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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打假嫡女

那个人霸占了我的位置十几年。

母亲说以后她就是我的亲姐姐,从今以后要尊敬爱护。

父亲说不要妄想取代她的位置,简家的大小姐只有一个。

哥哥说以后要安守本分,与姐姐和和睦睦。

未来夫婿说他只认简悦,白首不分离。

1.

十四岁那年我被简家接了回去。

那天阳光明朗,养母拿着鸡毛掸子骂骂咧咧,凶神恶煞地追在我身后。

她是为了几十个铜板把我嫁给同村的跛脚汉子。

我不从,她便追打了我一路。

直到撞上那群人。

高头大马之下她差点被踩死。

她想像往常一样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地骂爹骂娘,好得到些赔偿。

眼看着后面有侍卫提剑走了过来,立马噤了声。

只叫骂着不要脸的死丫头,那些农村妇女混不吝的土话,越来越难听,将气都撒在了我身上。

她想冲上来拧我的耳朵,可是我又瘦又小钻到人群中,慢慢贴近了那一辆最为华丽的轿子。

被人拦住,刀剑全都拔了出来。

刀身上的反光,闪得人刺眼。

轿中走出来穿着贵气的老妇人。

她看到我的一瞬间,就愣住了。

随即颤着手就要来摸我的脸,眼眶微红。

她是我母亲身边的奶嬷嬷,来意便是接我回去。

经过介绍,养母了解了简家身世,立马兴奋非常,拉着与我同岁的小闺女就说是我,妄图李代桃僵。

可是她不知道,我这张脸就是最大的凭证。

她又忙说,让带着那个女孩一同过去,好见识见识京都的繁华。

那女孩又兴奋又得意,挑着下巴看我,好似料定了我不敢反驳。

我沉默不语,接触那女孩的目光时忍不住躲闪。

暗自垂下了眼眸,全身都是抗拒又无可奈何。

宋嬷嬷了然,冷着脸拿出一包银子递了出去,只说缘分至此,对她提的要求全然漠视。

许是手中的重量令养母十分满意,也不再强求,欢欢喜喜地送我们上了马车。

独余她的小女儿气得摔碗。

眼见着离那间破旧的瓦舍越来越远,慢慢冒出青烟,我的心情就越来越好,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

还好,这次没带那个祸害,也不会再有人找上门。

2.

走了一段距离,容嬷嬷威严冷漠的表情才淡了些。

我有些紧张局促不安,眼神不知道该放到哪里。

见此,宋嬷嬷宽慰地拍了拍我的手。

摸到了那张因为经常干活而起了茧子的手。

她有些心疼,一时之间嗓子就像是被捏住了那般说不出话来,嘴唇开开合合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嬷嬷,我,我真的是简家的女儿吗?」我忍不住有些期待,不免对亲情有些向往,一派天真。

宋嬷嬷点点头,面上显露几分疼惜:

「自然,小姐别怕,简家就是你的家。」

她又换了个神色,有些严肃继续说:

「不过……万万不能再提您小时候走丢的事情,只说是身子弱,在道馆中为国祈福将养了这么多年。」

我懵懂地点了点头,有些茫然,但这并不妨碍我的乖巧听话。

见此,宋嬷嬷十分满意。

我垂眸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

马车行了三天才终于到了简府。

入城之时,宋嬷嬷便差使人去通报,到了府门口,母亲一人等在那里,眼中是失而复得的激动与庆幸。

她将我抱在怀里,哭诉着失去我的难过与心酸。

我跟着抹泪,哭红了一双眼睛。

我们聊起了家常,母亲说起姐姐有多优秀,哥哥有多能干。

说起这些,她的眼睛都是亮的。

我抿着唇,有些失落:「那父亲呢……他,他在家吗?」

闻此,母亲顿了顿,摸摸我的脑袋宽慰:「你爹今天有些忙,还没回来,不过,他也很想你,你看,这许多的字画帖子都是他弄来的!」

环顾四周,这间院子的确用了些心思。

那些字画诗句分明却是在告诫我:安守本分!

……

直到晚上,我才见到了全部简家人。

身边坐着的少女,明眸皓齿,肤若凝脂,好一位明艳动人的富贵娘子。

她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盯着我,吃饭也看,夹菜也看。

我被看得有些紧张,垂下了脑袋。

母亲含笑给我舀了一碗汤递到了面前,感叹终于能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我伸手接过,刚想回个笑容,手肘处一麻,失手打碎了碗,热汤也洒到了衣服上。

我有些愣住,原本哭得红肿的眼睛有些微疼。

再加上身上湿湿黏黏,颇有些狼狈。

母亲吓了一跳,将我的袖子撸起查看伤势,见只是留个红印子,才放下心。

「没,没关系的,是我不小心……」

我受惊了一般缩着脑袋,露出因为被撞而有些泛红的手肘。

母亲看到了,但她没说什么。

家族的当家主母哪能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人心还是偏的。

「悦儿,吃饭就吃饭,别乱动,要把你妹妹吓到了。」

母亲嗔怒一声,语气中却没有过多的责问,好像只是母女俩平常的交谈。

她把这场闹剧归结为我自己受惊。

「母亲,我也就比妹妹大一个时辰罢了,她吓着怎么怪我,你偏心!」

简悦轻哼一声放下碗筷,颇有些不服气,抱着母亲的手臂撒娇。

母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得连忙说:「好好好,我最疼你了!」

我冷眼看着这幕一团和气的景象,内心寒凉。

好似被排挤在外,从未属于此地。

有人在看我,我垂下睫毛,掩去眼中神色。

坐在对面的,我的哥哥,正在看我,眸中是探究是警告,就是没有亲近。

我对上他的眼神,扯出一个笑容。

这次,我不再会渴望亲情。

3.

晚饭过后,父亲才从外面回来。

简单的问候拜见,他完全没有对亲生女儿失而复得的欣喜,好似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我像是所有孩子那样对父亲露出孺慕与思念,他却以公务繁忙的理由将我打发出了书房。

我失落地走出去,将做好的点心放到门口,抹净眼角的泪水,勾了下唇角。

远处那个娇俏明艳如花蝴蝶一般的少女走了过来。

见到地上的点心笑了,眸中是不加掩饰的轻蔑与不屑,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我唤了声姐姐就走,不愿在此时与她起纷争。

简悦却不依不饶地跟着,嘴里碎碎念地说着:「你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可别妄想着一步登天,这里是我说了算,以后既然住在这里,就要守我的规矩!要不然,我就把你绑起来卖给人牙子,卖去青楼……」

眼看着远离了主院,我不打算再听她这些恶毒的言论。

脚步一顿,乖巧地看着简悦:「嗯!我一定都听姐姐的!」

我抓住她的手,表现得十分高兴,像是终于得到承认的家人。

然而她讨厌我,更是厌恶我的触碰。

想要将手抽出来。

可她千金小姐之躯体哪里比得上我被拐后做惯了粗活,力量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她越是想挣开,我越是抓得紧。

简悦的脸憋得通红,仿若是气急了,我也终于意识到这些不对,放开手的一瞬间,我顺着那个力道摔倒在地上。

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姐姐……我只是想和你亲近一下,你为何……」

宋嬷嬷从远处过来,看到这一幕连忙将我扶了起来。

「大小姐,您怎能如此,二小姐是你的亲妹妹!」她的眸中有些不满。

「谁让她一直抓着我的手,又离我太近!都怪她!」

接触到宋嬷嬷的眼神,简悦气急,指着我就要破口大骂。

地上的鹅卵石划破了我的手心,我却顾不上这些,赶紧将简悦掉到地上的珠钗捡了起来,顺带将血染了上去。

「嬷嬷,我没关系的,都是我不好,许是我挡住了姐姐的路,她才会如此生气。以至于……以至于……」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却强撑着,将染血的珠钗塞到简悦手里,笑得干净脆弱:「姐姐,你的钗子掉了,给你。」

简悦却嫌脏,将钗子砸在了地上,气呼呼地转头就走。

宋嬷嬷有些担心,想要送我回院子,被我以天黑担心她的理由拒绝。

「嬷嬷,我没关系的。」

至少以后,有关系的人不会是我。

4.

第二天一早去母亲院里请安的时候,她目光复杂地将我留了吃饭。

想来嬷嬷已经将事情告诉了母亲。

她疼惜地抚摸着我的脸颊,只感叹年轻恢复得就是快。

我笑得乖巧,说是晚上有好好用冰块冷敷,红肿就褪去了。

「她是你姐姐,凡事多让着点,顺着点,总归会接受你的。」

她的眼中有着心疼和歉疚,即使我是她失而复得的亲生女儿,也抵不过从小养在身边陪伴到大的简悦。

「我晓得,姐姐可能是有些不喜欢我,都是我不好,不该在那个时间点拜见父亲。」

我低头,极力掩饰快要溢出来的失落,却更显得慌张,手指忍不住去摩挲衣角的珠子。

「不是的,她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你们太久没见,有些生疏,以后多相处相处,悦儿还是很好说话的。」

「真的吗?」我抬起头,一脸期待,声音隐隐有些兴奋。

母亲非常满意,摸了摸我的头笑了。

……

月底会有茶话会,出场的皆是京都的名门淑女。

彼时将会是我久别京城第一次在这个圈子内活动。

于是母亲请来了教养姑姑,用来教授我礼仪。

重学一遍,我进步神速。

没有重复上辈子手心被打肿惹得简悦笑话的事件发生。

于是这位大小姐越发看我不顺眼,总会做些小动作。

原本顶在头顶好好的水盆倒了下来,我直接装作惊慌失措,站立不稳扑倒简悦身上,她想躲,却被我一把拉住。

于是,我们两个都变成了落汤鸡。

简悦气得要死,但她又极其在乎形象,忍着脾气瞪我。

我微微一笑,看着那些仆人蜂拥而至为她送上披风,端来姜茶。

而我则在冷风中罚站。

多站了一个时辰,我累得腰酸背痛。

冷风中,简悦披风上白色的绒毛随风摆动着,衬托得那张红润润的清丽小脸可爱非常。

「姐姐的披风可真漂亮!」我由衷地赞美。

「怎么,你喜欢?这可是大哥亲手给我猎得的雪狐皮,极其稀少,寻常人可是见也见不得。」简悦瞥了我一眼,语气骄傲。

周围人耳朵直竖,探究地看了过来。

「喜欢!不过还是姐姐穿着更好看。」我忽视那些目光,微微一笑。

「那是自然,什么好东西落到野……不识货的人手中,就可惜了。」

她坐在亭中笑着,捧着姜茶抿了一口,缓缓划过茶沿,似有所指。

警告我不该拿的别拿,不该抢的别抢。

可是凭什么,是你霸占了属于我的人生。

她就这样被娇宠着长大,要什么便有什么,是简家眼中不懂心机,纯洁无瑕,天仙一般的人物。

连最注重家族名声的父亲都将她当成掌上明珠,心尖尖。

我却是脚下泥。

「是的,出生低贱的人总归是不识货的,不配拥有好东西,对吧姐姐,她们不配呢!」

我淡然一笑,果然看见她的脸色一黑,狠狠地将姜茶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我高声呼唤着姐姐,眼见着她走得更快。

究竟是谁低贱,看来她早就明白那回事。

所以才会被如此针对。

5.

经过一个月的特训,我事事表现得乖巧恭顺,除了与简悦之间小小的摩擦。

都被他人看作是她的恶作剧,而我是软弱可欺的受害者。

于是大哥的眼睛不再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我,父亲母亲也极其满意。

直到茶话会那天……

我扶着丫鬟春桃的手下了马车,身子有些忍不住微微发抖,是兴奋也是激动。

就在这里认识了那个人呢,那个崽种!

「小姐?」

「没事,刚出来有些冷了。」

春桃了然,拿出一件披风为我系好。

今天我不是主角,是来当陪衬的,穿着清净雅致,一身素白的衣裳点缀着珍珠,绣着绿色花朵,清新又可人。

今天,我是来当绿茶的!

简悦一身红衣,明艳夺目,浓颜美人,和母亲一点也不相像,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人怀疑过。

她瞥了我一眼,对我的扮相十分满意,这才勾起一抹笑容,「妹妹当真识趣,穿得这般素净可会生气被姐姐抢了风头?」

「不会的,姐姐穿得好看,我也开心。」

「哼。」简悦冷哼一声,似感无趣,率先走进了忠勇侯府。

我落后几步,抬眼望向牌匾恍惚不已。

好似看到了当年那个诚惶诚恐、惴惴不安的小土妹站在花枝招展的千金小姐中格格不入,无人处暗自垂泪。

简悦与简家回来的妹妹不和。

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

于是我遭到了冷遇,这我也习惯了。

我兀自悠闲地坐在角落吃着点心,看园中各色美人争奇斗艳。

被排斥在外也就算了,这简悦又出幺蛾子把我叫了过去。

指使我干这干那,就像其他家族的嫡女指使庶妹那般。

于是那群千金小姐看我的眼神变成了不屑、轻蔑。

唯有几道同情怜悯的目光来自于其他家族的庶女,她们把我当成了同类。

她们开始玩起了作诗,击鼓传花。

总算消停了会,我盯着石拱门发呆。

几巡过后,那花竟然到了我的桌上。

我看了眼简悦, 她的表情得意。

周围的人兴致勃勃地看着我。

我明白,她们是故意想让我难堪,因为上辈子她们也是这么做的。

被拐到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哪里会学过诗词歌赋。

我的表情如他们所愿变得焦虑为难,脸涨得通通红,然后神情紧张地念出一句诗词来。

空气突然安静,不是那词多顶级,多流传千古。

而是那词和简悦平时作诗的风格太过相像,完全像是同一个人作的。

察觉到氛围不对,我抬头看向简悦:「对不起姐姐!这句诗我本来想留给你的,对不起我不该私自用了,还容我为你再想想几句,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我诚惶诚恐地给简悦道歉,眼眶微红。

「谁要用你想的!」简悦砰的一声站了起来,满脸怒色。

「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我说错话了!」

我低着头道歉,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作势就要跪下来请罪。

简悦气急,一把就将我拉了起来。

大庭广众之下,真让我跪了下去,她才女的名声还能要?

石拱门处传来一阵议论声,众人抬眼看去。

只见那人身姿挺拔,金尊玉相,好看得紧。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原以为简大小姐的诗词才是我之知己,没想到是另有其人,不知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简,简舒……」我低着头,缩着身子想要逃离他的视线。

眼见着他上前一步,周围人的目光开始焦灼,后背射来的视线如芒似箭,我赶紧后退。

「殿下!您快过来!」有人在外面喊了一声,男子的动作一顿。

微笑着向众人告别,去了前院。

我微微松了口气。

再待下去这些闺阁女子的眼神几乎要将我吃了。

我赶紧找个借口就想溜,临走之前还小心翼翼地塞给简悦一张纸条。

里面都是简悦风格的诗句。

虽然是小心翼翼,但还是大庭广众之下我红着眼眶故作小声:「姐姐,这里面有作好的诗,你用完了再和我说,我继续想。」

然后不等她反应,我压抑着哭声跑出了院子。

……

靠着墙壁,我安静地听着坐在外围的小姐轻声议论,勾起了唇角。

「这简家大小姐竟然如此磋磨妹妹,真是不可貌相。」

「就这还是才女啊?不知道有几分真,连诗词都要妹妹提前想好,做小抄,真是笑死人了!」

「小声点,她好像听到了。」

「怕她作甚?」

话虽如此,议论的声音还是小了下去。

我心情甚好,准备前往名场地打卡。

那地方可是简悦成为我未婚夫白月光之地。

6

我坐在靠近巷子的二楼,悠闲地等待。

跟着的春桃被我指使去买桂花糕。

不到半个小时,人群中传来阵阵骚动,我连忙将面纱戴了起来。

我要等的那个人来了。

一道身影冲进了房间,肩膀处有些血色,随着他的动作落到了地上。

我目露惊恐,吓得整个人都贴在墙上,不敢动弹。

眼见着他冲了上来将我一把制住。

脖颈处一疼,「别说话,敢弄出动静我就杀了你!」

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乏累。

我不敢点头,怕那刀子太锋利发生事故,只得眨了眨眼睛表示同意。

惨白着脸指了指外面的动静。

「他们好像搜过来了。」

果然,男子皱眉,我赶紧再次开口:

「少侠可以走那里,只不过您这身衣服太过扎眼,要不试试我新买的披风?」

我指了指巷子,这里素来无人经过,更多的是后厨从这边去倒些泔水。

我扒拉开他的手,将包袱里的披风展开。

十分素净,不起眼,丢在人群里找不到的那种。

旁边的包厢已经吵闹了起来,男子顾不上多想,披上衣服,跳出了窗户。

同时,包厢的房门也被打开。

几个带刀侍卫冲了进来就开始翻找,我赶紧迎上领头人哭得梨花带雨:「大人!那个贼人抢了我新买的衣服,从窗口逃走了,您可一定要帮我找回来啊!」

领头人愣怔片刻,将我推开:「我们是执行公务,谁有空帮你!」

我撇嘴:「那面料可是我新研究的,遇汗生香,遇光则亮,就这么一个成品,原想着送大人一匹布来着。」

「当真这么好?」他起了兴趣。

谁还没有个家室啊,若这布料当真如此,家里的母老虎肯定……

啊不,若这布料当真如此,那定然好追查。

「定然不负姑娘所托!」

领头人抱拳,然后带人匆匆离开。

我抹去那一脸的惊慌失措,笑了。

元郎,你说那个会救你的白月光,这辈子却因为茶会的事情生气没来这个酒楼,也没办法救你于水火。

这辈子你还会这般好运吗?

……

「小姐,你没事吧?」

春桃冲进了包厢,衣衫有些凌乱,发髻也有些歪了,憨厚老实的脸上还挂着薄薄的汗珠。

我拢了拢外袍,「没事,我们回吧。」

这天也凉了。

坐在马车里,春桃讲起方才发生的趣事。

说见到一个男子裹着女子的披风步步生香,路过的人都惊呆了!

看着她夸张的比划,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简悦回家告了状。

我刚到府门口就被时常见不到一面的父亲传唤。

我叹了口气,将春桃买来的桂花糕塞进了广袖中。

跟着小厮去到了父亲院里。

7.

父亲罚我跪祠堂,让我好好反思自己的过错。

笑话,我有什么错?

这只不过是父亲的偏颇不公罢了。

夜晚的祠堂内,只我一人。

许是认为我这般柔弱胆小的性子不敢不从,竟也没让人来看守。

我坐在蒲团上吃着藏在衣袖里的桂花糕。

暗自庆幸早有准备。

门口处传来脚步声,缓缓上了台阶。

我赶紧跪好,调整好脸上的表情。

于是母亲一进门就见到深夜里,女儿挺直着身子,脸上是无以言语的悲戚与羞愧。

她提着篮子进来,仔细打量着我的神色。

我明白,她是想看看我有没有对简悦产生怨恨。

最终叹了口气,「你也别怪你爹,他就是太注重名声了,悦儿从小就陪在他身边,又是嫡长女,你以后还是多顺着点。」

「娘,我怎么会怪爹呢?都是我太笨了,才会在茶会上说错话,闹出了笑话……姐姐她没事吧?我好担心!」

我紧张地拉着她的手,十分自责。

见我毫无怨恨之色,母亲欣慰地拍了拍我的手,很是慈祥,「悦儿没事,已经睡着了,她就是有些小孩子脾气,人不坏,你们姐妹俩以后一定要好好相处。」

我点点头,亲昵地挨着她,「我很喜欢姐姐,她又漂亮又得体,我好羡慕她能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如果我也可以,是不是也能像姐姐那样优秀,都怪我自小丢失,才会闹出这般笑话……」

「这怎么能怪你!」

母亲将我抱紧怀中,愧疚得无法附加。

然后拉着我起身:「走,咱们不跪了,我儿如此优秀,对诗词无师自通,哪里是种错!」

我被拉得一个踉跄,「娘,腿麻了……」

果然,她脸上更是心疼,小心翼翼地将我扶了起来。

门口处是宋嬷嬷在放风,见我们出来有些了然,她沉默不言,从母亲手上将我接过,吩咐人将我背回了院子。

她们走后,我这才起身活动了下筋骨。

装柔弱什么的,我也会!

第二天一早,我那位大哥来了院中,来者不善。

这段日子,我对他关切非常。

按理说就是块冰也该融化了。

我慢条斯理地将胭脂水粉抹在膝盖处,致使它看起来又红又肿。

简瑜进门时看到的就是我不经意露出的那块红肿后,慌忙放下裙摆,起身迎接。

却又因为疼痛跌了回去。

他的目光一怔,责问的话语不知道从何说起。

「哥哥!」

我虚弱地扯出笑容,唇白且薄眼中透露出对他到来的欣喜。

「悦儿是我唯一的妹妹,你……

「以后离她远点!」

他的面色平淡,语气凉薄。

我的眸色染上些许失落,脆弱地点头称是。

我目送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心中隐隐有些兴奋。

不一样了!

上辈子的哥哥从来都是当我是陌生人,从未告诫,是直接出手……

8.

这段日子我一直找借口亲近简瑜。

不为别的,只为了让他将目光从简悦身上移开一些。

于是天寒地冻我去送参汤,下学我去送暖炉,每日出门回来必为他带上桂花糕。

他的神色总算有所缓和,见我的时候不至于总是皱眉。

而他视为唯一的妹妹正追着男人跑。

上次茶话会遇到的那个人是五殿下,也是上辈子唯一一个为我解围的人。

许是知道与他心意相通的作诗者另有他人,他心生好感。

最近经常送些帖子到简府。

惹来许多人的嫉恨。

谁人不知五殿下是太子之位的热门人选?

于是那些名门千金的眼睛频频看了过来,将我从头看到脚,议论我究竟有什么妖术得到殿下的青睐。

我微微一笑,也不解释。

单单说出姐姐近日经常赴约出门,对那些试探表示疑惑。

我宅家数日,从未出过门。

于是真相大白,她们的目光不再停留,变回以往的不屑轻蔑。

不过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殿下怎么可能会看上!

她们这样想着。

敌意褪去,也不屑与我交往。

简悦派来丫鬟敲打,态度高傲,让我不要妄想那般泼天富贵。

我点头称是,临走时给她带了盒点心。

丫鬟的表情十分嫌弃,出了门就扔了。

我叹气,和简瑜隐晦地提了一句。

大概意思就是:你平常吃的,却是姐姐的丫鬟嗤之以鼻的。

言语中字字都是对简瑜的关切和心疼。

果然,次日就听到有个丫鬟失踪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微微一愣,然后便是笑,哥哥没变。

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

……

月底之时,听说宫中准备给五殿下选妃。

五殿下乃是皇后所出,丰神俊朗,向来得京都少女的喜欢,这下更加是炙手可热。

而简悦更加是激动。

只不过对她而言,我是眼中钉肉中刺,她不会放过我。

而那个属于简家嫡女的姻亲,便是父亲找我回来的目的。

简悦不想要的,便要丢给我。

那个人,对她痴心一片,言听计从,让我吃了不少苦头,丢了脸沦为京都的笑柄。

9.

阳春三月,天气终于暖和了些。

元家的儿郎也乘着马车来到了京都,他们是为了履行那一纸婚约。

简悦不愿见人,父亲就差人叫了我去。

我柔柔弱弱地拖着清瘦的身子,只道冬日受了寒还未好透。

哥哥便要他来书房拜见。

哪有让我上赶着的道理?

我坐在木椅上未动,抬眼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乘着香风而来,带着几片院中掉落的花瓣,撒到了地上。

恍如隔世。

那人身姿卓越,面容清俊,恰好逆着光,好看得令人神往。

可惜我已不是会怀春的无知少女,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向我颔首一笑后与哥哥交谈甚欢。

不过半日,就好得称兄道弟。

他们都是同类人,心照不宣地讨论着。

就像是做交易一般你来我往。

直到晌午,我才找了个借口回了院子。

这便是相看过了。

我是没有资格为自己的婚事做主的权利,好在哥哥将婚事推脱到了科举过后。

相符的嫡女可不能嫁与白丁。

父亲对哥哥的处理十分满意,赞许他能将这些杂事做得圆滑干练。

他对于元家人同样不屑。

就像是简悦。

晚饭过后,简悦将我拦在院中嘲讽:「你也就只配捡我剩下的。」

我点点头,佯装兴奋,就像心已沦陷那样,不断地夸赞:「元家哥哥长得可真好看!文采又出众,和哥哥站到一起都丝毫不差,多谢姐姐相让!」

简悦一噎,甩着帕子就要骂人:「你个乡下来的野丫头,给我提鞋都不配,就算是嫁过去,你也就是个守活寡的命!有什么好得意的。」

听到这话,我顿时哭着跑到哥哥院子。

「愧疚」又「自卑」地表示不愿嫁人。

哥哥压根不为所动,只是取笑我哭成了小花猫。

到底他更在乎简悦。

……

元家人下帖子约我出去游玩。

我「自卑」地拒绝,转头就跟上次茶会认识的小姐们遇到了五殿下。

宋小姐十分兴奋,走上前盈盈行礼,整个人弱柳扶风,没有了往日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五殿下却不理她,单单邀请我泛舟。

我拒绝不得,只能答应。

坐在船上,避开了人群。

五殿下却不怎么说话,仿佛对一切都毫无兴趣。

一阵风吹来带来丝丝寒意,我忍不住拢了拢披风。

惊醒了好似在缅怀往事的五殿下。

「听说简小姐原来一直在道观生活,可曾遇到过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没住过算吗?

「不曾,平生不爱出门,亦不喜繁杂。」

「这样啊。」

五殿下微微一笑,让人拿来棋局,再也不提此事。

到家时,收到消息的简悦已经在门口等着。

来势汹汹,不怀好意。

我垂下眼睛,给她行了个礼。

她却不依不饶,劈头盖脸地骂着。

「不要脸的小贱人。」

来来回回就那几句。

不愧是没经过世俗浸染的千金小姐,连骂人都不会。

我默不作声地听她嚷嚷。

甚至还想教她几句。

我在等。

直到春梅带着哥哥出现在视线之内。

我这才上前几步,嘴角含笑,低声在简悦耳边讽刺:「五殿下说你的身世太过低贱,倒贴给他都不配呢。」

「你!」

简悦睁大了双眼,仿若不可置信,反应过来之后怒火中烧,一巴掌甩了过来。

我赶紧一脸惶恐地退后,脸上的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了下来。

哥哥一把将简悦的手腕抓住,皱着眉冷声问:「天天吵吵闹闹,你这是又想干什么?」

「哥哥!是这个小贱人骂我!」

简悦气急败坏,想要挣脱。

我边摇头边后退,将可怜小白花的模样做了个十乘十,弱弱地哭泣反驳:「我没有,我没有骂姐姐……」

「你个撒谎精,你还敢瞎说!」

简悦扑了过来,却被哥哥牢牢箍住。

我赶紧躲开,得意地冲她笑,然后在哥哥转过头来的瞬间低垂下去。

10.

如同上辈子一样,简悦以为是我勾引了五殿下,竟然把手伸到了这场联姻里。

最近经常看到简悦给元家人送东西。

她的性子好像改了些。

见到我不再会喊打喊杀。

有时竟会看着我笑。

我回之一笑,各自安好。

临近月底,简悦唤我一同出门吃茶。

她的态度很不错,竟然时时刻刻都在看着我的脸色。

探究着我对五殿下和元家人的想法。

在她殷切的目光中,我摇了摇头,只模糊地说着:「他们都是外人,只有简家才是自己人。」

她目光闪了闪,给我递上一杯茶水。

我默默看了她很久。

不过三月底,她的额角眉梢有着细细密密的汗珠。

手也有些微微颤抖。

我了然一笑,愿意冰释前尘之态接过茶杯。

然后在她殷切的目光中喝了下去。

不多时便倒了下去。

身边有人站起,她的声音有些兴奋,更多的却是快意。

只不过还没等开心几分便栽倒在地,手中的茶杯掉落到木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春桃有些着急,轻唤着大小姐。

醒的人却是我。

我早防备着换了茶水。

在春桃惊恐的目光中,我将一枚药丸塞进了她嘴里。

笑得温柔:「你说说,姐姐想要将我如何?」

春桃颤抖着身子,不住地磕头。

话也说不清楚。

我知道的,简悦想将我迷晕送到那个元家人的床上,然后闹得人尽皆知。

最后她是受害人,我是那个不知廉耻,勾引姐夫的贱人。

于是顺理成章,不留丝毫痕迹和口舌将这场孽缘推给我。

她不用承担任何负面影响,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这个妹妹的错。

我也不和春桃废话,走出包厢,循着记忆去找。

凌乱的衣衫,嘈杂的议论,还有父母的震怒。

这次都不属于我。

就在那个不起眼的天字一号房。

躺着那个眉眼清俊的男人。

元郎啊,上辈子你心心念念,求之不得。

这辈子我为你实现愿望……

11.

天字一号厢房内,元清贞早已被简悦提前迷晕在床。

他向来不会对简悦有所怀疑。

也是,白月光嘛,总是洁白无瑕的。

他的脸颊白皙俊朗,让人总觉得此时此景,少了些什么。

于是我拿出口脂替我那好丫鬟涂上。

「去,给你家姑爷脸上印上几个唇印。」

春桃小心地将简悦放到床上,闻得此话像是认命了,照做不误。

看着别的女人的唇印在上辈子丈夫的脸上,我内心毫无波动。

早就不会为了男人大动肝火,更不会为了他争风吃醋。

唇印鲜明,我满意地点头。

以防万一,我还在简悦唇上涂了,再轻轻擦拭,做出肌肤摩擦过的假象。

「将他们都扒干净。」

说完,我在厢房的柜子里翻找一圈。

记得这里有助兴的迷情香。

点上试试效果如何。

做完这些,我回头,却发现春桃还站在原地瞪大了双眼,抖着双手不敢动。

我挑眉笑了:「你慌什么,我只不过做了她想对我做的事,你便觉得我过分了?

「难道你不想要解药了?」

春桃立马垂头不语,我走过去摸着她的脸宽慰:

「不用觉得背叛旧主心有不忍,想想她如何对你的,更何况……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还有家人需要照顾,不是吗?」

春桃不语,脸却越发坚毅,最终下定了决心跪倒在我面前,表示顺服。

我满意一笑,剩下的不用我多说。

无论是去简府报信,还是聚集人群,她都做得很好。

怪不得简悦上辈子进宫也带着她。

如同我所预见的那样,大批的贵妇人前来。

俱都看见了简悦肚兜垂落腰间,白嫩的双手搭在元清贞的胸膛上。

她们一阵惊呼声议论声,纷纷捂住了自家未出阁姑娘的眼睛。

自己却兴奋地朝着里间瞅。

在看清了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如此不检点时,瞪大了眼睛。

母亲姗姗来迟,她十分自信不是自家的姑娘,毕竟在她面前,简悦娇俏天真,我柔弱懦弱。

再看清床上的那人时,母亲惊呼一声后退几步,竟晕倒过去。

众人赶紧扶住,而此时,我从门外走来,接过母亲。

春桃大声叫嚷着:「那是……大小姐?怎么可能呢!」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且尖利,一下子惊醒了众人。

众人纷纷小声议论。

而那些贵妇人,虽还保持着面上的矜持,心中所想谁又可知。

「各位贵人不好意思,家母不适,而简家又发生此等丑事,还请诸位为我家姐姐保全名声一二,改日我必劝姐姐登门道谢!」

我将母亲交给宋嬷嬷,朝着众人一拜,做足了面子。

她们随即十分有眼力见地点头称是,称家中有些事情。

我立马让人控制住现场,驱散人群,带着她们回家。

可是一到家,父亲竟让我跪下。

12.

「你姐姐做出这等丑事,你为何不拦着!」

父亲震怒地将瓷杯摔落碎裂,丢在我面前,我忍不住向后躲了些,躲过了擦脸而过的碎片。「我如何拦,姐姐与元公子两情相悦,情到深处,我这个做妹妹的也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吧……」

「那悦儿醒来为何说是被你设计,下了药才会如此。」

「女儿冤枉!」

我跪在地上,泪水止不住地流着,好似突然想到什么,又道:「女儿从未买过什么药物,您去查查便知。」

药是简悦准备的,也是她哄骗元清贞喝下,甚至房间都是她让人定的。

怎么可能会查到我身上。

「父亲,肯定是这小贱人搞的鬼!女儿不愿嫁到元家!」

简悦从外面跑来,扑到了父亲怀中,看着我时眼中的怨毒恨不得化作实质,扎入我的心肝肺。

「儿啊,我怎舍得你嫁出那偏远的边陲之地,可是,可是,事情已成定局,你可知外面说得有多难听吗?」

「父亲!」

他们抱头痛哭,周围弥漫着父慈子孝的氛围。

我冷眼看着,内心毫无波动,只剩下讽刺。

无论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我统统不搭话。

时间久了,他们或许也演累了。

父亲恨急了,摔了一个橘子过来直直地砸到我的头上。

「滚去跪祠堂!」

……

跪了不过半个时辰,哥哥闻讯赶来。

我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也不说自己的委屈,只是趴在他怀里哭。

一声声地唤着:「哥哥。」

「没事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些事情不用我多说,他一定查过,此时多说,倒有些告状的嫌疑。

最近简悦那点事情已经名满京都,臭名远扬。

纵使简父贵为丞相,却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于是,元家来下定时,父亲还是松了口。

简悦为此又大闹了一场自不用提。

与此同时,贵妇人的那个圈子开始流传关于我的事情。

13.

贵妇人们赞扬同为嫡女的我办事周全有礼。

千金小姐们夸赞我文采斐然。

而简悦就是窃取他人劳动果实,抢夺妹妹未来夫婿的贱人。

她们被简悦才女之名压着很久了,一朝解放,更是恨不得所有的脏水都往她身上泼。

由利益而起的关系就是这么薄弱,当时围绕在她身边小心讨好的,反而是现在踩得最狠的。

路过简悦房间,我看了一眼,简悦却狠狠地瞪了过来。

半晌,她冲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腕,神情哀伤,「妹妹,你不是喜欢元清贞吗?我让给你!你去嫁你去嫁好不好!」

我一点点将她的手扒下,冷冷开口:「姐姐,你既然不愿嫁他,为何还要招惹他?」

上辈子,明明我都嫁了过去,你还来信叨扰,究竟是有多看不得我好。

既然你爱招惹他,为何又不愿嫁他?

「我不!我是相府嫡女,名门千金!就是王公贵胄,皇子皇孙我也嫁得!我凭什么要嫁他这个要什么没什么的白身!求求你帮帮我,你不愿嫁的话,帮我带封信可好,就一封。」

我冷冷看着她状若疯癫的模样,最终摇了摇头。
走前故意将五殿下送来的庚帖落下。

果然她不再追来。

直到走得再也见不到她的院门,春桃这才小声回复:「大小姐捡起来了。」

「那我们便去赴约。」

……

「我当真心悦你!」

眼前的五殿下是整个京都的女子都想要嫁的人,而此时,他正向我表白。

我状似惊讶地睁大眼睛,眼角余光处发现有灌木丛摇动,心下了然。

于是,我看着五殿下笑得腼腆又纠结:「可是,殿下以前喜欢的是姐姐,我不能插入你们之间的感情,姐姐会受伤的,我害怕姐姐受伤。」

他立马抓紧我的双手印下一吻,深情地看着我:「那是我认错了人,我保证对她一丝情感也无,她那般卑贱无颜的荡妇,我怎会喜欢,我心悦之人一直都是你。」

我忍住想要将他甩开的恶心感,羞涩一笑,再次开口:「当真一丝也无?」

「当真!我的正妃之位只为你而留。」

我看着他的深情款款,好似温柔的一汪春水,想要将我溺毙。

这个男人长相俊朗,身世优异,果然有着迷倒万千少女的本钱。

可是……

简悦,你看到了吧,这个男人想要的只是简家嫡女,清白的简家嫡女。

你将他当成救赎,而他是另谋出路。

身为皇族怎能救你,身为皇族怎能娶一个无媒苟合的你?

将五殿下送走后,我在灌木丛找到了瘫坐在地的简悦。

她目光空洞,像是丢失了灵魂。

我俯视着她,毫不掩饰地嘲讽一笑:「怎么,一个男人就能把你打败了?你就认命地嫁去元家?」

听到我的声音,她回过些神看我:「你为何要针对我?」

我有些好笑,怎么变成是我针对她了?

于是我蹲下身子与她平视,「因为你坐了不该坐的位置。」

「你知道了!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简悦神色惊恐又激动,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嘴里喃喃自语:「你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我莞尔一笑,不跟她再多做争论。

「元清贞的文采学识不输哥哥,你的身份嫁过去,实属高攀,你认命了吧。」

「哥哥?哥哥……」

……

听说简悦最近不作妖了。

她围绕在哥哥附近,也不再开口求他说:不愿嫁。

她为哥哥洗手做点心,将我送来的桂花糕扔了,嗤笑我乡下玩意还敢丢人现眼?

一切都好似回到了从前。

父母极力压下那些丑闻,只说着元清贞与姐姐两人互有情愫,再无其他。

但婚约之期却远远地拖着。

看他们其乐融融,我简直能笑出声了。

然而好景不长。

简悦的大脑构造和行动能力简直令人咋舌。

这次向来宠爱简悦的父亲竟然请了家法……

14.

我到时,没一人理我。

祠堂内安静得有些可怕。

母亲和哥哥痛心疾首,难掩失望地看着跪在祠堂的简悦。

而父亲坐在高位,已被气得说不出话。

「他是你哥哥!你怎么敢,怎么敢爬他的床!」

???

我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简悦,一时间心中情绪翻涌迅速。

最终垂下眼睛,掩去眼底的兴味。

一个是自小捧在手心的女儿。

另一个是寄予厚望的长子。

这回父亲又会选择谁,偏向谁?

「爹,我就是喜欢哥哥,也已经和他共处一室许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为何不能嫁他!您一向最疼我了,成全女儿吧!」

简悦抱着父亲的腰哭求着,声泪俱下,又眼泪汪汪地看着哥哥,期望他能求求情。

哥哥撇过头去,皱着眉不愿再理她。

父亲面上尚有几分不忍。

但他再看了看哥哥后,下定决心将简悦一把推开,面目狰狞地丢下狠话:

「下周你就嫁到元家去,如若敢多话,我就把你毒哑了送过去!」

简悦哪里受过父亲如此严厉的话,当时便愣了愣,被推倒在地。

「悦儿她……」

母亲想要维护一二,父亲却猛地怒吼一声:「都是被你惯坏的!」

我有些好笑地将有些恍惚的母亲拉了回来。

再也不想多看这场闹剧。

……

也不知是父亲的恐吓有了效果,还是我们离开后,父亲说了什么。

简悦还是听话地嫁了过去。

父亲母亲为她准备了海量的嫁妆,让京都的百姓见识到了朱门的富贵。

我坐在席位上看着元清贞喜得透红的脸,暗自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也就高兴这一时了。

记得他第一次参加科举可是落榜了的,到时简悦有得闹。

我轻笑出声,喝下一杯水酒,只觉得满身轻松。

往事都已渐渐消散。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身旁响起清润的男声,我睁着喝得有些迷醉的眼睛抬头,发现是五殿下。

顿时又笑了,简悦的前夫哥来了。

「姐姐大喜之日,我当然高兴,五殿下要不要也喝一杯?」

五殿下接过我递来的水酒一饮而尽,淡笑着开口:「你给的酒,我当然喝,那……月底的宴会你来吗?」

我愣了愣,垂下脑袋,他说的是月底的选妃宴。

皇帝已到老年,身体又弱,听说最近更是病倒了。

纵然各种丹药不断,也无力回天。

此时,出于皇后的五殿下就像是一块香饽饽,谁都想攀上。

可是我家向来中立,他有了别人的支持,为何还要执念于简家呢?

我有些醉了,说话颇有些不清醒,软着嗓音说:「你若真心请我,我怎会不去?」

15.

「咱们小姐可真是好运气,大小姐这一嫁,凤命不就落在咱们院里了吗!」

「皇后之位啊!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去混个女官当当。」

「你个小蹄子,活先干利索了吧,你以为皇宫里人人都是好相与的?」

园中的洒扫丫鬟给较小的丫鬟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娇俏地跑开。

而那个被点的小丫鬟不服气地追了上去。

她们的谈话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叫来春桃询问。

这才有些清楚原委了。

怪不得身为相府千金的我会被拐,怪不得明明是卑贱的外室之女,竟能顶替我嫡长女的位置。

这一切都为了这个凤命一说,才让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怒火在我心上燃烧着,烧得我有些胃疼。

就为了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就毁了我一生,父亲他真狠!

简悦她是我的亲妹妹,我才是那个大了一个时辰的嫡女!

早就听说父亲母亲家族联姻之前,父亲有个挚爱,可惜芳魂早逝。

简悦应该就是她生的吧,当时大概就藏在母亲旁边的房间。

当时母亲疼得都要晕过去,哪里还能关注周围的动静。

而当年那批下人估计都不在了,母亲的奶嬷嬷,父亲不会动也不敢动。

他怕母亲会察觉不对。

于是我向宋嬷嬷聊起家常,谈起此事。

果然在当年,宋嬷嬷被父亲借口支开。

却趁着母亲生子过后昏迷之际,将简悦抱了过来,李代桃僵。

所以母亲才会说生第二个我时不疼,因为她本来就没生第二个!

泪水浸湿了我手中好久未曾翻过的书。

我看着有些疑惑的宋嬷嬷,一下子全身的力气都要被抽干。

……

我心情非常差,本就体弱,便更没精力出门。

哥哥带来了城南的点心与我分享。

我也是咬了一口就放下,没有胃口再吃更多。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哥哥坐在旁边,目光柔和,伸手来摸我的额头。

我侧身躲过,看着他。

突然有点想要问问,以他的能力知不知道,简悦并非母亲所出。

只有我才是他最亲的妹妹?

如果知道,他又为何允许简悦那般欺负我呢?

他生性凉薄,便把一同长大的情分看得比一母同胞的情分还重吗?

「哥哥,姐姐为什么说不是你的妹妹呀?」

我歪头看着哥哥,一副天真好奇的模样。

哥哥却突然沉默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幽深的眸子里翻涌着万般情绪,最终化为虚无。

「她说了?简悦小时曾不小心划破手指,非要和我玩滴血认亲的游戏。

「我并不想损害自身,而母亲赏花时被玫瑰花刺所伤,我便接了来……血……未相容。」

听到此,我装作惊讶的样子,捂住嘴巴。

结结巴巴地开始询问:「那,那姐姐她不是简家的孩子?」

哥哥看了我一眼,抿唇有些厌恶地开口:「她也是这般想的,所以为了留在简家,学起了勾栏里那套,简直为人不齿。

「不过,她确实是父亲的孩子。」

「所以,母亲是不知道的?」我凑近哥哥,小心翼翼地问着。

「嗯。」

所以上辈子你什么都知道,却没有救我……

16.

月底选妃宴,我坐在母亲身边吃着点心。

观察着这个被丈夫所伤害,儿子所欺骗,养的女儿还是情敌的可怜人。

突然觉得她比我惨,至少我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而她,一直被蒙在鼓里。

简悦弱柳扶风地飘了过来,看样子憔悴了许多。

也是,那个婆婆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她围在母亲面前撒娇,抱怨着家中的琐事,时不时地瞪我几眼。

各家名门淑女皆上台表演,简悦也有些跃跃欲试。

却被母亲一把拉住。

「你如今都已嫁作人妇,这些就别掺和了。」

闻言,简悦背过身子去生闷气。

母亲又是好一阵的安慰。

我冷眼看着,只觉得好笑,不再关注,支着下巴慵懒地看着台上。

却发现五殿下正朝我使眼色。

让我上台表演吗?

我只当成没看懂,遥遥敬他一杯水酒。

生活暂且如意,我干什么要蹚这浑水,去争抢一根不干净的棒子?

……

我酒吃得有些多了,也不想去吹吹风。

向来宴会独自出去必出事情,我情愿坐在原地,看她们母女情深。

可是却有人将温热的汤洒在我的衣裙上,硬要拉着我去换衣服。

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何其难看,于是我跟她走了。

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找我。

果然,是五殿下。

夜里,为人清朗俊秀的贵公子笑起来竟有些邪气。

他屏退左右,慢慢朝我走来。

我低垂着头,暗自防备。

终于,他出手了。

许是见我软硬不吃,就想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

可我哪里是会束手就擒的人,直接给他人中一脚。

在他疼得弯腰的时候,我又朝着他的背狠狠一个肘击。

做完这些,我提起裙子就跑,边跑边鬼哭狼嚎声泪俱下地大声喊着:「有刺客!」

他做贼心虚,哪里敢追来,只能吃下这一闷亏。

还是他轻敌,没有将我这个弱女子放到眼里。

我跑到正厅中,直接将简悦挤到一边,扑到母亲怀中,哭唧唧地表示:我好怕好怕,求安慰!

简悦无语地站在旁边想拉我却没拉动。

过了好一会,五殿下似乎才缓过劲来主持局面,只不过他的唇有些白,看起来虚得很。

他咬牙,不时恨恨地瞥我一眼,「我定将贼人抓住。」

17.

五殿下借口要捉贼人,将我们都困在了宫中。

当即便有人不满,告到了皇帝面前。

我跪在下首偷偷打量着这位皇帝。

他今年就会死。

我想起一些往事,暗暗观察着。

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很差了,光是听了几句话,就乏累得快要睡过去。

这时,一位太监端来盏汤药跪在皇帝面前,宫女端上去侍候皇帝喝下,他这才缓过来些。

他半睁着眼睛,慢悠悠地开口:「爱卿就在宫中住一日如何?赏赏花也好,下下棋也罢。」

既然他都开口了,我们又能如何,只能拜谢皇恩。

临走之时,一段模糊的记忆突然从脑中闪过。

「皇帝中过慢性毒药!」

我脚步一停,有些愣住。

谁说的,我已经不记得,却在繁杂的事务中听人谈起过,五殿下的皇位来得并不光彩。

我忍不住回过头去看。

金黄色的龙椅在灯火通明的大殿上尚且透着几分冰寒。

……

哥哥已经入仕,此时也在男宾客区待着。

于是我去找了他,抱着他的袖子撒娇要吃这吃那。

我啃着芙蓉糕,嘴巴吃得鼓鼓的,眨巴着大眼睛好似不经意地提出自己的疑惑。

「哥哥,皇帝陛下怎么喝完药,一瞬间就好了?见效如此之快?」

哥哥笑着点了我一下鼻头,骂我小馋猫。

「皇家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

「是吗?那怎么一直不好呢?我还以为吃得和我那村里的野草一样呢,初初吃了提神养气,一直吃可是要死的!

「狗子放羊的时候不小心喂了一段时间这种草,羊就死了,狗子被他妈打得可惨了,哈哈哈,他被追着打,鞋都掉了……」

哥哥不等听完猛地捂住我的嘴。

他的脸色严肃低沉,眸中若有所思。

我掩盖住眼底的笑意,不在意地扒开他的手,又啃了口点心,笑得天真。

「哥!你尝尝,可好吃了。」

他推开我喂过来的手,皱着眉叮嘱我几声不要乱跑,突然走了。

我淡定地看着他远去,甚至还坐在椅子上,脚尖悠闲地晃来晃去。

……

自哥哥走后不久,一批御林军突然围了过来,将简家人带走。

我拉着有些不安的母亲,也表现出一副惶恐的样子。

我们被关在一间宫殿中。

原以为是五殿下搞的鬼,却在见到哥哥与父亲也在的时候稍稍定心。

哥哥拉着母亲好一阵安抚,半晌才站到我面前,让我别慌,尽管睡个好觉。

夜里,五殿下提前宫变了……

18.

窗外火光冲天而起。

根据御林军的奔走呼救中得知,有人拆穿了五殿下给皇帝下了慢性毒药的事实。

被揭穿后,直接揭竿而起。

执着于简家无非就是,得民心所向,皇家人的情爱又有几分真。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简悦窝在母亲怀中哭泣,她在怕自己上辈子引以为傲的夫君。

天亮时尘埃已定。

因为发现得早,五殿下还未来得及集结人马,这场硝烟打得异常顺利。

清早便能回家去了。

他们皆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回到家,简悦忍不住拉着哥哥询问:「哥,那五殿……那叛臣为何要造反,明明他的位置没人可撼动啊?」

然而不等哥哥回答,父亲就先铁青着脸将简悦拉至身旁,开始赶人。

他现在最看不得的就是简悦扒在哥哥旁边。

「你已经嫁出去了,怎的不回元家去?」

「我才不回去,他家那个老虔婆总是挑我的不是,太坏了,母亲~就让我留在家里嘛。」

简悦立马跳到母亲身旁摇着她的手臂撒娇。

母亲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父亲利眼瞪得哽住,只好劝着简悦听话。

简悦走后,哥哥见我也看着他,摸了摸我的头只说了一句:

「人的欲望是无穷大的。」

我顿时明白。

皇帝储意五殿下许久,却一直没放实权。

兄弟的排挤,再加上权力的诱惑。

老皇帝就算体弱也不愿让位,让他萌发了反意。

……

五月份,科考放榜后,简悦就一直哭闹着想要回来。

一来,元清贞如上辈子那样没中。

二来,元家要回去,不能再留在京都。

他们来拜别的时候,简悦跑进自己在简家的房间不愿意出来。

最后还是父亲叫嬷嬷抬出来的。

她走后,我的生活恢复了平静。

哥哥甚至为我请封了郡主之位。

休养半个月,恢复大半的皇帝心情不错,当即大手一挥封我品位,还有了块小小的领地。

对此,身隔万里的简悦听说后,不远万里传来书信,叫着闹着不服气。

母亲是真心疼爱她。

收到信的当天就来到我的房间。

目的是想要拿我的封位换简悦夫妇回来京都,谋个一官半职。

我当即便被气笑,笑着笑着便哭了出来。

这次是真心地想哭了。

亲生母亲处处为他人着想,拿亲生女儿对皇家那点微薄的救命之情来要求皇帝。

她可知,皇族之人心中都有杆秤,多疑才是本性。

不做表示,他们会觉得不安,而做过他们认为的补偿,还敢要求别的,便是不知好歹了。

母亲是不惜我被皇家厌烦,也要让简悦回来吗?

我看着面容恳切的母亲笑了笑,淡然开口:「母亲可知,简悦并非您所生?」

19.

母亲一愣,然后笑着点了点我的额头,笑骂:「这丫头又哭又笑的,怎么还开始说起胡话了?」

我严肃地看着她,面无表情。

她终于意识到我不是开玩笑,有些慌了神:「不是我生的又是谁呢?这不可能啊!」

我有些好笑,明明都告诫自己很多次了。

不要对他们产生期待。

为什么还是忍不住呢,亲情,爱情,我都不想要了。

我搬离了简家,住进皇帝刚刚让人盖好的郡主府中。

生活恣意,纸醉金迷。

听说母亲跟父亲大闹了一场后,相处只剩了表面功夫。

母亲那一脉的关系都给了哥哥。

而父亲为了哥哥的名声和前途也不再理会简悦的哭闹,甚至被闹得心烦,派去保护她的人也都撤了回来。

父亲这个人最重名声且虚伪,他会为了权力负了心爱之人,亦会为了心爱之人所生的女儿抛弃嫡女。

所以他会为了家族的荣耀放弃简悦。

我早就知道了。

只不过上辈子我永远是被抛弃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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