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我们一直在努力

小狗的爱

「分手吧,我玩腻了。」

正在为我剥虾的许梵动作僵硬一瞬,头也没抬,闷声道:「不分。」

「我喜欢别人了。」

许梵抬眸,把剥好的虾喂进我嘴里。

「姐姐可以说我是你弟弟。」

我瞪大眼睛,「你不介意?」

「不介意,也不会干涉,但姐姐不能和我分手。」

1

从我主动追求许梵开始,到在一起后度过的每个浪漫瞬间,都是我精心策划的结果。

在我们感情最好,他最爱我的时候,我开始冷落他,消息不回,电话也不接。

告诉他我很忙要去开会,又故意和其他男生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可许梵从未质问过我,只是默默容忍。

冷暴力无效,我索性直接分手。

谁料,许梵竟然可以无底线到这种程度。

我想了想,回答:「好啊。」

2

没过几天,酒局,许梵也在。

我带着陈栩航去了,以男朋友的名义。

陈栩航是我发小,兼上司。

被我用一个月的工资收买,答应陪我演戏。

他亲昵地揽着我的肩,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齐若的男朋友,陈栩航。」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以为许梵才是我男朋友,不然聚会也不会叫他。

许梵垂眸,修长的手指轻点酒杯,不作声。

落座后,左边陈栩航,右边许梵。

我夹在中间丝毫不尴尬,挨个向陈栩航介绍过去。

轮到许梵,他率先出声:

「你好,我是若若姐的表弟,许梵。」

两个男人隔着我互相握手,足足握了一分钟。

眼看气氛又开始凝固。

我打开两人交握的手,笑着嗔怪许梵:

「怎么握我男朋友的手这么久,我会吃醋的。」

冰凉的指间滑进 T 恤,赌气似的捏了下我腰间的软肉,许梵勾勾唇:「怪姐姐的新男友太帅了。」

我脸上的笑容僵硬起来。

这都受得了?

3

应该也是不好受的。

因为一整晚许梵几乎都在不停喝酒。

我记得他酒量并不好。

第一次带他喝酒,别人刚开始喝,他就有点晕了。

昏暗的灯光下,他眼睛雾蒙蒙的,凑过来在我耳边低语:「姐姐,我好喜欢你。」

明明是我在追求他,却是他先表白的。

可今天他从头喝到尾,眼神却一直清明。

我严重怀疑,他那天是装醉的。

一股刺鼻的烟草味飘过来打断了思绪。

我瞪了眼身旁的陈栩航,低声抱怨:

「忍一会儿能死啊。」

明知道我不喜欢还偏要抽。

陈栩航不以为然地笑笑,俯身过来耳语:

「连我抽烟都能容忍,不就显得你更喜欢我了吗,我这是在帮你塑造角色。」

「……」

从小到大,论斗嘴这一块,我还真没赢过。

我咬咬牙,放弃和他抬杠,决定出去透透气。

秋天的夜,风吹着已经有些冷意。

我摸摸光溜溜的手臂,还是回去好了。

然而还未转过身,便被拥进温热的怀抱。

许梵从背后抱着我,脑袋埋在我颈窝轻轻蹭着。

我小幅挣扎,又开始演戏。

「别这样,被我男朋友看见不好。」

许梵抱我更紧了:「我也是你男朋友。」

「你说过不干涉我的。」

「你也说过不分手的。」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脚步声,还有闺蜜的声音:

「没喝醉,下次继续。」

我身子一僵。

许梵不慌不忙地顺势揽住我的肩,整个人都靠在我身上,一副喝醉酒的样子。

「姐夫,我喝多了,能不能在姐姐家住一晚。」

陈栩航挑挑眉,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孤男寡女不好吧,要不你睡我家?」

「可是,以前我都在姐姐家睡啊。」许梵偏过头,一脸无害地看着我,「对吗?姐姐。」

「呵呵呵,对。」我铁青着脸。

屁啊,他根本都没有去过我家好不好!

4

最终,我们三人坐上陈栩航的迈巴赫。

我坐在副驾驶,许梵一个人在后座。

后视镜里,许梵戴着黑色鸭舌帽,穿着黑色卫衣,整个人隐没在黑暗里。

我别开目光,看向陈栩航:「宝贝,明天下午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陈栩航瞥了后视镜一眼:「好啊,去你最爱吃的那家西餐厅。」

「姐姐。」许梵突然出声,「明天下午你不是答应去看我打比赛吗?」

「有吗?」

我冷落他很久了,怎么可能会答应去看他比赛。

陈栩航漫不经心地转着方向盘。

「没关系,那我和若若一起去看你比赛。」

「……」

5

陈栩航一直在我家待到安顿好许梵才动身离开。

临走前,他专门到我的卧室检查门锁。

「晚上睡觉锁好门。」

「知道了。」

陈栩航顺势坐在我床上,抱着我的小熊玩偶问:「他不是没来过你家吗?」

我耸耸肩:「确实没来过。」

「啧,跟他爸一样,白切黑啊。」他叼起一根烟。

「滚滚滚,不许在我家抽烟。」我顺手砸过去一个抱枕。

「真的是小气死了,抽根烟怎么了。」陈栩航骂骂咧咧地走出去,「那我走了,你注意安全,别被那臭小子占了便宜啊。」

「知道了,话多。」

我「嘭」的一声关上门。

转过身,就对上许梵直勾勾的目光。

我笑笑:「怎么不睡?」

「他为什么对这里这么熟悉,姐姐早就带他回过家了吗?」

我一愣,居然观察得这么仔细。

不过也算正中下怀。

我不以为然,漠然道:「对啊,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就带他来过了。」

许梵看了我很久:「姐姐,你骗我。」

「没骗你,我不光带他回家,还和他——」

「唔唔……」

一个吻落下来,吞没我未说完的话。

许久,他才抵着我的额头轻轻喘气,声音哑哑的。

「姐姐,你骗我,明明连换气都不会。」

「他没教我。」我嘴硬。

「是吗?那我教你。」

「……」

6

清晨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惊醒,我才意识到我要从沙发上摔下去了。

还没来得及尖叫,许梵宽大的手臂一把箍住我的腰,顺势把我整个人捞上来,抱着我转了个身,让我躺在沙发内侧。

他迷迷糊糊地亲亲我的眼睛:「乖,再睡一会儿。」

说罢,脑袋便埋在我胸口,舒服地蹭了蹭,睡着了。

许梵睡相很乖。

好像他面对我的时候,都很乖。

但最初,他和现在判若两人。

第一次见面,我开着陈栩航的超跑,高跟鞋,墨镜红唇,踩着点去了他常去训练的篮球场。

然后倚着车身,摆出自以为风情万种的姿势,看他打了一个小时的篮球。

许梵很帅,是那种青春洋溢的帅。

黑色短发,皮肤白皙,高鼻梁,眼里有星光闪烁。

穿着篮球服时露出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投篮、扣篮动作标准有力。

轻易就从人群中脱颖而出。

可明明我也不差。

可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我,唯独他没有。

我索性拉住路过的小男孩,塞给他一块糖:「帮姐姐去要那个哥哥的微信,好不好?」

没两分钟,小朋友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哥哥说不可以和陌生人讲话,也不可以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呐,还给你。」

我:「……」

第二天,我换了套甜妹套装,继续看他打球。

还是不看我。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每天都在上演换装秀,各种风格造型都尝试过了。

他依旧不看我。

我没了耐心,直接上去堵人。

「到底怎么样才可以加你微信?」

「我对姐姐没兴趣。」

许梵径直从我身旁走过去。

他这副态度反而激起我的征服欲,我更来劲儿了。

接下来,他的每场比赛我都去看,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在篮球场上,看他训练,为他加油。

时隔一个月,我再次拦住他。

他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我:「你有完没完?」

「姐姐很香的,试试嘛。」

「说了不喜欢姐姐,年上,狗都不谈。」

我铁青着脸看许梵走远。

刚巧那几天,公司业务繁忙,我索性没再去了。

再次见到许梵,是和陈栩航去的酒吧。

刚进去,我就一眼扫到许梵。

转头就让陈栩航回去了。

独自坐在吧台,不停地灌酒。

我酒量很好,平时公司应酬都是我出场。

同样,我演技也不错。

和许梵不相上下。

浅浅喝了几杯,就一副醉眼蒙眬的模样。

不少男生过来搭讪,不知不觉,我身边已经围了好几个男生。

「美女,怎么一个人喝酒,失恋了?」

「美女,加个微信吗?」

我迷迷糊糊地摆手:「不用了。」

「加个微信又没什么。」

那人直接从我手里抢过手机,点开微信。

我装不下去,正准备发火,手机却被人一把抢过。

「抱歉,我女朋友不加陌生人微信。」

许梵攥住我的手腕,带我出门,又把我塞进车里。

「你家在哪儿?」

我想了想:「不知道。」

许梵捏着我的下巴,让我转头看着他。

「别装了姐姐,就为了要个微信,至于?」

我点点头:「至于。」

许梵无奈地看我一眼,低头调出二维码,添加。

即使加了微信,许梵也很少回我。

但不妨碍我每天嘘寒问暖,无论做什么都报备。

他的朋友都是大学生,单纯直爽。

混迹职场的我轻易就和他们打成一片。

大家都默认我和许梵是对情侣。

还在暧昧中的情侣。

终于,在某天的酒局上,我正在为许梵剥虾。

他喜欢吃虾,但不喜欢剥壳。

和我一样。

灯光昏暗,四周充斥着嘈杂的音乐声,坐在我身侧的许梵就那么慢慢地靠过来,像是第一次放下戒备心的小狗,俯身在我耳边:

「姐姐,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我转过头:「嗯?」

「可以收养我吗?」

我挑挑眉:「年下,狗都不谈。」

许梵无奈:「汪。」

那之后,他的备注一律都是小狗。

恋爱初期,我几乎是个完美女友。

场场比赛都去看,训练完给他递水、聊天秒回、记住他每一个喜好、送他礼物、陪他旅游。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后来某天,我开完会就赶过来看他打比赛。

一众青春稚嫩的学生中,只有我穿着高跟鞋、白衬衫、黑色西装裙,显得格格不入。

散场时被人群冲散,还扭到脚。

许梵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坐在地上哭。

当然是装的。

工作几年,什么委屈没有受过。

可许梵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抱着我安慰很久。

那天他篮球服都没有换,脖子上挂着我的包包,手上提着我的高跟鞋,背着我回家。

夜色昏暗,我百无聊赖地趴在他背上数着一盏一盏路灯,数到睡着。

迷迷糊糊中脸颊传来柔软触感,我听见许梵压得极低的声音:「姐姐,我可能……爱上你了。」

我开始冷落他。

再也没去看过他打比赛,忘记他的生日,聊天信息每天回一两条。

如若他稍有抱怨,就和他吵架。

告诉他我是成年人,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每天都陪着他花前月下。

那之后,他就再也不抱怨了。

我又开始和其他男生一起出现在他最爱去的餐厅,出现在我们一起去过的电影院。

我就这么眼睁睁地,

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和当年的我一样。

7

在沙发睡了一夜,导致我浑身酸痛。

正揉着腰,陈栩航就贱兮兮地出现了。

「我去,你不会真被那小子占了便宜吧?」

我横他一眼:「别瞎说,没睡好。」

陈栩航难得严肃一回,认真地看着我。

「齐若,你不要报复到最后把自己玩进去了。」

「不会的,你别演到最后暗恋我就成。」

「嘁。」陈栩航的脸拉得老长,「我阅女无数,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个飞机场。」

我毫不客气地一脚踢过去,陈栩航笑着往后躲。

「喂喂喂,这是在公司,能不能给我点面子。」

「知道在公司说话还这么欠揍?」

「行行行,我错了,走,哥请你吃饭。」陈栩航揽着我的肩往外走,「听说楼下开了家新店。」

那家店很近,走路五分钟就到了。

刚进去,陈栩航突然转过身。

「看来今天下午不用去看篮球赛了。」

「嗯?」

「你魅力不够啊。」陈栩航眼神示意。

不远处,是许梵挺拔的背影。

脖子上的挂链还是我送给他的。

他对面的女生一身甜美装扮,长发飘飘,正在温柔细致地剥好虾,再放进许梵碗里。

我心头一梗。

陈栩航看我神色不太对,试探性问道:

「要不咱们换一家?」

「换什么,来都来了,就在这吃。」

我拉着陈栩航入座。

我们两边座位隔得不算远,可那两人有说有笑,聊得极其投入,完全没往这边看。

直到吃完饭,我们动身离开时,许梵才看见我,看见我的瞬间眼睛就亮了亮,紧接着看到我身后的陈栩航时,脸色又沉下去。

我冲他点点头,温柔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不容他反应就拉着陈栩航离开。

出门,我就拉黑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陈栩航默默地看着我的一系列操作。

「你不会吃醋了吧?」

我白他一眼:「你懂什么,这叫欲擒故纵。」

「明明一次恋爱都没谈过,还非要整海王这一套,你又玩不明白。」陈栩航不屑道。

「这不是有经验丰富的陈总做我的军师吗?」我阴阳怪气道。

陈栩航坏笑着看向我:「恋爱这个东西不能纸上谈兵,要不你先和我试试?」

我一拳揍过去:「要不要脸啊,发小你也祸害。」

8

我和陈栩航自幼儿园起就认识。

那会儿我家境不错,和他是邻居。

后来我爸公司破产,我们家背负巨额债务。

那栋价值不菲的房子也被银行收回。

突然之间,我们两人的身份就是天壤之别了。

不过,当时我爸妈即便负债累累,也一直坚持供我上市里最好的学校。

所以我和陈栩航小学同桌,初中同班,高中同校。

我们一直作为学校里的两个极端存在。

我文静,他好动。

我不谈恋爱,他天天撩妹。

我成绩第一,他倒数第一。

高考时我发挥失常,只够上末流的一本院校。

而陈栩航虽然学习差,但家里有钞能力,混个一流高校或者出国镀金完全不是问题。

可开学第一天,我就看到他顶着大太阳,手上大包小包,远远朝我招手。

「你爹来了,快来帮你爹提行李。」

我当时人都傻了。

「你怎么跑这个学校了?你新买的兰博呢?」

开学第一天被陈栩航称为装 B 黄金期,只要排场到位,就不怕以后没妹子追。

他耸耸肩:「跟家里闹掰,不给我钱了,也没跑车开,以后我就靠你了。」

我根本没当真,他的大少爷脾性我再了解不过,最多坚持两个星期。

没想到他这次来真的,穷到卖掉自己身上的手表,也没向家里低过头。

我们两人一拍即合,拿出这些年所有的积蓄,开始一边上学,一边创业。

最初两年根本没什么起色,我俩穷得叮当响。

临近毕业,刚好赶上互联网风口,公司行情一路扶摇直上,我俩成功跻身有钱人行列。

尽管如此,压力也丝毫不减。

方案策划酒局应酬等一堆破事,没完没了。

我嘴甜、会来事儿,公司应酬一般都是我来。

只有极少数的情况,我会喝多。

比如今天。

9

回到小区已经凌晨两点。

我整个人喝得晕晕乎乎,走路都有点重心不稳。

远处暖黄色的路灯,勉强照亮一个孤独的身影。

许梵正站在我家楼下抽烟。

看见我,他扔掉烟,快步走过来。

我摇摇晃晃的身子就这么撞进他怀里,他轻柔地吻着我的额间:「姐姐,怎么喝这么多。」

我偏过头,皱着眉,双手有气无力地推他胸口:「别贴这么近,你身上烟味好重。」

许梵固执地抱着我:「那为什么陈栩航抽了烟还可以靠你很近。」他惩罚似的轻咬我耳尖,「为什么他抽了烟还可以跟你咬耳朵。」

不知为何,我腿更软了。

「明明都是男朋友,姐姐为什么要厚此薄彼?」

我抬眸盯着他的眼睛。

「大概是因为……我更喜欢他吧。」

「是吗?那姐姐喝这么多,他怎么不送你回家。」

「他很忙。」

「是啊,姐夫多忙,哪像我,姐姐随叫随到。」

许梵一脸幽怨的模样,逗得我轻笑出声。

其实平常我倒也不会这么过分。

只是那天见到他和其他女生有说有笑的,意识到自己居然会真的为他吃醋这一点,我就恼了。

而且喝醉酒后,很难收敛情绪。

晚风一吹,我头晕目眩,身上冷得直起鸡皮疙瘩。

许梵直接抱起我,一言不发地走进电梯间。

回到家,许梵把我扔在卧室床上,开始脱卫衣。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系列动作。

「你干嘛?」

许梵把卫衣扔到一边:「姐姐不是不喜欢烟味,这样就没有了。」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腹肌——

六块。

许梵被我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取悦到了,轻笑出声:「姐姐,要不要摸摸看?」

我移开视线:「不用了,陈栩航有。」

许梵深吸一口气,两手掐住我的下颌,对着我的嘴一口咬下来。

咬得极轻。

就好像被气急了,又不敢对主人伸出獠牙的小狗。

又渐渐演变成温柔的吻。

吻毕,许梵脑袋埋在我颈窝,闷声闷气的:

「姐姐,能不能不要再气我了。」

「不能。」

许梵叹口气:「你气我,我也不会走的。」

我张了张嘴,戗人的话卡在嘴边,就是说不出。

他亲亲我的额头,站起身。

「姐姐,你等等,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10

十分钟后,许梵还没回来。

我酒意退去几分,便踩着拖鞋去厨房找他。

他正赤着上身,围裙虚虚地挂在肩上,在煮粥。

「姐姐,马上好了,你再去躺一会。」

我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

精实有力。

许梵拿着碗,就这么僵住了。

半晌,才哑着声音叫我:「姐姐。」

我挑挑眉,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腰。

「嘶……疼。」

「为什么和别的女生吃饭?我可没有同意你找第二个女朋友。」

许梵关掉火,转身就扑进我怀里,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如果他有尾巴,只怕这会儿已经摇起来了。

「姐姐吃醋了,看吧,你还是最喜欢我的。」

「你故意的。」

「没有,我给你发过信息,问你要不要一起的。」

「有吗?」

许梵声音带了几分委屈:「姐姐又不爱回我信息,看不到也正常。」

确实这段时间每天他的对话框都有小红点,我却很少点开看。

「那是我表姐,亲的。」

「哦。」

提到他的家人,我兴致不高。

「姐姐都不听我解释,电话微信都给我拉黑了。我都跑去支付宝找你了,你也不理我。气得我揍了一顿你的小鸡。」

我揪住他的耳朵:「竟然敢揍我的小鸡!」

许梵无辜地看着我:「只要把我微信和手机号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姐姐可以天天揍我的小鸡。」

「……」

11

早上醒来,许梵已经回学校了。

给我留了张字条。

「姐姐,早饭做好了,记得热一下再吃。」

支付宝里还有他发过来的消息:「姐姐,怎么还没有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我要揍你的小鸡了。」

我弯弯嘴角,只当没看见。

关掉对话框,随便收拾一番,赶往公司。

昨天陈栩航给我发了个短信,说接下来几天有事,暂时不会来公司。

估计又是哪个网红女友过生日,昨天才拿下一笔大单子,都得我来处理。

刚到公司,前台就一脸为难地开口:

「若若姐,陈总办公室需要你过去一趟。」

「陈栩航来公司了?」

「……没有。」

「知道了。」

我深呼一口气,往陈栩航办公室走去。

如我所料,办公室里,气质雍容华贵的女人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是陈栩航的母亲。

她身旁站着位小姑娘,身材匀称,皮肤细腻,光手腕上那块表,就抵我十个月的工资。

「阿姨好,今天陈总可能不会来公司。」

我率先出声赶人。

「我知道,我是来找你的。」女人慢悠悠地站起身,介绍:「这位是华文公司唯一的千金,也是我唯一认定的儿媳妇。」

「是吗,你好。」

我礼貌笑笑,心里欲哭无泪。

陈栩航母亲之前私下找过我不止一次。

说来说去,就只表达一个意思。

虽然我们以前是邻居,可现在我和陈栩航两人身份天壤之别,叫我不要肖想。

天知道,我对陈栩航根本没有别的想法。

陈栩航女朋友无数,他母亲却偏偏盯上我了。

女人又慢条斯理地在陈栩航办公室转了一圈,轻轻点头:「几年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也不错。」

「承蒙您关照。」

「但是——」

她话锋一转:「你也应该知道,这小公司一年的收益,也不过是我们栩航一个月的零花钱。阿姨知道你很努力,可有些差距不是努力就可以弥补的,你明白吗?」

我努力挤出笑:「阿姨,您误会了,我和陈总只是合作伙伴。」

这话我都说腻了,可她每次只当没听见。

果然,这次也一样。

「齐若,有些地方跌下去了,就不是那么容易爬回来的。当年你们爸妈债台高筑,我们心善,也帮过你们不少。可你爸妈却肖想通过栩航攀上我们家,拿我们陈家当跳板,那是断断不可能的。」

女人自顾自地给我一份文件:「看在栩航的面子上,我可以把这家公司里栩航持有的所有股份都转让给你。你开你的公司,以后别再和栩航联系。」

我耐心终于耗尽,微笑着接过文件,一张张撕碎。

「阿姨,陈栩航是我的老板,他是个成年人,股份也是他名下的,您没有任何权力替他转让。至于我联不联系陈栩航,那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您还是早点回家喝下午茶吧。」

霎时间,女人脸都绿了。

我懒得伺候,转身离开,埋头工作。

12

凌晨。

我关掉电脑,按了按眉心。

巨大的落地窗,映出繁华奢靡的夜景。

心头那股萦绕不去的酸涩不停蔓延。

好像我拼命努力,想尽办法变得强大,还是躲不过被人轻视,被人打压欺凌的日子。身心俱疲和深深的无力感,像海水般将我吞没。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刚到楼下,手机振个不停,是家里打来的。

「喂,妈。」

「若若啊,你在干吗呢?」

「我刚下班回家。」

「这都几点了,才下班啊?」

「嗯,家里没事吧?」

「哦没事没事,就是想着你不忙了,能回家看看,我和你爸都好久没见你了。」

「嗯,有空就回去,上电梯了,我先挂了。」

电梯间里空无一人。

透过模糊的镜子,我看见自己的脸。

深深的黑眼圈,疲惫的脸,凌乱的发丝。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

许梵倚着墙壁站在楼道,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

「我还以为姐姐今天不回来了。」

我皱皱眉:「你怎么在这?」

他伸手轻轻一拽,就把我拉进怀里。

「姐姐,我想你。」

许梵今天穿了件单薄毛衣,质地柔软得过分。

我情不自禁往他胸口贴了贴,独属于他的干净皂香味扑鼻而来,有力的心跳声直击我心口,好像一整天的疲惫都在顷刻间散去。

鬼使神差地,我说:「我也想你。」

许梵抱着我的手又紧了紧,低头吻着我的发丝:

「姐姐,你失联的每一秒,我都觉得你和他在一起,太折磨人了。可不可以换种方式惩罚我。」

是啊,我明明在惩罚他,怎么还会贪恋他的怀抱。

我浑身一僵,伸手推开他:「你走吧。」

「我不走。」许梵固执地看着我。

「随便你。」我转身回家。

「不要。」许梵从背后拥住我,「姐姐,我错了。」

我叹口气:「许梵,我们认识不到一年。」

「一见钟情才几秒呢,一年够我们订终身了。」

我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

「你知道,我还会继续伤害你的。你的每次难过伤心我都觉得痛快,而且我永远不会爱你的。」

许梵垂着眼盯我片刻说「好」,然后贴着我的额头,轻轻碰了下我的唇:「只要姐姐不离开我,想怎么对我都可以。」

呼吸交织间,我突然觉得陈栩航说得对。

我做不了海王。

我心跳得厉害。

13

凌晨,许梵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漆黑的房间里,我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最后还是借着月光,伸手去够床头那件外套。

那是许梵上次落在我家里的,有他的味道。

也说不清是什么香水或者沐浴露,可就是莫名拥有让人安心舒缓的魔力。

我明明有很多次机会还给他的。

我也有很多次机会和他彻底了断的。

可我始终没有。

14

第二天,我决定回家一趟。

收拾好行李,和陈栩航请了假,开车回家。

大学以后,我就很少回家了。

爸妈显得很高兴,两人早早就做了一桌子我爱吃的菜,眼巴巴地在窗前张望,寻找我的身影。

电梯门刚开,团团冲过来,兴奋地疯狂摇尾巴,「汪汪」直叫。

紧接着我妈就迎上来,接过我手里的东西:

「你这死丫头,小时候爸妈每天打两份工养你,现在赚了点钱,翅膀硬了,不需要我们了,就连家都不回了是吧。」

我爸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孩子刚回来,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哪有,工作太忙了。」我搀着我爸往回走。

我爸一条腿是瘸的。

在我初中的时候,被债主给打断了。

当时我爸身上有钱,但他硬是没给,因为他还要留着给我交学费。

能和陈栩航同一所学校,学费自然不菲。

我那时还小,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我回去以后,我妈哭着揍了我一顿。

那之后,这件事被反反复复拿来说。

「若若,你爸为了让你上学,腿都被人打断了,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一定要争气。

「你还想出去玩?你爸为了让你上学腿都瘸了,你竟然还想着出去玩?

「这次怎么是年级第二?你爸为了你腿都瘸了,你就拿这个成绩回报他?」

久而久之,我心里已经默认,我爸的腿瘸了,是我造成的,我才是罪魁祸首。

这是一份不论我这辈子如何努力,也断不可能还清的恩情,是压在我背上的一座大山,是捆住我手脚的绳索。

我尽全力做到最好,可高考还是失利了。

从得知高考成绩到我孤身一人前去新学校报到的这段时间,我爸妈没跟我说过一句话。

直到临近毕业,我和陈栩航有了第一笔不菲收入,我内心激动得要死,满脑子只想着这次爸妈终于不会对我失望了,当下就立即全部转过去。

相隔三四年,我妈第一次给我打电话,竟是劈头盖脸地责问:「你一个学生哪里搞来这么多钱?是不是走歪路了?我不管你干了什么,但记住我和你爸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不是为了让你成为这种人!」

这些话,像是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来,把我心里那股好不容易重燃的火焰熄了个透。

15

这顿饭吃得不咸不淡,我借口舟车劳累,早早回房间休息,团团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后。

虽然已经搬家,可我的卧室保持着原样,熟悉的米色床单、床头的兔子玩偶,书桌上摆放着我从小到大的照片。

每张照片里我都笑得灿烂,那时候不管受再大的委屈,眼里还是溢着光,天真地坚信苦难都有尽头。

只有一张,是我深夜还伏案奋笔疾书的背影。

瘦削,笔挺,倔强。

我不知度过多少这样不眠不休奋笔疾书的夜晚。

如果没遇到许怀林,我本不可能高考失利的。

许怀林是我的班主任,也是——

许梵的父亲。

高二文理分班,我以全校第一的成绩,成为许怀林的学生,还有他的课代表。

许怀林四十多岁,长得很和蔼,戴着一副眼镜,博学多才,不论问哪方面的问题,都能侃侃而谈。

对我更是亲切,每次我情绪稍有不对,就会细心询问我的情况,耐心疏解。我对他也很信任,将我的家境、父母矛盾之类的全盘托出,没有一丝保留。

作为优等生,我向来都能受到老师特别的优待和照顾,即便被叫去他办公室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我也从未多想。

高三某天,许怀林单独为我讲解试卷,不知不觉,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正在我道过谢,准备转身离开时,许怀林却突然出声叫住我。

「若若,过来,校服背后怎么乱成这样,我给你整理整理。女孩子家要注意仪容仪表。」

我信以为真,乖乖地站过去。

许怀林短粗的手覆在我的后背,缓缓地,一寸一寸地从我的脊背向下抚摸。

单薄的校服隔不开他手心闷热的温度,像是一条湿黏的毒蛇在我背后游离。

我整个人都是僵硬的,脑袋几乎停止运作。

直到那双手从我的腰部继续向下摸索,我才如受惊的兔子一般闪开。

留下一句「老师我先回家了」,便落荒而逃。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教室的,脑袋里空白一片,只记得自己整理书包时手都是颤抖的,心脏「怦怦」狂跳的声音占据耳膜。

那天回去后,我收到许怀林的短信——

「若若,老师相信你是个乖孩子,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对吗?」

一如既往和蔼可亲的语气,却叫我泛起一股浓浓的厌恶和恶心。

我关掉灯,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凌晨两三点,客厅窸窸窣窣一阵,又归于平静。

我爸回来了。

明天我还没起床,他就会去上班。

我妈更是白天上班,晚上替人看孩子,很少回家。

爸妈的生活已经这么焦灼了。

他们已经为我牺牲这么多了。

而许怀林对我做的事,我甚至连证据都没有。

或许,忍一忍就过去了。

大不了,我再也不去他的办公室了。

我抱着这样天真的想法,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去上课。

一整天风平浪静。

临近放学,许怀林亲自来班里,站在班级后门,背着手,笑眯眯地看着我,那双眼睛让我不寒而栗。

「齐若,跟老师来一趟办公室。」

我一步一步地跟在他身后,脚步似有千斤重。

看我走得慢,许怀林停下脚步,耐心地等我跟上。等我走近,他短粗的手便覆在我肩膀。

我浑身一颤。

「怎么走这么慢,不舒服?」

我不敢说话。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啪嗒」一声,门被关上。

我下意识地看向墙角的摄像头。

「呵呵。」许怀林轻声笑笑,推着我往前走,「别看了,坏了。」

他坐到办公桌前,拍了拍腿。

「乖孩子,坐过来。」

我抑制住内心的恐惧,摇摇头。

然而,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他只稍微用力,我就踉跄着跌坐在他腿上。

他的手缓缓在我腰间摸索,布满岁月痕迹的脸离我极近,潮热的呼吸打在皮肤上。

「若若,老师相信你是个聪明孩子,只要你乖乖听话,你每个月会有很多零花钱,老师还会帮你补课。你也知道老师人脉广,你想上的一流大学,老师也可以帮助你。」

我牙齿都发着颤:「你再这样我就要叫了。」

「呵呵,老师不会强迫你的,老师只是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我提高声音:「你放开我!」

许怀林松开手,脸上依旧是温柔的笑:「老师尊重你的选择,如果后悔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往后,许怀林真的再也没找过我。

同时,他辞去了我课代表的职位。

上课再也没点过我的名字,只是每次骂人,都会无缘无故扯上我,任何惩罚必定有我的名字。

因为某次作业字迹不好看,他把我的作业扔到我脸上,指着我的鼻子说我以后再也不用交作业了。

几乎他的每节课,我都站在过道上。

同学丢了东西,许怀林每次都会指名道姓地将帽子扣在我头上,因为我是这个学校为数不多的穷人。

不知道他给其他老师说了什么,其他任课老师对待我的态度也冷淡起来,上课大部分时间我不是在罚站就是在挨骂。

不到几个月,我从优等生沦为过街老鼠。

我猜许怀林早就盘算好了。

我长得好看,性格乖巧,家境贫寒,毫无背景,父母还忙得不可开交,根本顾不上我。

即便这件事情闹大,也能被他压下去。

如果我不愿意,他也有的是办法让我愿意。

我不可能让他如愿。

短短一年,咬着牙也就过去了。

可环境不可避免地影响了我的心态。

许怀林手掌潮热的温度,毒蛇般阴冷的眼神,夜夜潜入我梦中。

我的学习成绩明显在退步。

在离高考还有二十天时,许怀林再一次叫我过去。

依旧是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许怀林慢条斯理地整理好办公桌,开始批改作业。

直到几个小时后,才漫不经心擦着手,抬起头。

「乖孩子,马上就要高考了,你如今的成绩可是够不到你想去的学校,只有我能帮你,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我冷冰冰地看着他:「不需要。」

「老师的耐心是有限的,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许怀林沉下脸,站起身靠近。

我心头一紧,转身想跑,却被他一把拽回去,一手掐住我的脖子,一手按住我的双手,脸凑过来,湿热的舌头黏上我的脸。

我心里直犯呕,膝盖弯曲,用力狠狠撞过去。

许怀林手上的力道立刻就松了,满脸痛苦地捂着下身,整个人蜷缩到一起。

我趁机转身就跑。

第二天,学校就传言,许怀林被打进医院了。

我不知道是我那一脚踢得太狠还是怎么样,总之直到我毕业,他也没有再出现。

可我的成绩,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影响,本该上一流顶尖院校的我,最终只考上末流一本。

我爸妈更是失望得彻底。

他们过去付诸在我身上所有的汗水,所有的期待,都落了空。

我知道,他们是将东山再起的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

所以才不惜为我支付高昂的学费,硬要我挤进本不属于我的阶层。

这些学校,不光有良好的教育,还有优质人脉。

可他们忘了,建立人脉的基础,是本身的价值。

这些人脉的背后,还隐藏着巨大的权力和关系网。

是以像许怀林这种在学校具有权威的人,挑选我作为欺辱对象时,我毫无还手之力,因为我背后空无一人。

16

最初,我没想过牵扯许梵。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只是偶然间,高中班级群里大家聊起近况,我才得知许怀林动用关系,去做了某所大学的教授。

有个女生,将许梵的照片发在高中班级群里。

「这竟然是许怀林的儿子,我的天,好帅。」

照片里,许梵被人群围在中间,抱着篮球,举着奖杯,那种活力朝气的美好几乎溢出屏幕。

我内心前所未有的不平衡。

凭什么许怀林可以平步青云。

凭什么他的儿子可以无忧无虑。

明明,他才是坏人。

于是,我主动去接近许梵。

最初我的计划很简单,用几个月的时间拿下许梵,让他饱受折磨,然后抽身离开。

我不止一次和许梵说过分手,可每次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眸,我就觉得多演一段时间也无所谓。

反正只是演戏——

我这样安慰自己。

可这场戏演得太久,连我都陷进去了。

每到最后一步,我总是不忍心。

每个被许梵拥进怀里、每个他温柔表达爱意的瞬间,我都不解,为什么在我错综复杂的人生里,会有许梵这样单纯的存在。

他浓烈又澄澈的爱意,几乎让我觉得虚幻。

平心而论,许梵没做错什么。

明明当初的我,也没做错什么。

17

在家待了没几天,公司乱成一锅粥。

不得已,我只能早些回去。

离开时,我妈突然敲了敲我的车窗,神色有些不自然:

「若若啊,有空多回家,工作别那么拼命,我和你爸不要别的,现在这样就挺好了。」

我心头莫名一涩:「好。」

后视镜里,我妈爸的身影还伫立在夜色中。

视线突然被泪水浸湿,变得模糊。

我好像等这句话太久了。

从小到大,无论我努力到什么地步,他们总觉得我可以做到更好。

我听过所谓的鼓励也只是「继续加油」。

他们的期待就好像一条遥不可及的终点线,每当我向前迈出一步,反而会离我更远一点。

我早已不抱希望,不承想时隔多年,终于等来那句「你现在已经很好了」。

还好,不算太迟。

18

回去后,我再一次拉黑了许梵所有的联系方式。

彻底将他从生活中抹除。

陈栩航回到公司,一同带回来的,还有网络上关于陈家大少爷订婚的新闻。

他苦涩笑笑:「以后不能当你绯闻男友了。」

「怎么?跟家里屈服了?」我挑挑眉。

他低着头几笔签下桌上的文件,然后递给我,无奈道:「没办法,资本的力量太强大了。」

「你作为资本家说这话合适吗?」我接过文件,大概扫了一眼,「这是和阿姨达成共识了?」

陈栩航一顿:「我妈找过你?」

「对啊,她说会把你的股份转让给我,要我以后别联系你了。」

「想得美,我怎么可能把股份让给你,也就是暂时替我保管罢了。」

「嘁,嘴硬。」我把文件给他放回去,「股份就不需要了,老板我倒是愿意当。」

「也行,以后你结婚了,股份拿来给你当嫁妆。」

我白他一眼,没有搭理。

我和陈栩航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我们默契地从不提起,也从不越过。

19

短短几天,陈栩航处理完公司事宜,就要赶回去准备婚礼了。

临走前,陈栩航和我约了次酒。

他信誓旦旦,扬言这次一定喝过我。

可惜天不如他愿,我俩较劲到凌晨,陈栩航整个人埋头趴在桌子上,动也不动了。

我也喝得够呛,强撑着站起身,准备送他回家。

刚站起身,陈栩航蓦然攥住我的手腕,微微仰起脑袋:「齐若,只要你说一句留下,我就不走了。」

我盯着他通红的眼眶,半晌才开口。

我说:「陈栩航,你喝多了。」

从亲眼看见陈栩航随手的花销可以抵我爸的一条腿开始,我就知道,人和人是分三六九等的。

何况陈栩航已经订婚了,想必是认真考虑之后的决定,现在只不过是醉意发酵的不甘情绪。

毕竟也算青梅竹马,我了解他。

20

陈栩航走了。

从两个所谓男友,再到孤身一人,这中间的落差我倒是适应得不错。

公司的重担落在我一个人头上,我忙得也根本没有时间悲春伤秋。

繁忙中,日子过得飞快。

改变平淡日子的,是条微博动态。

之前得知许怀林在大学当教授,我顺便关注了该所高校的超话。

今天无意间点开微博,发现一条三分钟前的动态,是一位女生控诉许怀林对她进行性骚扰。

刚点进去,就显示动态已被删除。

我点进女生个人主页,资料都是空白,很明显是专门申请的小号。

我立刻发私信去联系这位女生。

直到第二天傍晚,女生才回复我。

一番交谈,我得知女生被许怀林以学习的理由,将她骗到家里,进行性骚扰。

女生报警,却因为没有证据,事情一拖再拖,最后不了了之。

女生试图网络求助,内容却被屏蔽,许怀林也很快联系她,威逼利诱,甚至承诺她保研。

女生并不想息事宁人,可当下又孤立无援。

我想了想,约她见面。

为了让她放心,地点就选在她们学校的奶茶店。

女生叫于甜,长得很小只,说话声音温温柔柔的,单纯无害得像只小兔子。

我给她点了杯奶茶,正准备出去换个地方好好聊,迎面而来一个修长身影,直直撞上我们。

于甜手里那杯温热的奶茶流了她满身。

「对不起,我没看见,多少钱我赔给你们。」

低哑干净的声线让我愣了愣。

是许梵。

于甜摆摆手:「不用了,我擦擦就可以。」

他牵着身后女孩的手,越过我们,点了两杯奶茶。

一杯还给于甜,一杯塞给他身后的女生。

道过歉后,又牵着女生的手,目不斜视地离开。

于甜拉着我往后退了退,眼神满是不安:「姐姐,咱们先别出去了,你看。」

许怀林正站在路对面。

他几乎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许梵牵着女生走过去,三人笑着说了些什么,很快便一同离开。

「姐姐,许怀林走了吗?」于甜捧着奶茶,小心翼翼地探头看过来。

「走了,别怕。」

「刚才那个男生好像和许怀林认识。」

「是他儿子。」

「儿子?许怀林这么恶心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帅的儿子,两人一点都不像。」

我盯着那抹远去的身影。

「是啊,一点儿都不像。」

21

聊起相同的经历,于甜抱着我哭得泪眼模糊。

许怀林很精,他挑选欺辱对象前,会借助学生对于老师的信任,打探对方性格、家境,确保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可他忘了,哪怕是只温顺的兔子,也会咬人。

于甜虽然看着温柔,可骨子里刚烈,态度坚定,执意要将许怀林的真实模样公之于众。

我们两人商量半天,还是决定先找到证据。

于甜准备先从周围性格比较弱势,又被许怀林频繁联系过的女生开始打探。

而我则联系传媒公司、律师法务,只要有证据,就可以让事态发展到连许怀林也压不下来的地步。

安排妥当,我一边工作,一边等着于甜的消息。

22

一周后的傍晚。

我接到一通来自陌生号码的电话。

许梵声音低哑,带着几分醉意。

「姐姐,我想见你一面。」

我没出声,他就继续自言自语:

「姐姐,我好想你。

「这么久没见,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想我。

「姐姐,你看热搜。」

同时,手机振动一声,于甜分享了一个热搜链接。

标题是:「高校教授猥亵多名学生」

我呼吸一窒,匆忙点开。

虽然打着马赛克,可我赫然认出那是许怀林。

据说,有人提供了多条许怀林猥亵学生的视频、聊天记录,其中还有女生是未成年。

许怀林的罪行不单是猥亵学生,还有收受贿赂,家暴等等。

作为家暴证据,只有一张极具年代感的照片。

满脸鲜血的女人,紧紧地抱着骨瘦如柴的少年蜷缩在墙角,许怀林眉目狰狞地拉扯着女人的头发。

我皱着眉,双击放大那张家暴照片。

少年漠然的眼神,勾起尘封已久的记忆。

我见过这双眼睛。

那时他身上血迹斑斑,抱着只小狗,蜷缩在路边。

小狗只露出个脑袋,不停小声呜咽。

我还以为那血迹是小狗身上的,忍不住凑过去问:

「可以看看你的狗吗?」

少年淡淡睨我一眼,露出怀里活蹦乱跳的小狗。

是只奶白色的小狗,正委委屈屈地依靠在少年怀里,呜咽着舔舐他的手指。

我从包里翻出一根火腿肠,试探性地看向少年。

他没作声,小狗按捺不住跑到我面前,就着我的手开始大口吃起来。

我趁机打量少年,瘦削、五官稚嫩、眼神空洞。

脸颊和鼻尖上,都挂着血迹,可身上不见伤口。

「你脸上的血……」

少年擦了擦脸,语气冷漠:「我妈的。」

我一时语塞。

等小狗吃完一整根火腿肠,我拍拍手,站起身。

少年突然抬起头,空洞的眼里终于浮现情绪。

「可以收养它吗?」

「啊?」我愣在原地。

「它没有家。」

23

「姐姐。」

「在。」我回过神。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所以……你一直以来都知道?」

「嗯,在篮球场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

「那你怎么……」

「我说了,我心甘情愿。」

「……」

心口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他明明知道,每一个令他心痛的瞬间,都是我故意为之,却还是一次次地配合我。

在我故意和其他男生出现在我们曾经去过的电影院、在我故意无数次提分手、在我故意和陈栩航扮作情侣的时候,我都清楚地看见他眼里的难过。

可他总会回来,盯着我的眼睛,不厌其烦地祈求:「只要姐姐不离开我,想怎么对我都可以。」

像只忠诚的小狗,明知道主人假意温柔的呼唤不过是引诱他陷入更痛苦的深渊,却还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摇着尾巴,再一次扑进主人怀里。

「姐姐,我想见你,可以吗?」

我安静片刻:「我在家,你来吧。」

不到五分钟,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许梵身上的酒精味扑鼻而来,楼道昏暗的灯光照出他瘦削的身形。

他垂眸盯我半瞬,突然将我抱个满怀。

「姐姐,今天是我们恋爱一周年纪念日。」

我往后退了退:「你不是找别人了吗?」

他又凑近一步:「我只有姐姐,没别人。」

「那上次奶茶店那个,也是你表姐?」

「说来话长,姐姐,我想进屋说。」

「……」

僵持片刻,我败下阵来,侧开身让他进门。

前脚坐到沙发上,许梵后脚就跟过来,两手环着我的腰,整个人贴在我身上,装模作样道:

「姐姐,喝多了,头晕。」

「那要不你先睡一觉再讲?」

我作势站起身,被许梵一把拉回来:

「现在讲,没和姐姐和好,我睡不着。」

24

原来。

许梵父亲早逝,母亲独自一人抚养他,很是吃力。

恰好这时,许怀林出现。

许怀林待人温和,多金,又对许梵极好。

于是,许梵母亲带着他改嫁。

结婚没多久,许怀林的真实面目就暴露出来了。

许怀林婚前隐瞒了自己的生理缺陷。

婚后,还频频出轨。

但凡许梵母亲稍有怨言,许怀林就大打出手。

许梵母亲没有经济来源,一直以来都忍气吞声。

我成为许怀林的学生后,许梵无意间认出我。

那之后,他便有意无意开始找各种借口,经常往许怀林办公室跑。

高三某天,他惯例来许怀林的办公室,却听见里面有奇怪的响动,没等他走近,我就惊慌地从办公室里跑了出来。

门内,只剩下痛苦地捂着下半身的许怀林。

许梵当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忍无可忍,趁着许怀林还在剧痛中,狠狠反击,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那次之后,许怀林什么也没说,只是时不时阴恻恻地盯着许梵。

许梵母亲担心许怀林做出什么事,送他去住校。

许梵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我了。

没想到,我就这么招摇又突兀地出现了。

目的性太过明显,不难猜到我别有用心。

起初,他只想让我报复回来。

后来,就身不由己。

当我逐渐冷落他,他就知道我的报复开始了。

我和许梵断联后,许怀林主动联系他,某位有钱有势的大佬千金,对许梵一见钟情。

为了攀附这位大佬,许怀林对许梵软硬兼施。

长期以来,许梵也在寻找许怀林犯罪的证据,可许怀林对许梵极其防备,一直没有机会。

许梵便将计就计,趁机和许怀林上演一出父子情深的好戏,放松他的警惕。

而我在奶茶店见到他的那天,是许怀林特意为他和大佬千金安排的约会。

骗取许怀林的信任后,许梵设法解锁了他的电脑账户密码,没有想到里面藏着这么多秘密。

于是,许梵和母亲商量后,决定公之于众。

25

「姐姐。」许梵不动声色地蹭到我怀里,「那只小狗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翻出照片,「现在还在我家养着。」

「狗狗都被收留了。」许梵按灭手机屏幕,扳过我的脸让我看着他,然后问,「那我呢?」

「你怎么了?」

「我们什么时候和好,我这么可怜,姐姐什么时候收留我?」

我嘴硬道:「谁说我要……」

许梵也不听我说完,凑过来堵住我的唇。

我挣扎着控诉:「你这是道德绑架!」

……

26

清晨,许梵在我背上落下一吻。

「姐姐,我先出门了,早饭做好了,记得吃。」

昨晚许梵向我索要一周年礼物。

不小心,被他得逞了。

听着关门声,我也没了再睡的心思,揉着酸痛的腰,联系我之前安排好的传媒公司,为许怀林铺天盖地的丑闻,再添一把火。

于甜激动不已,给我发了很多消息。

我慢慢逐条回复。

有人站出来后,很多像于甜一样受过许怀林骚扰的女生,也纷纷站出来指证。

在舆论的压力下,许怀林很快被带走调查。

许梵母亲也正式起诉离婚。

许怀林入狱消息发布那天,我接到了爸妈的电话。

我妈东扯西扯一番,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

「若若啊,最近网上说的那个许怀林,是不是你高中班主任啊?」

我垂下眼:「嗯,是他。」

「那他是不是也欺负你了?所以你高三那段时间才变化那么大?」

我没说话,我不知道说什么。

我妈声音哽咽:「你快说话啊,当时为什么不说?爸妈还以为你谈恋爱了,没想到是那个畜生,看着人模狗样的,居然,居然……」

我该怎么说。

但凡他们哪怕有一次可以坐下来平心静气地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以我当时的状态,或许早就会和盘托出。

可他们没有,他们只是不厌其烦地向我强调,我的家境有多么不堪,他们为我付出了多少,他们需要我懂事听话,我不该给他们添麻烦。

我深吸一口气:「爸妈,你们想多了,许怀林没对我做什么,刚我在忙而已。」

「真的吗?若若,你别骗我们。」

「骗你们干吗。」我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们不是催我相亲吗,这下不用了,我交男朋友了。」

「哎哟,真的假的,他多大?哪里人?什么时候带家里看看?」

许梵从背后蹭过来,在我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小声说:「姐姐真乖。」

我妈耳朵可尖,立刻问道:「哎?刚那是我女婿声音吗?来让他打个招呼。」

许梵不得不红着脸接电话。

「喂,阿姨好。我叫许梵,嗯,本市的……」

27

半年后,许怀林锒铛入狱,许梵毕业。

本想让他直接到我公司工作,奈何他不愿意,一心要继续打职业。

因为有许怀林出轨,还有家暴的证据,离婚后,许梵和他母亲得到一笔财产。

许梵索性把那笔钱砸到我的公司,做了股东。

年末,我收到了陈栩航的喜帖。

许梵陪着我一起去的。

他大有一副扬眉吐气的模样,全程都牵着我的手。

陈栩航挽着新娘的手走过来敬酒。

「哟,许梵也来了。」

许梵立刻搂住我的腰:「是啊,我和若若祝你们长长久久。」

陈栩航挑眉:「你俩这是和好了?」

许梵冷笑两声:「多谢关心,就没分过。」

两人离去后,许梵偷偷和我耳语:「真好,再也不用硬着头皮叫他姐夫了,上次快被他气死了。」

我翻个白眼:「还敢不敢再幼稚点。」

28

参加过陈栩航的婚礼后,我带许梵回家见爸妈。

我爸妈对他很满意,尤其是我妈,连连夸赞。

「你爸年轻的时候就这么帅,不然我哪能看上他。不愧是我女儿,眼光随我。」

许梵更是一口一个「爸妈」,哄得两人差点今晚就要给我订婚了。

等我爸妈都去忙,他才偷偷跑过去和团团打招呼。

「姐姐,这就是我给你那只小金毛吗?」

「对啊。」我冲团团招招手,它就扑过来,不停地在我身上蹭啊蹭。

许梵也默默跟过来,趁机揉团团耳朵。

「当时我把它带回家,刚好碰上我妈和许怀林吵架,我扑过去护着我妈,它跟在我身后,被许怀林一脚踢出门了。我妈趁机把我推出去,把门反锁了。我就只能隔着门听我妈在里面惨叫。」

「没有报警吗?」

「报了,你见到我的时候,我就在等他们过来。不过没什么用,说这是家事,只调解。」

想到不堪的回忆,许梵有些落寞。

我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过去抱抱他。

「许梵,你会怪我吗?」

他仰起头:「怪姐姐什么?」

「明明你也是受害者,我当初还故意欺负你。」

「不记得。」许梵摇摇头,「看见姐姐,不开心的事情就都忘了。」

「就像团团,虽然刚才姐姐踩到它的爪子,但姐姐一叫,它还是会跑过来。」

「我那是不小心的,都道过歉了……」我颇为心虚地拿起团团的玩具晃了晃,团团立刻蹭过来。

「没想到竟然能养这么久。」许梵学着团团的样子在我怀里蹭了蹭,「姐姐也喜欢小狗啊。」

我揉揉他的脑袋:「对啊,谁能拒绝小狗呢。

「谁能拒绝毛茸茸的脑袋,湿漉漉的眼睛,一颗心里 100%的爱啊。」

赞(0)
未经允许不得转载: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 » 小狗的爱

评论 抢沙发

  • 昵称 (必填)
  • 邮箱 (必填)
  • 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