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年,一部优秀的禁毒电视剧《破冰行动》横空出世,上映就引起热议,因为剧中的塔寨村原型正是「中国制毒第一村」——博社村,一个以亲缘作为纽带的宗族势力与制毒、贩毒、武装暴力犯罪相结合的地下冰毒王国。
俯瞰博社村
博社村之所以能被称为「中国制毒第一村」,是因为这里的巅峰时期冰毒产量可以直接影响全国乃至全球的冰毒价格,例如某年产量充足时,冰毒的价格直接从 25 万元/公斤跌至 2~3 万元/公斤,零卖1克就一包芙蓉王的烟钱。
而缔造这个地下冰毒王国的人,是原博社村党支部书记、村主任、陆丰和汕尾两级人大代表,一个公然敢在村口张贴「严禁乱倒制毒垃圾」宣传横幅,号称中国冰毒教父的蔡东家。
时代背景
博社村位于广东陆丰的「三甲地区」(甲东,甲西和甲子),是一个拥有 1.4 万人的超级单姓大村庄,村民全部姓蔡,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祖先——蔡登瀛,原籍福建莆田。
南宋嘉泰四年(1204),博社村先祖蔡登瀛从福建莆田迁至陆丰博社,并生下四个儿子,从大到小分为孟(伯)、仲、叔、季。陆丰地区的村庄一般按宗族支线分「房头」,因此博社村最早有四个房头。
不过,博社村三房很早就迁走了,只剩下大房、二房和四房在这里开枝散叶。然而这三个房头发展极不均衡,在 1.4 万人中,大房有近 1 万人,二房 3000 多人,四房只有 1000 多人。
毫无疑问,大房是博社村的主力军,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所以也是制毒贩毒的大头。而那位带领村民从事制毒贩毒,威望极高的蔡东家,正是来自大房,这一点在电视剧《破冰行动》也有体现。
博社村的村民对于宗族的认同强于国家,政府官员不如房头族长(当然两者也可以结合,例如蔡东家),法律法规不如宗规族约。总之,古老的宗族文化制度体系,在这里依然发挥着作用(新中国成立后曾中断过一段时间)。
例如在重男轻女的传统思想下,博社村的计划生育形同虚设,几任党支部书记、村主任带头违规超生。蔡东家就有过两次婚姻,总共生了五个女儿,就因为没有生个儿子,霸气之余底气总有不足。
2000 年,陆丰政府派了 300 余人的公安队伍来博社村整治超生问题,结果到了之后,不仅得不到党支部书记、村主任的配合,反而被村民们团团围住,僵持之下最终不了了之。
实际上,像博社村这样宗族文化严重的村庄,旁边还有两个,村民们也都有从事制毒贩毒的犯罪行为,因此这三家分别有「中国制毒第一村」、「中国制毒第二村」、「中国制毒第三村」的称号。
三个制毒村之所以会扎堆出现,与陆丰地区的地域性格有很大关系,很多人对这里的了解源于一句民间谚语:「天上有雷公,地下海陆丰」,意思是指当地民风彪悍,天不怕地不怕。
谚语中的「海陆丰」并不单指陆丰,还包括隔壁的海丰,虽然这是两个不同县级的行政区,但广东人很少分开叫,因为这块地方独立于广东三大民系文化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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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分为三大民系文化圈:以广州为中心说粤语(白话)的广府人;以潮州、汕头为中心说潮汕话的潮汕人;以梅州为中心说客家话的客家人(如上图)。从地图上看,海陆丰刚好被三者包围。
既然周边有三种不同的方言,那海陆丰人到底是讲粤语(白话),还是潮汕话,或是客家话?外地人听了可能会觉得像潮汕话,但海陆丰人并不认同,他们一般称自己的方言为河洛话(福佬话、学佬话)。
河洛话之所以像潮汕话,是因为两者都是从闽南语系传承而来,只不过后者更接近闽南话原味。很明显,两地的祖先都是福建闽南人,因此双方对外很团结,但彼此又分得很清。
曾经有这么一个段子来形容潮汕人跟海陆丰人之间的关系,一个外地人跟一个潮汕人在火车上吵起来了,紧接着双方开打,当潮汕人打不过的时候,大声喊一声我是潮汕人,车厢里其他的潮汕人立马跑过去帮忙。
回过神来的外地人发现自己被群殴,立马也吼了一句,我是海陆丰人,结果帮忙的人群开始相互殴打起来,毕竟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两边都只会帮自己人,战果一般是民风彪悍的海陆丰人以少胜多。
当然,海陆丰人之所以让人觉得民风彪悍,肯定不是因为上面的段子,但从中也可以看出一些端倪,例如海陆丰人都喜欢抱团互助(包含潮汕地区),这一点香港同胞可以作证。
香港大名鼎鼎五亿探长雷洛,出身于海陆丰,在任期间纵横香港黑白两道,呼风唤雨、只手遮天,不可一世,对来自潮汕地区的跛豪吴锡豪格外器重,致使其创建的「义群」帮,迅速跻身为香港四大黑帮。
而香港四大黑帮中的「义群」与「新义安」又被称为潮汕帮,因为两派的大头目都是来自潮汕地区。后者的创始人向前,国民党军统少将,正是广东陆丰人(按传统的说法海陆丰就是潮汕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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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近代香港人对海陆丰民风彪悍最深刻的印象来自贼王叶继欢(本人及团伙都是海丰人),他是香港第一个使用 AK-47 当街与警察对射的悍匪,曾在 1991 年,十分钟内连环打劫观塘物华街五间金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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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海陆丰民风彪悍,但内部同样分三六九等,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陆丰「三甲地区」,即甲子镇,甲西镇和甲东镇。这里民风彪悍到非「三甲地区」的海陆丰居民,没有本地人的邀请,也不敢随意去闲逛。
而「三甲地区」里民风最彪悍的又是甲西镇,前面所说的博社、西山、上堆三大制毒村全部都出自这里。由此可见民风彪悍不见得全都是好事,容易滋生犯罪团伙。
事实上,陆丰「三甲地区」在此前三十年间,先后经历了十年走私,十年造假币,十年制毒贩毒的违法犯罪怪圈。当然,没有天生的犯罪区,导致这一切的根源是贫穷,当地人无法找到一条真正合法有效的脱贫致富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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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丰「三甲地区」的十年制毒贩毒起源于上世纪九十年代,这股歪风邪气首先从由陆丰上面的普宁地区刮起,典型代表人物就是大毒枭陈炳锡,他从 1991 年开始就踩着自行车贩卖着从平远街进货而来的二、三手海洛因。
普宁从明清时代就是粤东一个商埠重镇,现代也是我国主要的中药材交易市场,陈炳锡第一桶金就是来自药材生意,因此对一些药物成分特别熟悉,例如麻黄草中的麻黄碱,这为他后期转型制作和贩卖冰毒埋下伏笔。
1992 年,平远街这个中国最大的毒品集散地被剿灭之后,失去海洛因货源的陈炳锡便开始贩卖冰毒。在此期间,他发现冰毒不同于海洛因,制作没那么复杂,可以人工合成,于是暗地找到一位技术牛人,邀请其到普宁合作赚钱。
陈炳锡找的这位技术牛人,正是后来的网红大毒枭——化学天才刘招华。在两人的技术驱动下,普宁、陆丰在上世纪 90 年代分别戴上了「毒帽」,被公安部禁毒局列为重点监管地区。
1996 年,陆丰开始出现制作冰毒的地下窝点,毒贩对外统一宣称是在制作中西结合药物——阿司匹林石膏汤。当然,这些毒贩的技术和经验非常有限,跟陈炳锡、刘招华没得比,所以制作的冰毒纯度非常差。
1999 年底,陈炳锡、刘招华高达 11 吨多的惊天冰毒大案曝光,两大毒枭正式进入警方的视线,普宁毒品得到遏制,一举摘掉了「毒帽」。然而另一边的海陆丰地区,虽然同样在打击,但效果非常有限。
不过从刘招华被通缉到抓,再到 2008 年处决期间,陆丰的冰毒产量确实呈现缓慢增长的态势,曾一度摘掉「毒帽」。然而到了 2010 年,公安部禁毒局通过大数据分析,全国各地破获的毒品案件上线不断指向陆丰。
不仅如此,公安部禁毒局还通过调查发现,陆丰近几年的制毒贩毒案件也开始飙升。于是 2011 年,陆丰再次被公安部禁毒局戴上「毒帽」,并要求当地禁毒办限期整治,然而效果并没有好转。
2013 年年初,公安部禁毒局再次对近三年的涉毒案件相关数据进行分析,发现全国抓获的陆丰籍毒贩达到了 2071 名,三年时间增长速度超过 30%。这个结果,让公安部禁毒局意识到,已经到了需要重拳出击才能解决的地步。
大数据分析显神威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张大网即将悄然撒开,但在此之前,公安部禁毒局需要知道陆丰地区涉毒的准确情报,因此秘密派出多个专案小组奔赴一线进行探访,主要任务就是查清下面几个问题。
第一、陆丰哪片区域制毒贩毒最严重?
第二、这片区域都是谁在制毒贩毒?
第三、他们是怎么制毒的?尤其是制毒原料怎么来的?
第一个问题,其实大数据已经分析出来,只需现场证实一下,因为之前被抓的 2071 名陆丰籍毒贩,很多人姓蔡,都是来自陆丰「三甲地区」的甲西镇博社村。
其实早在 2012 年,博社村就曝光过一宗涉毒大案,离其两公里远的海滩,一个私自搭建的简陋建筑物内,不法分子在用麻黄碱获取甲基苯丙胺(冰毒主要成分)的过程中,因处理不当,易燃易爆的还原物质引发了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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汕尾警方赶到现场后,立马察觉这是一个简易的地下制毒窝点,随即对周边展开搜索。很快,他们在博社村周边找到了大量存放麻黄草的地点,并一举端掉了 24 个地下制毒窝点。
然而,让人惊讶的是,有重大嫌疑的博社村,居然在此次事件中,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因此,这个结果让公安部禁毒局并不满意,数据分析陆丰地区的制毒窝点绝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点,所以才主动派人前来探访。
专案组明察暗访之后,先是对博社村一些居民的行为特征进行「画像」,比较典型的就是暴富:「通常都是装一沓百元大钞,脖子上挂很粗的金链子,外出买东西从不还价,普遍住豪宅开豪车。」
另外,通过陆丰「三甲地区」的出租车司机,专案组也了解到一些情报。例如从甲子镇到博社村只有不到 5 公里的路程,他们会根据不同的人开不同的价,最高价为 70 块钱。
而出租车司机之所以敢开这么高的价,是因为陆丰地区前来博社村进货的小毒贩非常多,他们扫一眼就知道,而依据则是这些人身上的单肩小背包(俗称「毒贩包」),专门用来放小于 1 公斤的冰毒。
当然,出租车司机有时候也会被警察抓去,不过一天之内就会放出来,毕竟不是毒贩,最多是知情不报,但这也没有什么证据,更何况他们懂得如何应付盘问。
除了上述操作,专案组还对汕尾警方 2012 年查获的 24 个地下制毒窝点大案进行复盘,分析还原出很多情报。例如通过缴获的 700 多吨麻黄草,计算出博社村的冰毒产量至少是以吨为单位。
至于博社村是如何获得麻黄草,专案组也进行了一番调查,发现是不法分子冒充普宁一些中药药企的采购人员,从福建、内蒙等种植基地大批量购买回来(其中也涉及了一些灰色手段),从而绕开有关部门对麻黄碱的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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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还有一部分麻黄草,确实是普宁这些中药药企里的员工,将多采购回来的货物,私自加价转卖给博社村的人。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前往博社村的大卡车络绎不绝(运送麻黄草)。
然而,数据分析还出现了一个让专案组觉得奇怪的现象,从 2011 年开始,博社村的麻黄草采购量逐年下降,但冰毒产量并没有受影响,反而有所提升,这无疑是有了新技术,通过其它方法获得麻黄碱。
紧接着,专案组又分析了一下陆丰终端市场历年来冰毒的零售价格,结果又让他们心一沉。从 2011 年到 2013 年,博社村的冰毒进货价格急剧下降,10 克一包的冰毒,价格大致是 250 块一包,这意味成本大大降低。
因此近几年时间,陆丰其他地区的地下制毒窝点陆续消失,大大小小的毒贩们都蜂拥而至到博社村进货,再转手贩卖到外地,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全中国陆丰籍毒贩陡然增多的原因之一。
尽管专案组还在陆丰其他地区发现有制毒贩毒现象,但博社村毫无疑问是最严重的区域。他们接下来通过调查分析,很快圈定这条制毒贩毒链条中的一些重要人物,其中有四个最关键,分别是蔡东家、蔡良火、蔡旋、林凯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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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东家,博社村大房核心权威人物,1993 年,曾在博社村担任治保主任,有传言他第一次涉毒,是发生在 1996 年,也就是陆丰「三甲地区」开始出现地下制毒窝点之时。
当时他手下一位治安队员带着两个无业游民找到了蔡东家,声称想在博社村找块空地生产一批「石膏粉」,用来制作阿司匹林石膏汤,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只要他同意,保密并找人看场子,事成之后就送上 20 万辛苦费。
精明的蔡东家看一眼两人,就明白他们肯定不是为了生产「石膏粉」,必然是做违法的事,但面对 20 万巨款的诱惑,他没多犹豫,就答应下来了,然后在村周边给找了块荒草丛生的坡头,并把看场的人也安排好。
一个月后,这两个无业游民带着几百公斤所谓的「石膏粉」走了,20 万现金也如约送到蔡东家手上。之后,蔡东家才知道他们是在生产冰毒,20 万跟他们赚的钱相比,就是九牛一毛。
而那位带两人来的治安队员,在村子里也盖起了豪宅,出门也是穿金戴银。原本很高兴的蔡东家,瞬间变得不开心,但内心隐隐觉得,这确实是一条「发家致富」之道。
尽管当时人人都知道制毒贩毒是重罪,但看到有人起头,且没出事,还迅速暴富,博社村其他村民自然会心理失衡,再加上整个陆丰地区都靡然成风,很多人开始蠢蠢欲动。
此后,博社村陆续有村民带着人来找蔡东家寻求帮助,他们非常清楚,只有在治保会主任的保护下,地下制毒贩毒窝点才能平平安安。从那时开始,博社村开启了大规模制毒之路。
尽管当时博社村仍然有一些威望的老人试图通过宗族力量劝导族亲们不要从事制毒贩毒的害人勾当,但在暴富的诱惑下,所谓的宗族祖训力量也难以压制村民们膨胀的欲望。
1999 年,大毒枭陈炳锡、刘招华惊天冰毒大案曝光,普宁、陆丰成了毒品重点打击地区,当地政府花了很大力气整治,将这股猖狂的制毒气焰压了下去,虽然没有得到完全遏制,但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一年,博社村举行了第一次村民选举,蔡东家当选为村主任,但他上任多久,就主动辞职了,因为一直在外忙着自己的 KTV、酒店、房地产开发生意,经常不回来,被人举报了。
2006 年,蔡东家又强势回归,当选博社村党支部书记,第二年又顺利当选村委会主任。之后几年时间,又分别当选陆丰、汕尾两级人大代表,理所当然地成了博社村的「精神领袖」,达到了其个人权威的巅峰地位。
蔡东家之所以能顺利当上博社村党支部书记、村主任(基层选举都是大选票获胜),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愿意支持并带领村民「发家致富」,当然后果就是成了「中国制毒第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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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东家还做过一件非常嚣张的事,公然在村口张贴「严禁乱倒制毒垃圾」宣传横幅,原因是村民随意丢「制毒」的垃圾,致使整个村子臭气熏天,地下水都被污染,很多人因此患上癌症。
这件事情被甲西镇派出所所长知道后,大骂了蔡东家一顿,并责令其马上处理。蔡东家刚开始还觉得有点委屈,认为这是做好事,到后来才明白自己太没「文化」,回去之后马上改成了「严禁乱倒有毒垃圾」。
在蔡东家任职期间,经常利用自己的身份和职务之便,通过贿赂、收买等方式,四处打听风声,干扰禁毒人员的正常办案,提前通知犯罪嫌疑人跑路,以及收钱捞人等,这无疑使得博社村里的制毒团伙们日益有恃无恐。
2012 年,汕尾警方在博社村周边捣毁 24 个制毒窝点,抓获不少蔡姓毒贩后,蔡东家便开始四处活动「捞人」,最终这些蔡姓毒贩,毒资变赌资,大案变小案,主犯变从犯,制毒贩毒变吸毒,有些甚至直接收钱放人。
种种迹象表明,这位任职博社村党支部书记、村主任,以及陆丰、汕尾两级人大代表的蔡东家,就是这片制毒贩毒最严重区域的保护伞,一个有张黑白两张面孔的人。
蔡良火,博社村大房核心人物,蔡东家的堂弟,他是博社村制毒的「开山元老」。早年因制造假币而被抓,后来在堂哥蔡东家的四处活动下不了了之,逃避了法律的制裁。
蔡良火从事制毒贩毒很早,以他为首的团伙,最开始在惠东吉隆、汕尾海丰一带活动,以生产贩卖冰毒为主,随后又扩展到氯胺酮,即 K 粉。后来,在堂哥蔡东家的安排下,回到博社村带领大房一些人制毒贩毒。
值得一说的是,在一次饭局上,蔡良火突然感慨说到:「冰毒生意害人,不能让亲近的人参与。」原来他长期在家制毒,妻子由于没有做好防护措施,闻多了有毒化学气味,最终患上癌症。
蔡良火在博社村地位极高,带领大家赚钱的财神爷谁不喜欢,因此在 2013 年,蔡东家多次跟村民打招呼,在来年年初的换届选举,他要退下来,并表达想把村主任的位置交给这位堂弟。
蔡旋,蔡东家、蔡良火的马仔与制毒技术员,是「陆丰派」冰毒制造权威人物。从整体上来说,正是他让博社村,乃至陆丰的冰毒制作水平得到大大的提升。
他的技术操作,归类起来就是以下三点:
1、提高了麻黄草提取麻黄碱的转化率;
2、制冰毒装置的改进,尤其是空调等的改装与使用;
3、购买高纯的麻黄碱,而不是用麻黄草制备的那种粗品麻黄碱。
蔡旋是一个非常爱表现的人,不仅把吸毒方法搞出各种花样,还经常做各地冰毒的评测,最后总结的时候总是会炫耀自己的制毒水平才最牛逼。因此,他在陆丰吸毒群体里赢得了「毒品美食」钻石级权威评论专家的称号。
在博社村,凡是经蔡旋之手制作,或是在他指导下,徒弟制作的冰毒,成色和纯度都非常高。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全国各地吸冰毒的人员,都非常喜欢陆丰货。
值得一说的是,在 2010 年,蔡旋因涉嫌制贩冰毒曾被当地警方抓获,后来因证据不足被释放。在看守所关押期间,他认识了林凯永,唯一一个不姓蔡,却能在博社村畅通无阻的外姓人。
林凯永,陆丰「三甲地区」中的甲子镇人,在当地被称为「制毒原料麻黄碱垄断巨头」。在看守所结识蔡旋之后,与蔡东家搭上关系,出来之后,正式为博社村提供麻黄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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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社村之前制作冰毒都是采用最原始的方法,即通过对麻黄草浸煮、碱化、二甲苯萃取、草酸化转换、除铁及精制等工序得到麻黄碱。虽然技术操作不难,但对环境污染特别严重。
林凯永的上家是一个叫王长有的东北人,两人通过吸毒认识,属于「道友(吸毒者之间的称呼)」关系,手上据说有海量的麻黄碱,要多少有多少,而且可以分期付款。
至于王长有手上为什么会有海量的麻黄碱,专案组分析可能跟一个合成技术水平仅次于刘招华的人员有关,他叫肖积合,外号「麻枭」,福建长汀县人,曾因私自制备麻黄碱被抓,判刑 1 年半。
2011 年 1 月,「麻枭」肖积合刑满出监狱,随后在警方的视线里突然消失。几个月后,林凯永、王长有手上就有了海量麻黄碱,因此专案组不得不把几人关联起来。
值得一说的是,在电视剧《破冰行动》里,曾经有这么一幕,塔寨村一个小混混林胜文被抓后,对审问自己的警察嚣张的说到,自己曾用 300 万搞定了其上级。这个情节在林凯永身上真实发生过,而且更魔幻。
2011 年 7 月的某天下午,林凯永向往常一样,开着车去找上家王长有交易,车后排座位放着一个纸箱子,里面是现金 2520 万元(还有 1 公斤左右的麻黄碱样品),是博社村用来购买麻黄碱的货款。
根据之前的经验,这趟行程原本没有什么风险,然而当林凯永车驶入深圳境内新城检查站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他被叫了下来,并要求打开车门进行全方面的检查。
林凯永很奇怪,这个检查站,他进进出出多次,从来没有遇到过要检查。事后,他才得知,当时深圳正在召开大运会,所有检查站都加强了安检,进出车辆一律需要检查。
林凯永车上的 2500 多万现金,以及 1 公斤左右的麻黄碱,就这样被搜了出来。这么一笔巨款,再加受管制的易制毒化学品,检查站工作人员自然要求其解释清楚是用来做什么。
1 公斤左右的麻黄碱,林凯永倒不怕,虽然是受管制的易制毒化学品,但他有相关许可证,然而 2500 多万现金,就很难解释清楚,支支吾吾半天,搞得检查站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动手抓人。
正在这时,林凯永发现检查站一名执勤负责人是潮汕人,立即用潮汕话和他套近乎,自称车上带了点化工原料,而这 2500 多万现金是几位朋友做生意的集资款,希望能看在老乡的面子上帮个忙。
当然,林凯永并没有傻到认为仅靠同乡的身份就能让人帮忙,他私下对这位执勤人员到说到:「如果检查站能够行个方便,其中的 100 万现金可以给他们作为「辛苦费」。」
这位执勤负责人叫张靖野,他听到这段话后,眼睛一下发亮,立马向上级陈建群汇报,紧接着陈建群又给外地的站长林坤松进行汇报,林坤松听完之后当即拍板:「交钱走人可以,但是务必多要点钱。」
陈建群心领神会,转身就向林凯永提出条件:「放人可以,但「辛苦费」至少 600 万,一个子都不能少。」话虽然说得很绝,但最后经过讨价还价,以 500 万「成交」,林凯永带着剩余的钱和麻黄碱从新城检查站全身而退。
当晚,站长林坤松让司机驾车赶回单位,连夜把 500 万分了,其中自己和陈建群每人 160 万,张靖野 80 万元,执勤人员陈跃、林振乾、郑思哲各分得 30 万元,连「听了一耳朵」的司机林某,也分得了 10 万元。
当然,这批腐败分子如今都在吃牢饭,但在法庭上,执勤人员郑思哲说了一段挺有意思的话:「我是一个士兵,士兵的天职是服从命令,我没有参与讨价还价的过程。」他的意思很明确,我是奉命贪污收钱。
林凯永出事的几天后,他的上家王长有开车到陆丰来收取麻黄碱货款,出了意外,从高速公路出口拐下,刚驶入陆丰,就被对面路上一辆大货车迎面撞来,当场死亡。
这场车祸出得很蹊跷,当时陆丰光是林凯永就欠了王长有 3000 多万的货款,人死债自然就消了。而王长有的意外身亡,也让他手上麻黄碱的来源成了一个谜团。
2011 年 8 月 12 日,博社村再次给了林凯永 4000 多万现金,准备购买麻黄碱,然而又出事了,被当地警方在其家里扣住。林凯永侥幸逃脱,然后四处找关系疏通,将汕尾市一大批的公职人员拉下水(最后全部锒铛入狱)。
战前侦查
2013 年 5 月 7 号,时任公安部禁毒局局长刘跃进(湄公河糯康大案的中方负责人)正式约谈汕尾和陆丰两级党委政府和公安机关的负责人。5 月 29 号刘跃进亲自给广东省公安厅厅长李春生通报了相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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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 年 6 月中旬,汕尾、陆丰两级主要领导和公检法的一些负责人进行了撤换与调整,36 名充当制贩毒者的保护伞被查处。而在陆丰至少有 12 名警察被抓,其中就有那位曾经大骂蔡东家的甲西镇派出所所长。
同一时期,专案组在完成前期的的探访调查之后,又展开了所谓的「查下水道」(战前侦查)行动,但由于成员全部是外地人,只要进入博社村就会被发现,所以需要找一个可靠又不怕事的本地公职人员。
这样的公职人员原本在不好找,幸运的是专案组在来陆丰之前,早已经过层层筛选,物色了一位靠得住又专业的厉害角色,他就是 2012 年端掉博社村 24 家地下制毒窝点的主要负责人——林奕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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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奕志,广东汕尾海丰人,时任汕尾市公安局禁毒支队政委。他的职业生涯很特别,大学专业是光纤通信,1998 年毕业分配到了广东新长城移动通信有限公司汕尾分公司,当一名经理。
在广东新长城移动通信有限公司林奕志工作了四年,于 2002 年离职,当时其年薪已经达到 10 多万,典型的高收入阶层。正当朋友们以为他会去更好更大的平台,却没想到竟然是去当汕尾公安局一名普通的办事员。
从最基层的普通办事员到大队长,再到科长、禁毒支队政委,林奕志走的是一条专业技术路线。他的性格嫉恶如仇,在整个陆丰地区涉毒严重的时候,是为数不多敢与贩毒团伙正面刚的角色。
林奕志这一身正气,跟家庭教育有很大关系,2012 年正式任职汕尾市公安局禁毒支队政委之时,其母亲一大早就找到他,表达两个意思:「1、希望身体上平安;2、希望政治上平安。」
母亲的话说得很直白,林奕志即将面对的是整个陆丰地区的涉毒人员(黑白两道),他们下手黑,杀人、放火、打黑枪、敲闷棍都能干出来,所谓身体平安就注意安全。
政治平安那就更好解释,当时汕尾、陆丰很多公职人员已经被毒贩拉下水,充当保护伞。如果不能坚守原则,哪怕收了一点好处,后续是没有办法收手的,最后必将吃牢饭。
2013 年 6 月底,公安部禁毒局专案组与林奕志等四人举行了一次秘密碰头会,现场每人发了一本标有绝密字样的犯罪嫌疑人员名单,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博社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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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密名单的封面,赫然写着「雷霆扫毒」,很明显这就是那张即将撒开的大网代号。碰头会议结束后,林奕志意识到,这将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武装禁毒大战,而他要做的就是打好战前的情报战。
会后,林奕志找了 10 个可靠的本地公职人员,成立「查下水道」(战前侦查)小组。在行动前,他对成员开诚布公地说了很长一段话,其中最悲壮的是这句:「这次侦查至关重要,一旦失败,我们这些人都要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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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的话,大致内容是:第一,我相信大家都坚守住了自己底线,不会跟贩毒团伙勾结,更不会通风报信;第二,在即将到来的侦查过程中,不能让任何人(包括黑白两道)意识到会有一场大行动;第三,在侦查过程中出现任何意外,例如被毒贩发现,打死也不能泄密。
林奕志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警察去博社村侦查,以及抓毒贩,是一件极其高风险的事,这在《破冰行动》第一集就有展现,主角一行去塔寨村抓罪犯,结果被村民们团团围住,差点脱不了身。
这个场景并不是编剧凭空想像,而是取材于一段真实经历。几年前,上海警方在汕尾警方的配合下,进入博社村对一名毒贩进行抓捕,成功后正准备驱车离开时,意外发生了。
实际上,上海警方一行人刚进村就被盯上了,在他们抓捕的过程中,全村上下都动员起来了。警车离开毒贩家没多远,就被用数十辆摩托车团团围住,车手们手持棍棒砍刀,摩拳擦掌。
而村道两旁的屋顶上落下疾风暴雨般的石块和水泥板,将警车砸得坑坑洼洼。博社村党支部书记蔡东家,杀气腾腾地站在摩托车队后面,此时只要他一声令下,车手们必如饿狼般围攻警车。
这个时候,带领上海警方的汕尾市公安局一名副局长认识蔡东家,情急之下只身上前与其谈判:「蔡书记,我们今天进村就抓个小毒贩,请村民们让条路出来行不?」
蔡东家看到是相识的熟人,权衡利弊一番后,回头使了个眼色,袭击立停,摩托车手向两边让出一条道路,抓捕毒贩的上海警方这才惊险万分的离开博社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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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每当警方想从博社村带走嫌犯或者前来侦查的时候,都会被村民围堵阻拦,扔石头砸烂警车,在警车轮胎下放钉板,抢毒品证据,村里的一些女人使用撒泼撒野,又拖又拽,张口咬人,发生肢体冲突等。
某位亲身经历过的陆丰缉毒民警,对记者说过这样一段话,「在场村民未必都涉毒,但是这么多人,稍有不慎就可能诱发群体性事件。更何况,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很多制毒团伙手中持有枪支、弹药。」
此外,博社村的地形也非常复杂,全村 1700 多户,新旧独立房屋 2026 间,建筑密集、间隔狭窄,基本都是「亲嘴楼」。村里道路狭小,除两条贯通该村南北可行驶小汽车路段外,其余路段只能通行三轮车、摩托车。
由于知道制毒贩毒是掉脑袋的勾当,因此对安保系统非常熟悉蔡东家(以前当治安主任的经验),很早就安排人在全村装摄像头,白天还布置线人在村口盯梢,专门用来监视外地陌生人出入。
侦查小组如何避开这些监控,摸清博社村的整体情况,找到那些直接参与制毒贩毒的家庭准确位置,这将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好在当地流传的一句顺口溜可以帮他们指明方向。
「博社毒村不得了,高压电线随处走,发电机组摆门口,豪车名宅装探头,租用老屋富流油,异味刺鼻污水流,天天结婚花车俏,十家制毒准八九,法理不容人头掉,断子绝孙死翘翘。」
高压电线,发电机组,探头(摄像头),豪车名宅,算得上是博社村涉毒家庭的标配,原因很简单,在家中制作冰毒需要用大量电能,毒贩需要单独供电,除了私自拉电线,还得准备发电机组,防止意外断电。
如果走进博社村某个房子,发现异味刺鼻,对外还不停地排污水,也基本可以判断为是室内制毒场所。因此,以上种种特征,可以帮助侦查小组锁定直接参与制毒贩毒的家庭准确位置。
实际上,还有一些特征也比较明显,例如室内制毒场所,如果不通风处理,各种化学物质的味道充斥着屋子,人根本受不了,即使带着防护装备,也很容易得包括癌症在内的各种病。
因此,博社村这些制毒家庭的房子,在工作的时候基本都会开着改装的空调或者抽湿机,除了发挥把刺鼻的化学异味排出屋的作用之外,还有就是加速冰毒的结晶。
了解这些基本信息之后,侦查小组正式展开情报搜查工作,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通常是选在凌晨 4 点行动,先开车到博社村村外,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换上打工仔常穿的便装,然后换乘摩托车进村踩点侦查。
每个侦查员一般会按事先预定的方向,秘密接近博社村各个疑似制毒的老宅、平房,并用车上装载的记录仪、手机将现场情况秘密拍摄下来,回来后交给技术人员,进行标注与定位,确定制毒窝点和犯罪嫌疑人住址。
即使这样,侦查员也屡屡发生意外,例如被早起的村民发现后,身后必然就会有摩托车尾随,并不断询问「去哪里」、「找谁」等问题,他们每次都要绞尽脑汁编出理由,取得对方信任,才得以脱身。
有一次,一名侦查员刚进入村子,就发现一名老妇躺在前行的路上,他下车查看,结果被抱住大腿,同时围上来一帮人,眼神让人发毛。好在这名侦查员经验丰富,尽量克制住自己情绪,面露微笑地用当地方言跟这名老妇人交谈一番,让她相信自己只是路过,这才幸运脱身。
还有一次更惊险,博社村某个制毒家庭的成员,在外面丢一个坏掉的玻璃器皿时,发现房屋旁边一位正在拍照的侦查员,察觉到不对劲,悄悄叫人来围堵。幸好这名侦查员机灵,及时发现异常,从田间小道跑掉了。
林奕志曾经也多次进入博社村进行侦查,结果最后一次被人发现,先是被砖头瓦块袭击,然后后面 4 辆摩托准备上来将其围堵起来,并扬言要砍死他。虽然幸运的平安突围了,但林奕志还是受了伤。
侦查小组的工作完成得非常出色,收集了大量精准情报数据,但公安部禁毒局专案组还是没有马上行动,他们调派了先进的无人机对博社村进行航拍,作进一步的确认。
这些无人机主要是用热成像技术进行拍摄,当时已经是冬天,博社村并不冷,一般不需要取暖。如果哪一家大半夜还开着空调,屋子还散发出热量的,基本可以断定这是一个制毒窝点。
最终,公安部禁毒局专案组将地面侦查小组的情报数据与天上无人机的拍摄数据进行一一比对,才把博社村直接参与制毒的犯罪嫌疑人及其制毒房屋在地图上准确标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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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博社村 77 个制毒窝点被精准定位,300 多个制毒成员被严密的监控,尤其是 200 多个核心成员被重点关注,准备在行动第一时间实施抓捕,一张围捕的大网已经打开。
值得一说的是,在进行制毒房屋位置精准标注的过程中,公安部禁毒局专案组发现博社村有两大块区域没有出现制毒场所,第一是祠堂区域,第二是学校,这让他们稍稍有一点点欣慰。
雷霆扫毒 12 小时
由于博社村是一个以亲缘作为纽带的宗族势力与制毒、贩毒、武装暴力犯罪相结合的地下冰毒王国,只要背后有人煽动一下,村民们就会「团结对外」,因此雷霆扫毒行动之前需要先擒王。
2013 年 12 月 12 日,博社村制毒的「开山元老」蔡良火在惠州的地下制毒窝点被抓。9 天后,博社村冰毒制造权威人物蔡旋,在深圳市罗湖区被抓,几天后,他的同伙蔡秋弟和妻子陈美真也先后被抓。
2013 年 12 月 28 日,雷霆扫毒行动前一天,博社村党支部书记、村主任蔡东家,突然接到上级通知,要求火速到汕尾参加一场重要会议。然而,出现在会议上的却是博社村另一名副书记。
原来,蔡东家口头上答应得很爽快,心里却隐隐感觉不对劲,再加上蔡良火、蔡旋失联,这只老狐狸闻到了危险的气息,于是在临行前,让下面的副书记代替自己去参加会议,然后开车离开了博社村。
蔡东家的动向不明,让原本准备实施诱捕的雷霆扫毒行动指挥部担心起来,迅速安排人员进行调查。很快,指挥部从高速路上的监控发现蔡东家开着车正前往惠州、深圳方向。
对此,雷霆扫毒指挥部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判断:第一种认为蔡东家得到了风声,准备逃跑;第二种意见则是蔡东家是去打听消息,准备捞人。但不管是哪种情况,其已经插翅难逃。
2013 年 12 月 28 日晚上 8 点,广东省公安厅指挥中心大楼灯火通明,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显示,参与雷霆扫毒行动的汕头、惠州、梅州、河源等地公安武警战士朝着各自指定的集结目标前进。
此次行动总共出动 3300 多名公安、武警,以及边防部队战士,570 多辆车,数艘快艇,两架直升飞机,这是一场大兵团、多警种、海陆空立体化的围剿战,同时也是继 1992 年平远街事件之后,我国又一场大规模武装剿毒战。
凌晨 0 点 30 分左右,正在布置任务的雷霆扫毒行动第一线指挥部接到电话,蔡东家在惠州自己名下的华斯顿国际酒店 11 楼被捕,同他一起的几个马仔也在隔壁房间被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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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蔡东家还笑意盎然,以为是一场误会,因为他刚跟惠州一位王姓警察在桑拿房里「坦诚」相见,交谈甚欢,并准备向其送上 70 万元现金,捞出蔡良火。
蔡东家边穿衣服,边笑着对前来抓他的警察说,「我真的没有找小姐」。然而不一会就他就反应过来了,因为听到有人在门外打了一个电话,内容很简短:「抓住了他,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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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扫毒行动指挥部第一线负责人是广东省公安厅副厅长郭少波和广东省公安厅禁毒局政委邱伟,而博社村现场指挥员正是此前战前侦查小组的负责人林奕志。
凌晨 2 点,3300 多名公安武警战士全部到达指定的集结地,南部的海域边防快艇已经在来回游弋,两架直升机轮流升空,海、陆、空三位一体把博社村围得密不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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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 3 点,林奕志在指挥现场命令所有司机必须呆在车上,不能离开驾驶室。紧接着,他对之前按照部署分成的 109 个抓捕小组特别强调,行动开始后有结果马上汇报情况,并再次确认抓捕目标的具体位置。
凌晨 4 点整,雷霆扫毒正式开始,此时指挥部的郭少波、邱伟和博社村现场的林奕志都面色严峻,因为之后的半个小时是决定此次行动能否快速、高效、低风险完成的最关键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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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在战前侦查期间,雷霆扫毒第一线指挥部参考了 1992 年的平远街武装剿毒行动,并结合博社村的实际情况进行过各种沙盘演练,设想过各种情况,但谁也不有保证会不会发生意外。
而选择凌晨4点发起攻击,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因为这个时间点,正是犯罪嫌疑人睡眠最深,警惕性最薄弱的时刻,抓捕时可以大大降低他们负隅顽抗,以及公安武警战士受伤的几率。
然而计划最周密,依然存在不可控的风险,例如抓捕目标的具体位置虽然早已确定,但他们所居的房屋至少是三层,有的是六七层,个别甚至有6套房子,根本没法确定他们所在的具体房间。
另外,公安武警战士从破门而入到搜索并制服抓捕目标需要时间,只要对方反应稍微迅速一点,根据之前侦查的情报,就很有可能使用枪、手雷等杀伤性武器,进行激烈的抵抗。
因此,雷霆扫毒前 10 分钟决定了行动是否完美,时间并不长,但对博社村现场指挥林奕志来说每一秒都很漫长,他手里紧紧握着对讲机,内心既期待又有些担忧。
10 分钟刚过,一直很安静地对讲机突然响起,之后便一直没停,109 个抓捕小组逐一汇报行动完满成功,无一人受伤,而林奕志则不断的重复一个词:「收到,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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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扫毒如此完美的开端,是因为此次参战的公安武警战士在装备与技战术水平,跟 1992 年的平远街武装剿毒相比提升了很多,最典型的是破门四套件的熟练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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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执法记录仪拍摄的视频显示,正是这些破门四套件的熟练使用,让抓捕小组破门而入的平均用时缩短到了 7 秒,使得拥有杀伤性武器的毒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按压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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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陆续有犯罪嫌疑人从屋里押解出来。此时,天空盘旋的直升机开始发挥作用,打着强光对着全村喊话:「村内的犯罪分子,你们已经被包围、无路可逃,立即投案自首,不要围观,不要聚集,如有违法行为,警方将依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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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社村的所有居民都被惊醒了,灯光逐渐亮了起来,他们透过窗户,看到一队队荷枪实弹的队伍来回走动,胆大的甚至用手机拍下了这些情形(即互联网上流传的一些视频和照片),但谁也不敢冒然走出去。
当然,并不是所有犯罪嫌疑人都老老实实束手就擒,在制服目标人物蔡水深的时候,他曾激烈地反抗,随后抓捕小组在房间发现了一支五连发的来福枪,一支上好膛的仿 64 式手枪,以及一颗打开了保险的军用手雷。
抓捕小组成员这才意识到,如果行动稍慢一点,就很有可能险象环生。当他们问蔡水深,枪和手雷是从哪里来的,得到的答复却是:「不是我的,在树林里面捡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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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捕小组将所有犯罪嫌疑人控制住以后,随即便在全村进行大范围搜查,目标主要是三个方面:1、毒品相关;2、武器相关;3、钱财相关。从搜查的结果来看,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一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老汉,公安武警战士在他院子的侧屋搜出大量冰毒,以及制毒原材料,他死鸭子嘴硬死活不承认是自己的,口口声声说没见过,自己只是个种地的农民,还拿出锄头来试图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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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锄头上锈迹斑斑,明显长时间搁置,很久没用过,现场民警指出来之后,这位村民才哑口无言,然而他并不在逮捕之列,由此可见整个博社村制毒贩毒的严重性。
这样的村民在博社村极具有代表性,他们不仅把房屋出租,用来存放毒品或制毒原材料,还积极参与制毒周边的活,例如剪麻黄草等简单工作,一个月都有接近万元的收入。
在随后的搜索过程中,公安武警战士才发现这位老农家里所谓的「大量」冰毒和制毒原材料,只是博社村的冰山一角,全村到处都是,甚至之前认为干净的祠堂,有些也成了化工制毒原料的仓库。
下图就是其中一个祠堂仓库,里面堆放了大量氢氧化钠(火碱、烧碱),这是从麻黄草提炼麻黄碱,碱化用到的化学物质。墙上的一个福字格外有讽刺意义,当时搜查的警察打趣地说,这个字贴都没有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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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图是博社村最常见的仓库,从制毒原料摆放的位置来看,相对比较合理,因为不同属性的化学物品是要分开存放的,混合在一起容易出事故,例如氧化剂跟还原剂就要尽量分开存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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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像下图这种制毒作坊,在博社村比比皆是。从设备放置来看,这位制毒人员很注意实验安全,很可能是 2012 年室外的毒品爆炸让他们更加注意实验室的安全,毕竟房子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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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在博社村想从事制毒贩毒的门槛并不高,即使完全不懂,也可以找人手把手指导,基本学习一年左右就能熟练掌握技术,没钱也可以找人提供启动资金(即融资),前提是同一个宗亲分支(例如大房内部互助)。
当公安武警战士进入犯罪嫌疑人蔡昭荣家搜索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七层楼其中四层专门来当结晶冰毒的房子。每一层都是摆满了下面这种用来结晶的塑料盆,每一盆最多可以捞出 1 公斤的冰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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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昭荣在博社村总共有 6 套房屋,其中有 4 套专门用来存放这些未完全结晶成功的冰毒,数量之多,连公安武警战士都忍不住吐槽:「谁想得到会有这么多,还要捞出来再称重,我还以为就是一袋袋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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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公安武警战士没有意识到一个更大的问题,像上图这样不戴胶皮手套,直接捞冰毒的话,手容易被这些化学品伤害到,除了脱皮之外,指甲缝里的肉会异常疼痛(事后至少持续两天),比竹签插入指甲的酷刑还难受。
还好现场有经验丰富的缉毒警察,及时提醒了现场每一位,并指导正确的操作,才没有让更多武警战士的手受到伤害。即便如此,把缴获的冰毒登记,押送到指定的地点进行称重,清点与记录在册并封存,仍然花费了大量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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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料盆里的未完全结晶成功的冰毒捞完后,武警战士看着剩下的废液以及原来制毒过程中产生的残渣,但请教现场的缉毒警察怎么处理,是不是要搬下去倒掉。
缉毒警察心疼这些年轻的武警战士,让他们直接把废液、残渣倒到厕所里冲掉,结果把下水管道堵了。最后还是不停地用水冲,总算通了,但弄得整个房子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酸臭刺鼻气味。
这时候其中一名武警战士说:「这些制毒的人,绝对会短命。」某种意义上,他没有说错,博社村所有参与制毒的家庭里,或多或少都有人得了癌症或是各种怪病,都是化学有毒气味闻多了的缘故。
蔡昭荣虽然量大,但在缴获时,至少已经开始结晶了,当时公安武警战士搜查到最多的是下面这种还没有结晶的液体状态冰毒,酸性、毒性更强,只要沾到皮肤就会被腐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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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在缉毒警察的指导下,武警战士先中和溶液,然后把能倒掉的先倒掉,剩余的一些残留的黏糊糊液体的,不好取出的,便用一根长木棍将搁置用的框架连塑料盆一起打翻捣毁。
当时有人提议用破门四套件的斧头或者撞门器打翻捣毁框架,缉毒警察立刻制止,因为里面有部分是没有结晶出毒品出来,溶液是有强酸性的,飞溅出来会伤人,必须用长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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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个行动中,蔡东家的房屋是搜查重点,指挥部派出了 50 人进行了仔仔细细的搜查,最终没有发现毒品与制毒原料,只有几十万现金,众多的金项链,以及大量对定罪量刑至关重要的欠条、借据。
这与之前掌握的情报相符合,蔡东家除了很早之前有可能直接涉毒,后期基本只是充当制毒人员的保护伞,坐享其成就行,他自身的 KTV、酒店、房地产开发生意也很赚钱,没必要亲自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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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收缴来自广西合浦的黑枪
2013 年 12 月 29 日下午 4 点整,雷霆扫毒行动正式结束,从开始到现在刚好 12 个小时,战果可以借用广东省公安厅禁毒局政委邱伟所说的话:「雷霆扫毒行动可谓兵不血刃,完美收官,我方官兵仅有三人受到轻伤。」
最终,经过统计,雷霆扫毒 12 小时,共抓捕直接参与制毒贩毒成员 182 名,捣毁制毒工场 77 个和 1 个炸药制造窝点,缴获冰毒 2925 公斤、K 粉 260 公斤、制毒原料 23 吨、枪支 9 支、子弹 62 发、手雷 1 枚、毒资 422 万元。
这些缴获的毒品数量非常恐怖,要知道 2014 年,全国共查缴的冰毒也只有 13000 公斤。由此可见,博社村的冰毒产量影响全国乃至全球冰毒价格,并非夸大其词的说法。
在雷霆扫毒行动的战果信息里,有几个值得重点关注:
一、被抓的 182 名制毒贩毒成员中,蔡昭荣及其一家人的信息量特别大;
二、缴获的 K 粉占比很小,而同一时期,在惠州,警方公开销毁缴获的 K 粉高达 3000 多公斤之多;
三、缴获了制毒原料 23 吨,但其中并未发现苯丙酮(苄基甲基酮)与溴代苯丙酮。苯丙酮是刘招华制冰毒方法中的原料,溴代苯丙酮是「麻枭」用来制备麻黄碱的原料。
而从缴获的制毒原料来看,博社村制冰毒的技术跟事前专家组评估的结果一致,即掌握了两个制毒的关键技术:
1、麻黄草中提取麻黄碱的技术。
2、用麻黄碱制备甲基苯丙胺,再由甲基苯丙胺通过结晶生成盐酸甲基苯丙胺(冰毒)。
重点人犯
在雷霆扫毒行动中抓获 182 名制毒贩毒成员里,年仅 27 岁的蔡昭荣最耀眼,从他家的 4 栋楼房里搜查出来的冰毒数量来看,称得上是博社村最大制毒毒贩,而他的同伙就是自己的父母兄弟,因此一家人整整齐齐都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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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昭荣父亲叫蔡长是蔡东家前妻的亲哥哥,总共有四个儿子,之前一家人非常穷,早年父子 5 人在深圳收废品,做窗帘生意,积累了一些本金之后才回乡发展。
蔡东家对蔡长家一直照顾有加,看到博社村不少人通过制毒贩毒「发家致富」后,便把他们父子叫回来发展,并安排人手把手带上道。但在此过程中,父子 5 人学会了吸毒。
蔡昭荣一家在博社村从事制毒贩毒的时间较晚,但规模却是扩张最快的,据警方掌握的情报显示,他们曾一次就进了至少能合成出 1200 公斤冰毒的制毒原材料。
从 2011 年开始,蔡昭荣父子 5 人,在博社村总共盖了 6 栋豪华楼房,很是让人羡慕,可惜没有享受的命,盖好没多久,一家六口人就全部被抓,在狱中团团圆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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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昭荣和母亲蔡剩,以及其中一个哥哥蔡昭玉,是在雷霆扫毒行动中从家中被警方带走。而父亲蔡长一年前在厦门涉嫌制毒被抓,另外两个哥哥在半年前也因涉毒被抓。
蔡昭荣的母亲蔡剩在审讯的时候态度非常好,把所有的罪都往自己身上揽,目的很明显,就是希望政府轻判其他家人,然而实际情况,她才是参与制毒贩毒程度最低的一位。
最终,母亲蔡剩犯贩卖毒品罪,均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并处罚金 15 万元;蔡昭荣犯贩卖、制造毒品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蔡昭玉犯贩卖、制造毒品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博社村最大的幕后黑手蔡东家在整个审判过程非常顽固,对其充当制毒贩毒团伙保护伞的指控,他一概否认,甚至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我不知道什么叫冰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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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些狡辩在证据面前,没有任何意义。三年后,即 2016 年蔡东家被判处死刑,他的心态开始崩溃,在牢里哭得歇斯底里,之后便开启疯狂上诉的求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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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 年 8 月 7 日,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对蔡东家等人贩卖、制造毒品一案作出「驳回上诉、维持原判」的终审裁定,随后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2019 年 1 月 17 日,蔡东家被执行死刑。
2014 年 2 月,为博社村提供制毒原料麻黄碱的林凯永被警方抓获,审讯的过程异常顺利,基本上有问必答,甚至还主动把深圳新城检查站行贿一事检举出来。
根据林凯永供述,警方又将他犯有窝藏、洗钱等罪的「老婆」黄利平逮捕。让人意外的是,黄利平一直以为她的老公叫「林泽裕」,直到被抓后才知道其真实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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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后的法庭审判环节,林凯永表情轻松,甚至面露笑容,仿佛自己只是一个看客,在对指控自己非法持有毒品、非法持有枪支、行贿等一长串的罪名的时候,他很爽快的承认了。
当问他对博社村蔡旋等人用麻黄碱制造冰毒的行为是否知情时,林凯永却坚决否认,并称「不知道博社村人买麻黄碱用于制毒」,并解释自己只是把麻黄碱提供给蔡旋、蔡东家等人去转卖。
在公诉人质问他为何在接受公安机关侦查及录口供时均表示对此知情时,林凯永狡辩到:「当时毒瘾犯了,头脑不清醒」。很明显,他懂得如何在法庭上为自己争取最有利的结果。
林凯永知道,自己承认非法持有毒品、非法持有枪支、行贿等罪行,最严重不过坐牢,而一旦表示自己知道博社村买麻黄碱是用于制毒贩毒,那么很有可能就是死刑。
幕后「麻枭」落网
2014 年 9 月,被公安部禁毒局列入必抓名单的「麻枭」肖积合落网,审讯之后,陆丰地区乃至全国的制备冰毒的产业链,以及王长有、林凯永麻黄碱来源得以真相大白。
「麻枭」肖积合,福建长汀县人,上世纪 80 年代,在某大学就读兽医专业,因为业务素质过硬,毕业后任职于老家某乡副乡长,之后官运亨通,一路升迁当上长汀县质量技术监督局副局长。
然而,肖积合上任副局长没多久,就被查出贪污公款 2 万元,判了 2 年有期徒刑,缓期两年执行,公职自然也因此丢了。好在原单位领导看中他的技术底子,仍然愿意聘用其为临时工。
2007 年,叶真理案曝光后,肖积合了解到麻黄碱价值不菲,又「机缘巧合」从某个感冒药厂获得制备技术工艺,决定自行尝试。他购买了 1 公斤的溴代苯丙酮,准备利用单位的化学实验室进行合成研究。
最终,经过反复实验与不断查阅文献,肖积合终于掌握了利用溴代苯丙酮化学合成麻黄碱技术。很可惜,还没来得及「大展鸿图」,就于 2009 年被抓,罪名是私自制备麻黄碱。
在审讯过程中,由于肖积合一口咬定不知道麻黄碱可以用来制备冰毒,又没有其他确切证据显示他与贩毒团伙有勾结,最终只判了 1 年半的有期徒刑,只不过这次没有缓期。
当地警方把肖积合的麻黄碱合成技术上报之后,连公安部禁毒局都意识到此人一旦走邪路,将会后患无穷,因为这会使得制备冰毒的技术大大降低。尽管后来事实已经得证明,但在当时并不能拿他怎么样。
在监狱里,肖积合结识了很多涉毒人员,当他们听到这位大佬掌握了一种麻黄碱纯化学合成技术后,两眼开始发光。很快,中国的地下毒品制备行业都知道有这么一位牛人,甚至还传到了金三角。
2011 年,肖积合刑满释放,回到家中的两个月内,手机被打爆,都是邀请他去某地当技术指导,其中还有不少金三角的毒贩,开出的条件,没有几个人能拒绝。
然而,最开始肖积合还是拒绝了,毕竟监狱生活并不好过,但随着儿子要去澳大利亚留学读书,家里急需要钱,他忍不住诱惑,答应了一位锲而不舍的邀请者,开启了疯狂的「麻枭」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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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过一次被抓的经验,肖积合非常警惕,通常不在一个地方呆太久,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在 2011-2014 年期间,他的「魅影」在江西、福建、湖南、浙江、山东等最少八个省里出现。
此外,肖积合跟人合作,只负责制麻技术的指导,从不参与麻黄碱的销售,以及合成制备成冰毒的任何一个步骤,但影响一样极其恶劣,我们可以从博社村制毒产业链就能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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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肖积合的指导下,许多原本采用传统麻黄草提炼麻黄碱的制麻团伙,纷纷改成了用溴代苯丙酮化学合成,然后大量提供给制毒贩毒集团。如此一来,不仅使得冰毒的制作成本大大降低,连产量也呈井喷状态。
当然,与大毒枭刘招化的合成技术相比,肖积合还是稍逊一筹,但已经远胜通过对麻黄草浸煮、碱化、二甲苯萃取、草酸化转换、除铁及精制等工序获得麻黄碱的传统方法。
以刘招华合成冰毒的方法为标准,假定其单位成本为 1,三种方法的成本大致如下表。从中,我们看出,肖积合的溴代苯丙酮化学合成技术使得制备冰毒的成本降低到了原来的十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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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说的是,肖积合的「麻枭」外号,最早起源于金三角,其中麻指的的是麻黄碱,「枭」来自于其姓肖,结合其行为,意指制作麻黄碱制作的枭雄,或是那个指导制作麻黄碱的肖老师。
但肖积合并没有去过金三角,而是他指导过的一些制毒人员在那边很吃香,他们又带了很多徒弟,于是在这帮徒子徒孙的宣传下,就有了「麻枭」「宗师」、「肖师」之称。
肖积合这次被抓,他依然采用之前的说辞,没有参与麻黄碱合成,也不知道别人会拿来制备冰毒。但只起到一半的作用,大量证据显示其参与了麻黄碱的制作过程,但确实没有证据显示其涉毒。
最终,法院以非法参与制作麻黄碱为由,判了肖积合 4 年半期徒刑。2018 年刑满释放没多久,博社村的幕后黑手蔡东家被执行死刑,希望这能对他起到震慑作用。
治理整顿与追逃
雷霆扫毒行动结束之后,博社村的治理整顿并没有停止,反而继续加强,新的村委会重建了,新党支部书记是二房房头蔡龙秋,经查其全家底子都干净,也一直反对村民从事制毒贩毒。
村委会的办公室装上了两块很大的液晶屏,连接屏幕的是安装在村庄各处的高清摄像头,原本是监控外来陌生人的设备,如今变成了监控本村人有没有继续制毒贩毒的设备。
博社村制毒贩毒的歪风邪气,并没有因为雷霆扫毒行动而完全消失,仍然有部分村民存有风头过后伺机而动的想法,于是林奕志安排了 40 多名警察长期驻扎(至少一年),防止死灰复燃。
这些村民的想法,林奕志自己也有感受,他在介绍驻村警察的情况时说到:「警方刚开始展开工作的时候,村民的抵触情绪很大,有时候村民还会背地里朝警察丢石头。现在博社村的情况可以说有了根本的好转。」
尽管博社村制毒贩毒已经得到遏制,各种禁毒标语横幅也随处可见,但很长一段时间,外地人依然可以通过触目惊心的环境污染,一窥这个村庄当初的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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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吨晒干的上好麻黄草最多提炼出 8 公斤的麻黄碱,却要产出 7 吨污水,博社村污染还更厉害,因为它不是集中处理,而是分散开来处理,最少产生 20 吨的污水。
乱排的制毒污水,把博社村周边原本清澈河流都变成了浑浊不堪的臭水沟,更是毁了曾经最重要的经济命脉鱼塘、荔枝园、农田,也导致空气中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酸臭刺鼻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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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成堆的博社村
博社村周边随处可见之前乱丢的制毒废料,导致路边的树木基本没有叶子,都被化学有毒气味熏没了,村民们很早之前就不敢喝地下水,怕中毒,更怕患上癌症或各种怪病。
年轻人之前习惯在家通过制毒贩毒赚快钱,雷霆扫毒行动切断这条「发家致富」之路后,他们纷纷选择外出赚钱。据统计,在 2014 年,博社村的常住人口仅剩下六七千人,多是老弱妇孺。
如今的博社村经过艰难重建,正逐步回归普通乡村的原有面貌,虽然宗族文化意识在年轻人已经逐渐淡化,但在宣传禁毒和预防教育知识方面依然发挥着作用,一度被毒品污染的水土经过净化后慢慢复兴。
值得一说的是,雷霆扫毒行动的重心虽然是博社村,但目的是为了治理整顿陆丰,乃至整个汕尾制毒贩毒靡然成风的现象。例如前面所说的中国制毒第二村、第三村,第二天得知消息后,一半的人都吓得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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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根据掌握的情报,汕尾禁毒局开启史上最大的毒贩追逃行动。上图密密麻麻就是被通缉的制毒贩毒通缉人员,总共有 400 多人,但不是全部,时不时还要更新一下,一般是抓到一个就撤下其信息,然后就新增一个。
7 年之后,即 2018 年年底,陆丰再次摘掉了「全国禁毒重点整治地区」这一顶「毒帽」,政府在此期间也大力帮助当地农民寻找合法的致富途径,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常态化发展。
2019 年 2 月 11 日,大年初七,陆丰一名持枪拒捕的卢姓毒贩,在大街上被直接击毙。随后在他的家里,警察搜查出手枪 1 支,弹药 5 发,冰毒 1.7 公斤,以及满屋子的金银手镯,令人震撼。
警察开枪的底气来自已经晋升为陆丰市人民政府副市长、市公安局党委书记、局长兼督察长林奕志的一番重要讲话:「民警依法开枪,是法律的职责。只要认定开枪合法,我给你记功、奖励甚至得到重用或者提拔。」
连锁反应
博社村特大制毒贩毒集团覆灭之后,世界冰毒产量的头把交椅开始转向金三角的泰国境内,因为那里有着「麻枭」肖积合的众多徒子徒孙,他们每天能生产海量的麻黄碱。
2018 年,东南亚地区缴获了 116 吨的冰毒,绝大部分来自泰国,远超中国的缴获量。而另一种含有麻黄碱以及其它成分的本土创新「拳头毒品」麻果,泰国也缉获了 5.15 亿片。
泰国这些制毒人员不仅完全掌握了老师「麻枭」的合成技术,还青出于蓝胜于蓝,研制出了另一种叫氯麻黄碱的物质,进一步降低了冰毒的制备难度和整体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