着胸口，试图制止这份悸动。
江澈望向我，抬手把我面前的本子合上，「背诵的事，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
我点点头，不自在地垂下目光。
我盯着他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指甲，闻着他身上隐隐约约的柠檬香。
突然好奇他用的什么洗衣液？
10
今天上午几节课，听得我头脑发昏。
鼻子有点堵，还时不时打个喷嚏。
昨晚，洗澡的时候突然断电了。
顶着一身泡沫，摸着渐渐没了热度的水，我咬咬牙把澡冲了。
果不其然，感冒光临。
下了课，我颓废地摊在桌子上，就看见许书钰冲到我窗户前。
敲打着上面的玻璃，「关关，江湖救急！」
「干嘛你。」
林遥遥出声，顺手扔出一颗糖给他。
「前两天发的数学模拟卷你们做好了没，带了吗，快借我，老师要检查。」
我们不同班，但是同一个数学老师。
陈书钰见我不动，伸手推我肩膀。
催促。「关关，快点。」
我用看傻子的眼神盯着他，「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文理不同，卷子不一样。」
林遥遥乐笑了，「许书钰，你是不是笨蛋啊。」
许书钰的脸色先是呆滞随后恍然大悟，「我去，把这事给忘了。」
送走许书钰，我拧开面前的保温杯。
热气遇冷，水蒸气明显。
江澈靠着墙侧坐着，闭着眼，漫不经心的转动着掌心里的手机。
他的位置刚好卡着墙柱，没有窗户。
平日下课最喜欢侧着身体，朝着走道，半贴着墙壁睡觉养神。
他的侧脸轮廓尤其好看，正脸要稍逊一点，是两种不同的气质。
侧脸显得高冷，正脸有种这个年纪少有的沉稳和凌厉感。
我拿起杯子含了一大口水，慢慢吞咽，拧上杯盖。
却见，江澈突然抬起眼皮，微微歪着头。
冲着我说，「关关？」
「噗。」
过于亲昵的称呼，我猝不及防，口里的水一下喷了江澈一脸。
陈子游从座位跳起来，林遥遥帮着挪开我桌面上的书。
江澈直接黑了脸。
我手忙脚乱的扯出几张纸巾，站起来帮他擦干，嘴里不忘道歉。
擦着擦着，江澈一把握住我的手腕。
黑色的眸，有点幽森。
声音带着几分忍耐，说了句，「可以了。」
我过于慌乱，此刻才意识到我的手快擦到人家裤子上去了。
我光速坐回位置，脸红透了。
我咽了咽口水，江澈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好色之徒。
林遥遥暗中对我竖起大拇指，一脸，原来你这么会的表情。
我默默捂脸，今天不想见人。
11
下午有体育课，我请假了。
一个人在教室做卷子，身体却越来越冷，冷得打颤。
脑袋沉甸甸，我摸着自己额头，很烫。
看来得去一趟校医室了。
离开教室，刚下楼梯，就遇见回来的江澈。
「你不是在上体育课吗？」
「自由活动。」他回答，朝我走来，停在我面前的下两层台阶。
在这大冷天，他衣领处居然有汗渍。
应该是刚刚打了球，手上的衣袖还撸起一半没放下。
年轻人，身体真抗冻。
「早上那个男生是谁？」
「啊？」我有些莫名，这问题跨度有点大。
「为什么叫你关关。」他又补了一句，语气听起来似乎有点吃味。
「你说许书钰啊，他是我的发小，从小就习惯叫我关关。」
「发小？」这两个字，让他舒展的眉微微收拢。
江澈向上走了一步，太近的距离，带来的压迫感让我跟着紧张，错开了一步。
他凝望着我，眼神里情绪翻涌。
「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
怎么这么突然！
江澈这一句犹如惊雷，我一瞬间脑袋空空。
结结巴巴的回答，「我，我，我，没有的事。」
「没有？」江澈视线在我脸上游走。
「你脸红什么？」
「我没有，我发烧了。」我解释着。
本想绕开她，烧得昏沉乏力的身体却突然脚软踩空，一把扑进江澈怀里。
双臂出于求生欲紧紧的抱着他的后背，唇落在他滑动的喉结处。
我整个人大脑宕机，耳边想起江澈含笑揶揄的声音。
「就这么喜欢我，直接投怀送抱吗？」
完了，这事真解释不清楚了。
我站直，感觉自己整个人快烫红了。
「这么烫？」
江澈掌心落在我的额头上，很冰很凉，我瑟缩了一下。
「要不要背你。」
我看着他半蹲下的后背，一时语塞。
倒也不必如此。
「我还清醒着呢，不至于。」我憨笑一声
江澈站起来，凤眼微勾，笑道，「我以为你不太清醒。」
我知道，他这句话意有所指。
我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说，「好冷啊。」
岔开话题。
最后，他陪我去的医护室拿药。
我全程像个缩进壳里的蜗牛，不敢与他对视，生怕他对我轻薄他的举动算账。
12
那天，问我喜不喜欢他之后，江澈没再提及。
我仔细想了想，我确实说了没有。
他应该不会再误会了吧。
我想不到，他那么的纯情，真的被我一颗苹果动摇了。
我反思，我有罪。
一定是我个人魅力太大。
圣诞节到寒假，一个多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今天考完最后一场试，明天开始就可以躲被窝睡懒觉了。
上午还晴空万里的天，到了下午就变了情绪，黑云堆积，大雨倾泻。
铃声响，交完答卷，教室里的学生陆陆续续离开。
我望着窗外的天发愁，没带伞啊。
等了许久，也不见这雨小，冬季的天黑得快，我慢吞吞的走出教室。
雨下得很大，我站在教学楼下，打量着阴沉的天。
不敢踏出，没带伞，天也冷。
背后有脚步声，我回头，微愣。
是林彦。
我看着他，扯出一抹笑，想到什么，笑容瞬间消散。
我没说话，也没上前。
他持着伞，走向我。
「一起走吧。」
我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他似乎叹了一口气。
声音柔软了几分，「走吧。」
雨点嘈杂，打在伞面，我们一路上很安静。
走到靠近校门的教学楼，我突然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林彦停住，把伞放地上，拉链一扯，脱下校服外套。
他把校服外套披在我身上，他个子高，我穿着像件半身裙。
自从高一那件事情后，我们再也没有这般亲近了。
心有点暖，也有点酸涩。
13
我和林彦，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了。
林彦家是收废品的，因为这个，他小的时候一直被同龄人排挤嘲笑。
有次，班里让同学自行选择同桌的人选，每个人都远离他。
最后单出来，自动和林彦成为同桌的小男孩，吵着闹着，就是不愿意。
人群中，我看见他僵硬的身体和握着的拳头，那张脸闪过难堪，紧抿的唇压抑着情绪。
那一刻，我突然有股冲动。
我像个英雄，挺身而出，举手说，「老师，我想当林彦的同桌。」
他猛得抬头看向我，我冲他露出笑容。
后来，我和他成了同桌。
因为这事，许书钰小心眼的气了我好久。
因为我和他约定好当同桌的，结果叛变了，连带着一直都不喜欢林彦。
林彦成绩很好，永居第一名，我心里对他是崇拜的。
高一的时候，林彦拿了贫困助学金。
不知是谁，把他家收废品这事传出来，没少阴阳怪气的闲话。
我问许书钰，知不知道谁说的，他说了一个名字。
我气呼呼的想去找那个人算账，被许书钰拉住。
「关关，你干嘛对他那么好。」
「这事，也轮不到你去出面替他跟人算账。」
「你不会喜欢那个小白脸吧？」
许书钰接连的问话，把我问蒙了。
我喜欢林彦吗，我想我是喜欢的。
我没直接回答，但面上羞赧的反应回答了一切。
许书钰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喜欢他什么啊，又瘦又弱，性格古怪，你图他啥啊？」
「你就是对他有偏见，人家可是第一名。」我反驳。
「啧，你当初和他当同桌，就是看上人家成绩了。」
我想起那时候的林彦，那个被人推进阴影处的小孩。
我有几分心疼的说，「不是，那会，我是觉得他很可怜。」
我不知道，这句话被林彦听个正着，成了他心底的一根刺。
他紧抿着唇，眼上的镜片都泛着冷光。
他对我说，「关殊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尤其是你。」
我解释，他不听。
后来他视我如陌生人，很决绝，很冷漠。
让我难过委屈了很久。
回忆戛然而止，我看着少年白得清冷的脸，叫他，「林彦。」
「拒绝的话就不用说了。」
隔着镜片的眼落在我身上，「别感冒了。」
我想说，你是不是不生气了，没能说出口。
他拿起地上的伞，我们走了几步。
我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前方。
蓝色的伞面下，江澈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他的发粘了水汽，凉意散开。
他握着一把蓝色的雨伞，手里还拿着一把折叠伞，指背绷紧。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点莫名的心虚。
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校服，心有点慌张。
少年的眼眸暗了三分，比他背后阴郁滂沱的天还具压迫感。
我搓着自己的书包带子，心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吗？！
林彦也察觉到我的异常，视线来回，对我说，「不走吗？」
脚步一迈，身体向前刚好挡住了我的视线。
走啊，我恨不得立马走回家。
我见江澈朝我走来，内心七上八下，有点忐忑。
「为什么不等我？」
他停在我面前，目光直直地盯着我，嗓音微凉。
我一脸问号，小心翼翼地回答，「你有让我等你吗？」
「我给你发了消息。」
我立刻搜出手机，一点屏幕，飞行模式。
进入考场的时候就开启了，考完还没关闭它。
我把手机举起给他看，我是无辜的，我不知道啊！
江澈视线从手机屏幕挪开，落在我身上宽大的校服上。
黑色的眸下移，无实质的目光，好似有寒气。
我看着他闭了闭眼，腮帮动了动，似乎在控制情绪。
他把手里的折叠伞递给我，我马上接过。
我看了眼林彦，又看了眼江澈。
跟谁走？
一起走？
冬日的冷气掺和着雨水的湿冷，顺着风吹得我发凉，心也冷飕飕的。
此时此刻，我只有一个念头。
救救我！救救我！
「关关！」
关键时刻，老天听到我的心声。
我回头看着许书钰和林遥遥，仿佛看到了救世主。
「是书钰和瑶瑶，我们住得近，我和他们走哈。」
我脚底生风，逃离原地。
跑到一半，把外套脱了，还给林彦。
「我不冷，你也别着凉了。」
「都别站着了，不早了，回家，回家。」
说我奔向林遥遥他们，刚松下一口气，就见江澈大步走过来。
他脱下校服外套披在我身上，说，「我不冷，你穿着。」
他帮我拉上拉链，拉到领子的时候，手指擦过我的下巴。
不凉，是温热的。
那瞬间即逝的热度却像燎原的星火，在血液中流窜。
我闻着熟悉的柠檬香，心跳得很快。
我不想演练一遍，衣服推来推去的场面。
没推迟，说了句，「谢谢。」
然后撵着一旁充当吃瓜群众的两个人赶紧走。
「你什么时候跟林彦那小子和好了？」许书钰问。
「那小白脸欺负你，你可长点记性！」
我瞪他，「乱说，他什么时候欺负我。」
「你当初对他多好，他呢，过度敏感，为了那所谓的自尊心，行动拉黑你。」
许书钰替我愤愤不平，我不接话。
林遥遥勒着我，「老实交代，你和林彦咋回事，还有刚刚是什么情况？」
雨水淅淅沥沥，林遥遥听着我讲话，表情像吃到什么大瓜一样。
「那你心里怎么想，你还喜欢林彦吗？江澈呢？」
林遥遥听完给我抛出这个问题，我沉默了。
如果是以前，这个问题，我当下就能脱口而出。
但是，此刻我自己也迷糊着。
情绪乱糟糟的，天太冻了，脑子转不动，待我回家喝口热汤暖暖再想。
15
晚上，书桌旁，我看着江澈下午给我发的消息。
「带伞了吗？」
「在考场等我。」
我再迟钝，也知道了，江澈对我有想法。
他的校服外套还没洗，挂在我书桌旁的便携衣架上，衣服新且白净。
胸口还用黑色的墨水画着一只三厘米左右的黑色小恐龙，怪可爱的。
我早发现了，他不仅会裁剪校服，还每一季都换新的。
比我都精致。
我点出江澈的对话框，犹豫了会，手指跳动，发出条消息。
「衣服我还你，你什么时候有空，约个地方见面。」
江澈回复得很快。
「明天我要去 C 市老家，在那边过年。」
「衣服开学再给我。」
他不在这边过年啊，我竟然有点失落。
我滑动着聊天软件上的联系人，停留在林彦的头像上。
我点开，上面全是我一个人的对话。
那时候，我给他发了很多消息，他都没回。
他也许不生气了，可我的心意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像这聊天框里无人回应的对话，慢慢沉寂了下来。
手机震动，江澈发来消息。
「不要穿其他男生的衣服，如果你冷，告诉我。」
我瞅着面前镜子里的我，脸颊红了。
这话我怎么回啊！
想了想，我回了句，「哈哈。」
完美！
我趴在书桌上，脑子有点乱。
手无意识扫到我的寒假卷子。
我看着推得比我高的书本，和装满抽屉的卷子。
一股正气迸发，正襟危坐。
我自省，我惭愧。
我这个时候应该要为高考奋斗才对，怎么能为这儿女情长伤脑筋呢！
感情的事，考完试再说。
先做几道题吧！
16
过年的时候，我收到了两条特别的祝福。
定格了将近两年的林彦头像在我的页面闪动，「新年快乐，殊晓。」
我摩擦着屏幕，五味陈杂。
回复，「新年快乐，林彦。」
我走到阳台，楼下的小孩拿着仙女棒开心的大叫。
许书钰混在孩子群里，一抬头就看见了我。
「关关，下来。」
我下了楼，林遥遥从角落蹦出来抱住我，「开心吗，惊喜吗。」
我们一起去广场逛年市，我给他们两个点了两个赞。
对他们没有重色轻友的觉悟，表示奖励。
晚上 10 点，江边有大型烟火秀。
人群密密麻麻，许书钰 185 大个，身高体庞。
护着我和林遥遥，挤入人群。
来到护栏前，闻着江水湿润冰凉的味道。
我不觉得冷，只感到了兴奋和期待。
我掏出手机，准备录像。
江澈头像闪动，他给我发了消息。
一张烟花图，还有两句话。
「新春快乐。」
「新的一年，平安喜乐。」
刹时，天空爆发出巨响，绚烂的烟花撕破了黑幕。
烟花瀑布，亮了夜晚。
这一刻，我好想好想，把这份喜悦分享出去。
我发了照片给江澈。
打了一句话，「岁岁平安。」
17
烟花落幕，人群渐渐散去。
我们三拍了张合照，笑容还没落下，就看见了个熟人。
林彦和一个女孩，他也看见了我。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了旁边的女孩一眼，微微皱起眉。
那女孩，挺眼熟的。
是上次在学校跟人吵架的那个，扎着高高的马尾，短圆脸，很可爱。
她直勾勾的盯着我，很好奇。
我率先打破安静，挥手招呼。
「好巧啊，看烟花吗？」
「她是我同学，我在这遇到的。」
林彦看着我说，我却看到女孩略显失落的眼神。
「很晚了，我们回家。」许书钰很不待见林彦，推着我走。
我朝林彦挥挥手，心里头有点闷。
林遥遥八卦，问我啥想法。
我回了句，「呵呵，没想法。」
心里默念，「高考重要，学习重要，其他都是浮云。」
回到家，换了睡衣，我瞥见衣柜里格格不入的男生校服。
手指点了点那只丑萌丑萌的小恐龙，嘴角的笑意漫开，心情突然间变好了。
来到客厅，我咬着一个糯米团子。
看到江澈亮着的头像，给他发了消息。
「你衣服用什么洗衣液？」
发完，我瞬间后悔了。
这问题是不是太无厘头了。
江澈先是回了一个「？」
后面跟着一句，「等会，问问我妈。」
看到这一句，我笑了下。
过了一会，江澈来消息了。
我嚼着团子，漫不经心的看了眼文字
「我问了，我妈说是不是女孩子问的。」
「她说，问这个问题的女孩感兴趣的不是洗衣液的味道，感兴趣的是我。」
咳咳咳咳……
我给呛到了。
我冲去厨房水壶旁倒了一杯水喝下去，顺带压压躁动的心绪。
「阿姨，挺幽默的哈。」
我甩甩脑袋，让大脑冷静冷静。
心还没平静下来，手机又震动了！
「你想见我吗？」
我单手捂着发热的脸庞，这江澈，今天是怎么了！
这问的，我总不能说不想见吧！
说想见，又好像很暧昧。
我琢磨了会，绞尽脑汁组织语言。
「快开学啦，很快就能见到了。」
发出去不到 3 秒，江澈回了。
「我想见你。」
要命！
18
开学那一天，我既期待又紧张。
江澈来得早，我一进教室，他的目光毫不避讳的盯着我看。
视线交汇，这一刻，我突然体会到了。
怦然心动是什么感觉。
眼里的那个人变得不平凡，会觉得周围的事物都变得美好。
就连此刻透过窗户溜进的阳光都觉得暖亮得恰到好处。
「早啊！」
我对他打招呼。
江澈笑，说，「早。」
我刚坐下，江澈便递给我一个墨绿色的盒子。
「送你的，礼物。」
我打开，是一盒巧克力，每一块形状都不一样。
「谢谢。」
我拿了一颗放进嘴里，笑得很甜。
我把江澈的校服还给他，他接过的时候瞟了我一眼。
嘴角含笑，放进抽屉里。
我挠了挠脖子，痒痒的。
他头发剪短了，皮肤也白了些。
我突然发觉，江澈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把椅子压向我的桌子过了。
班里的生活一切照旧，一如既往。
可我知道，江澈于我而言不一样了。
我只是这么看着他的背影，就难掩内心不断发酵的欢喜。
那天，他告诉我，他想见我。
我没有正面回应，回了句，「开学见。」
现在，我想说，「我想见江澈，每天都想。」
高中最后半年，哪怕是开学第一天，大家也都投入状态。
日子紧张又忙碌。
第一个月卷子成绩下来，在排名栏旁我遇见了那个高马尾女孩。
她盯着我看，当我的视线转向她的时候，她立马看向别处。
我疑或的皱起眉头。
午饭，食堂里，跟林遥遥吃饭的时候，我再次遇见她。
跟我们隔着两张桌子，时不时的偷瞄我。
于是，我憋不住了。
「你为什么老是看我。」
我坐到她对面，她有些惊讶。
「被你发现啦。」
她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耳朵。
我以为她会先否认，没想承认得这么快。
竟一时间无语住。
「我脸上是有花吗？」我问。
「我只是很好奇，林彦喜欢的女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摇手，「你别误会啊，我没想干什么。」
「不好意思。」
她跟我道歉，眼神清亮，挺坦诚。
我和林遥遥面面相觑，这是什么状况。
把我当情敌？
可是，态度很好啊。
「你，喜欢林彦？」我问。
「嗯。」女孩笑得腼腆。
「认识一下吧，我叫罗笑。」她朝我伸出手，我愣了几秒才伸手握住。
「啊，我想起来了，你不是上次在走廊跟人吵架的那个吗。」林遥遥咋呼。
我掐了下林遥遥，示意她说话能不能委婉一点，跟人家不熟。
「是啊。」罗笑也不尴尬和生气。
她想到什么，眼里浮现崇拜和笑意。
「你知道吗，林彦就是大神，是我同桌，他外表看着很冷情不搭理人，但是内心很和善。」
「我和班里一个女生关系不太好，她趁着我不舒服一个人在教室的时候，偷走其他人的手机，栽赃我。」
「当时大家都怀疑我，是林彦提议，当场让所有的同学举起双手离开教室，然后一个个叫进来打开书包检查课桌。」
「果然，手机在那个女生书包里。」
「然后，你就爱慕他了。」林遥遥八卦立即接话。
「是啊，喜欢本来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我看着女孩眼里明亮光彩的笑容，觉得她像一朵向日葵，阳光，朝气。
走的时候，她跟我要了联系方式，我给了。
回去教室的时候，林彦从背后叫住我。
「林彦？」
他的发微长，有几缕搭在他的镜框上。
他微拧眉，「罗笑和你说什么了吗？」
「我在食堂看见你们了。」
他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那两年的沉默期，就这么轻轻的揭过。
「没什么啊，就女生聊聊天。」
我看着林彦，心里头叹气。
曾经，我多想能和他这样说说话。
如今，那份心情已经平息了。
走道的铃声响起，快一点钟了。
我笑了笑不想多说，「回教室吧，还能睡会午觉。」
转身的瞬间，我看见江澈倚在教室门口，触碰到我的目光时便进了教室。
我钉在原地，怎么有种做贼心虚的错觉。
19
放学的时候，我在一处路口弯角，碰见江澈。
「好巧啊。」我傻笑。
「不巧，我跟着你。」江澈说着，朝我走来。
这是什么话！
我稍显惊慌的表情让他嘴角勾起笑意。
「刚在路上看见你，跟了一小段。」
「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学校不能说啊，手机也可以啊，需要当面堵我。
「什么事？」
我看着他不断地向我靠近，平静的脸色中，眼神里情绪涌动。
江澈停在我面前，很直接的，开门见山。
「我喜欢你。」
这一瞬间，时间好像慢了下来。
旁边一户人家栽植的三角梅攀爬垂落整面墙，那抹粉色随着他的话栽进我心头。
开出漫山遍野的春天。
我晃了神。
好一会，我才迟钝的张了张口。
嘴笨的吐出一个字，「啊？」。
「你不是一直都喜欢我吗？」江澈说。
我咽了咽口水，有些惊慌。
我们之间开始于一个误会
但，过程是乌龙，结果是真的。
「我喜欢你，你呢，我想听你说。」
他目光灼灼，我心跳如雷。
半响，我憋出一句，「我爸说我早恋，就打断我腿。」
「……」
江澈笑，「那你，可不怎么听话。」
「你还一直对我……」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我一下子领会。
我极少看到，他这般带点坏笑打趣人的模样，耳根子发热。
「那不一样，我们还是同学啊。」我小声争辩。
「我觉得我爸是为我好，我们这个阶段应该要以学习为重，其他事情考完试在说吧。」
我巴巴看着他，语气带着商量。
江澈盯着我，沉默了会。
「好，我等你。」
他尊重我的想法，但我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一点点失落。
我们并肩走了一段路，岔口处分开的时候，我鼓起勇气牵住了他的手。
江澈的视线落在我们牵着的手上，手心的温度发烫。
「高考结束，我们交往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胸腔那颗心脏在剧烈的跳动。
我的身体我的思维像有无数的气泡在密集的上涌，爆裂。
手也在微微发颤。
「好。」
他的嗓音很温柔，顺着风吹到我耳边，带着坚定的回复。
江澈反手将我牵紧。
十指相扣。
我想起那句影视名言。
你完了，你坠入爱河了。
夜里，躲进被窝里的我，满脑子都是白天那一幕。
记忆的录像带在反复的回放，我在黑暗中，悄悄的念他的名字
「江澈。」
兀自傻笑。
在被窝里翻滚，一不小心，滚落地板。
幸好，床矮，家里铺着木质地板。
我揉着肩膀，顿悟四字成语。
乐极生悲。
20
后面高考倒计时的日子，大家都一头扎进书山题海里。
讨论的话题都是学习，江澈会给我讲物理化学题，我也负责提高他的语文成绩。
五月末，放学走在学校路上时，江澈趁我不注意，往我书包里塞了东西。
在我想把书包脱下看个究竟的时候，他搭着我的肩从背后俯身。
低声在我耳边说，「生日快乐。」
我的心颤了颤。
他越过我走在前头，陈子游揽着他的肩膀调侃的话飘进我的耳朵。
许书钰和林遥遥刚刚激烈讨论着考完试去哪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开始扒拉我的书包。
玩笑话的要我打开看看，我护住书包笑嘻嘻的拒绝了。
回到家，我在书包里翻出一个手掌大小白色正方形礼盒。
打开，是一枚芍药花胸针。
精致，亮眼。
想到什么，我打开手机，视线落在我最新一条说说上。
一张芍药配图，文字写着，五月花神是芍药。
许书钰在下面留言，「又要长一岁了。」
我的家庭过生日特别简约，就是一家人一起在晚餐吃一顿面条。
我习惯了这种方式。
朋友若是给我过生日庆祝，那种喧闹的氛围，我反倒很别扭和尴尬。
但收到祝福和礼物，我自然也是欢喜的。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许书钰告诉你的？」
我给他发了消息。
等了几分钟他没回。
我拿着胸针端详，然后打开我的衣柜。
额，我摸着下巴，我衣柜里的衣服没有一件气质和它相搭。
隔了好一会，江澈才回消息。
「算是，我之前看过你的个人信息，不是很确定，跟你朋友确认了一下。」
我打了一句，「你怎么会想到送胸针。」
胸针很漂亮，只是，我很好奇，江澈怎么会送这个。
不太，符合这个年纪的思维。
「我没送过女生礼物，借鉴了我妈的意见。」
「不喜欢吗？」
原来是阿姨的建议。
联想到江澈问话的场景。
莫名可爱，我笑出声。
「礼物很好，我很喜欢。」
江澈的妈妈，是个很有品味的人呀。
「十八岁快乐。」
我看着屏幕上这五个字，有些恍然。
镜子前，我打量着自己。
标准的鹅蛋脸，从小被夸漂亮的眼睛下有着熬夜学习的青色。
还是稚气的模样。
这样的我，也算是个大人了吗。
21
高考，我们在本校考场。
考完试那天下午，学校沸腾欢呼。
我和江澈约好了，篮球场见面。
经过篮球场旁边的宿舍楼时，漫天的纸花飘落而下，像一场青春盛宴的欢送仪式。
我驻足，看得出神。
手机响，江澈的声音从屏幕中传出。
「看前面。」
我看向前方，江澈在离我百米左右的地方。
他穿着黑 T 牛仔，笼着落日的光晕。
我飞奔向他，将他抱个满怀。
他踉跄一步，稳住身体。
我能感觉到他片刻的僵硬，似乎惊讶于我第一次的横冲直撞。
往常的我总是十分含蓄。
下一秒，他调侃，「不是说，你爸会打断你腿。」
「考完了！还有，我早过完十八的生日了！」
江澈哑然一笑，揉揉我的头发。
我仰头看他，眉目弯弯。
成绩出来，我们都如愿以偿。
填志愿那天，我们填写了不同的学校。
我们都有心中向往的学府，不需要为谁而动摇。
梦想，是不能妥协的，它要的是支持和奔赴。、
虽然不在一所高校，但是两个学校在一个城市的大学城里，交通很方便。
拿毕业证的时候，我和林彦见了个面。
他考得很好，学校大门还挂着他的名字。
省高考状元。
盛夏的风带着热气，没走几步，我就出了汗。
林荫道的路太长，我不想继续走下去了。
率先开口。
「林彦，你找我什么事。」
他停下脚步，看着我。
「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我愣了愣。
我还没说话，他又说，「殊晓，我喜欢你。」
这句话，我以前很期待的，可是那也只是以前了。
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林彦，我有喜欢的人了，不是你。」
我看着他本就白皙的脸瞬间退去了血色，变得苍白，有点难受。
「你的对不起，我收下了，我不怪你。」
他带着几分苦笑，「我那时候不是气你，我气的是我自己。」
「我想变得更优秀，更加自信的站在你身边。」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林彦，我是委屈过，但，已经过去。」
「我们以后，就只是朋友。」
我想到曾经的自己，想到那个跟向日葵一样可爱的罗笑。
我说，「林彦，喜欢你的人从来不会在乎你眼中自己的缺点，你自己过不去心里那关。」
「以后，你不要再错过了。」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是江澈的消息。
「有人在等我，我先走了。」
我刚转身，林彦的声音传来。
「我是不是，把你弄丢了。」
我顿了几秒，说，「林彦，恭喜你金榜题名。」
没回头，一路向前。
没有谁，会一直沉溺于过去，也没有谁会一直在原地不变。
校门口，开得火红的凤凰树下，江澈站在那里。
阳光被枝叶割碎，斑驳的洒落在他身上。
他脚下散落着一地红艳的凤凰花，好看得让我心动。
我走过去，他把一瓶冰冰凉凉的水贴在我脸上。
「聊完了？」
我点点头。
「那行，我心情不好，你哄我吧。」他不笑，凤眼微垂，便有威慑感。
我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吧唧一口。
「你们在干什么！！！」
我转头，对上了许书钰十级震惊的脸，和林遥遥笑眯眯的月牙眼
然后，然后。
我跑了。
我用手煽风，已经分不清是天气热，还是大脑发热。
江澈追上来，从背后牵住我的手。
轻笑，「就这点胆子？」
我红着脸怒目！
脸皮薄不行吗！
日光微毒，江澈把他的鸭舌帽戴到我脑袋上。
提议，「我们明天去看海吧。」
我立马展颜，「好啊！」
「我们也去！」
后面那两个跟了上来，江澈一听，皱起了眉。
我心下好笑，捏捏他的掌心。
撒娇，「人多热闹，一起吧！」
然后踮脚，在他耳边说悄悄话，「我想去游乐场，下次，我们两个人去。」
江澈点了头，我发现他耳朵红了。
我们牵着手，说真的，天挺热。
但，我不想放手。
毕竟，这么优秀还对我好的男孩子是月老送的。
可得紧紧抓住呀。
（全文完）
江澈番外
1
我是江澈，我有个心上人，她叫关殊晓，我喜欢叫她关关。
我有一个关于她的秘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她不知道，在我们成为同班同学之前我就认识了她。
在高一，一次学园活动上。
活动那晚是个鬼屋探险游戏，我看着地图在学校里穿梭，耳边是起伏的尖叫声。
我是唯物主义，不信鬼神，更不惧这些人为制造的恐惧。
独自一人探险。
鬼屋活动布置地点是学校几个月前新建好的教学楼，教学器具都未安排，是座空楼。
我顺着地图走到化学实验室那层的走廊，转弯时遇上了对面走来的一波人。
我淡淡的扫了一眼，没多注意。
在一众害怕的声音中，有一个女孩很镇定地说，「别怕，我保护你们。」
我挑眉，回头望。
她站在几个女生前面，面色如常，嘴里还含着一颗棒棒糖。
我收回视线，没走几步，后面突然一阵尖叫。
人群开始跑动，她跑过我旁边头也没回，顺手牵住了我的手腕。
拉着我跑。
跑了大概百米，绕进一间教室时她松开了手，出声，「遥遥，你把地图拿出来我看看。」
她回过头，看到我很讶异。
她眼睛生得十分好看，微微瞪大的模样很可爱。
只是几秒，她的目光便落到我身侧的女生身上。
那个女生喘着气掏出一份地图给她，两个人低头讨论着。
她不知道她刚才牵错了人，我也没有开口说话。
我转身出了教室，低眼看着自己的手心。
心口爬着异样的痒。
2
我偶尔会在学校碰见她，她经常跟在一个带眼镜的男生身边。
她望着他的目光很亮，星星落在眼底。
我想那是她喜欢的人吧。
她对我没有印象，迎面走过时视线从未在我身上停留片刻。
那个探险的夜里，混乱骚动的人群中，只有我自己知道她牵了我的手。
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意外。
我觉得自己有些奇怪，遇到她时，目光总会控制不住的跟随她，关注她。
后面我很少碰见她，也渐渐忘记了这件事。
高二时，上计算机两班共用一节课，我又看见了她。
她剪了齐耳的短发，很元气。
我坐在她的斜对面。
听到了她的嘀咕声，「怎么办，我没用过电脑呀。」
「怎么新建文件夹，双击还是单击。」
「完了，老师说的我都没记住。」
「作业提交到哪里去，我怎么找不到。」
「不行，下次得去一趟网吧。」
「……」
我听着她着急的碎碎念，看着她蹙眉撇嘴的模样，嘴角轻扯。
笑意未消散，却忽然对上了她不经意扫过来的视线。
四目相对，只是瞬间，她想到什么立即热红了脸。
躲开我的视线，尴尬的拄着手挡住侧脸，抓挠着额角的发。
我低声闷笑。
今天，心情很好。
3
后面我在家里的小区附近看见她，她身旁跟着一只白色毛发的大狗。
我有印象，那是附近关奶奶家的，叫云朵的狗。
她手里拎着牵引绳，想拉云朵走另外一个方向没成功。
云朵体型健硕庞大，稍微一动她就被带着走。
我在她身后慢慢走着，看着她被云朵溜着走，又气又无奈地恐吓威胁，
「云朵，你再不和我回家，晚上不给你饭吃！」
「没有鸡腿，没有红绕肉，没有大排骨！」
「我要把你最爱的鳄鱼玩具藏起来。」
明明该是凶狠的语气，她说出来却软绵绵的。
大概是话起了作用，云朵妥协的被她带着走，没走几步突然反方向冲。
她没反应过来，摔在地上。
我心里一紧，加快脚步想上去扶她。
只是很快的，她就自己站起来，我的腿停在了原地。
云朵意识到闯祸了，围在她身边讨好的摇摆着尾巴，呜咽着。
她没有气急败坏，没有恼羞成怒。
只是气呼呼的鼓着嘴抱着云朵的脑袋，「有你脾气这么大的吗？提到鳄鱼玩具就跟我急眼。」
「不知道我是开玩笑的吗？」
「云朵，你看，我手擦伤了，你说说这账怎么算。」
……
那天是秋日的一个傍晚，落日黄昏下，她牵着云朵小跑着回去。
她半路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云朵，笑着说了一句话，我听不清。
只是这一幕，一下子扎进我心里。
有一颗种子埋在心口，蠢蠢欲动。
4
高三，我们分在一个班。
开学那日，她来得晚。
她进教室时，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我的方向。
她笑着走过来，我竟然莫明紧张。
距离拉近，我发现她的视线实落处。
回头看了眼，后桌一个女生在使劲地冲她挥手。
她落座在我身后，我听到旁边女生的声音，「关殊晓，你怎么这么晚啊。」
原来，她叫关殊晓。
我在心里默念着。
她很安静，比较腼腆，经常聊天说话的人就她的同桌。
时常能听到她们在背后的碎碎念。
她从未找过我说话，我也未曾主动开口搭话。
老师让我当班长，我不耐烦的拒绝了。
我不喜欢管闲事，也不适合。
从办公室回教室的时候我看见她追在一个男生身后，那个人我有印象。
以前见过几次。
看着她的背影时，我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她从未关注过我，我在她眼里是一个陌生的同学。
她收作业的时候叫我江同学，或许她都不知道我的名字。
也许以后毕业了，她记忆里都对我毫无印象。
如果我是班长，起码她会记得我吧。
她的前桌，那个江同学，是班长。
5
有次，一个同班同学跟其他班的人起了冲突。
闹到了班里来。
我观望着，没插手别人的恩怨。
后面越吵越凶，寻衅的男生抄起旁边的课本乱砸。
有一本书差点砸到她的脸，被我用手挡住了。
我看到她后怕的眼神。
怒气冲上心口，我起身开口那人出去，走一下表面功夫，后面好跟老师交代。
他自然不听，态度嚣张踹翻了旁边的垃圾桶。
正合我意，给了我动手的借口。
打完人，我回头看她。
她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看我的目光带着惊讶。
吓到她了么？
我想。
我走了过去，问她，「你没事吧？」
她冲我笑了笑，「没事，谢谢你江同学。」
我淡淡的应了声，坐回座位。
我很喜欢，她叫我江同学。
6
她很怕上物理课，因为老师偏爱她的学号。
每一次上去做题，我都能听到她低声祈祷。
那些题她其实都会，就是单纯的害怕。
偶尔几次，碰到困难的题目，她在黑板上苦巴巴地跟老师说不会，也依旧在老师的良苦用心直到下解答了出来。
只是有一次，我无意间注意到她因为紧张害怕而微微发抖的手。
我才意识到过去做题时，为什么她的手掌总是一直在反复松开回握。
她在试图缓解内心的恐惧。
也怕被人看出来。
后来，偶尔若是有难以解开的题目，在老师开口念学号之前我就先举起手。
总能听到她如释重负的喘息。
我们几乎没有交流，有段时间她看我的目光欲言又止。
只是一对上我的视线就低头错开，若无其事。
她不说， 我没问。
直到有次上课，我的椅子突然被撞了一下。
动静不小。
我回头，就看见她眼神里隐忍着怒气，却装作一脸无辜的模样。
我扫了眼她的桌子和位置宽度，心中了然。
把椅子往前挪了挪。
我是真没意识到自己侵占了她的位置，难怪之前下课回来总发现自己的椅子被人搬动过。
那几次欲言又止的目光就是因为这个事情吧。
为什么不说呢，难道怕我？
我望着她祥装镇定无辜的模样，转过身笑了笑，真可爱。
7
我在想，我们大概就以这样陌生的同学关系走到毕业。
未来都不会有联系。
直到圣诞节那天，她递给了我一个苹果。
我很惊讶，也隐藏不住内心的欢喜。
我不喜欢吃苹果，不过那天我把它吃掉了。
我发现，其实苹果也挺好吃的。
听说，平安夜的苹果只会送给好朋友，还有喜欢的人。
所以，她喜欢我？
除了这个理由，我想不出其他，她会突然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送我苹果的可能。
可是她不是……
我找了人，问了问她和那个男生的关系。
耳边的回复让我有意外的惊喜。
只是同学啊，那么就不重要了。
我转动着手里的苹果，咬了一口。
很甜
那一天，那一刻，我心口一直蠢蠢欲动的种子，悄然发芽。
8
很久之后，我才从关关口中得知关于圣诞节那个苹果的意外。
我不遗憾，也不难过。
相反，我很庆幸那个美好的错误发生了。
因为它，关关的视线里有了我。
也让我正视到自己的内心。
我不愿再当她人生的背景，我要她只看着我。
我要江澈这个人走进她眼里，心里。
我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