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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儿院四小只

出狱后,我请曾经孤儿院的朋友们吃饭。

梁斯轩沉默寡言,小时候常常吃不饱饭,

现在成了公司总裁,稳重深沉。

纪念溪爱哭敏感,现在是大明星。

而最小的妹妹则是走失的锦家千金了。

只有我,当初的「老大」担下了所有罪责,成了一个劳改犯。

当看到他们躲闪的目光和尴尬的笑容。

我知道,曾经的友谊回不去了。

1.

出狱前一天,我还心想,

小时候在孤儿院的玩伴现在都成大佬了,我总能东山再起吧。

所以出狱后,我特意订了个饭馆叫他们来,打算好好联络下感情。

三年前,我们四个人合开了一家服装公司。

当时小妹锦宝珠需要钱读大学。

小弟纪念溪想学唱歌也需要钱。

我岁数比他们大,责任人是我。

公司出事的时候,为了不连累他们,我顶了所有的罪入狱了。

在监狱三年,就纪念溪来看过我一次。

他看到瘦骨嶙峋的我后说话都结巴了:

「我现在已经是练习生了,以后会很忙,可能……不会再来了。」

没关系,我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我知道他们都忙,我作为小团体里「老大」怎么能和弟弟妹妹计较。

出狱后,我叫他们一块吃饭。

他们倒是都来了,变化都挺大的。

梁斯轩好像刚开完会,修身的西装,暗灰格的领带。举手投足雍容华贵。

完全让人看不出来,他小时候在孤儿院因为不爱说话挨了好多揍,饿了好几次肚子。

梁斯轩是带着锦宝珠来的。

锦宝珠是我们四人小团体里最小的妹妹。

锦宝珠烫着棕色的卷,穿着小白裙,漂亮得像个小洋娃娃。

我就想起来曾经孤儿院有小男孩老想拿脏手摸她。

她气得掉泪,我就大嘴巴子抽那些小男孩。

看见以前受罪的弟弟妹妹们过得这么好,我是真高兴啊。

我走过去拍了拍锦宝珠的肩膀,就像是小时候一样。

当我凑过去的时候,锦宝珠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她下意识地往梁斯轩身后藏了藏。

动作幅度不算大,却正好避开了我浮在半空中的手。

我愣了下,心想。

也是,我坐监狱三年,练了一把子力气。小妹本就娇弱,拍一下重了也不合适啊。

我局促地收回手搓了搓,向着他们傻笑:

「哎呀,这么多年没见了,我有点紧张。」

「没事。」梁斯轩嗓音沙哑地接话。

2.

我热情地招呼两个人入座。

拉开了我座位旁边的位置。

锦宝珠急忙笑道:「我坐这里就行了。」

她跳过了我身边的位置,与我隔开了一个空椅子。

梁斯轩的目光微眯,也没有坐我旁边,而是坐在了锦宝珠的身边。

纪念溪来得晚些,出狱后我在理发店门口还听过他的歌。

他现在也挺红的,练习生开始,现在已经演了好几部网剧的男主了。

他戴着口罩、墨镜走进包房,看到我身边的两个空椅子,愣了一下。

他犹豫了一下坐在了锦宝珠旁边。

纪念溪穿着一身古驰的黑色皮夹克,白皙纤细的手上戴了好几个戒指,灯光下晃得我眼花缭乱。

一个六人包厢,我两边都是空椅子。

我想,肯定是三年没见,大家都生疏了,没事,联络一下不就好了。

我笑着站起来把菜单向他们三个递过去:

「小妹爱甜,我点了糖醋里脊;纪念溪喜欢吃辣,有辣子鸡;梁斯轩吃得淡点,点了个清炒蘑菇。你们看着再点点,别和我客气哈。」

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我就是他们之间的老大,总是照顾他们,所以他们的口味我一清二楚。

「白露姐……我好久不吃这种餐厅了,要不你点吧。」锦宝珠没有碰那个菜单,只是面露难色道。

锦宝珠话音刚落,纪念溪冷哼一声。

从刚才进来到现在,纪念溪只是叫了我的名字后就一直沉默。

他一直低头把玩着墨镜,就算坐在了锦宝珠旁边,他也没和锦宝珠说话。

当锦宝珠出声后,他却抬起头嗤笑了一声,眼尾赤红,睫毛隐在灯光的阴影下,看不出表情。

气氛顿时有些凝固。

我拍了下脑门,讪笑了下打圆场:

「噢对,你们现在都是大佬了,应该好久没吃这种人均五十的餐厅了。哎呀,主要是我现在没钱,以后有钱了再请你们吃好的。」

锦宝珠被纪念溪笑了一声,眉眼黯淡,似乎快要哭出来。

小时候,纪念溪就不太让着锦宝珠,每次锦宝珠被他气哭,他都不哄。

怎么都这么大了,也不懂得要照顾小妹呢。

不过还好有梁斯轩,他一直很照顾锦宝珠。

梁斯轩看了欲哭的小妹,把菜单推到我面前,声音沉稳。

「白露,你点吧。什么都好。」

大家都看着我,等着我决定。

这种感觉就好像……

就好像曾经在孤儿院一样。

他们三个挤在暖和的被子里瞪大眼睛看我。

我站在床下,拍着胸脯豪气万丈地说:

「放心吧,我跟老师出去卖东西,回来给你们带烤红薯。」

3.

白露、梁斯轩、纪念溪、锦宝珠都是从孤儿院长大的。

我小时候那个年代,未婚先孕还是件很丢人的事情。

我从小就没爸妈,老师们说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躺在纸盒子里,被人放在了孤儿院门口。

我也不哭,吸着老师的手指头对着她咯咯咯乐。

我来孤儿院的时间最长,我之后来的是梁斯轩。

再后来是纪念溪,最后是锦宝珠。

大家都有各自的悲惨,就四个孤儿抱团取暖。

梁斯轩不爱说话,饿了也不说,冷了也不说。

冬天的时候,手上冻得全是冷疮,按着都流清水。

我可怜他,别的小孩都说他克死父母,他爸妈骑电动车撞得脑浆子都出来了。

我就挥着棒子打那些小孩,出去跟着老师卖东西的时候,我从超市偷了一瓶大宝给他。

他也不说话,就是一双幽潭似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我。

我有些毛毛的,以为他是傻子。

我做了示范但是舍不得多抹,就点了点往自己手上擦。

「抹了,就不会挨冻了,懂吗?」

他也不吭声,也不用大宝,就让自己的手背长疮。

我无语了,我就扯过他的手给他抹。

梁斯轩就这样,一杆子打不出个屁来。

后来的纪念溪就不一样了。

他最娇气爱哭。

他妈应该也是未婚先孕的,只不过养了他一段时间后就把他遗弃了。

他那个时候又瘦又矮,和一只金丝猴似的。

眼睛大得出奇,总是挂着泪珠。后来他十六岁的时候才长开了,显出了几乎不输女人的美艳。

纪念溪爱说话,爱撒娇。他很敏感,知道自己被抛弃了。

所以抓住一根稻草后,他就牢牢地抓住,用各种方法留下。

当纪念溪看出来,我是孤儿院的「老大」后,他就刻意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小小的他,洗完澡,眨巴着眼睛跳到我的床上。

一双明眸如水,纤细的手腕似乎一折就断。

他小声地说:「我是孤儿院里最漂亮的,我给你亲一口,以后你照顾我好不好。」

我没亲他,我那个时候喜欢梁斯轩。

我也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和我交易。

他头发还是湿的,软软地贴在白皙的额头上,我拿着被子把他的头发擦干净。

我说:「不用,我不想亲你,以后你也不要和别人这么说话了,我来照顾你。」

4.

最后来的就是锦宝珠了。

一次打拐,她被解救回来,但是那个年代,科技还不是很发达,她一直没找到父母就先放在了我们这。

是梁斯轩牵着她的手回来的。

梁斯轩其实也有个妹妹,和锦宝珠一样,瘦瘦小小。

出车祸的那天,妹妹站在电动车踏板上,直接被撞飞到了天上,当场死亡。

全家就一个头盔给了梁斯轩,他活了,所有人都死了。

所以梁斯轩看到锦宝珠,他把自己对妹妹的悔恨都寄托在了锦宝珠身上。

锦宝珠年纪小,白白嫩嫩,胆怯,像只小兔子。

她刚来的时候,也依赖梁斯轩。

梁斯轩的妹妹,我怎么会不照顾呢。

我大手一挥告诉纪念溪,以后都锦宝珠就是咱们小妹,都要宠着她。

一开始,纪念溪对锦宝珠有种莫名的敌意,但是后面,间奔走呼。

那个时候孤儿院穷啊,哪有钱啊。过年包饺子,一个小孩分三个肉饺子,我一个都不吃,分给他们。

谁让我是「老大」呢!

年纪大的孩子,吃完饭要帮着洗碗,我在楼上洗碗,他们三个去楼下玩。

窗户很大又明亮,我可以看到我保护的弟弟妹妹在孤儿院楼下玩耍。

在荒凉的孤儿院中,他们是唯一的亮色。

冰冷的水,我的手指冻得僵硬无法屈伸,但是必须要干活。

在树下,他们三个并肩坐在一起,锦宝珠坐在中间,白嫩的手上捧着一个画着小兔子的瓷碗。

这个小瓷碗十块钱,我给锦宝珠买的。

我跟着老师去卖货,老师有时候会给我五毛钱。

我攒了好久,送给锦宝珠的,锦宝珠最喜欢这个小碗了,她总是抱在手里。

小碗里放了六个肉饺子。

梁斯轩和纪念溪把肉饺子都给了锦宝珠。

这俩臭小子,终于学会让着妹妹了。

这很好。

5.

就像是曾经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吃饺子,现在他们也都坐在一起。

菜上来后,我招呼他们吃饭。

我笑着说小时候的故事,说监狱的故事。

我尝试用最轻松的语气让他们不要那么内疚。

「法定假日还可以不劳动呢,在监狱我都学会刺绣了,还会自己做衣服,学了门手艺呢。真不错哈哈。

「噢对了,我遇到了好几个大姐,可讲义气了,我们一块玩的,我正打算投奔她们去呢。「哎呀,也是有不好的地方,吃的也没啥油水,我都瘦了。」

我笑着打趣,可是他们都没有笑。

为什么呢?

我记得小时候,每次纪念溪和锦宝珠哭的时候,只要我做鬼脸,扮演小丑,她们都会笑。

纪念溪最爱听我讲笑话了,每次笑着笑着,瘦小的肩头就靠在我的肩膀上。

可是现在他却一直低着头吃那道辣子鸡。

辣子鸡辣得他眼圈都红了。

锦宝珠打断了我的话:「白露姐,以前的事情都不用说了,是我们对不起你。现在大家都长大了,差距也大了。我给你三百万,念溪哥、斯轩哥也会给你钱,以后就这样吧。」

我举着筷子的手突然停滞在了空中。

锦宝珠静静地抬头看我等着我的答案,眼眸里闪过一丝坚定。

小妹这是什么意思,我停下了动作,坐在座位上静静地看着她。

「斯轩哥他们应该也是这个意思,大家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吧。」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锦宝珠的音量逐渐提高。

在监狱的时候,我结交了好几个干姐妹,大姐总说我是缺根筋的街溜子。

可是纵使我脑子不算灵活,傻里傻气,我也能听懂锦宝珠的意思了。

她的意思就是,拿钱补偿我坐牢的这三年,以后大家都不要做朋友了。

我环顾了下梁斯轩和纪念溪,他们都没有说话。低着头也不看我。

我懂了。

我还记得当初公司出事的时候,锦宝珠哭得歇斯底里,翻来覆去都说:「我不想坐牢,我要读大学。」

梁斯轩沉默地站在窗户旁边。

纪念溪扯着梁斯轩的衣服说:「哥,当时是你做事不干净,我早就说了要整死他们。」

看着曾经那么好的几个人现在都变成这样,吵吵闹闹得我脑瓜子仁疼。

他们都有好的前途,我就一个混混。

我扶着脑袋说:「行了,我去顶罪,你们别吵了。」

梁斯轩震惊地看着我,他不让我去,死死地拽着我的衣角,纪念溪哭得和女人似的没出息。一边哭还一边踹梁斯轩,要梁斯轩去。

最后是小妹聪明,小妹把他们都哄骗出去下了药,关在了仓库里,我才能去自首,去被判了刑。

说不上后悔不后悔的,我这个人,天生就没心没肺。

都是我自愿的,做了的事情,我从不会后悔。

就好像是小时候我去超市偷糖给他们吃,被抓住了扇大嘴巴子,我也不后悔。

都是我乐意的,怨不得别人。

当初我们四个人的友谊也是我一直在维持。所有的事情,我都做到了问心无愧。

没啥可遗憾的,我大大方方地为我的眼瞎而买单。

以后,我还可以对别人好,手拍在别人的肩膀上,烤红薯塞在别人的怀里。

我还敢。

看着他们尴尬的表情,我打着哈欠说:「先吃饭吧。」

他们三个都不动,只是沉默地看着我。

「不吃啊?」我勾起了唇角,懒懒地问道。

「那就都别吃了。」

我猛地掀开了桌子,盘子酒菜丁零当啷都洒在了地上,汤水溅在了锦宝珠的白裙子上,她瞬间尖叫一声。

服务员听声也赶了进来,我掏出了一千块钱递给服务员后,对着脸色难看的三个人粲然一笑:

「当初呢都是我自愿的,也怨不得你们。当时挣的钱也是我拿的多,出事我担着。

「我曾经作为你们的老大,在这段友谊中我做到了最好,我尽力了,你们说不愿意和我一块走了,没关系,我也坦然接受。

「这里再也没有白露老大了。」

说完,我转身离开。

我的心情并没有很糟糕。

朋友兄弟这种,我坦诚对待你了,我毫无保留,我尽我所能,那是哥们儿我讲义气。

我问心无愧。

拿得起,放得下。

6.

从餐厅出去后,我叼了根荔枝味棒棒糖。

其实吧,我这个人从小在孤儿院捉摸滚打,喜欢拉帮结派,因为我太孤独了。

后来我遇到他们三个,我就是一直想有个自己的家,我把这个小团体当家了。

我把自己当成家里的长姐自动承担了照顾弟弟妹妹的任务。

因为太渴望家和爱了,所以才会一直付出。不过现在,无所谓了。

我顺着川流不息的街道走,走过一个小巷子,我翻墙翻了过去。

本来我是打算出来被他们三个带带,干点正经生意的,其实我还是喜欢漂亮衣服。

但是现在呢,我一无所有,只能去投靠别人了。

在监狱里,有个大姐给我引荐了一个人,叫「冬姐」。给了我联系方式,让我去她手里找个活干。

我认识的人多,三教九流的,虽然没有什么大富大贵的,但是什么行业的人都有,就刚才吃饭的那个餐厅老板,就是小时候跟在我屁股后面混的兄弟。

我见了冬姐,倒是和我想的不一样。我大咧咧地穿着背心花纹裤衩子,

冬姐则是穿着淡青色的旗袍,耳边戴着黑色的耳钉,与她那身复古的衣服是一种奇特的搭配。

我们在大排档见的面,她也没介意什么。只是田螺上来了,她声音温温柔柔地说:

「别吃田螺了,里面都是寄生虫。」

当时要是劝我那白眼狼弟弟妹妹多吃几个田螺就好了。

冬姐声音温柔,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手里有几个场子,缺个人看。

「你可以试试。」

看场子这个活我没看过,但是我脑瓜子灵活,跑了一个月我就弄明白了。

冬姐现在手里是有钱有人有场子,但是她以前那个老公死了。

有的手下就比较浮躁,她压不住。现在就需要找个人压,混得开,会来事的。

我不说会来事,反正我从小到大四处走街串巷的,南明市几条街、哪条街上有局子、局子里几个哥们兄弟的,我还挺了解的。

不过场子里那些压红线的东西,我都给关了。

现在时代不同了,你得顺应时代潮流,不能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有了这个活后,我就每天骑着摩托车,从这几个场子里来回窜。

只是两个月吧,本来这几个场子都快关了,硬是让我给整起来了。

姐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我叼着荔枝味的棒棒糖,灯红酒绿之下我确定了这件事。

7.

骑着摩托车,吹着温和的晚风,延展的路灯在我的身后一盏盏亮起。

急速地刹车声打破夜晚的静谧。

我的车把一歪,墨色之中,一个黑影向远处抛去。

我撞了一个人。

说来也奇怪,这个人就不躲,就直直地冲过来让我撞,还好我及时地错开了一些。

下车后,我赶紧脱下头盔,定睛一看,

呸,刚才就不该错开。

梁斯轩无力地躺在地上,一双黑色如深潭的眸子却死死地盯着我,有些狼狈,像只破败的狗。

刚才他被撞飞了一段距离,我一看就知道,这是撞骨折了。

说真的,我本来打算直接跑的,但是我早吃了个官司,不想再吃了。

我赶紧打 120。

梁斯轩被送到了医院急救,我琢磨着等梁斯轩出来,我就拿替罪的事情要挟他私了。

过了一会儿,梁斯轩被推出来了。

他双睫微敛,只是看到我的刹那间,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皱了皱眉头,我想着虽然是我大晚上眼瞎了,但是梁斯轩他也不该冲着摩托车就来啊。

路上没监控,我也说不清,越想越晦气。

我眉眼间有些烦躁,因为和他们断了关系后,我就不想再掺和他们了。

梁思轩躺在病床的时候,我给梁思轩拍了三万块钱,我说:「你想怎么解决。」

梁思轩沉默着,还是那副一杆子打不出屁的模样。

我更加烦躁,就喋喋不休道:「你要是想报警抓我,大不了我再蹲监狱去。不过我觉得你也有责任,我好好地行驶,你看见摩托车来了你不躲,你冲我面前了。

「你大总裁不会也缺钱吧?你要赔偿,我可以凑点钱给你。」

「你到底想要什么。」说到最后,我不耐烦地问。

大不了就去条子那做笔录呗。我觉得我俩都有责任。

「我想你留下来。」

他沉默了半天后才憋出了这句话。

就好像是一个屁憋了半天才放出来。

他眉眼黯淡,声音沙哑又轻,生怕大声点,我就会转身就走。

「我想弥补,就我一个人……」

「啪」的一下,我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梁斯轩疯了,我让他清醒一下。

「你说什么屁话,你疯了?」我转身就要走。

他想要抓住我,却因为身体的疼痛他动不了,他两条腿乱蹬,一下子就从病床上滚了下来。

插在手背上的输液瓶子瞬间掉落在地上,手上插着针头的皮肤瞬间渗出了鲜血。

他不顾手背上扎得更深的针头和倒流的输液管,仓皇地向我的方向伸手,似乎想要抓住我。

冷冽的俊脸上难得出现了慌张与痛苦。

门外准备换液的护士连忙冲了进来,看到梁斯轩趴在地上,我站在一边表情冷淡,忍不住就语气带了些指责。

「你这个家属怎么照顾的,病人都摔在地上了。我天,血都倒流在这里了。」

「他的右手受过伤,现在都使不上劲,左手又成这样了。针头都绞在皮肤里了。」小护士抱怨着我,目光转到了梁斯轩身上表情却立刻温柔起来,她想把梁斯轩抱回床上。

梁斯轩高高大大,她一个人抱不动,我站在旁边也不动。她气得瞪了我一眼后,连忙叫别的男护工来帮忙。

梁斯轩被扶到了床上,几个护士又细心叮嘱了几句,我觉得没啥意思,我就想走了。

我走出病房的时候,小护士却叫住了我。

「你是梁先生的家属吗?我想给你说一下梁先生的情况。」

「不是,我是肇事者。」

小护士沉默了片刻。

「可是梁先生抢救前都在喊你的名字。就像是三年前一样……」

「三年前我在这里实习,他刚进医院的时候,右手的腕骨、掌骨都严重粉碎性骨折,伤到了神经,至今手指都无法屈伸。他受伤就是因为用右手捶打墙壁和铁制挂锁。」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我想他肯定很在意你。你能不能对他好一点。」我看着小护士紧张的表情和委屈的语气,我想,大概是这个小护士挺喜欢梁斯轩的。

她鼓着腮帮子气呼呼打抱不平的样子怪可爱的。我想摸摸她的头。

我好像真的对可爱的东西没啥抵抗力。

我个子高点,低头看着一米六的小护士,表情和蔼。

「那说明他傻,哪有人用手捶墙壁捶到粉碎性骨折啊。

「还有,我真的是肇事者,他叫我的名字,可能是恨我。」

8.

梁斯轩没报警,我也懒得理他,留了点钱,我就再也没去过医院了。

本来我换过一次手机号了,梁斯轩却从小护士那里找到了我给他交钱时候的手机号。

他给我发过一个短信,就两个字:「别走」。

我把他拉黑了。

可是不知道梁斯轩是怎么找到了我目前小区的位置。

他稍微好点后,就坐着轮椅出院了,找了个男秘书推他,把他推到我家小区楼下的保安亭,就和上班似的。

他就坐在保安亭里,我骑着摩托车一出来,他的目光就黏在我身上了。

死死地盯着我,像是一只盯着骨头的狗。

但是他光看我,也不说话,嘴唇抿得紧紧的,就一双眸子深入幽潭。

我好几次看见他嘴动,就是不出声,他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就是看着我。

有几次我不在,我给保安塞了盒中华,我说:「别让这个人在保安亭了。」

我看见保安亭里摆着三盒莲花,梁斯轩坐保安亭里堂堂正正地看我。

我一过去,他就拿眼瞟我,就是不说话,就好像一座雕塑。

我服了,我特意还找了趟物业,物业说:「梁先生在这个小区买房了,他坐在保安亭晒太阳是他的自由。」

看着窗外的暴雨,梁斯轩稳稳当当地坐在康师傅方便面那花花绿绿的大伞下,我沉默了。

大概一个月后,我再从梁斯轩身边走过,他嗫嚅了半天,终于叫了我的名字:

「露露。」

他刚出声,我还没斥责他。

就听见了尖细的声音:

「梁斯轩,你在这里干什么?」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一个明亮的身影闯入我们面前,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只是那双闪着水光的桃花眼,和手指上挂着的各种戒指,

让我不难猜到,这个叫唤的人就是纪念溪。

纪念溪迈着长腿快步走到梁思轩的面前,挡住梁思轩看我的视线。

他冷声道:「不是说都不找姐姐吗?梁斯轩,你给我玩这出。」

刚才吞吞吐吐的梁斯轩,却突然好像有了舌头,他口齿清晰,声音冷淡地说:

「你不也是跟踪我找过来的。」

纪念溪冷哼一声,艳丽的容颜上却突然露出了一个艳丽的笑容:

「姐姐,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他可是和锦宝珠打得火热呢。没准再过两天,我们就能喝上他的喜酒了。」

梁斯轩听到这句话后,他眉眼的光像是被熄灭一样,像是被暴雨打了破败的青松。

他攥紧了拳头,转过头小声地,结结巴巴地对我说:

「我现在……对付不了锦家……我只能周旋。」

「我记得的。」梁斯轩又小心地补充道。

「我记得她把我锁起来,让你去顶罪的事情,我记得的。」

「哦,然后呢?」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早就不和这三个人来往了,我有别的好兄弟了。

我冷漠地戴上头盔,也不想搭理他们两个,打算上摩托车走。

梁斯轩还在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不理他骑上了摩托车。

转眸却看到纪念溪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到了梁斯轩的背后。

似乎是为了阻止梁斯轩继续向我解释,鬼鬼祟祟的动作,估计是打算推一把梁斯轩的轮椅。

保安亭旁边就是地下车库,这一推,梁斯轩非得咕噜到地下车库去。

我倒也不是可怜梁斯轩,不过我实在受不了纪念溪这种行为,和一个小人似的。

我喊了一声:「纪念溪!」

我声音冷淡,但是纪念溪的眼睛却瞬间发亮,他立刻跑到我面前邀功似的:「姐姐我知道你还生气不想搭理我呢,我可以给你解释那天吃饭的事情,他们都走了,我乖乖吃完饭了哦。我把菜都吃完了。」

我戴上了头盔,自动隔绝了纪念溪的声音。

9.

真是晦气,大白天的踩了两坨狗屎。

结果最晦气的事情还在后面,没过几天。

不知道纪念溪怎么找到了我所在的酒吧。

橘色与粉色的光芒交换在浓黑色的地板上打出一个个光斑,我最近学了些调酒,我就穿着男士的调酒师制服,站在酒吧里笑眯眯地调酒。

几个看起来年级比较小的男孩坐在我的对面,不时地拿眼瞟我,还互相推搡。

最后他们似乎是选出来一个比较胆大的,跑到我面前问我联系方式。

小屁孩们,我对恋爱兴致缺缺。

我刚要拒绝,突然一个身影冲过来,用自己的肩膀狠狠地撞开那个找我要微信的男孩。

我以为是哪个醉汉呢,才发现是纪念溪。

他喝得脸颊泛起了玫红,眼尾也似乎染上了点点似他的艳红。嘟起的嘴唇带着诱人的光泽。

他握着酒杯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对面。

「姐姐。」

「你谁啊?」刚才被撞的男生有些不满,使劲地推了下他的胳膊,他却一把抓住了男生的手腕,声音渗出狠意。

「我是她弟弟,她的……」他吐出一个「男」字,却怎么也说不出下面的话了。

我知道纪念溪有股子狠劲,人家客人出来玩的,犯不着心情不快。我笑了笑把调好的酒递给了那个小男孩:

「来了好好玩,犯不着生气。我请你喝酒。」

那男孩知趣,端了酒杯找自己兄弟去了。

纪念溪却因为我刚才的递酒行为,眼神有些阴郁,眼尾耷拉下来,像是受了很多的委屈。

我懒得理纪念溪,不是早说了各自走各自的,一个个找我算怎么回事。

纪念溪握着酒杯的手指泛白,他抬起头看着我,眸光含水色:

「姐姐,我是来找你的。我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想过和你分开,我是想和你永远在一起的。

「那天在餐厅,我就是想,我就是想让他们都和你断绝关系,就我偷着找你,就我和你好。」

纪念溪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我的脸,他痴痴地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我早就厌烦了和他们一起了,梁斯轩、锦宝珠算什么东西,看见你对他们笑,我就想撕烂他们的脸。我就想和你在一起,所以那天锦宝珠说和你断绝关系的时候,我窃喜才没有出声。「姐姐,你是不是生气我没吃菜,我都吃了,我还拍下了视频,姐姐你看,每道菜,我都没浪费呢。」

纪念溪拿出了手机,他自顾自地打开,眼尾泛红。

视频里地上一片狼藉,花花绿绿的菜混着盘子的碎渣撒在地上。

纪念溪蹲在地上,他那双漂亮的眸子柔情地盯着镜头,纤细白皙的手胡乱地捡着地上的菜往嘴里塞。他的嘴角始终勾着,带着病态的笑意,像是在向我邀功。

我向来知道纪念溪有些不正常。

小时候他不知道怎的喂锦宝珠吃老鼠药,锦宝珠吐得都快奄奄一息了,他却死也不承认。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拽着我的衣服说:「姐姐,你不信我,我本来是打算毒死老鼠的,是她非要肉饺子吃的。我又没看好她。」

但是我未想到娱乐圈竟然这样毁人,这人比起小时候,更加变态疯狂了:「姐姐,锦宝珠不愿意和你在一块,她没良心。梁斯轩要和锦宝珠订婚,他攀附权贵忘记了你。他们都不是真心的,只有我,我一直想着姐姐。在监狱里,即使我没有看姐姐,我也一直掏钱打点关系照顾着姐姐。」

「我不是挟恩图报,我就想说……」纪念溪顿了顿,他声音软下来,撒娇般地看着我。

「我就是真的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说着,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腕,莹白如雪的手腕在灯光下极其明亮。手腕上是纵横的伤疤。有些旧的伤疤,也有些新的。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却浑然不知痛,唇角漾着柔美的笑容,声音幽幽。

「姐姐,都怪我当初害你顶罪了,你在监狱的三年,每个月我都会在自己手腕上刻下痕迹,记住我当时的愚蠢。

「看姐姐,这都是我爱你的证明呢,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可以不当明星,我什么都不想当,我就想和姐姐在一起,没有梁斯轩,没有锦宝珠……」他的笑容越发嫣然,可是在我眼里却有些可憎。

人为什么要偏执如此。我甚至也怀疑起了,我这个老大也许当得并不称职,若是称职,为何一个个养的孩子都和有大病一样。

我都有点自责了。

纪念溪还想纠缠,一个男人却在他身后死死地按住了纪念溪的肩膀。

纪念溪有些恼怒,刚才温柔痴恋的表情回头就是阴狠恶毒。

梁斯轩不知道何时也找了过来,他拄着拐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这有些滑稽的样子引起了酒吧所有人的注意。

「不许……不许找露露。」梁斯轩声音磁性,有些坚定地说道。

比起和我说话的吞吞吐吐,和纪念溪说话,梁斯轩则是面无表情,声音冷淡。

「呦,你跑酒吧来找露露,你未婚妻锦宝珠不会吃醋吧?」纪念溪冷笑着。

「现在不是未婚妻,以后也不是。」梁斯轩抬头快速地看了我一眼,见我表情如常,他似乎松了口气,解释道。

纪念溪似乎没听到他的解释,言辞讽刺,一直嘲讽梁斯轩。

「你不是说给姐姐钱,不和姐姐来往了吗?梁大总裁说话都不算数?真不要脸啊。」

梁斯轩不理纪念溪,但纪念溪越说声音越尖细,把周边的人都引了过来,围观着他们。

梁斯轩似乎忍无可忍了,他皱着眉头,冷硬的外表闪过一丝淡漠。

「纪念溪,我不想和你动手的。」随后,他就伸出了手掌微微抬起,身后的两个男人会意,走上前就来拉扯纪念溪。

纪念溪也不好惹,抽起桌子上的杯子就砸上了梁斯轩的头。

为了制止接下来的骚乱,我也没犹豫。

我抽起两个酒瓶子,照着两个人的头就呼下去了。

两人都住院了。

梁斯轩第三次进医院,小护士看着我眼圈都红了。

10.

两人住院期间,纪念溪从医院那边要到了我的手机号码,天天给我发短信,我拉黑了他也不放弃。

一天屏蔽四十多条信息。

「姐姐,你消气了,没消气再打我,我受得住。(*^_^*)

「梁斯轩不是好东西,姐姐别理他。他和锦宝珠都是没心没肺的狗,打死他活该。

「姐姐下次别动手,我打死他。」

梁斯轩不给我发消息,他似乎也不敢见我,只是我的场子开得极其顺利,我每次出去谈生意什么的,人家都会给我几分薄面。

我知道这是梁斯轩干的,我也有些恼怒,我根本不需要这些。

我本来以为他们俩折腾就够烦人了,结果锦宝珠还找来了。

她找了些人在酒吧打砸,我赶过去的时候,她坐在皮质沙发上玩着手指甲上的小熊。

看到我来了,她才抬起头,曾经可爱的外表里只剩下对我的厌恶和憎恨。

「白露,小时候你就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但是大家都喜欢你。

「现在呢,你不是说要走吗?为什么要回来。

「我真的受够了,一直活在你的阴影下,我是锦家大小姐,你就是一个女混混,为什么所有人都会喜欢你。」

锦宝珠歇斯底里地向我吼道。

其实,对于梁斯轩,对于纪念溪,我都没有特别难过。

但是对于锦宝珠,我真是心刺痛了一下。

锦宝珠刚来的时候,那么瘦瘦小小,和一个鹌鹑一样,是我一点点把她喂大的。

大冬天的我去帮着送牛奶,我爬五栋楼,最后获得两瓶牛奶,我小心翼翼地焐热了给她喝。

她误吃了老鼠药的那天,我第一次发脾气,我拿着皮带把纪念溪抽得浑身伤痕,我背着她跑到医院,哭着求别人救她。

梁斯轩不哭不闹,后来我对他多忽视。

纪念溪性格偏执阴暗,我并不是很喜欢。

只有锦宝珠娇气,被我养得最好了。

可是,曾经那么依赖我的小妹,此时却对我满脸憎恨,她口口声声质问我。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你,为什么大家都站在你这边。」

说着说着,她眼泪就出来了,她那张可爱的脸上,满是对我的嫉恨:

「小时候,我那么想和纪念溪做朋友,他却故意喂我老鼠药,我捂着肚子在屋子打滚的时候,他冷冷地站在我面前说我早就该死了,抢走了你的爱。

「我以为斯轩哥哥是喜欢我的。可是那天你跪在地上求别人给我看病后,他看着你通红的膝盖,一向不爱说话的他,你知道对我说了什么吗?」

锦宝珠歇斯底里地向我大喊着,她的眼泪一滴滴地砸在了地上:

「他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让我以后不要生病了,也不要喝牛奶了省得麻烦你。」

「为什么吗,为什么所有人都向着你啊,白露。

「后来我成了锦家千金,所有人都宠着我了,可是他们,他们一直恨我让你去顶罪。纪念溪每次都不遗余力地在媒体抹黑我。我用锦家的地位逼梁斯轩娶我,他却始终用厌恶冷漠的表情看着我。」

「都怪你,都怪你,白露……」锦宝珠哭声越来越大,柔顺的头发此时遮住了她的表情,房间了回荡着她的哽咽声。

那一刻,我说不上心里什么感受,有些复杂。

也许我真的不会带孩子,一个个的孩子都有心理问题了。

我静静地看着锦宝珠,等她哭够了,我说:

「锦宝珠,你曾经是我最喜欢的妹妹。

「有一段时间,街边小卖部的老板想收养我,我告诉他我想带一个人一起被收养。

「那个人是你,锦宝珠。」

后来,锦宝珠就中了老鼠药,收养的事情就不了了之。

「我最怜惜的,最照顾的人就是你,你那个时候小小的、软软的,牵着我的手,喊我一声姐姐,我想把最好的都给你。

「我教你读书写字,教你为人处世,我没想到,你心里是一直恨我的。

「锦宝珠,你今天砸了我的场子,以我的性子,肯定要扇你几个大嘴巴子,但是今天,我不动你了,我最后教你一句话,听不听由你。

「别人爱不爱你,都不该左右你的心情。别人对你好不好,都不是你对别人不好的理由。」

我看着安静下来的锦宝珠,头发挡住她的脸,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的抽泣声。

「你走吧,再有下次,我会动手。」我说完这句话后,请小弟们把锦宝珠送了出去。

看着锦宝珠走出去后,我的脸色一沉。

我现在经营的风月场原来很多是地下赌场,我来了后第一时间就是打理关系,把不该有的触犯底线的东西都关掉。但是就因为我要洗白,所以触犯了很多人的利益。

尤其是冬姐老公原来的部下,他们就想把我整下去,继续开以前的赌场,因为赚得多。

这种老部下,冬姐不好处理,所以推我出来弄他们。

梁斯轩和纪念溪来纠缠我,我也是给那些人看的,故意表现得焦头烂额手忙脚乱,打算引出些有二心的人,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老想和我作对。

锦宝珠现在砸的这个场子,是很隐蔽的,本来是我打算洗白的一个场所,目前还没有开业。

现在突然被砸了被条子查封,就是说明,有人找了锦宝珠联合对付我。

我放走锦宝珠,就是想看看是谁找了她。

我冷冷地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曾经,我从未想过利用锦宝珠。她这一次走了,若是她放弃继续和我作对,什么事都会没有。如果她继续和冬姐手下的内鬼联系,我白露也不是白混的。

我狠狠地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

11.

锦宝珠走后,我开始颓废起来。

连冬姐都问我:「以前的事情也该放下了。」

我红着眼睛从冬姐那出来,也去医院看了梁斯轩几次。

很多人都知道了我孤儿院的经历,知道我是被曾经的旧友影响。同时,我下手也越发狠厉,我翻出了冬姐手下一部分还想涉黑的人的旧账,有几个人私下勾结的就被抓了。

我早就看出来,按照现在的发展前景,老虎、苍蝇最后都跑不了。扫黑势在必行。

现在就是尽快洗白上岸的时期,决不能心存侥幸。

因为被抓的人太多了,我让冬姐跟着心腹去外面躲躲。

而我则是多次喝罪,摇摇晃晃地从场子里出来。

当我又一次泪洒风月场,喝多了独自走在街道上的时候,我收到了锦宝珠的电话。

她邀请我好好聊一聊,地点是一家比较偏僻的高档私厨餐厅。

进了包间后,我才发现三个人都在。

梁斯轩自从被我撞了后,就一直没好过,他坐在轮椅,看到我来了,手快速地转动着轮椅想来找我。但是却被纪念溪狠狠一踢。

只有锦宝珠稳稳地坐在我的对面,手上无意识地摆弄着一个兔子的陶瓷碗。

我环视了下周围的环境后。这里的小包间并不是独立的房间,而是用竹制的屏风隔开,有些书香气息。

我问锦宝珠:「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锦宝珠吞吞吐吐的,一直不敢抬头看我,过了一会儿,她才压低声音说。

「我是来告诉你的,有人想整你。他就是……」锦宝珠刚说出来名字。

梁斯轩也是一脸凝重,纪念溪更是表情阴狠。

锦宝珠的话还没说完,我踹起地上的桌子就向着屏风砸去。

锦宝珠来找我,她后面跟着人。

我不能分辨锦宝珠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是现在,我至少知道了背后的耍阴招的人是谁了。

是冬姐很信任的人,是曾经她老公最亲密的手下,可惜就喜欢过刀尖舔血的日子,过不了好日子。

我吐出了口中的棒棒糖,砸开屏风后。果然看到对面站在几个面目阴狠的壮汉。

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餐厅里所有的客人,都是伪装。

可惜他们三个都没看出来,小弟果然是小弟,一点脑子都没有。

壮汉为首的那个人就是锦宝珠所说的人。

王武。

他碰了毒品,这是我一直不能容忍的,看在他是冬姐旧下属的分上我一直没动他。今天就是个机会。

他看见我后,眼里是想杀了我的狠毒,他向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

「终于逮住你了,给我把这个小婊子抓起来。」

那几个壮汉向我冲了过来,我倒是不怕,毕竟混了这么久,没点把式也不行。

我不会格斗,但是我们街道上打架讲究的是狠,下死手,所以我也没犹豫,一脚就冲着对方的私密地方踹去。

梁斯轩坐着轮椅也打不了,他急得不行,就端着桌子上的盘子冲着打我的人砸,那些人被他砸得烦,掴了他两个大嘴巴子,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

纪念溪很贱地冲着梁斯轩笑了笑,然后推了把梁斯轩的轮椅,没人坐的轮椅撞到了对面的打手。

纪念溪贼猫子鼠眼地往我身边瞥,看着一个打手举着刀向我冲来的时,他凑到我面前想替我挡刀。

锦宝珠缩在了桌子下面,眼眶含泪,手指点着手机屏幕报警。

我不是很害怕,没过几分钟,我的人就来了。

今天赴约,我就知道有人会蹲我,我就直接找条子来了。

前段时间和局里新来的领导吃了顿饭,我帮他做业绩,他替我收拾一堆有案底的人。

交易很成功。

当警察冲进来的时候,王武急了,他举着一把手枪瞄准了我。

黑洞洞的枪口让我的热血瞬间冷静下来。

所有人看到手枪都愣住了,此时的室内顿时安静下来,空气仿佛都凝固起来。

自从我开始洗白冬姐的产业后,我就没让别人碰过这种东西。

我也没接触过枪,没躲过子弹。

在我以为我小心翼翼这么久阴沟翻船的时候,王武却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他不可置信地回过头,身躯缓缓地倒了下去。

王武的身后,一个娇小的女孩显出身影。白皙娇嫩的手上握着一把刀。

鲜血顺着刀尖滴落在地上,砸出一朵一朵刺眼的血花。

因为恐惧,她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就在刚才,她把这把刀捅进了一个铁塔般的男人胸口。

但是锦宝珠还是不服输地扬起了头,她的唇角努力的勾起,眼眶却已经蓄满了泪水。

她还是那副不服输的样子:

「白露,我还你那三年,我们扯清了……」

12.

锦宝珠的刀直直地插入了王武的心脏,在王武倒下的那一刻,他嘴里嘟囔了一个名字,没有任何挣扎地闭上了眼睛。

锦宝珠又补了几刀,直到警察把她拉走。

这几刀让她被判了五年。

其实,在我出狱后看到锦宝珠的第一眼的时候,她那个时候衣着精致,却满目郁气,而她入狱后,我再去看她,她却好像高兴了不少。

我不能理解她,她不是最讨厌我的吗?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锦宝珠的头发剪得很短,却也不掩她的美貌,现在她像是一个可爱的少年,见到我后,想立刻冲上来,但还是克制住了,迈着小碎步缓缓地走了过来。

隔着窗户,我们说起了话。

锦宝珠说:「白露,你是不是来看我的笑话。」

「不能好好说话我就走了。」我垂下了眼帘。

「别,我告诉你白露,反正我就是恨你。恨大家都喜欢你,恨所有人站在你那里。

「我更恨你对我好,你对我那么好,让我怎么心安理得地恨你。」

锦宝珠嘴里喋喋不休对我的恨意,说着说着她却哭了。

她的手掌贴在窗户上,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为什么你那个时候总是那么强大,强大得一个人照顾好我们所有人。让我们都不得不仰望你,当时我就想把你拉下来,让你也落魄下来。

「可是当你落魄下来的时候,我又是那么恐惧,就想匆匆丢下钱逃离,因为我怎么也没办法面对自己丑恶的心,面对一个曾经那么意气风发的人为了我变得狼狈不堪。」

锦宝珠越哭声音越大,我只好把话筒稍微拿得远一些免得震聋我的耳朵。

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孤儿院。

锦宝珠打破了孤儿院的碟子,她吓得不行,我替她顶罪被罚,中午不许午休蹲在凳子上。她也不睡觉,她站在我的旁边,哭得也像今天一样撕心裂肺。

但是只要有下次,她还是会让我顶罪。

只有这样,才能够证明,我重视她。我爱她。

她要看到我不断牺牲,为她越来越狼狈,她才能得到满足。

一个个的,都是小变态。

锦宝珠不哭了,她扬起了恶劣的笑容说我必须要每个月看她一次,不然她就让锦家对付我。

我没搭理她,扭头走了。

梁斯轩和我解释了,当时他要与锦家周旋,争斗火热之中,他蛰伏在锦宝珠身边,所以当时锦宝珠赶我走,他没有吭声,他也抱着我走后,他再私下找我的心思。

梁斯轩还算正常人,他倒不是变态,就还是那副沉默的模样,就跟在我的身后,固执又沉默,不说话但是你也赶不走。

纪念溪不一样,他比起锦宝珠还要变态几分,锦宝珠是想摧残我,而纪念溪则是摧残他自己。

当时打架,我吐掉的棒棒糖被他含在了嘴里,还要发朋友圈说真甜。

一根棒棒糖,他甚至爱惜地揣在自己的口袋里时时摩擦。

不过我都不理他,舞到我面前的,我都扇他大嘴巴子。

纪念溪我扇过他,他肿着脸,握着我的脚低声下气地道歉:

「我不该不戴墨镜出现在姐姐的酒吧里。」

梁斯轩沉默地站在一旁,像是一个石头雕塑人。

看到纪念溪的手指摩擦我脚踝的时候,他凉凉地开口道:

「露露,纪念溪他还捡你用过的一次性筷子。」

纪念溪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梁斯轩一眼。

我伸了个懒腰,懒得理他们两个。

13.

他们两个现在都位高权重,他们的纠缠,让我烦躁,却也无可奈何。

我倒不是什么矫情的人,既然断绝不了关系,那就转变成一个新的关系。

梁斯轩有钱给我投资,纪念溪有娱乐圈的人脉让我用。

娱乐圈也是我想步入的赛场,我手下有几个漂亮女人,想赚钱都想疯了。我会在尊重她们意见的前提下,给她们带带路。

我不缺弟弟了,但是缺几个能用的,用完就踢开的小狗。

我凉凉地看了一眼纪念溪和梁斯轩。

他们应该都懂。

尊重平等的感情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了,我给他们的只有粗暴和贪婪了。

但是谁也没有退步。

锦宝珠番外

我是不喜欢白露的,一点也不喜欢她。

第一次见到白露,她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拍着胸脯对我说:「以后你就是小妹了。」

我是不信任白露的。

我被拐走就是因为一个同样笑得露出大白牙的人。

我向梁斯轩的身后藏了藏。

梁斯轩,我小时候总是叫他斯轩哥哥。

我会露出甜甜的笑容,拉着小裙摆,声音又甜又软地叫他。这是我天生就会的小伎俩,只要我叫他哥哥,他就什么都会为我做。

在物质匮乏的孤儿院,梁斯轩会把属于他的东西让给我。

没错,梁斯轩会把属于他的让给我。

但是白露不会。

白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我没办法形容。

但是后来,我看了很多电视剧,我会告诉你,没有一个男主角能和她相比。

她有的,她会给我,她没有的,她会想办法去得到,然后给我。

她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偏爱。你不需要小心翼翼,你也不需要讨好,你在那里,她就对你好。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白露,我会在雷雨天披着被子站在她的窗前用湿漉漉的眼睛看她。

「我怕。」

「有老大在呢?别怕。」她一把把我拉进了被子里。

我依偎在她的怀里,她比我们大些,已经发育了。

她的身体很柔软,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香气,我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发烫,我闭着眼睛,我想,我真的应该讨厌白露。

我就被纪念溪欺负了。

纪念溪那种人,外表漂亮如精灵,内心肮脏污浊不堪。

我们是同类人,自然是互相不容的。

他把我骗到了孤儿院的偏僻地方,我走的时候让梁斯轩通知白露。

我们都想把对方的伪装狠狠地撕下来,让白露看清楚。

但是,梁斯轩没有通知白露。

那个表面沉默、看起来稳重的少年,他也有自己的心思。

我和纪念溪狠狠地打了一架,他想掐死我,我想抓坏他的脸。

你就是用这张脸勾引别人的吗?我们异口同声地问,看对方的眼神都逐渐狠辣起来。

我从来没想过和纪念溪、梁斯轩做朋友。

那天我哭得那么伤心,说什么我嫉妒白露,只是幌子罢了。

我就想要白露看着我一个人,保护我一个人就好。

那么,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死心塌地地跟着你,那就是让这个人变成社会的底层,拔掉她的獠牙,拔掉她的利爪。

只有她什么都失去,我才能有安全感。

所以我会送她进监狱,出监狱后,我又找到了梁斯轩和纪念溪。

我打算演一出戏,一出我厌恶嫉妒白露,所以打算不和白露见面的戏。

梁斯轩迫于我的权势,他表面周旋。

纪念溪和我打着一样的算盘,所以也同意了。

我拿出钱告诉白露,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我是做给梁斯轩和纪念溪看的,这样就算白露突然消失,他们也不会联想到是我把她藏起来了。

只是我高估了自己。

可笑的是,我们三个人都高估了自己在白露心里的位置。

我们都以为,只是一次伤害,白露以前对我们那么好,怎么会不原谅我们呢。

我们都认为,这些伤害,以后都能弥补。

但是我们从来没想过,原来有一天,白露也会抛弃我们。

她把桌子掀了离开的时候,梁斯轩那么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第一次对我露出了恨意。

纪念溪像疯狗一样半跪在地上吃菜,一边吃一边笑:

「你们都别动,我乖乖吃完,她肯定就原谅我了。」

脑子有病,现在白露都走了,他弄这出白露又看不到。

我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我想着怎么破局。

我躺在公主房里哭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想出了方法。

锦家对我很宠爱,我手里有锦家很大的权力。我去查了白露,我知道有人想害她。

我故意和那个人联系,让白露不得不注意到我。

她做局,我装作懵懂无知入局。

既然没办法把她打压到尘土里,最后不得不依附于我,

那我就自己主动跪下,表现得柔弱无助,卸掉她的防备心。

所以,我主动去判了刑。

五年而已,我年级最小,出来也才二十多,正是青春美貌。

那个时候,梁斯轩估计都三十了,纪念溪岁数也大,他们拿什么和我比?

我一定能赢。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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