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顾骁在粉丝堆里发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手不自觉顿了一下。迷蒙冷寂的白色烟雾里，他狠吸了口烟，扯了下嘴角。
「啧，真巧啊，我前女友也叫陈笑笑。」
1
陈笑笑的主页很干净，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她喜欢蓝色。
背景图片是一片蔚蓝澄澈的海。
也许有点恋旧，头像还是高中时一起在商场里夹的那只哆啦 A 梦。
咧着嘴笑，很蠢。
活像以前的他。
他露出一丝自嘲的笑。
这位清纯乖乖女眼巴巴地找过来又想骗谁？
他吸了口烟，手指又滑了下去。
主页摆着几个简单的吃播视频。
视频里的女孩子只露出了半张脸，皮肤很白，手指纤细，下巴尖尖的，猫似的。
她吃东西很斯文，不太说话，只偶尔和弹幕互动一下，聊到开心的话题会笑出两个小梨涡。
爱笑是吧？
顾骁冷笑一声，又烦闷地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按灭了。
助理在旁边不小心瞄到了他的手机，多嘴了一句。
「骁哥，最近怎么看起吃播来了？」
顾骁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句。
烟雾缭绕里，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突然笑了声。
「最近胃口不好，想吃点素的。」
他瞄到她的个人介绍里写着晚上十二点开播。
十二点啊。
他有些玩味地笑了笑。
十二点正好他下播。
这是看完直播正好吃夜宵？
犹豫再三，他还是切换了一下小号，点下了一个关注。
姑且看看她又在耍什么花样。
第二天，他果然在直播间看到了陈笑笑的身影。
Id 后面挂着铁粉的标志。
显然关注了一段时间了。
顾骁忽然陷入了沉思。
这段时间似乎没有什么大失误……吧？
手却先脑子一步点进了粉丝制作的一些高燃剪辑里。
操。
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以后，他有些懊恼地退出了视频。
真是有病。
他低低地骂了一句。
晚上他的手感好得出奇。
连续爆了好几个神级操作，礼物刷得满天飞。
他在后台查到陈笑笑送了几颗「挚爱之心」。
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她以为自己是他什么人？
旁边这么多东西不送，偏送什么乱七八糟的心？
是不是什么人她都送？
她难道不知道这样会让人误会吗？
旁边的团队一边剪辑一遍夸：「骁哥今天手感不错嘛！」
「是吗？」
他漫不经心地叼着烟，视线却完全没有从手机移开的意思。
顿了会又问：「你说有人送我挚爱之心是不是喜欢我的意思？」
旁边大哥：「哈？」
「应该就是随手送的吧。」大哥实话实说。
「你懂什么？」
他瞥了大哥一眼，眉头一横，把转椅一甩走人了。
「记得帮我订饭。」
2
顾骁毕业后做了全职游戏主播。
因为技术好，长得又不错，没两年就成了霸榜的游戏区一哥。
但他其实并不是传统的那种帅哥。
薄薄的内双，高鼻梁，窄脸浅唇。
是很锋利的长相。
脾气差，眼睛半睁不睁的，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态。
这在前期没少挨骂。
可现在这位冷面少年却端着一份外卖坐在凳子上看别人直播。
今天吃的是芝士面。
面在锅里咕噜噜地冒泡，看起来卖相不错。
陈笑笑今天穿的是蓝色的连衣裙，马尾的发尾软软地垂在锁骨上。
毛茸茸的，很乖。
相机清晰度很高，他甚至还看到她露出的小尖下巴上长了一颗刚冒头的小痘。
「主播今天好甜美啊。」
弹幕上有人和她互动。
她抿了抿嘴，笑了笑。
顾骁皱着眉头，点进主页看了一眼，男生。
嗤。
「看直播就看直播，话这么多？」
他冷冷地敲下几个字。
那位粉丝也不服气：「我夸夸主播你管得着吗？你难道是进来看人吃饭的？」
顾骁眉头拧得更紧了。
是啊，他进去做什么？难不成是看陈笑笑？
不可能！
他有点心烦意乱。
不管进去做什么，反正不是进去看陈笑笑的。
再回过神来时，那位粉丝又发了几句。
「白嫖怪管天管地的，有本事你也当榜一。」
「我就夸主播好看，主播皮肤白身材又有料，我就喜欢这一款。」
「主播我明天想看你吃火鸡面，最好是辣得香汗淋漓的那种。」
而陈笑笑可能是真饿了，专心扑在面上，完全没注意到弹幕里的争吵。
顾骁的后槽牙都咬紧了。
什么狗屁榜一，刷了这点钱就敢在这吆五喝六。
这种人她不拉黑还留着过年吗？
他点开礼物那一栏，在里面划拉了两下，在下面找到了「挚爱之心」。
然后眼睛不眨地连刷了 500 个。
一下子炸出了好几个粉丝。
「我靠，正吃着饭呢，给我看这个？」
「好豪啊……这是什么大佬？」
「……」
顾骁不紧不慢地打字：「榜一是吧？现在还是吗？」
直接把那位榜一气得退出了直播间。
等闹剧都快结束了，陈笑笑才终于结束进食。
她擦了擦嘴，盯了会手机，突然很小声嘀咕了一句。
「怎么出 bug 了？」
弹幕里有粉丝疯狂解释：「姐姐不是 bug，你换榜一了！新大哥给你刷了小十万呢！」
「十万？！」
陈笑笑吃惊地捂住了嘴，吓出了颤音。
虽然看不到她上半张脸，但顾骁知道，这时候她的眼睛肯定瞪得圆圆的，像只受惊的小鹿。
他忽然想起之前高中两个人还没在一起的时候。
那天下午他和几个哥们在篮球场上打篮球，她正好从旁边路过。
穿着白色棉裙，手里攥着书，脸被晒得红红的。
那时候他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站在外围毫无预兆地投了个三分球。
进了。
全场欢呼。
他状似无意地在人群里寻找她的身影，却发现人家拿书挡住了脸，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操。
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
但是可以肯定，很恼火。
他负气把球一摔，走了。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后，终于还是让他等到了这个机会。
他勾勾唇，把筷子往盒饭里一揣，心情很好地退出了直播间。
晚上躺在床上，他发现软件给他推送了消息。
陈笑笑给他私信了。
3
「零先生你好，我是主播陈笑笑。很高兴你能来看我直播，可是你刷的礼物真的太多了，我不能收。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加一下我的微信吗？我把礼物的钱都退给你。我的 v 是……」
其实顾骁也料到了她会这么做。
但是却忍不住想，她到底是真心想还钱还是为了加金主的微信？
不怪他多想。
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久，他对有些女主播的手段多少也有所耳闻。
他给助理打了个电话：「给我弄一个微信号。」
助理睡得迷迷糊糊的，嘴巴就没把门。
「老大，你要泡妞啊？」
「……」
顾骁被他噎了一下。
声音有点不耐烦：「到底谁是老板？」
挂了电话，他又在微信上补充了一句。
「要干净点，有品位的。」
助理：「……」
拿到微信号，他随手把头像换成了黑色，然后发了一条验证消息。
「我是零。」
陈笑笑很快就通过了好友验证，发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客套话。
顾骁没急着打字，而是随手点了一根烟。
然后眯着眼睛点开了她的朋友圈。
朋友圈的背景是一只乳白色的小猫。
猫很漂亮，脖子那里还有一撮黑毛，表情很是傲娇。
这是当时他们一起救助的流浪猫，没想到一眨眼已经长这么大了。
当时她说这猫像他，还给它取名叫「骁骁」。
呵。
做戏做这么全套啊。
要不是当初是她让他滚，他都快以为这些年她对他旧情难忘了。
「先生，一共是十万三千，等平台扣完钱到账我转给您，您看行吗？」
顾骁没回答她的话，转而问：「榜一可以提要求吗？」
「啊？」
对面似乎愣住了。
过了会发了句话：「……如果是不过分的要求，我是可以考虑下的。」
他突然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
「行啊，那要多过分才叫过分？」
这一下把陈笑笑给问倒了。
过了会才磕磕巴巴地回：「就……像衣着暴露，还有那种……奇怪的交易什么的，就算过分了……」
他叼着烟，痞笑，「那直播穿黄裙子算不算？」
「这个不算。」
「那你下次记得穿，我喜欢。」
对面输入了半天，最后却只问了句：「那钱……」
顾骁心情不错，丢下了句「随你」就走了。
他靠在床头，又刷了会手机，忽然哑然失笑。
这人居然还是这么乖。
真想让人狠狠欺负她。
4
陈笑笑很听话，直播的时候真的穿了件嫩黄色的连衣裙。
顾骁因为别的事情耽搁了一会，等进直播间的时候，弹幕已经夸了一片。
昨天他一掷千金的行为上了热搜，带着陈笑笑的粉丝也有一点小涨。
最直观的就是弹幕数量变多了。
顾骁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纤细的手腕上，发现上面比起昨天多了一根银色的手环。
很精致，很衬她。
也很刺眼。
会是什么人送的呢？
他眯着眼睛，心里莫名不爽了。
直播还在继续。
今天陈笑笑吃的还是面条。
不同于上次的芝士面，这次上面漂了一层看起来就很辣的浮油。
她本来就不太会吃辣。
刚吃了两口，鼻尖都辣出了汗，白皙的皮肤都带上了淡淡的绯红色。
他有点心烦。
「不能吃逞什么强？」
陈笑笑看到了，一边用纸巾擦了汗一边笑着回。
「没关系的，也不是很辣。」
她的声音很柔很乖，像毛绒钩子似的，一下两下挠在他心上。
顾骁的喉结滚动了几下，这次很克制地只点了几十个礼物。
特效瞬间满屏飘动着。
陈笑笑停了筷子，有点急了：「别刷了别刷了……」
他有意逗弄她，变本加厉了起来。
她有点生气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他笑了，痞子似的，「我怎么了？」
「你昨天明明答应过我不刷礼物了。」
顾骁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又点了几下，带着点恶趣味地发道。
「偏送。」
「你！」
弹幕都磕疯了。
「知道很好磕，但没有想到这么好磕！」
「多金大佬 X 吃播小主播，我的 DNA 狠狠动了！」
……
一下播，陈笑笑果然来找他兴师问罪了。
「你怎么可以不守信用！」
「给你刷礼物你为什么不喜欢？你知道多少人求着我刷礼物吗？」
这句话倒是不假。
自从在她的直播间一掷千金后，他后台的私信都被塞满了。
「你这样会让别人误会的！」
「误会什么？」
他的笑容逐渐有点冷了。
「是怕粉丝误会还是怕送你手环的人误会？」
陈笑笑多少是有点呆的。
一板一眼地回：「手环是我闺蜜送的，你不要血口喷人。」
顾骁被她这副认真的模样逗笑了。
「那就是怕粉丝误会咯？误会你有金主？」
「你少用这么阴暗的想法去揣测我的粉丝，他们和你可不一样！」
陈笑笑的情绪明显有点激动了，打字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顾骁沉默了一会。
随后舔了舔唇，半掀着眼皮，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了一句：
「难道是怕你的偶像顾骁误会？」
5
那条消息陈笑笑很久没回。
顾骁心里痒得不行。
顿了会，他又抛出了一个问题：「我看你是他的铁粉，想不想和他连麦一次？」
这条陈笑笑回得很快。
「真的吗？」
他心里暗爽。
手在床沿不轻不重地点了点，他强忍笑意，「只要你想。」
见陈笑笑心动，他又继续提条件。
「但是以后你的房管只能是我，不许管我刷礼物，我的一些合理要求你要满足。」
陈笑笑：「……」
好歹最终还是答应了。
顾骁把连麦安排在了一周后，自己则美美当上了房管。
男的，夸身材的，踢出去。
男的，夸好看的，禁言。
男的，刷礼物的，他一定要刷得更多。
……
越来越多的人慕名前来磕 cp，这对怨偶在直播区甚至还挺火。
里面有人发现陈笑笑是顾骁的粉丝，在直播间给他留言。
顾骁一边换枪一边漫不经心地笑，「既然大家想看，连个麦也不是不行。」
「哦，就约在后天吧，正好想休息休息。」
他漫不经心地掰了一下手指，嘴角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
眼睛懒懒地盯着屏幕，却流露出几分认真的神情，也不知道在看谁。
但是到了直播当天，他的主角却没有出现。
是的。
直播的五小时十八分四十七秒里，陈笑笑都没有露面。
他，顾骁，一个 25 岁当红纯情男主播，被鸽了。
忍着火气播了几个小时。
最后环节里，有粉丝连麦问起他的前任，他原本捏得发白的指尖突然放松了，像是终于找到扳回一局的地方。
他吊着眼梢，懒懒地眯了眯眼，装作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
「又不是什么仙女，老子早他妈忘光了。」
是，他多希望自己忘了。
但是下了播，他还是没忍住摸出手机，在对话框里不耐烦地敲出了几个字。
「今晚你人呢？」
两个小时后，依然没有回复。
他气得一下把手机甩到了床上。
退出直播软件，抽掉电话卡。
他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七年前，她甩了他，让他滚。
七年后，她再一次做到了。
可是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她只是装了装样子露出点蛛丝马迹，他就迫不及待像狗一样贴了上去。
操！
他都看不起自己！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刻意不去看陈笑笑的直播。
但让他更为恼火的是，她居然也没有来看过他一次！
顾骁快要气疯了。
快一米九的个子整个窝在电竞椅里，眉头紧皱着，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
她不是他的铁粉吗？她不是给他送礼物吗？她不是喜欢他吗？
如果喜欢只能做到这份上，那她的感情未免也太廉价了吧！
顾骁咽不下这口气。
更何况，榜一这么长时间不在，换谁多少都会问一句吧？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情的女人？
他越想越气，最后干脆登上了直播软件。
他倒要看看，这些天她都播了些什么。
结果看到她的主页签名挂着「学业繁忙，暂不直播」的字样。
考试周？
他掐算了一下时间，心里的气稍微顺了一点。
陈笑笑在某 top 读研的事他是知道的。
但是……
但是真的忙得连连个麦的时间都没有了吗？
他咬着烟，原本就锋利冷冽的长相越发显得痞气丛生。
但是那双原本应该在键盘上上下翻飞的修长手指此刻却只能徒劳地按在手机屏幕上。
无法下手。
该说什么？
以什么立场说？
他们很熟吗？
烦人。
他往后一摊，泄气般地把手一松，手机滑进了椅子里。
头靠在椅子上，刘海有点长了，垂到了眼睛上面。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
一偏头，忽然扫到好像有人给他私信了。
是陈笑笑。
6
几乎是下一秒，他就想伸手。
却在空中硬生生止住了。
出息点，顾骁！
他缩回了手，把头发不耐烦地往后一捋，也不知道在和谁较劲，硬生生拖了几分钟。
「零先生，非常冒昧地打扰你。我是主播陈笑笑，最近没有直播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这次找到你其实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请你帮忙。
截至今日你给我打赏的礼物除去平台分成共有十八万左右，之前我说等金额到账就还给您，但是最近我真的非常需要钱。所以想恳求你，可不可以暂时把这笔钱借给我？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赚到钱立刻就还给你。
我知道我们素昧平生，你根本没有什么义务帮助我。所以不管你给我的答复是什么，我都非常感谢你。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那我也在这里和你说一句对不起。」
顾骁耐心性子看完了，强忍住打电话的冲动，发了一句。
「我们素昧平生？」
「啊？」
「我说，我给你刷了几十万，给你和你偶像牵线，当了你半个月的房管，你管这叫素昧平生？」
陈笑笑：「……嗯，怎么不算呢？」
算了。
顾骁有点头痛地闭上了眼睛。
陈笑笑是个一根筋的人。
只要现实中没打过照面，在她那里可能就是陌生人。
「钱本来就是给你的。你还要多少尽管开口，我砸锅卖铁都凑齐了给你。」
说完这句话他又有点恼了。
自己是不是太舔了？
结果人家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那一句「砸锅卖铁」上。
「那你……你有什么条件？」
靠！
他生气了。
不是，她对他的误解也太大了吧，他是那种趁火打劫的人吗？
仔细想想，嘿，还真是。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但是，绝不是现在。
他思考了会，假装轻描淡写：「那你先把原因说说吧。什么事要这么多钱？」
「嗯……就是我妈最近老毛病犯了，需要一笔钱动手术。家里已经没有东西能卖了，亲戚都借遍了，我没办法，只好找到了你。」
顾骁有一瞬间的愣神。
这些年来，没有人告诉他陈笑笑过得这么苦。
只说她离开他以后转学去了另一个城市，最后如愿以偿考上了自己心仪的大学。
房间空调开得很低，顾骁窝在椅子里，忽然陷入了一段非常深远的回忆里。
印象中，陈笑笑的妈妈陈格玲是个非常严厉的人。
或许是因为婚姻不幸，又或许是因为天性好强，她对陈笑笑的控制欲特别强。
会在陈笑笑成绩掉出前十的家长会上当场发飙，会在她晚上晚回家的时候罚她站墙角，会在发现他们偷摸谈恋爱的当天到学校闹到人尽皆知……
那时陈笑笑和陈格玲的关系很僵。
之前对她言听计从的乖乖女突然变得叛逆起来，不但成绩退步，甚至还偷偷谈起了恋爱。
陈格玲无法理解。
但思来想去还是上门找到了顾骁。
那天是个阴天，陈格玲穿着艳丽的旗袍出现在那个很破很旧的筒子楼里。
漂亮、优雅、得体，但也格格不入。
楼道楼梯很窄，没有灯，黑洞洞的，杂物随意堆放在路中，整栋楼里充斥着奇怪的味道。
「你就是笑笑的那个男朋友？」
陈格玲的眼神挑剔地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慢慢落到逼仄狭小的房间里。
只一眼，顾骁仿佛被人剥了一层皮一样，浑身火辣辣地疼。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忘不了她脸上戏谑中带着高傲的眼神。
甚至痛恨当天为什么偏偏是阴天。
如果是个艳阳天，那楼道不会这么黑，那环境不会那样差。
而他应该也不会那样……窘迫吧。
那一天陈格玲和他说了很多。
从他的成绩、他的家庭一直到他的未来，话里话外都是难以掩饰的优越感。
「你不会真以为笑笑喜欢你吧？她不过是到了年纪想故意和我对着干罢了。说到底，你只不过是她拿来抗议的工具。对于工具来说，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
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轻声笑了笑。
「你是不是还送过她一个包？其实笑笑有那个包的原版，两个包的差别真的蛮明显的。之所以一直背着应该也是不想让你太难堪。
「至于你请她吃的路边摊，笑笑肠胃不好，回家拉了两天肚子。我想这些话她都没和你说过吧？」
少年强撑着挺直的脊梁终于轻轻颤抖了一下。
在最窘迫的时候遇到最想保护的人，那种无奈和痛苦，他体会了十成十。
「但是分手的话，我要听陈笑笑亲口说，别人说什么都不作数。」
他装出了一抹无赖的笑容，然后满意地在陈格玲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鄙夷。
可他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一个人不是吗？
他这样的市井小民，恬不知耻一点，贪婪一点，不是应该的吗？
那时候他觉得，不管陈笑笑需不需要，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把他当作一个工具人，他都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个逃兵。
不想让她失望，更不想留她一个人去对抗压力。
毕竟，两个人对抗全世界的感觉，真是让人该死的着迷啊。
然而没过几天，他就收到了别人带给他的，陈笑笑的亲笔信。
她说要和他分手。
7
他平静地把信放进了书包，心里忽然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仿佛自己一直都在等的就是这一天。
可是……可是，她怎么这么狠心呢？
他有些恍惚地走在路上，脚步不自觉停在了她家楼下。
和他家截然不同的景象。
他在楼下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顾骁是吧？要不要进家里坐坐？」
回过神来，才发现陈格玲正站在他几米外的地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一瞬间，他羞愧难当。
但她没等他，自顾自走进去了。
顾骁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这是他第一次踏进陈笑笑的家。
越往里面走，越觉得自惭形秽。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叫笑笑下来。」
顾骁心里有点忐忑。
陈笑笑会和他说什么，当面分手吗？还是解释原因？会哭吗？会难过吗？他又该和她说什么呢？
回答他的是巨大的关门声。
「滚，你让他滚，我不想看到他。」
那一刻，他如坠深渊。
之后陈格玲和他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也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
不甘、愤怒、委屈裹挟着十几岁少年的心。
「嘶。」
指尖的烟燃到了尽头，在皮肤上留下淡淡的红印。
好烫。
现在他终于不再是之前那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了。
午夜梦回，他以为自己最想做的，是趾高气扬地到她们母女面前，问她们后不后悔。
可当陈笑笑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他却只想告诉她：
「我有钱，别找别人，和我谈。」
另一边，陈笑笑还在给他发好人卡。
「零先生，你真是太善良了。等我妈手术结束，我一定努力赚钱尽快还给你。」
他把思绪拉回，随意应了声，又问：「还直播吗？」
「应该会播吧。」
虽然直播赚得不多，但是也是一笔收入。
「你这样赚钱速度太慢了，我建议你换换思路。」
陈笑笑突然语塞了。
「什、什么思路？」她有点结巴了，「赚钱就一定要那样吗……」
「哪样？」顾骁眯了眯眼睛，「你说的是哪样？」
这位乖乖女，说她乖，脑子里装着的却好像并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陈笑笑不说话了，只是固执地回：「不行。」
顾骁来了兴致：「可现在我是债主，你得听我的。」
「如果一定要这样，那这钱我不借了，谢谢你。」
说着感觉下一秒就要把钱给他还回来。
真是一根筋。
他揶揄她：「就是想让你不要闷头直播，没事也和其他网红连连麦 PK 一下什么的，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陈笑笑被噎住了。
看她吃瘪，顾骁的心情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看她太久不说话，他像是忍不住又像是刻意安慰她地回了一句。
「你长得还算能入眼，涨粉应该还挺快的。」
陈笑笑发了个无语的表情包。
「虽然但是，零先生，还是谢谢你」
顾骁挑了下眉：「哦，爱上我了？」
「那没有。」
这句她倒是回得很快。
他反唇相讥：「那就好，女人都麻烦。」
陈笑笑：……
「不过零先生，我觉得你以后还是该慎重点，感觉你有点太容易相信别人说的话了。」她开始剖析，「一个谈不上认识的小主播，三言两语说了一通，你就要砸锅卖铁借钱给人家，实在太天真了。如果我是一个骗子的话，你现在就已经在今日头条挂着了，而且标题我都想好了。」
说到这里，隔着屏幕和冰冷的文字，他似乎都感受到了她故意报复他的那丝雀跃。
「标题就叫《吃播陷阱：榜一大哥被骗十万余元》。」
顾骁要给她气笑了。
有个傻子金主给她掏心掏肺她倒还不愿意了，明里暗里说别人傻。
世界上还能有这么欺负人的事？
有。
而且他甘之如饴。
甚至想把《吃播陷阱》改成《甜蜜陷落》。
心里痒痒的，突然很想见见她。
他状似无意地开口：「对了，前几天你不是没有和顾骁连线吗？你看要不要安排你们吃个饭赔个礼，毕竟他在你们这一行也算是前辈是吧……」
顾骁舔了下唇，觉得自己都快不会打字了。
会不会太刻意了？
她不会怀疑他吧？
陈笑笑沉默了。
沉默到他以为自己已经暴露了。
过了会她问：「你和顾骁很熟吗？」
啧。
他揣摩了一下语气：「也就……还行。」
「那……那天看他直播录屏说到前女友……那个，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他前女友的事啊……」
说完可能觉得不妥，她又装模作样地找补：「我就随便问问，就是好奇。」
那天她在医院守了一晚。
等到妈妈脱离危险才敢在深夜点开他的当天的连麦录屏。
然后听到他说，过去种种，他全部都忘记了。
那样风轻云淡的语气。
那样波澜不惊的表情。
仿佛她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不过，他确实也没有念念不忘的必要，更没有守身如玉的义务。
虽然当初分开并非她本意，可是给他带去的伤害是不可否认的。
她有些悲伤地想，如果他忘了，那……
那自然是最好的。
陈笑笑的表现让顾骁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他觉得浑身都畅快了不少。
故作姿态地说：「偶尔会说几句吧。说得不多，他可能不太愿意提。」
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顾骁努力按捺自己扬起的嘴角，飞快打字：「不过，他对他前女友应该还是有感情的……」
字还没打完，陈笑笑回复了。
「那……那还是不见面了吧。」
顾骁心脏骤停。
8
「什么意思？」
他的心都沉了下来，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顾骁啊顾骁，你他妈没事嘴硬什么？
「其实……我就是顾骁的前女友……」
那个，让他提都不愿提及的前女友。
「本来我只想远远看着他就好了，可是心里却总是忍不住想靠近他。很可笑吧，分手的明明是我，现在却这样处心积虑地想要和他扯上关系。」
「可是现在亲耳听到他说他放下了，看到有这么多人喜欢他，我真的很高兴。如果我的关注会变成他的困扰的话，那我宁愿不再去打扰他。」
听完她的内心剖析，顾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思考了一会，他决定先咽下自己那口气。
「我觉得，要不还是见一面？」
「啊？」
顾骁脸皮一下就烧了，恶狠狠地说：「他脾气这么差，你不去道歉，万一他找我麻烦怎么办？」
「哦，那好吧。」
陈笑笑挣扎了一会，还是同意了。
「但是下不为例。」
她弱弱地补了一句。
「行。」
顾骁的脸上终于又有了点笑容。
这一晚上，心情就像过山车似的。
「今天还播吗？」
「应该会。」陈笑笑看了一眼时间，惊呼一句。
「哎呀，快到时间了。」
看样子还没有准备好今天吃什么。
他好心情地拿出手机：「今晚想吃什么？给你点。」
「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来的……」
「谁是金主？」
「好吧，想吃……想吃麻辣烫！」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能稍微点个贵的吗？」
天天吃这种东西，怪不得这么瘦。
「……」
那边又是半天没说话。
以他对陈笑笑的了解，她这会八成在编辑一些话术来拒绝他的好意。
「行吧，麻辣烫就麻辣烫。」
他妥协了。
果然，对面这回立刻回了个「好」，还附带了个可爱猫猫表情包。
真拿她没办法。
直播推迟了一会，但是人气还不错。
几天没有直播的摆烂主播顾骁此刻正饶有趣味地守在屏幕前看自己前女友直播。
今天的陈笑笑尤其漂亮。
他承认自己有点心猿意马了。
「好馋啊，硬是把麻辣烫吃成了山珍海味的样子。」
「宝贝笑得好甜啊，不会是恋爱了吧？」
「卧槽，你这么一说，这个不会是男朋友点的外卖吧！」
顾骁的嘴角微微扬了扬。
这时候，一个刚进来半分钟的粉丝突然开腔了。
「喜欢笑笑」：「乱说什么，主播没有男朋友。」
顾骁：？
一时之间，大家的目光都被那位「喜欢笑笑」吸引了。
「我靠，知情人士啊。你现实里认识主播吗？」
「主播长什么样，漂亮吗？不漂亮我可就取关了！（狗头）」
「所以搞半天我们可怜的榜一大佬居然还没有追到啊？」
顾骁懒得理会弹幕的调侃，倒是看着那个人的 id 直皱眉。
喜欢笑笑？
什么人才能取出这么恶心的名字。
「喜欢笑笑」：「我当然认识啦。她是我研二的学姐，长得特别漂亮，很有气质，非常优秀！」
「她才不是那种拜金的女孩子，那种暴发户她才看不上。」
「哦，对了，我最近在追她，有好消息一定和你们报喜！」
暴发户？
顾骁深吸一口气，发现实在是咽不下去。
敢说他是暴发户？还追陈笑笑？还想报喜？！
真想把聊天记录给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学弟看看，陈笑笑喜欢的是他顾骁好吗！
「榜一大哥呢，怎么不说话？还在这傻乐呢！你老婆都快和别人跑了！」
「大哥内心受伤了，连夜注销账号哈哈哈。」
下一秒，顾骁 36.5 度的手指打出一串又冷又拽的文字。
「哦，可是这就是我点的。」
9
弹幕有一瞬间的停滞，立刻疯狂了起来。
「卧槽什么情况，官宣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榜一他急了他急了！」
「我一生行善积德，搞到真的 CP 是我应得的！」
「……」
顾骁也不解释，就跷着腿看着大家起哄。
看吧，众望所归了。
他带着点挑衅的意思发了一句：「有好消息一定和你们报喜。」
刚刚还在蹦跶的学弟这回沉默了。
但就在顾骁以为这件事就要翻篇的时候，这位学弟却突然开始狂刷礼物。
手笔很大，有种要超过顾骁当日榜第一的势头。
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啊。
顾骁冷冷地笑了声，稍微转了转手腕，开始专挑最贵的礼物刷。
不管对方刷了什么，他跟着就刷一个最贵的。
两个人就像较着劲似的，礼物不要钱似的狂飞。
陈笑笑看着乌烟瘴气的直播间，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她突然很想说一句，快住手，你们别打了！
可是她现在不就是需要赚钱吗？
想到这她安静地闭嘴了。
学弟气得不行，气急败坏地打字：「至于吗？」
「当然至于。」
顾骁言简意赅。
「只要是关于她的事，就至于。」
装大 b 了。
可以预见，第二天肯定会被当成素材挂在榜单上的。
一下播，顾骁以为她又要找他麻烦，没想到她倒是先问他。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东西啊？」
顾骁此刻才发觉，原来不管过了多久，他对她的喜好还记得那么清楚。
仿佛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难道……是顾骁告诉你的？」
她这句话里有试探，有希冀，有羞涩，还有一分小心翼翼。
看得他的心都被刺痛了一下。
他从来都不想让她变得小心翼翼。
在他面前，他希望她永远肆意，永远任性，可以永远无所顾忌。
「是啊。」
顾骁轻松地应了一句。
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大，他的心情也似乎终于找到了抒发的豁口。
「或许他从来都没忘记过你呢。」
在她面前低头，应该不算低头吧。
「……其实我感觉你和顾骁还挺像的。」
过了会，陈笑笑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他喉头一紧，装作无意地问：「有吗？」
「嗯，很嘴硬，喜欢猝不及防地给你来一下。」
她敲敲打打说了一句。
顾骁微松了口气，说着给自己点了根烟，忽然问道：「喜欢吗？」
「呃，就……就还挺讨人厌的。」
「咳咳。」
顾骁被自己的烟呛了下，嘴角却没忍住勾了勾。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坦白说，此刻的氛围有点奇怪了。
明明是简单的负债关系，陈笑笑却似乎在此刻感觉到一丝奇怪的……绮丽？
漏！斯多普！
她狠狠摇了下头。
其实不只是她，顾骁也觉得此刻的空气有些微妙。
微妙到他的内心有了几分不合时宜的蠢蠢欲动。
但还不是时候。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继续上工还我钱。」
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靠，你是什么万恶的资本家啊。」
陈笑笑发了个龇牙咧嘴的表情包。
什么绮丽？完全没有好吧！
他只想让她快点还钱！
顾骁笑了笑，把表情包存了，强迫自己只发了句「早点睡」。
对方没有回他。
可能心里还在别扭，自己怎么会对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人产生奇怪的感觉呢！
呵。
要是换作别人，心里可能有点不舒服，但是他顾骁不是普通的男人。
还有什么比被陈笑笑喜欢上两次更有成就感的事呢？
想到这，他掩住面，无声地笑了。
真正喜欢的人，不会只心动一次。
只要这个人是他就好。
10
托他的福，陈笑笑越来越火了。
越来越多的主播开始主动找她谈合作搞联动，其中就有不少男主播。
虽然比他是差远了，但是不排除有陈笑笑喜欢的款。
气人的是，自从陈笑笑欠了他钱开始，她对这种合作那叫一个来者不拒，乐在其中。
不行，这可不行。
顾骁咬牙，一气之下上了大号。
难不成陈笑笑还能拒绝和他合作？
恢复直播的当晚，沉寂了半个月的顾骁再次断崖登顶。
当粉丝问到这半个月他去做什么的时候，顾骁刚好架起枪正在瞄人。
他歪了歪脖子，吊儿郎当地扯出了一丝笑。
「没什么，就是追了个女孩子。」
接着利落扣枪，一枪爆头。
再回过头，弹幕里满屏都是「？？？」。
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
「我操我操我操？？？」
「哥要谈恋爱了？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好突然啊，我人傻了。」
「合着半个月不直播就是谈恋爱去了是吧？无语，取关拉黑了。」
「真的假的？我们要有嫂子了？！」
「破防了，骁哥找女朋友了，爷青结！」
「……」
顾骁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抽空挑几个弹幕回答。
「嗯，长得漂亮，挺乖的。」
「还没追到，快了。」
「嗯？你们重要还是女朋友重要？」
他认真思考了几秒，「都很重要。」
听起来敷衍，但最后这句话确确实实是真心的。
从一贫如洗到现在盆满钵满，他不是知恩不报的人。
可他同样也不想委屈了陈笑笑。
「今天播通宵吧，大家好久不见了。」
顾骁在微信上和陈笑笑请了个假，一回头看到屏幕上飘了条弹幕。
「哥哥现在脾气真的好了好多啊……果然谈恋爱的男人会变温柔吗。」
嗯？他变了吗？
顾骁审视了一下自己。
没有吧。
「而且话都明显变多了。」
顾骁又审视了一下自己。
没有……吧？
「还会奇怪地微笑……」
顾骁：「……我们开把游戏吧。」
直播游戏到三点，留下的都是老粉。
大家对他今晚爆的消息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难以接受的。
为了安抚粉丝，他接受了提议，开了个午夜场的真心话。
一群人凑在一起聊天，还讨论起顾骁没火之前的那个死样子。
本来还算岁月静好，结果几个不懂事的小粉丝玩嗨了，开始问起他怎么追的女孩子。
本以为顾骁会闭口不谈，没想到……
反正最后直播间被迫听了他一个多小时的爱情故事。
大家受不了了，纷纷要跑路。
「哥哥你还是暂时把嘴巴闭起来吧，说的没一个字是我爱听的。」
「这就是恋爱中的男人吗……你还我痞坏拽哥！」
顾骁本来还想辩解几句，忽然看到一条弹幕。
「最近深夜谈对象是什么流量密码吗？隔壁陈笑笑也在谈前男友。」
顾骁的眉头微蹙。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怎么还在直播？
前段时间他们明明约法三章过，把直播时间提前到了十点，十一点半就能下播。
而且，陈笑笑的前男友……
这不就是他吗？
「在和小秦连麦呢。今天榜一大哥不在，笑笑露脸了，绝美！」
「而且直播间聊天的尺度还挺大的，小秦哥是真的不怕封啊。」
「哇呜，骁哥在此地不要走动，我们去看看。」
……
甚至还露脸了。
天知道，现在最想看的人是谁。
顾骁有些焦躁。
取下耳机，他眯着眼睛，佯装生气：「人都走完了，还播什么？」
小粉丝瑟瑟发抖，「要不，哥你也去看看？」
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冷笑一声：「行啊。
「我倒要看看，别人的直播间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11
这是自分手以来，顾骁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和陈笑笑见面。
不知道她看到他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顾骁故意沉着脸进了直播间，面容冷峻毫不在意。
还深夜连麦男主播……
呵，陈笑笑，胆子肥了啊。
他冷着脸，就等着看陈笑笑露出惊慌讶异躲闪做贼心虚的表情……
等了十分钟后，他发现陈笑笑根本没注意到他。
他真的会谢。
和陈笑笑连麦的是一个经常搞擦边的视频博主。
身材不错，直播喜欢开一些带颜色的玩笑，号称全网禁言王。
「给大家爆个料，本来笑笑是打算拒绝和我连麦的，但是我发了个视频给她后她就回心转意了。」
弹幕起哄。
「是那个扭胯的视频吗？」
「扭胯 yyds！」
他笑了笑，「这个就不方便透露了，不如我们来问一下笑笑吧。大家都知道笑笑下播早，今天半夜爬上来直播是头一回吧。
「是有什么特别的……需求吗？」
他故意把声音放缓了点，在午夜显得格外的暧昧。
这原本是一个很好的互动机会，但陈笑笑没接招。
她捏着手机直播，镜头怼得很近，看起来有点呆。
怎么说呢，她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故意露脸的。
头发简单地扎了一半，没化妆，高清的摄像头下还能看清脸上的黑眼圈和细小的绒毛。
眼睛微眯着，脸上带着一点红，旁边桌子上露出半个躺倒的酒瓶。
这是喝了点……酒？
顾骁的手一下拍在了椅子上，立刻在微信上给她发了个下播的消息。
手机不知道在哪里响了一下，她没动。
反而全身心盯着手机，一字一顿地说：「我好难过，我前男友喜欢上别的女生了。」
顾骁微怔了一下。
她这是看了他的直播？
「他以前对我很好的。」
她自顾自地说，眼泪开始在眼睛里打转。
小秦也不开车了，兴致勃勃地问：「怎么个好法？」
陈笑笑垂下眼睛，伸出葱白的手指，开始如数家珍地一条条数。
她越说，弹幕越沉默。
「这听起来，怎么和骁哥说的那个女生这么像……」
「不懂就问，这是网上的段子吗？」
「难不成，是同一个人？」
「Amazing！」
弹幕里开始呼叫顾骁，还有发弹幕让榜一大哥回来的。
小秦看热闹不嫌事大。
「笑笑，别伤心。男人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看我怎么样？虽然脸蛋不行，但是我的腹肌随便摸。至于其他地方，你试试就知道了。」
他说完吐了吐舌，都快被自己油到下线。
弹幕出警：「栓 Q，油一下就加满了。」
陈笑笑还像个傻子似的盯着手机屏幕。
顾骁实在忍不住了，当场给她打了个电话。
但是陈笑笑没接，还捧着手机像个呆逼一样到处找手机。
他没办法，只好在弹幕上喊话：「陈笑笑，下线。」
「看到立刻下线。」
说完还刷了好几个礼物，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粉丝仿佛站在瓜田里的猹。
「我靠，骁哥真的下场了！」
「是我想的那个顾骁吗？……他们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以前居然谈过啊！」
「等等等等，让我捋捋。假如笑笑的前女友是骁哥，那骁哥现在追的是谁？」
「……」
陈笑笑不知道从哪一条捕捉到了顾骁的名字，情绪忽然有点失控。
「顾骁……」
眼睛一眨，两颗泪珠子一下砸他心上了。
她就是这样的，特别情绪化，看个沙雕视频都会掉眼泪那种。
「我在呢，别哭了。」
陈笑笑看不见，只瘪着嘴巴不停地抹眼泪。
「别哭了，乖，看手机。」
弹幕有人为榜一鸣不平：「好可怜，刚休息一天就被偷家了。」
「榜一看到连夜从 H 市扛着火车赶来。」
其中，有个眼尖的粉丝发现：「榜一大哥的 IP 地址和顾骁是同一个诶！」
好在这条弹幕很快就被淹没了。
12
第二天，标题为《破镜重圆还是替身情人》的小作文出现在了各小公众号的首页。
陈笑笑酒醒看到的时候也很懵。
昨晚喝醉了有点断片，怎么一醒来她和顾骁的关系就被曝光了？
求知欲使她点开直播回放，求生欲使她看到一半就退出视频。
救命救命救命，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她生无可恋地一头扎进了被子里，甚至这辈子都不想再走出家门。
昨晚听到顾骁在直播间说有了喜欢的人时，她真实地难过了。
浅喝了点酒，没想到居然自己半夜开了直播，露了脸，还和别人连麦了，还在直播的时候哭了，最后还被顾骁看到了……
她要昏过去了。
现在全网都知道了他们前男女朋友的关系，顾骁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故意的？
直播的时候他好像还一直让她下播……
理了下来龙去脉，她更坚定了把自己发射到火星的计划。
手机显示两个未接来电，都是零打过来的。
是顾骁找他兴师问罪了？
完了。
她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给他发了条消息。
「有什么急事吗？」
其实内心忐忑得不行。
「酒醒了？」
陈笑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醒……醒了。没给你添麻烦吧？」
顾骁勾了勾唇：「你说呢？」
「他想要我怎么样，赔钱还是退圈，我都可以的。」
「没这么严重。」他心情愉快，「顾骁让你明天和他连麦和大家解释一下就好了。」
陈笑笑哭丧着脸：「怎么解释？」
「是什么样就什么样，你们之间的事还用我教你？」
她真的要哭了。
一想到分手这么久居然要以这种澄清视频的方式见面，她觉得还不如退圈来得痛快点。
「对了，你妈妈的手术安排了吗？」
「啊？」
陈笑笑没有想到他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有点惊讶。
「还在排队，可能下个月可以预约上。」
「有没有考虑过来 H 市做手术？我有个朋友在一附有点人脉，可以让他帮你安排一下。」
H 市一附，全国赫赫有名的医院，可以去那里自然是再好不过。
而顾骁，好巧不巧，也在那个城市。
「真的可以吗？」
陈笑笑心里真的觉得很不好意思，毕竟她和零说到底也只是网友关系。
但这关系到妈妈的身体，她还是想争取一下。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反正帮你的也不是我。」
「不是你？」
陈笑笑不是傻子，如果不是零的话，那只能是……
顾骁知道，此刻陈笑笑估计已经感动得满地找头了。
他适时抽身：「今晚好好表现吧。」
感谢归感谢，但这次毕竟是去和旧情人负荆请罪的，所以陈笑笑其实心里还是挺忐忑的。
她都已经盘算好了，到时候直接把锅全部扣自己头上，一定不会损害顾骁半点声誉。
对，是她分手，她忘不了，她故意炒作博眼球……
结果一进直播间，听到顾骁声音的那一刻，她的理智又险些崩盘。
「来了？」
顾骁声音懒懒的。
「骁……骁哥好。」
她别扭地跟着别人称呼他。
「见外了，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顾同学。」
13
陈笑笑的脸一下就爆红了。
这个称呼无异于挑明了他们之前的关系。
顾骁还在等着她回应，无奈之下，她只能被迫喊了一句。
「顾……顾同学。」
「真好听。」
他笑得没皮没脸。
当晚的直播间人特别多，弹幕一下就密密麻麻的「顾同学」塞满了。
陈笑笑实在有些局促，毕竟她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
可刚开口说了句「没有守约是我的不对」就立刻被顾骁打断了。
顾骁冲她挑了下眉：「会打游戏吗？」
她一下没反应过来，用手比划了一下：「会打一点。」
他就突然在旁边轻声笑了起来。
笑什么啊！
陈笑笑感觉自己都快被他笑晕了。拜托，他是真的明白怎么样让她神魂颠倒。
在整个直播间的注视下，她只好颤颤巍巍地掏出了某荣耀。
「这个可以吗？不过我只会一点点……」
顾骁的笑容僵了下。
之前他因为和玩家置气，在直播间激情开麦这个游戏狗都不玩。
看着那个罪恶的图标，再对上陈笑笑那双小鹿般的眼睛……
顾骁当即一脸淡定地把手机给掏了出来。
「为爱做狗嘛，不寒碜。」
陈笑笑莫名其妙地就进了游戏匹配。
她不明白，说好的澄清大会怎么发展成了这样。她准备的那一肚子话现在压根没有机会输出一句。
但是她很快就在游戏池里面迷失了。
和绝大多数女生一样，陈笑笑最喜欢玩的就是那种粉嫩漂亮的小萝莉，扎着双马尾或者盘着两只小丸子满地图跑。
因为不太玩，所以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泉水里泡着。
「我觉得这个游戏还是不太适合我……」
在被队友狠狠嘲笑后，陈笑笑哭丧着脸说。
顾骁挑挑眉，按下了屏蔽发言键。
「没事，我屏蔽了，没看到就等于没骂。」
陈笑笑：……
再接再厉，又送了个人头。
这回陈笑笑赖在泉水说什么也不出来了。
「让你跟在我身边怎么不跟？」
陈笑笑 emo 了。
她知道自己很菜，所以也没好意思说自己不想做个捡人头的工具人。
爷们要战斗！
「不过这个游戏确实还有一种新的玩法，想不想试试？」
「真的？什么玩法？」
陈笑笑的眼睛忽然亮了下。
「大概就是……」
顾骁停下来想了个名字，轻笑了下，「大概就是荣耀农场吧。」
然后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顾骁一边游刃有余地 1v 多，一边闭着眼睛夸陈笑笑。
「桑启很适合你，农业搞得挺好。」
「真的？」
陈笑笑拿着一手桑启在地图里疯狂种草，转着圈笑，「站在菜地里还可以回血诶！」
「是啊，吃菜是可以回血的，学会了吗？」
他闭着眼睛逗她。
又过了会。
「我想在这里开一个动物园。」
陈笑笑坐在小白熊身上，在龙坑那里画了一个圈。
顾骁默默地把龙收了，「小动物都很漂亮。」
几把下来，陈笑笑终于被举报得禁赛了。
「为什么要举报我呀？我们不是都赢了吗？」
「哦，可能是你太强了。」
陈笑笑半信半疑，但是很快又被顾骁说的其他话绕进去了。
下播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顾骁还顺手切了一首她最喜欢的「初恋」。
随意又深情的粤语回荡在她的耳边，一下就把她拉回了几年前的夏天。
那个微风拂过的夜晚，顾骁牵着她的手，说自己不是玩玩而已。
物是人非，可陈笑笑却可耻地在今晚几个小时的直播时间里，找到了遗失已久的，恋爱的感觉。
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14
托顾骁的福，他们的 cp 比她和零的更火更爆。
虽然骂的人不少，但是还是有很多磕学家亲切地给他们娶了很有爱的 cp 名。
比如什么，「菜的供养」「给你下饭」「油不得你」。
反正这次是真的彻底出圈了。
陈笑笑坐在桌子前面捧着脸发呆，内心甜蜜的同时又涌起一丝酸涩。
可是，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不是说最近在追一个女生吗，为什么又来招惹她？
难道是为了炒作？
手机响了一下，是零给她发了新消息。
「昨晚怎么样？」
陈笑笑老实坦白：「感觉……顾骁应该没有生气了。」
「哦，那就好。看你昨天涨了不少粉，以后考虑和顾骁长期合作吗？」
「长期合作？」陈笑笑吃了一惊，「他也同意吗？」
「这有什么不同意的？我看他挺喜欢你的。」
可是……
「可是他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吗？这样有点不负责吧……」
顾骁被她气到了。
「他喜欢谁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我……我怎么会知道！」陈笑笑跳脚，「总不能……喜欢我吧？！」
顾骁忍了又忍，最后高冷地回了一句：「你还是去问他本人比较好。」
然后就再也不说话了。
什么嘛！
陈笑笑无能怒吼。
被他这么云里雾里地一搅和，她感觉自己心里更乱了。
好在现实没有给她太多时间心烦。
手术已经成功预约上了，当天动身，过几天就可以直接手术。
一下车，顾骁就派人去接了她们母女，安置在了 vip 病房。
陈格玲拉住陈笑笑：「这些都是谁安排的。」
陈笑笑担心她情绪激动，小心翼翼地回她：「是顾骁。」
母女之间沉默了很久。
陈格玲才挥了挥手：「找个时间请人家吃顿饭吧。」
「好。」
说完陈笑笑又想起来，自己没有顾骁的联系方式。
高中时候的已经被陈格玲删了，至于现在的，他肯定已经换了很多个联系方式了。
迫不得已，她只能找到了零。
但零并没有很快回她。
她不知道零从事什么行业，只知道他白天回复消息的速度都挺慢的。
可能富二代晚上都在享受夜生活？
零回复的时候是晚上。
那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大概十一点，陈格玲已经睡着了。
「顾骁说吃饭就不必了，要是真的有诚意可以找他喝两杯。」
说完还发了个酒吧的定位。
很明显是在开她的玩笑。
可是陈笑笑骨子里其实就是一个非常叛逆的人。
尤其是遇到和顾骁有关的事情。
谈恋爱也是，现在也是如此。
她简单扎了个头发，就披着披肩出门了。
酒吧的氛围很好，没有晃眼的灯光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她四处寻找着顾骁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陈笑笑忽然有点后悔了。
连人家还在不在都不确定就贸然跑过来，她现在怎么还像个孩子？
话虽如此，她还是发信息问了一下零。
刚放下手机，就有一个看起来很是斯文的帅哥过来找她搭讪。
这是她第一次在酒吧里被人搭讪，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抱歉，这是我朋友。」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一回头，顾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说话时还轻车熟路地牵起了她的手。
陈笑笑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怎么不打招呼就过来？」
顾骁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是真的挺有压迫感的，肩宽窄腰的，在人群中是绝不会被忽视的存在。
多年未见，顾骁变高变帅变成熟了，但是握住她手的姿势却一直没变。
她仿佛无形中受到了鼓舞一般，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
「因为……有点想你。」
前面人的步子一顿，捏着她的手都紧了紧。
陈笑笑的心怦怦直跳，心里也摸不准他的态度。
顾骁忽然笑了笑。
他回过头来看她：「小妹妹又打算来骗人吗？」
没等陈笑笑辩解，又把她的手全部包进了手心里。
「既然想哥哥怎么不自己来找我？」
「我……我没你号码。」
顾骁扯了扯嘴角：「怎么，这么讨厌我，连号码都不想留一个？」
「我妈删的。」陈笑笑低声回，还有点委屈，「后来找你的朋友，他们都不给我。」
「知道了。」
他站了会，然后牵着她的手往外面走。
一辆黑色的卡宴停在了显眼处。
「去医院还是去酒店？」
陈笑笑有些拘谨地坐在他旁边，「回医院吧。」
一路无话。
车里只有两个人一深一浅一前一后的呼吸声。
其实一路上顾骁都很想问她要一个之前的解释，可是转念一想，既然她现在能好好地待在他身边，那曾经的伤疤又为什么要重新揭开？
而陈笑笑就是单纯地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就闭嘴了。
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陈笑笑刚想道谢下车，却看到顾骁一直勾着嘴角在看她。
「怎么了？」
她被这样炽热的眼神搞得有点不好意思。
话音刚落，顾骁却突然俯身凑了过来。
陈笑笑条件反射捂住了嘴巴，露出一双小狗惊恐眼。
「你、你做什么……」
顾骁没回她，而是得寸进尺又靠近一些，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了一个濡湿的吻。
陈笑笑瞪大了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他轻轻擦了下嘴角，眼神里有几分得意。
「今晚的道谢可不作数，欠我的人情你下次再请。」
15
陈笑笑同手同脚回了医院。
她怎么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又和顾骁搞上的。
不过陈格玲的手术时间近在眼前，她没时间多想。
好在有顾骁事无巨细地帮衬着，所以尽管其间也经历了一些小插曲，最后手术还是圆满完成了。
反倒是陈笑笑因为每晚守在病床前，身体支撑不住，差点晕倒在地上。
「不是请了护工？自己什么身体不清楚吗？」
顾骁看着她那张瘦得巴掌大的脸又生气又心疼。
陈笑笑吸了吸鼻子，声音里还有点害怕。
「顾骁，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了？」
他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当然是很严重的病。」
可看她那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还是没狠得下心来逗她。
「那可是睡眠不足的大病。」
陈笑笑气得暴捶他的手臂。
等陈笑笑捶累了，顾骁把她往手里一卷。
「去我家睡？」
他原本只想看她脸红心跳地把脸躲进被子里，没想到她一口就答应了。
说完就开始收拾东西。
顾骁愣了一下，开始思索家里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哦，我能借一下你的厨房吗？」
「要厨房做什么？」
「给我妈炖碗鸡汤喝。」陈笑笑干脆利落地穿好了鞋，「每次从鬼门关里闯过来一道，我们都会一起炖一锅鸡汤喝，算是我们之间的约定吧。」
看着神情自若的陈笑笑，顾骁也第一次意识到，记忆里那个柔软倔强的少女，也在岁月的锻造下变得越发柔韧坚毅。
顾骁回家没多久就开始直播了。
最近因为新恋情的影响，他的人气其实下跌了不少。
毕竟虽然他是技术主播，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的脸也给他吸了不少颜粉。
差不多要下播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几声很轻的敲门声。
陈笑笑站在门口，手里盛着一碗汤。
她的脸有点红，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害羞。
「给你。」
顾骁没忍住笑了。
低头俯身，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好喝。」他舔了下唇，「你做的都好喝。」
臊得陈笑笑把碗往他手里一塞，捂着脸跑了。
顾骁则端着碗，春风满面地回到了桌前。
「哦，这个汤吗？女朋友做的。」
粉丝：你妈，根本没有人问好吗！
「带着我们的祝福喝完快滚！」
下播以后，陈笑笑非要回去陪床。
顾骁拗不过，只好又把她送了过去。
到了楼下，她招呼他一起上去，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迈出那一步。
他可以没有原则地原谅陈笑笑，可这并不代表那件事不会在他心里留下痕迹。
虽然陈格玲毕竟是陈笑笑的母亲，于情于理，顾骁无论如何都应该去看看。
但是……
他还是希望能晚些。
不算记仇，只是不想这么快回忆起自己那段难堪的经历罢了。
时间一晃到了陈格玲出院的日子。
出院前一晚，陈笑笑拿到了直播平台的钱。
对于一个刚出校门的学生来说，这确实称得上是一笔巨款。
陈笑笑给零转账，把欠债还清了，还说了一大段感谢的话。
顾骁照单全收了。
「以后要是有什么感情问题也可以找我，我永远是你的头号粉丝。」
第二天，他带着鲜花去了陈格玲的病房。
看着原本风情万种的高贵女人在病魔的折磨下变得形容枯槁，顾骁堆积在心里仅有的那一丝怨气也终于消散了。
「阿姨。」
他叫了句。
如今的他沐浴在阳光里，再不见当年局促的模样。
但是不变的是那一根永远挺拔坚毅的脊梁。
「来了。」陈格玲答应了一声，「笑笑，你下楼帮我买碗馄饨吧。」
支开了陈笑笑，病房里一下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我以为你会恨我，没想到最后帮我的会是你。」
陈格玲率先开口。
「您是长辈，是笑笑的母亲，我不会恨你。」
「那你现在是和笑笑在一起了？」
顾骁还没回答，她又自己接了话：「在一起挺好的，你能给她幸福。」
「那、谢谢阿姨。」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但想着你们都分手了就一直没有开口。既然现在撞上了，那索性一起告诉你。
「当初你一定以为我费尽心思拆散你们是因为笑笑的学业吧？」
顾骁没说话，基本默认了她的回答。
「其实很大程度上不是。虽然当时笑笑成绩下降，恋爱的对象又是学校赫赫有名的刺头，但在我看来也只是小打小闹罢了，还不至于让我大费周章地来找你。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笑笑当时患了很严重的抑郁症。或许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很难察觉，但这确实是事实。我想带她去更好的城市看病，但她舍不得你，拒绝了。没有办法，我只能来找你。
「关于这件事，我应该向你道歉，也应该对你道谢。笑笑真的很喜欢你。因为不想影响你，她去到了另一个城市，每天积极配合治疗，病情才好转得这么快。
「至于你最后一次见她，说来惭愧。原本我只是想告诉你笑笑不想见你，让你知难而退，可是阴差阳错正好遇上笑笑发病，在房间里对心理医生发脾气……
「这听起来很戏剧性吧？」
顾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于是他点点头：「确实挺巧的。」
命运的一个玩笑，让他们以最坏的误会，错过了这么多年。
「谢谢您愿意告诉我这些。」
「我只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陈格玲望着窗外，语气淡然了许多。
「小的时候我对她管束太多，这些年又这么拖累她……她能再遇到你，是她的福气。」
「不，是我的福气。」
是他顾骁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觉悟很高。」陈格玲对他微笑了下，「下去找她吧，我自己静一静就好。」
16
馄饨店的生意很火，顾骁下楼的时候陈笑笑还在排队等号。
「你怎么下来了，我妈呢？」
顾骁十分自然地牵过她的手：「阿姨让我下来看看，你这么久没上去是不是在偷吃。」
「你走开！」
陈笑笑推了他一把。
顾骁却像狗皮膏药似的，这么高一个人黏在她身上。
「还要等多久啊？」
陈笑笑看了一眼号码牌：「人太多了，估计还要十多分钟。」
「我有个办法可以抄个近道，要不要试试？」
「什么办法？」
「你先在这等着。」
说完他就挤进了人群里，对着老板和排队的人小声说着什么。他们还时不时回过头来看着她笑，笑得陈笑笑一头雾水。
但是不多一会，顾骁还真的拎着馄饨过回来了。
「你怎么做到的？」
他笑了笑，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我说，我女朋友说如果我能拿到下一份馄饨，今天就和我领证。」
「胡说什么！」陈笑笑狠狠捶了下他的胸口。
他却顺势捏着了她的手指：「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你说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这话是你说的，又不是我。」
「那算我求你，别让我下不来台。」
顾骁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就亲一下，我顾骁下半辈子都给你卖命。
「稳赚不赔的生意，真的不要试试吗？」
陈笑笑吻了上去。
至于后来某一天，顾老狗摸出小马甲回忆过去结果被陈笑笑抓包的事，已经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