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我眼看着岳母他们被苏清河带走，我妻子的尸体就在那躺着，医院方连忙让人先走，留下来自己处理。
我想过去……
看到她就在那躺着，我真的好想过去。
他们将我老婆的尸体缓缓放在了推车上，然后朝着太平间而去了。
原本热闹的门诊部，变得空无一人。
我开了门，偷偷地跟在了后面，隐藏在夜色之中，看他们进了太平间。
不过多久，老院长带着人出来了，但是师兄还在里面。
我等老院长他们走远之后，偷偷来到了太平间门口，却见师兄就站在我老婆的尸体旁边，冻尸柜还没关上。
他叹着气，看着我老婆的尸体喃喃自语：「思琪啊，你说你们好好的怎么变成这样了？天生现在也四处逃命，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你若是有在天之灵，保佑他平平安安的吧。」
我吞了口唾沫，忍不住出声：「师兄。」
「哇靠！」
先前还煽情的师兄忽然吓了一大跳，猛地回过头来，明明已经被吓到的他再次被吓到，身体忍不住往后一缩，正好被冻尸柜的尖角砸中了腰，他疼得惨叫一声，捂着腰面露痛苦之色。
我连忙说：「师兄，你没事吧？」
「你……」他揉了好几下腰，还是忍不住痛叫，「哎哟喂……哎哟喂……」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生活里疼得喊哎哟喂，我一直以为那是书籍里杜撰的。
我赶紧过去扶着他坐下，很愧疚地说：「抱歉啊师兄，我不是故意吓着你的，没想过你会这么大反应。」
「第一，这里是太平间，突然有人在后面说话本来就很吓人。第二，你是个通缉犯，所以你带给我双重恐惧。」
「对不起……」
我绕过了师兄，来到妻子的尸体旁。
她闭着眼，仿佛睡得很安宁。
师兄问：「刚才你都瞧见了？」
「嗯，全都瞧见了。」
「我们已经做了决定，天亮前就把她送去殡仪馆火化了……」
我说：「思琪在临死之前签署过器官捐献，她死之后应该会被摘除器官，然后由专人火化，为什么尸体会出现在我岳母手里？」
「你那岳母，出事了以后就去抢尸体，只想讹医院……」师兄说，「现在时间过去那么久，器官捐献也没用了。」
我喃喃道：「她剥夺了我妻子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善良。」
「我们也有想过捐给医学院，可我觉得你不会愿意。让思琪泡在福尔马林里，成为医学院的大体老师之一，我寻思你无法接受，就……」
「我愿意。」我打断了师兄的话。
他满脸吃惊。
我看着老婆的遗容，挤出了一点笑容：「送到医学院里解剖后，她可以为研究攻克尿毒症贡献一份力量。她说过得这个病很痛苦，如果能让别人少点痛苦，相信她也会开心。」
「嗯……天生，你真是为了救思琪，而对你岳父见死不救吗？」
「师兄觉得呢？」
「我不太相信你是这样的人，他们却都说事实如此。既然一切都发生了，我也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我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没必要解释，不需要把更多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我轻声说：「师兄，能让我和她单独相处一会儿吗？」
他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黄鹤楼 1916，拿出一根递给我：「我先出去抽根烟。」
我接过烟，说了声谢谢。
他也拿出一根，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最后还是不舍地放了回去，又从另一边口袋掏出包红塔山，咬住一根烟出去了，太平间里只剩下我。
我低下头，轻轻吻住了妻子的额头。
「天地不仁，死的都是好人……」我呢喃道，「我曾经以为医学能救你，傻傻踏入了这条道路，却尝够了绝望。如今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你若是真能听得见，只怕也会觉得像一场童话。人们把我捧为赎命人，而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么？」
她自然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闭着眼。
我温柔地道：「若我能起死回生，只愿思琪回天生。医学靠不住，老天也靠不住，倒不如拼尽所有，换你回来。我有好多话想与你说，不管是温柔的情话，还是断肠的诉苦，都有好多好多想与你说。只可惜我没有多少时间，但我知道不说也没事，因为你一直在我身边，对吗？」
她的脸色苍白，柔弱惹人怜惜。
我想。
既然你不说话。
我就当你默认了。
你一直在我身边……说好了的。
我缓缓将她的尸体推了进去，然后咬住烟，出来的时候却见师兄已经不见了，太平间门口路边的消防栓上却放了个打火机。
我拿起打火机点燃，烟雾熏着眼睛，风一吹，眼睛也止不住湿润了。
我咬着烟，一口也没抽，强忍住抽泣。
其实我根本不吸烟。
可以前进医学院时，师兄第一次给我递烟，他和我说过……别人给的烟，不抽也要接着，这是规矩。
我从来不爱尊重规矩，但我尊重他。
当烟燃尽了，陈识缓缓从前门的阴影处走出来。
他问：「告别完了么？」
「嗯，告别完了……」我说，「你怎么会来？」
「你能想到的东西，我难道就想不到么？我寻思着你是通缉犯，出来也不方便，谁知道你还快我一步……有什么收获？」
我摇晃了一下手里的包，他招呼我先上车。
我们回到路边上了车，打开包检查一番。
日记本、钥匙、少许现金，除此以外没东西了。
我们第一反应就是拿起了日记本，这东西明显会有最多的线索。
翻开日记本，李硕的字迹还不错，看着挺清秀的。
「2 月 25 日，买油 87 元，早餐豆浆与牛肉粉丝包 5 元，午餐小咸鱼 17 元、番茄蛋汤 2 元……」
「3 月 11 日，买拖鞋 22 元，买袜子 10 元 5 双……」
「3 月 29 日，分别交物业费 1800 元、1512 元，停车费 1500 元、3000 元，电费 125.11 元、1500 元。」
……
我看着日记本，很无奈地对陈识说：「这压根就是一个账本啊，哪里有什么线索？」
陈识叹了口气，说：「你是医生，我是警察，同样的东西在我们俩人的眼里是完全不同的价值。对你而言这只是一个账本，可对于一个警察来说，却能凭借着这小小的线索，推断出日记主人的生活习性、人际交往甚至居住地址。」
我惊讶地看着陈识，想不到他竟然还有这等本领。
明明只是区区交警。
我连忙问：「那你看出什么了？」
「啥也没看出来……说实话，一点线索都没看出来。」
「你刚不是说警察能凭借一点线索……」
「你想啥呢，我是交警。」
我倒吸一口凉气。
这家伙每次说话都让人想动手揍他，可偏偏又要考虑到他的武力值，奉劝自己千万要忍住。
我强忍着怒火，咬牙切齿地说：「换成十年前那个冲动的我，你已经死了。」
「巧了，无论换成十年前的我还是今天的我，你都会被按着揍，现在我给你三秒的时间道歉，一……」
「对不起！」
他突然一巴掌扇在我的脑门上，我吃惊地说：「我都道歉了！而且你不是才数到一吗？」
「能卑鄙何必要光明正大？」
「可你的实力哪怕是光明正大，也打得过我啊。」
「若是能算计对手，何必要当个憨厚人？」
我内心别提有多委屈，而他继续说：「虽然我没办法，但是我可以求助一下别人，你别讲话。」
只见他拿起手机，然后拨通了视频连线，当那边接通以后，他说：「苏狗，在干嘛呢？」
电话那边，传来了苏清河的声音：「大半夜的加班本来就难受，还要听你喊我苏狗，无语死了，我本来今天可以早点下班，谁知道遇上几个奇葩，累得想哭。」
「你挺爱哭，从小就像个懦夫。」
「我不想跟你扯这些，有话直说。」
「之前捡到个包，里面有些钱，可是没有失主信息，而且很多天没人认领了，唯一有用的线索就是个账本，你能帮我看出点啥么？」
「给我瞧瞧。」
陈识将摄像头对准了日记本，苏清河立即说：「这不是你的车啊，你在哪呢？」
「我坐在同事车上。」
「哦，我瞧瞧啊……」
他看过一会儿后，忽然说：「这里有线索，失主把物业费、停车费和电费分开来算，说明他有两套房产。这两套房产里，第二套房屋只有物业费稍低，停车费要高许多，估计是商业小区。尤其是 1500 元的电费，这个数目只能是预存在物业，用电卡来取电，可以看得出那是个小户型公寓，单价高但面积小，所以物业费才会低于第一套房屋。」
陈识说：「这个我当然看出来了，需要你提醒么？问题是怎么精准到更小的范围？」
我吃惊地看了陈识一眼，他刚才明明说过一点线索也没有。
苏清河无奈地说：「大哥，这还需要问吗？物业私自让业主存电费，而不允许业主直接向电力局交费，这种行为肯定被业主集体投诉过。你查查有哪些商住公寓被这样投诉过，直接就能把范围从全市缩小到区区几个公寓楼。」
「这个我也想到了，不需要你来说，我想的是怎么具体到那一个公寓楼。」
「我真是服了……你看失主的账本上连吃个包子都要记，这么喜欢斤斤计较的人，做事肯定喜欢走优惠路线。物业费按年交费通常有赠送活动，你手机打开任意一个卖房软件，直接看那些公寓楼售卖的户型和物业费，然后你把面积乘以物业费再乘以 12 个月，哪个公寓楼符合物业年费 1512 元，哪个就是你要找的小区啊！」
陈识沉默片刻，最后说：「你说的和我自己想的几乎没有任何区别，那我问你还真是浪费时间，挂了。」
「你特么……」
苏清河的话还没骂出口，视频通话就被陈识粗暴挂断。
他转过头与我说：「先回去吧，我已经想到了查到李硕房屋的办法，等找到了通知你。」
「啊……嗯，这么快就找到办法，你可真是诸葛在世。」
「我也这样觉得。」
我开车先把陈识送回了小区门口，然后又来到了棚子里。
晚风呼呼吹着，这里并不挡风。
我努力将破烂的帘布拉上，躺在黑暗的木板床上发呆，寻思着要不要去医院蹲那李硕。
但仔细想想也不靠谱，医院整天人来人往的，还是依靠线索去找他更安全。
不知不觉，我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晨露闪耀在塑料袋上，我从里边拿出洗漱用品打理了一下自己，掀开帘子的那一刻，清凉的风和晨曦让我有些舒服。
我打开一袋面包，坐在木板床上静静吃着，直到陈识捧着一个砂锅来了。
他来到我身边坐下，将砂锅递给我：「我宝宝做了早餐，让我带过来分你一些。」
我打开砂锅，里边是可爱的小猫包子，我惊讶地说：「她亲手做的还是速冻食品？」
「当然是她亲手做的……」陈识说，「她从来不让我吃速冻食品，怕没营养。」
我很认真地和他说：「身为医生我要告诉你，这是个误区，其实速冻食品也有营养，只是要注意均衡搭配……」
陈识无视了我的话，顺手从我这儿拿了个包子：「我已经查到李硕的那个房屋，是天纵公寓，但是我不能动用公众资源，所以我不知道李硕具体住在哪一间。」
「这个简单，别忘了他的包里有钥匙，我一家一家试。幸好那是电子卡，而不是普通的钥匙，否则我一家家开锁，肯定会被当成小偷。」
「好，我要上班，你注意安全。现在的你可是个大名人，我担心别人会把你认出来，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一套非常合适的装扮，你戴上之后能完美地隐藏自己。」
非常合适的装扮？
我有些好奇了。
此时我吃完了面包，想拿一个韩轻月给我做的小猫馒头，结果陈识一把夺了过去：「我老婆做的，轮不到你吃。」
我惊愕地说：「她不是让你分一点给我吗？」
「那是她说的，我又没打算真分你。」
「你不是吃过了吗？」
「我还吃得下！」
我只能委屈地吃着副食品面包，陈识明显吃撑了，但还是艰难地吃完了小猫馒头，然后才拍拍屁股站起身：「走吧。」
我跟着他来到车旁，才发现车子的右边后视镜挂了个纸袋，打开一看，里边是特别老旧的衣服，上面全是油漆的痕迹。
「这是我装修时刷油漆剩下的衣服……」他说，「现在我不穿了，给你用。」
这衣服还真是绝了。
抹油漆的时候，戴上帽子是很合理的，再搭配上口罩，也显得非常合理。
我完全可以心安理得穿上这套衣服出去，别人看见我也不会觉得有任何违和感。
油漆工打扮成这样，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
我感慨道：「想不到你还会自己刷油漆。」
「我房子是我老婆买的，我又没什么钱，就想自己掏钱装修，钱又不够，很多活自己干。」
我想起陈识总是毒舌，寻思着这是个反击的机会，就说：「还让你老婆买房子呢？真没骨气。」
他瞥了我一眼，突然猛地抬起了拳头，我吓得全身一缩。
陈识轻蔑地笑了笑：「怕抗揍还敢嘴贱。」
他摇头晃脑地走了，只留下我气得不轻。
我换了身衣服，戴上了帽子和口罩，朝着天纵公寓而去。
在手机上搜索一下天纵公寓，倒是能看到它的广告。
「5.4 米层高 LOFT，带天然气精品公寓，投资珍品，买一层送一层，世纪典藏。」
投资珍品……看看房价，三年前开盘的时候房价是一万五，现在三年过去了，房价是一万二特价房出售。
好家伙，还真是世纪典藏，藏在手里卖不出去了。
也许是我这人脑子有病，我看到有些东西我会很不舒服。
买 LOFT 的时候，我最讨厌别人说买一层送一层，你特么收的明明就是两层的钱，否则为啥别人卖九千，你卖一万五？我还得自己掏钱隔一层。
买房的时候，跟我说有赠送面积，我特么本来就付了买房的钱，那咋不算算从我这偷走的公摊面积？
这就好像直播间上买东西，那些网红永远说买一包送两包，合计发三包……我特么付的本来就是三包的钱！说什么原价 1200 元，现在自掏腰包给家人们送福利，299 元包邮，可我特么买的就是 299 的货，有种你别自掏腰包补贴我啊。
我也不晓得为啥会反感这些商业行为，可能是我脑子有病吧。
等来到天纵公寓，本以为这里是商业小区，停车场随便能进，但保安却拦住了我，不让我的车进去。
我就摇下车窗问他：「这不是商住公寓吗？哪有公寓不让进的道理，又不是不交停车费。」
保安说：「这位师傅，不是不让进，是要先做个登记，麻烦你写一下自己的车牌号、姓名、身份证号，另外你还要拿身份证或是身份证照片给我比对一下。」
我吃惊地说：「你这是公寓还是皇宫？」
「你有所不知啊，我们这边要抓逃犯。」
我先是一愣，然后说：「什么抓逃犯，你哪只眼睛看我像逃犯？」
「不是啊，听说我们这里有个姓李的业主撞了人后从医院跑了，刑警正在这调查呢……」他说，「师傅麻烦你配合一下。」
我说：「我偏不！我本本分分做人，却被怀疑是逃犯，我不进去了，我宁愿不受这份委屈！」
「师傅你误会了，每个人都要查的。」
「我自尊心敏感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