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唯一真心待过的女人,如今在家低档足浴店当技师。
为她瘫痪的男人挣钱治病。
她男人又胖又丑,指头缝里都是黑的,脾气上来了拿酒瓶砸她的头,揪住她头发照脸打。
她也腆着个脸陪笑,死活不离。
衬得我像个笑话。
我俩好的那会儿,她像个纯情的女大学生。
乖乖软软,什么都依着我。
男人背地里那点大男子主义,被她满足的服服帖帖。
结果我带她参加朋友组的局,她一入席,气氛忽然尴尬。
兄弟私下跟我说,当时饭桌上的男人,十个里八个跟她有一腿。
我跟我兄弟打了一架,放话说以后谁对我老婆说三道四,谁就是跟我过不去。
还和大家闹挺僵的。
后来我去欧洲出差,楼下住户打越洋电话过来,叫我们两口子晚上小声点,关爱楼下单身狗群体。
我心急火燎打了飞机回家,门口鞋柜上散着一双男人的鞋。门一推开,袜子、内衣、鞋……扔的满地都是,看得出来是挺迫切的。
我当时眼前都黑了。
恶心到干呕。
我,顾时生,活了二十多年,自认冷静克制,那天差点杀了人。
她跪下来抱着我的腿,哭着求我别打了,要打打她,是她耐不住寂寞,勾引男人的。
我当时那眼泪是「唰」的一下。
我扣着她下巴,说你跟我下跪?你为了他,跟我下跪?
事情到这份上,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兄弟毕竟是兄弟,没为之前打架的事跟我计较,而是找了个凉飕飕的晚上,约我喝酒吃烧烤。
借着酒劲,兄弟把之前不敢说的真话跟我说了。
那女的是个职业捞女,身后有团队,一条龙定制:整容、身材管理、仪态、话术、床技……流程化打造,专门勾搭我们这些情窦初开的富二代。
其实也算不上多高明,圈子里不少人都看得出来,给点小钱打发,约着睡上几觉,毕竟这么有情绪价值的听话女人不多了,也算各取所需。
我听后懵了,酒杯梗在空中,说不会吧,她跟我时见了红。
兄弟不屑说她跟谁都见红,医院做个小手术,谁不会。
我当时还是一个充满了幻想的纯情小子,价值观受到了致命的冲击。
觉着女人咋这样。
兄弟搂着我肩膀,说老顾啊,你是真真没见过女人。哥这就给你整点齐活的。
然后一个电话,给我叫来了七八个美女,清一色的肤白貌美大长腿,清纯的,妖艳的,纯欲的,那是环肥燕瘦,琳琅满目。
接触多了我才知道,对女人来说,爱一个人,是真的能装出来的。
她们没什么爱情,只想要钱。
可如果她拿了钱,肯真心跟我,我也没什么说的。
可她竟然为了那个烂到底的男人,连钱都不要了。
这让我自我评价疯狂降低。
我一度觉得她脑子有病。
听说他们很小时就在一起了,一块从大山走出来,共患难,情比金坚。
她男人挣不到钱,又想要钱,就整了些馊主意,仗着自己女朋友有点姿色,投资钱给她整容、培训,来钓我们这些冤大头。
我是想不到,一个男人,把自己的女人送我们身边,是个什么心情。
应该是没当正经女朋友吧。
后来东窗事发,我出于那点感情,忍了,但不代表别人能忍。
遇到个狠茬,直接叫人给她男人打断了腿,她的名声也一臭到底,没人再跟她耍了,嫌脏。
这才一再沦落。
现在在足浴店当技师攒钱给她男人治腿。
听说还得了脏病,身体垮了下去,也没什么姿色了,生意很不好。
那男的脾气不好,对她非打即骂的,说话还难听。
话说回来我也是真的贱。
听说她过得不好,眼巴巴叫人给送了点钱接济,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同情。
钱她没要。
叫人回话说,当年是她年少无知,对我不起。如今既已不跟我,就没再花我钱的道理。现在的她,我也不会再要了。
她叫我怜取眼前人。
话说的温温柔柔,还有些怯,偏偏我就吃这套。
当时我竟然有一种感觉,如果不是她身上有那些脏病,我们也不是不可以。
兄弟们听了,那嘴是能咧到后脑勺:「老顾啊,咱以后能别在哥们面前提那母的了吗?晦气!都给自己留点脸啊,别让人拿屁股笑了去。」
我就没说什么了。
怜取眼前人么?
我也算是有个眼前人吧。
同她长得挺像,气质类型也一样,温温软软,说话声音甜,名字叫宋轻语。
没办法,谁让我就喜欢这款呢。
转来转去还是她啊。
哈。
宋轻语是我大学学妹,一上大学就主动追我,还在论坛上委婉示爱。
当时追我的女生很多,应该是我又帅又有钱吧。
宋轻语除了跟那个捞女(那会儿我们还在交往,我蒙在鼓里呢)长得像之外,没什么让我记住的点。
她能成为我的眼前人纯粹是巧合。
当时捞女东窗事发,我俩彻底分了。
说句没出息的话,那时我是真的疼,心脏像被谁剜去一块,每天除了跟哥们喝酒就是喝酒,白天看起来屁事没有,一到晚上那脆弱的是神仙难救。
痛苦的时候那是捶胸顿足的哭。
宋轻语就拣了个我最脆弱的晚上表白,顶着一张跟捞女酷似的脸。
红着脸小心翼翼。
睫毛都在微微颤抖。
捞女当年也是这样,我一时竟失了神。
我一把将宋轻语搂进怀里,低头狠狠亲了。
那会儿在兄弟们的怂恿下,我经了不少女人,一些事也没那么生涩了。
我将宋轻语的手压过头顶,吻着她的耳垂跟她说话,看她软软糯糯像只仓鼠,就直接给拖进我的别墅了。
我那会儿也是醉得狠了,直接将她压在床上。
我口口声声说你不是喜欢我吗?然后稀里糊涂的,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第二天清醒看见床上那滩艳红,我整个人傻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感觉自己昨天过于粗暴,完全把该在那个捞女身上发泄的,发泄到宋轻语身上了,声声句句「我花了钱,我想怎样就怎样」。
宋轻语也没说什么,拿了床单去阳台上洗。
我敲了敲墙,半晌跟她讲,那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如我们试试?
我们就这么试试了。
这么些年,她一直是我女朋友。
宋轻语这个女生怎么说呢?
当时我爱她吗?
倒也不至于。
一个人也没有那么轻易就爱上另一个人。
喜欢肯定是喜欢的,毕竟那么漂亮,软绵绵的又听话。
平时是任我予取予求的。
就是家庭条件不好。
我倒不是说对女人的家庭条件介意,想傍个富婆,毕竟没几个女的比我家里有钱。
我就是不喜欢宋轻语在我跟前,竭力表现出那副的「不在乎钱」的模样,让我觉得很虚伪、恶心。
宋轻语刚开始一个月的生活费只有三百块,我给她随便买一个礼物都上万,但过段时间,她总会给我回个价值差不多的礼物。
我还挺震惊的。
我好奇她哪来的钱,后来知道她是兼职打工的,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就、非要在我眼前表现出一副不图钱,只要我这个人的样子吧?虚伪。
这招我早就见过了。
那捞女可比她专业多了,人家都是培训过专门拿捏小男生的。
我带吃个饭,她给买杯奶茶,我请个电影,她买点爆米花,就能显得不是那么拜金是吧?
搞笑么,这是。
我当时也真是傻,吃女人这套。
现在觉得就是恶心。
女人就这熊样。
你跟她谈感情,她跟你谈钱,你跟她谈钱,她就来跟你谈感情了。
怎么,到这个时候才来跟我表现,不图我的钱?
真不图的话,全学校那么多男的,为什么单单只挑中我?明明我连她认都不认识。
兄弟们说我被那个捞女伤的太深了,以至于看全天下的女人都带了有色眼镜,看不起女人,更看不起没钱的女人。
是的,我看不起。
怎么了?
其实我一眼就能看透宋轻语她存的是个什么心思。
她这个人挺努力的,也挺要强,每天把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打工、学习、提升,不就是想说服自己,跟我处在一个层级么?
搞笑。
我爸白手起家,干了一辈子干到本市 top 企业,也就我一个儿子,辛辛苦苦的,她连爸妈都没有,靠外婆一个人拉扯长大,凭什么以为努力一点就能跟我在一个层级?
当然我爸女人也挺多的。
我妈是在我 10 岁时发现这事的,忍了几年,受不了后就走了,临走跟我讲女人是没爱的,如果想这辈子过得好,女人心里就不该有爱这种东西,无论是对男人还是孩子。
我当时只觉得她狠心,现在看还真是这样。
无所谓了。
不过话说回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宋轻语慢慢的,也有让我觉得欣赏的地方。
比方说坚强,比方说倔强,比方说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
明明这些都是好习惯,但在我看来莫名其妙变了味,我不是很喜欢目的性很强的女人,我喜欢一直看向我的,眼里有光的。
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被这些吸引,就、挺复杂的吧。
平心而论,宋轻语其实对我挺好的,传统女朋友该做的,她都会做,送点小礼物呀,做点小手工呀,送点小吃食呀……我敢说她把这些事情对任何一个男的做,他一定都感动死了。当然我也感动,但到不了死了的地步。
觉着也就这样,我很难对女人提起兴趣。
女人么,听话就行了。
我承认,捞女对我的价值观产生了很大的冲击。
我也不是那种傻白甜男人。
我对捞女的感情,其实比兄弟们想象的要复杂很多。
只是后来我不敢跟人说。
我认识捞女时,她才七岁,在一个名字叫「平井」的,犄角旮旯的小山村。
那会儿我妈还没跑,张罗着做慈善,她给村里的希望小学捐了五千多本书,还带我去体验生活,见识一下人间疾苦。
七岁的捞女就站在村口吃手手,整个人脏兮兮的,眼神里面全都是渴望,估计是在巴望我的新球鞋和新衣服。
我是被那双眼睛震慑到了。
羡慕、忧伤、隐忍、野心、倔强、力量……
一刹那就击中了我。
让我控制不住的向她伸出手,我找她说话,她问了我许多城里的事,大学、商场、公交车、书籍等。
我为她解释了很多。
她那时候还挺爱看书的,奶声奶气问我哪所大学最好,我说 A 大,她的眼睛亮了,说她也要考 A 大。
我惊讶于她的志气,而要考上 A 大,即便是我,付出的也要很多。
那时候我们拉了勾勾,约定考上 A 大后重逢。她跟我说她叫小青,禾麦青青的,小青。
我在平井村呆的那一个多月,每天都在和小青在小山坡上奔跑。
乡村生活于我而言是自由而没有樊笼的,蓝天白云,青青草地,还有棉花糖一样的羊群。
那时候真的就觉得跟桃花源一样,躺在草地上叼根狗尾巴草望天,眼睛一闭,好像一生就过去了。
后来她的妈妈找过来,令我意外的是,那居然是个怀孕的疯子,脏兮兮的,见了我竟然给我下跪,大夏天的,还硬要给我披一件棉衣。
许是觉着丢人,她不让我收,我妈妈说过,别人送的东西,再怎样都是一份心意,要好好珍惜。
我便收了。
不想到几个月后,在棉袄的夹层里,我发现了一张兔皮,上面用针缝着字,全是报警的消息,那时我才知道,她的妈妈,居然是被拐卖来的。
我就报了警。
事后也不知道处理结果,只知道她妈妈生孩子去世了。
我事后也找过她挺多回。
一来是打探她的消息,二来是道谢,原因是当时我总找她疯玩,惹得我妈妈四处寻找,从而避过了一起针对她的入室杀人事件。
间接上救了妈妈的命,我很感激。
谁料打平井村归来后,我家就出了事,爸在外头养女人的事被妈知道了,吵吵闹闹、摔摔打打,我家自此永无宁日。
我那会儿还是个孩子,无力插手爸妈间的事,就一直在房间里拿着小青编给我的那个草蚂蚱玩,不停的跟它说话啊说话,好像那是心灵寄托一样。
也曾幼稚的想,如果我家只是普通人家,会不会就有简单的小幸福,就像当时跟小青手牵着手躺在草坪上,看着天际半明半暗的云,闭上眼睛觉着就是一生啊。
或许就是这么点情结吧。
这么些年遇到挫折时,总想逃入那片桃花源去。
而那片桃花源里,一直都有着小青的身影。
所以我在重逢小青的时候,就看着她那单单纯纯的模样,就能生出一身的,无端欢喜。
谁知,她竟是那个样子。
这么些年,我倒不能说对她是失望,而是复杂,有那种无法言说的,你所认定的信念崩塌的感觉。
而这,又让人无法理解。
明明我给了她展翅高飞的机会,却还要埋进泥里,当一只打滚的癞蛤蟆,就为了那个,在我眼中狗都不如的男人。
这就是爱情吗?
想来也怪恶心的。
我突然萌生出一种极恶毒的想法:底层就是底层,世世代代,男盗女娼。
环境还挺能塑造一个人的。
可我就是那么的贱。
明明这个人已经烂成这样了,我还是要从玻璃渣子中找出那么一丁点好,比方说你看这个女人她深情啊。
你看她对她那瘫痪的男人多不离不弃啊。
可惜我无福消受就是。
我那天回到家的时候,不知怎么搞的,宋轻语知道了我背着她给小青钱的事。
就摔摔打打的,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我恼了句,她竟跟我顶嘴,刺我,说我是不是给那小青照顾生意去了。
我听了后很恶心。
可能是觉得她揭露了我的伤疤,也可能是对小青目前状况的嫌弃和怜悯,又可能是有那么一丝感慨物是人非,总之劈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她的头磕在桌角,「咚」的一声,我看到她看我时惊恐、害怕的眼神时,忍不住又扇了她第二个。
我骨子里就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
宋轻语她爱跟跟,不跟滚,说的她有多么干净似的。
实话说,我早就知道了一件宋轻语一直隐瞒的事,她当年追我,并不是看上了我帅或者有钱什么的(她都不认识我),而是她寝室同学给身为美女的她 2000 块,叫她吊着我,等室友减肥成功了,就叫宋轻语把我让给她。
我知道后很恶心。
好像我是一件货品。
呸。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在看着宋轻语静静表演,或作或闹,或给我送点小礼物,或跟我说一些甜蜜的情话,我就等着她什么时候会将我让给室友。
结果大学四年她都没让。
应该是看到我更有钱,所以费尽心机要摆出一副不图钱,只图我人的样子吧。
切。
不过,跟她过夜,还是很舒服的。
她什么都由着我。
我外头有女人这件事,最开始宋轻语是不知道的,我也不会没事儿找事儿的拿这跟她讲,但也都是些钱能拿下的,上不了台面的女人。
没什么意思,也就那回事儿。
但后来慢慢的,我有点喜欢上宋轻语了。
也许是日久生情,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上她了吧。
我没注意,也没关照过自己的内心。
第一回意识到,是我过生日。
跟兄弟们吃饭,兄弟们都跟我说宋轻语这丫头是个好姑娘,要我好好珍惜了。
我也是笑。
也有人还是让我留个心眼,毕竟上一回我被骗的底裤都没了。
这话一提还是蛮伤我自尊心的。
兴许是喝了点酒,我黠笑着说,宋轻语?你们别看她表面上单单纯纯,背地里可廉价了,为了 2000 块,可是舔得人舒舒服服呢。
男人们凑一起开个玩笑也是没边。
有人随口问了句「哪个舔?」
所有人都哄笑起来。
我听了后觉得不舒服,尴尬回头,恰看见宋轻语站在我身后,隔着一片玻璃门,手捧着相机,眼泪是「哗啦」一下,手里的相机也打碎了。
那一瞬间痛得我无法呼吸。
我想起身去追她,被兄弟们摁住了。
我只能低头吃菜。
2000 块。
是挺廉价的。
我嘀咕着。
我闭上眼睛,告诫自己不要动心。
上回太难受了,比死过一次还难受。
但回去后,我还是本能想找个机会跟宋轻语解释,结果她连问都没问,一个劲儿的给我煮馄饨,还把锅砸的咣当咣当。
当时公司里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有人闹事,急需我出面处理,我就急匆匆出去了,宋轻语叫我吃馄饨,我不理,她就不开心。
我有点烦了。
直截了当跟她讲,说我就是这个样子,你爱跟跟,不跟滚。我难道还缺女人吗?
宋轻语也没说什么。
宋轻语的馄饨我也没吃。
我在南非出差了一个月,看见钻石项链挺动人的,就本能给宋轻语买了个。
我特地挑了最贵的,25 万。
我想这下傻丫头就没办法搞钱给我回礼了吧。
短时间内她挣不到。
出乎我的意料,回去宋轻语也没数落我,挺平静的一人,只是手腕处新纹了支红荆棘,挺好看的,我说挺好看的。
她淡淡笑,说是挺好看的。
我莫名有些慌。
那天宋轻语破天荒的收了我的钻石项链,煮馄饨的时候,她跟我讲说她想做一个服装设计工作室,让我给她点钱投资。
这是交往那么多年了,她第一次开口问我要钱。
我竟有点受宠若惊。
当场就给了。
宋轻语甜甜的朝我笑,搂着我的脖子跟我说谢谢,还说顾时生,你真好。
听得我是心花怒放。
实话说,宋轻语是很优秀一姑娘。
年纪轻轻,设计出来的时装就因为极具艺术性,被时尚界的老佛爷看中了,我还挺为她高兴的,也乐于在其中穿针引线。
她举办了很多场时装秀,我既出钱又出力,跑前跑后的,宋轻语也是争气,慢慢的在时尚界成了一方大佬。
然后她工作就越来越忙,我们常常一个月都见不上面,打个视频电话,都是她低头工作的身影。
挺好的。
认真的女人最漂亮。
大部分时间我就那么静静抚着下巴看她工作,脑海中就蹦出了两句话: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也突然开始幻想往后的人生。
就这么一日三餐,也好。
随着宋轻语越来越有名,我的一些黑历史被挖出来,都是关于女人的。
实话说我刚跟宋轻语在一起时,的确不检点,觉得女人就那样,玩就是了。
后来慢慢的也就腻了,还真就来来回回那点事。
但那回我生日跟兄弟们吃饭胡说八道,看见她忽然落泪的一双眼后,我就再也没有玩过了,一次都没有。
我还是挺害怕之前那些事被宋轻语知道的。
事实上她可能已经知道了。
但是她什么都没说。
有时我也就开玩笑的提起,说现在的媒体好坏哦,老是说我跟之前的谁谁谁怎么样了。
每到这时候,宋轻语总是温柔抚摸着我脸,笑着跟我说那些不必在意,有些人就是无事生非,还一字一句的说相信我。
一句话将我说的,既愧疚又感动。
礼物和钱也是大把大把的送,虽然这个时候的宋轻语,早都已经不缺钱了。
但我觉得这样应该能讨女人欢心吧。
我的事业一直比较稳定,宋轻语慢慢的也平步青云。
我私下买了一幢别墅,还有钻戒,钻石项链,预备向她求婚。
我带她参加级别最高的晚宴,想着和圈里的大佬们见见,也好给大家引荐一下,这是我以后的老婆,大家以后多多照顾。
结果闹出了幺蛾子,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大着肚子跑进了晚宴,声声句句怀的孩子是我的,要我给个交代。
好尴尬,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我偷摸看向身边的宋轻语,她总体来说很平静,眼底有那么一丝很难察觉的藐视。
我像给针扎了一下。
回头叫人将这疯婆子给拖出去。
地下车库里,一个挺猥琐的男的跑过来,疯狂鞠躬跟我道歉,说这女的是他的网恋对象,他冒充我骗的人家,现在闹矛盾,人不跟他了。
我是越听越恶心。
真是渣啊。
直接叫人把这丫的往死里打,丫的嘴里还不干不净,说顾时生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不就有两个臭钱吗?
我踢了他一脚,说我就是有两个臭钱,怎么了?
宋轻语追过来,静静看着我。
我拿毛巾擦了擦手上的血,也怕把她吓到了。
我走过去给宋轻语开车门。
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了。
这时偏偏有几个夜总会喝高了的混子,没长眼似的过来骚扰宋轻语,还挑她下巴,嘴里不干不净的。
我本来心情就不怎么样。
这几个家伙是真不长眼。
我直接从后备箱里拿出甩棍,赶几个头上狠狠抽。
妈的,都是些怂货。
解决了我回来找宋轻语,看见她裙子穿这么短,就过去拉了拉:「你穿这么短,男人容易像你想成那种女人。」
我也就这么一说,想提醒提醒她。
谁知宋轻语低头点了根烟,笑:「我本来和那种女人也没什么分别。」
我心底一痛。
她怎么能这样说自己。
载她回去的一路上,宋轻语都沉默着没有说话,脑袋斜靠着车窗,我想她应该很难过。
就问她有没有哭。
我打开灯,看见她静静靠在那里,无声落泪的一双眼。
我当时哽住,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回到家,其实我挺希望宋轻语跟我撕打,问问那个女的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没有。
她只是去厨房煮馄饨。
我抱她,亲她,跟她欢好,中途停下来跟她说,我跟那女的没关系。
她转过头,什么都没说。
事后依然去厨房煮馄饨。
我打后面抱住她的腰,将钻石项链系在她脖颈,我用下巴摩擦着她的脸,她也侧过脸回应我。
我喉咙干了干,说下个月我们去领证吧。
她什么也没说。
我有些慌。
其实三天后我有准备一场盛大的求婚。
可是我莫名其妙有一种预感,我可能等不到三天后了。
便这么仓促。
真是遗憾。
宋轻语解开项链,淡淡说算了吧。
我心里一抽一抽的。
我腮帮子鼓了鼓。
想问为什么,却隐隐觉着自己知道为什么。
是,我知道。
我过去在夜总会左拥右抱时,脑海中其实闪过她身影的,我知道,但我还是做了,因为不在意。
当时我确实不在意。
我不缺女人。
而她一直也知道。
我知道她知道,只是我不想面对。
所以这些年我给钱给资源,鞍前马后的跑来跑去,她说什么我都做。
有些事很难讲。
我张了张嘴,有些干巴巴:「宋轻语,如果我说我喜欢上你了,你信不信?」
宋轻语笑了一声。
那表情还挺微妙的。
有点不屑、鄙夷、遗憾、同情……
却独独没有我想要的那一种。
有人打电话要我处理点事,是挺重要的。
我喘了口气,回头跟宋轻语讲,回来我跟你说,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宋轻语什么都没说。
我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了事(大概两小时吧),回来找宋轻语。
她已经搬走了。
没带多少东西,只有一个行李箱。
但我依然知道她搬走了。
我坐在沙发上,心里空落落的。
我低头点了一根烟,其实很多事我都知道。
其实我们之间早都命悬一线。
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
有时候也自己骗自己,给她花足够多的钱,给她想要的一切,或许有些事就能过去。
这一刹,我突然落回现实。
过不去。
是她一直都在配合我表演。
女人就是这个样子,连爱一个人都能装出来。
其实也不是我上当受骗。
而是真的动心。
我给宋轻语打了个电话,里头说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注销了吧。
果然蓄谋已久。
我就没再打了。
我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关注着宋轻语,她果然是个不简单的女人,事业做的风生水起,在大屏幕里看见,优秀到连我都移不开目光。
真好。
我这辈子也没指望再见到宋轻语。
如果不是我妹妹非要去参加一个时尚精品发布会的话。
妹妹真是缠人,还一定要我打扮的潇洒帅气,挽着我的手去参加,我拗不过就去了。
发现宋轻语也在场。
还是那么漂亮。
一身湖蓝,一眼清澈,只是没有戴项链。
我下意识甩开了妹妹的手。
宋轻语有些不屑的撇撇嘴。
那一刹,我真是窘的无地自容。
整个宴席上我一直都在望着她,她和闺蜜说说笑笑,没有望向我。
我莫名想和她说话,晚宴散了就一直在等,就是知道她过的好不好也行。
我靠在一棵树上抽烟。
忽然记起在大学里的时候,我们手牵手漫过小路时,路旁种的也是这种树。
一时有些恍然。
宋轻语提着裙摆走下台阶。
我灭了烟迎上去,却看见她喜笑颜开的踮脚招手,我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一个男人刚从车上下来。
向她微笑。
她拎着裙摆飞奔到他跟前,搂住他的脖子,他低头吻她,目光中全是宠溺。
她就那么望向他,眼里全是他。
记忆在那一刹重叠,我忽然记起,我们在学校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背着个丑丑的小书包,从台阶上下来,抱住我的脖子,眉眼弯弯的笑,那时候她的眼里有星河。
那种眼神,她怎么可以给别人。
我头晕目眩的站不太住。
妹妹坐在车里,摆弄着一个相机,摆弄不了了,拍着车门大声喊:「哥!哥!」
我杵在那儿觉得自己多余。
揉了揉太阳穴,回到妹妹身边。
妹妹说这个相机你给我吧,修一修应该还能用。
我说这个不行的。
这是那年宋轻语送我的生日礼物,当时摔坏了,开不了机,我没用过,一直放车里,有时候就拿出来看。
妹妹在稀里糊涂的瞎鼓捣,不知道怎么的弄开机了。
「哎?开机了!」妹妹戳着上面的按钮,「咦,这上面还有个视频。」
我大惊。
一把抢过去,点开看,是宋轻语录的。
内容竟然是天井村,村口那棵树、那座希望小学、希望小学的图书馆、铺天盖地的书、一望无际的草坪、半明半暗的流云,还有、棉花糖似的羊群。
视频里她露出了一张无邪的笑脸,比着拉勾勾的手势:「一起上 A 大呀!」
然后就是我们重逢时的地点,A 大、图书馆、林荫小道、第一教学楼……
视频里她说:「亲爱的,我将我们走过的路都重新走了一遍呀。当年的承诺我没有忘呀。」
我无比震惊的瞪大了眼。
在那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和那个捞女那么像,不是她和捞女像,是捞女和她像。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在和捞女提起我们之前的故事,她总是那么支支吾吾,不否认也不明示,只是附和,原来,她就真的只是骗子啊。
我像被人狠狠锤了一拳。
疼得弯下腰来。
我抬头去找宋轻语的身影,有些事我要跟她讲清楚,我一定要跟她讲清楚。
可是她消失了,四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好像我跟她今天的相见都只是一个梦。
我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
我突然记起,那天她拿着相机,站在玻璃门后,泪流满面的一张脸。
原来她那么倔强的走向我了那么多年。
那时候她该有多难受。
我疯了一样的给她打电话,空号、空号、空号!
我打给助理,要他一个小时内,搞到宋轻语的联系方式。
助理说,宋轻语跟她丈夫已经出国了。
丈夫吗?
我失魂落魄在街上游荡,回头看见那家贴上了「浴场」「足浴」的玻璃门。
小青吗?
哈哈哈。
我走进去,揪住老板的领口,问他小青在哪里,叫她滚出来跟我回话!
我想知道她当时安的什么心,她怎么可以那样恶毒,那样狠心。
就为了那么一丁点钱吗?
你要钱你可以明说。
你大喊一声抢劫我都会给你。
就为了那么一丁点钱吗?
你这么欺骗我,这么折磨我,十几年后还在折磨我,折磨我心尖尖上的人。
就为了那么一丁点钱。
我和我的小青,就真的这么廉价吗?
叫她出来!我一定会杀了她!
老板颤颤巍巍的,哆哆嗦嗦跟我讲,小青她,三天前已经因为艾滋病去世了。
我的瞳孔瞬间放的很大。
我像被抽了脊梁一样,晃晃悠悠走到大街上。
灯红酒绿,车水马龙。
我隐没在人山人海中。
不见前路,不见归途。
回头,也再没有人站在那灯火阑珊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