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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相见欢

夜里临睡前,我平心静气地坐下榻上借着琉璃灯盏打络子。

细密顺滑的红色丝线在我的手指间来回穿梭。

思索了许久,我告诉苏泽不论她是什么样的意思我都会成全,毕竟宫里的日子太浮躁也太无聊了。

如果是我,年轻的时候有这样好的人等着我,我愿意抛下一切跟着他。

不论顺遂与否。

苏泽拨着算盘没有说话。

1

不知不觉竟然已进了七月上秋,这一年的大半时日又过完了。

外头的天热得不行,我又极其怕热只好日日在晏春堂里头躲凉快。

前日里答应了给阿烁办诗会,这便忙起来了。

苏泽在一旁磨了墨,郑重其事地写着给各位闺女们的请帖。

我特意提醒她,给那位簌絨姑娘也好好的写一份。

旁人也罢了,只她一人,到时候须得找个能说会道的小宫人好好的送去。

灿儿听说阿烁这回又要办诗会,他是一点也不想掺和,早起便出门去玩了。

我倒是猜着,依他的性子今天是不会回来了。

阿烁这会子激动得不行,且想着这几日的用功足够让她一雪前耻了。

我只笑她小孩子心性。

诗会定在晏春园里头,一共邀了十二个女孩子。

除了祉菘大公主因着婆婆生病不曾跟着来行宫,五位公主都邀请了,还有几个一道跟着家里父母来的贵女。

我虽都没见过,但大致也能想象出来是什么样子的。

用过午膳以后,便也都陆陆续续的来了。我便在正殿里等着同她们说话。梓蕴公主年龄最大,此时也颇有长姐风范。带着一众妹妹与我行礼问安。

女孩们见了我也甚是恭敬,许是家里大人提点过了,虽不曾进过宫,礼仪倒是一丝也没有不妥的。

我倒是细细的瞧了瞧那传说中的簌絨姑娘。

不得不说我的灿儿眼光是真的好,这个梁家姑娘并没有令人惊艳的美貌,但是一颦一笑都透着一股干净温柔。

也不像有的女孩子伶牙俐齿地急于在我这个皇后面前表现自己,她只浅浅的笑着看别人说,有时也接两句,却句句都在点上。

我有心与她说了两句话,她的言谈得体之处又不显得生疏,说话随意又温和恭顺。

总之啊,是个令人感觉如沐春风的女孩子。

我心里虽满意也不曾表现出来,只待她与众人一般便是了。

待瞧着人都到齐了我也不再留她们说话了,只让她们自己去园子里逛便是了。

小孩子们说话,我在了反而不便,便跟着苏泽一起去内殿里看账本了。

如今在行宫里住了快两个月了,不说别的,只这花销是真让人肉疼。早前我也是预料到的。

可是如今看着这账面上的银子如流水一般哗哗流去的时候,我还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行宫不比掖庭,掖庭时各宫的吃穿用度都是有规制的,此时来了行宫也不好在各种限制。

且皇帝带的亲随大臣,皇帝宗亲们,以及他们的子女们,在这行宫里过的,可比后宫的这群人可自在多了。

不说各处的宴请游玩的费用,便是只这每日的吃穿用度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

我正愁眉苦脸的时候,苏泽拿着账本过来给我看。

2

她说这几日连算了几回,行宫一行,除去后宫嫔妃与皇子公主们的开销,只外臣及其家属们已经花用了三万两之多的白银了。

我一时惊得嘴里的茶都咽不下去了。

三万两白银?才俩月?我此时想把他们撵走的心都有了。

皇帝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啊,这是割了自己的肉来喂他们啊。

不,这不是皇帝的肉,是我的。

我特么劳心劳力的一年俸禄才两万白银啊,我一时心疼得不行,立时便想去找皇帝让他下旨赶紧回宫吧。

再住下去,来年都没有银子拨给慈幼坊了。

苏泽见我着急连忙劝道,「娘娘三思,此时正值盛夏,皇上开恩来行宫便是奔着避暑来的,盛署不曾过完娘娘便要请旨回宫,恐落人话柄说娘娘小家子气。」

我听着倒是这回事,只是来年慈幼坊的银子怎么办,如今只京城便有六座慈幼坊,去岁京畿周围也建了两个。

这些地儿的银钱俱是不能断了的。

苏泽见我发愁得不行,兀自笑了笑,「娘娘向来聪明,怎么这个时候倒糊涂了呢?」

「你有什么办法?」我问。

「等避完了暑,咱们各自回去了。娘娘大可以将慈幼坊的账目与那些夫人们看一看,再让他们各自掏腰包填补慈幼坊的花用便是了,这银子说到底也是她们用了的。」

「娘娘到时候知会周夫人和林夫人,将这事交给她们来办便好。」苏泽笑得十分轻松。

听起来是简单,若她们不愿意捐银子怎么办?我思索着。

「她们不会不愿的。」苏泽道。

我正待再问她,却听得外头帘子一响,有宫人匆匆忙忙的进来,惶恐地禀报道,「娘娘,六公主与其他几位公主小姐们一时有些争执,仿佛还哭了,娘娘可要过去瞧一瞧。」

我一时心烦意乱得不行,只依在枕头上揉着太阳穴不说话。

苏泽才道,「因什么事有争执呢?」

「奴才不知。」宫人诚惶诚恐的。

「你们不在身边伺候么,如何不知呢。」

「公主吩咐过,咱们怕饶了公主及各位小姐的兴致,不敢近身伺候,只远远地看着了。」宫人低头道。

我一时头疼得不行,苏泽见我这个样子马上说要和宫人一起出去看一看。

我虽然头疼得不行,但还是想要亲自去看一看。

我也很想知道,阿烁为何总是不能好好的与别人相处。

待我与苏泽走到偏廊那处,听见了阿烁带着哭腔的声音远远传来。

「三姐姐只道长幼有序,却不知嫡庶有别吗?我乃中宫嫡出,若不是我母后贤德,你们有何资格与我一般,今日你这般说我,眼中可还有宗法道理?便不怕父皇知道了不喜吗?」

「住口。」

少女们听到我的声音,个个吓得脸色一白,匆忙跪下。

我看着站着笔挺的阿烁,开口道,「嫡出庶出乃是天定,并不是靠你自己得来的,有何值得说嘴的。有才华的人从不拿自己的出身炫耀。只有那无才无德的庸碌之辈才会动不动拿嫡出庶出来遮掩自己的无能。」

「再者,你的皇姐皇兄们哪一个不是同你一样叫我母后,她们怎么就不能同你一般呢?你拿嫡出庶出的名份来贬低你的姊妹兄长,你不怕你父皇知道了生气吗?」我脸色阴沉,对着阿烁一顿训斥。

阿烁恐以为我是来替她撑腰的。

却不想当着这么多的人我这样训斥她,一时甚至忘了哭,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

我看着她惊恐呆滞的样子又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回去思过吧。」

她似乎不信我能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不动弹。

苏泽看我与她这般,忙过来握住她的手,一边低声哄着,一边牵着她往内殿走了。

少女们见此也连忙跪安,各自散去了。

我也忙让宫人从库房里取了东西来赐予她们,权当为了阿烁与她们赔罪了。

3

待她们走得干净了,我才一个人坐在旁边的凉亭里,呆呆地坐了好久。

怎么成了这样呢,灿儿和阿烁是我这半辈子所有的寄托和活着的希望,我甚少这样发火训斥,尤其还是当着别人的面。

尤其是女孩子,她又多爱惜自己的颜面我不是不知道。

可是我要怎样她才能明白,她只是嫡出的公主啊,我和她父皇不能护她一辈子。

将来她势必要依靠这些庶出哥哥姐姐们。

此时以嫡庶的名分将他们得罪完了,以后可怎么办呢?

我心里痛得不行,连路不好走了。

有懂事宫人赶紧上来扶住我才走回了内殿。

一到门口便听着阿烁还在低声抽泣。

「你哭什么?我与你说过没有,和你皇兄皇姐们在一起时不许提嫡庶二字,你倒好,今日大张旗鼓地摆在面子上讲了,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我气得不行。

阿烁听了我的话并不害怕,只见她依旧在振振有词地道,「母后知道三姐姐今日是怎么说我的吗?她说我拙口钝腮,不通文墨。这便是好的吗?」

「且嫡庶有别又不是我定的,为何母后不让我提?皇祖母以前便对我说过,我才是父皇的正统血脉。会做两首诗有什么大不了的,庶出就是卑贱!」阿烁气恨至极,连言辞都刻薄起来。

我听了只觉得刺耳,「你母后我也是庶出,我也卑贱吗?你有这样庶出的母后,你能高贵到哪里呢?」

她不屑,「母后自然不卑贱,母后是天下第一贤德人,若不是为了这份贤德,母后怎舍得当着那许多人这样训斥我,母后真是贤德,连自己的女儿都能拿来做筏子。」

「啪!」我气急,伸手打了她一巴掌。

阿烁捂着脸看着我。

好一会儿她才道,「母后既是厌恶我了,以后我便不在母后跟前讨嫌了。」

说完便站起来,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我一时觉得头重脚轻,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4

苏泽一边扶着我,一边手忙脚乱地吩咐人跟着阿烁。

苏泽小心翼翼地吩咐我坐到榻上,连忙吩咐外头宫人去请太医过来。

我告诉她不必了,歇一歇便好。

苏泽道看着我脸色灰暗,倚在榻上不能动弹,便为我倒了一杯茶,劝慰道,「娘娘快看开些,公主年龄小不懂娘娘的苦心也是有的。到底是亲母女,还能隔心不成。」

「十几岁的人了,还跟个傻子似的,半点城府也没有。别人稍微挑拨两句便不知道自己怎样了。」

「怎么不想想她那嫡出有什么用,还能轮的着她做太子不成?如今我活着呢,她还能恣意些。赶明儿的她气死我了,自己也把这兄弟姊妹们得罪完了,谁还宠着她这个嫡出公主。」我痛心疾首道。

我一时又觉得喘不过气来,苏泽见状,连忙过来拍着我的背来替我顺气。

我在榻上歇了许久,才觉得呼吸顺畅了。

外头有跟着阿烁的宫人进来禀报,苏泽连忙问她,「怎么样了,可看见公主去了哪里?」

「公主跑到前院,哭了好一会子。现下去了廉政斋,奴才在外头守了一会儿也不见公主出来,想来是跟皇上说话呢。」那宫人道。

「知道了,下去吧。」我有气无力。

「苏泽,你说我怎么办呀,她这般不成气候,偏偏心思又极其简单,今日的事她分明就是上了三公主的当了,中了人家的圈套。」

「这下可好了,愚笨刁蛮的名声算是撒出去了。」我无奈的道。

掌灯时分灿儿回来了。

他倒不知今日诗会这事,还兴冲冲地问我怎么不见他妹妹。

苏泽偷偷扯他的衣袖让他慎言。

我愣了愣,忙吩咐宫人开始摆膳。

饭桌上我正魂不守舍的时候,外头的宫人来禀报道,皇帝来了。

我还是呆呆地坐着,不动弹。

这厢皇帝从门口进来见我发呆便笑了笑,兀自坐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

「子润,还在生气吗?今日的事我听说了,并不只是阿烁的错处。你要姊妹和睦没错,也不能只让阿烁一味忍让吧。」

见我不说话,皇帝接着道,「戎蕙今日真是太不懂事了,上回她便故意给阿烁难堪,如今又这样出口伤人,也难为阿烁会生气。」

「容妃教女无方,朕已经下旨,罚她三个月的俸禄以示警诫。也好叫她知道,嫡庶到底是有别的。」

我一时气血上涌,嘴里的茶水咽不下去,又呛住了,咳得停不下来。

皇帝见此忙着给我拍背顺气,我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呛的,一时竟喘不上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5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觉得手腕子又麻又酸的才恍恍惚惚地睁了眼。

原来是太医在我腕上施针的缘故。

皇帝在床边坐着,见我醒了赶紧握着我的手,问我如今觉得怎么样了。

我实在没有力气说话便只摇了摇头。

只见灿儿和阿烁在我床前的不远处跪着,阿烁红着眼睛低头不说话。

皇帝见我挣扎着要起身,这才将我扶起来靠在枕头上。

又从苏泽手里接过一碗汤药,一口一口来喂着我。

待喝完了,皇帝才温声道,「子润,别气了,你适才快把朕吓死了。阿烁她知道错了,你刚才的样子,吓得她跟什么似的。」

我看着阿烁,招了招手示意她到我身边来。

阿烁见此便从地上站起来,待走到我床边复又跪下。

我看着她道,「阿烁,母亲今日不是故意要打你,实是母亲自己气得狠了,母后不嫌你平庸,也不在乎自己贤不贤德的名声,只盼着你平安顺遂啊。」

「母后,阿烁以后再不和您顶嘴了,只要您好好的,我以后什么也不说了,母后,你不要生病啊。」

阿烁哭着。

我看着她道,「母后已经老了,哪能不生病呢,恐母后生了病便不能再护着你了,你要学着和外头的人好好相处才是。」

「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白白的让人在背后嫉恨,这是置自己于险的啊,你明白吗?」

她看着我哭着道,「阿烁明白,阿烁都明白,以后都听母后的,只盼着母后快些好起来吧。」

「好孩子,你记住我的话就好,跟着你哥哥回去歇息吧。」我缓声说道。

阿烁听了我的话,才犹豫的站起来跟着她哥哥回去了。

看着他们两个出去了皇帝才道,「子润,你何苦这样对阿烁呢,她是你我唯一的女儿,是本朝唯一的嫡出公主,生来便是享受万千宠爱的,恣意随性些也无妨。」

「像你我这般,一辈子也是诸多身不由己,如今不过是让自己的女儿自在些罢了,有什么不好呢?」

我缓缓的道,「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咱们在的时候,这万千宠爱,恣意随性自然是随她享受的。」

「可是她这样的性子,心思淡薄,又不会与别人相处,最容易受人挑唆的。往后若不能与姊妹们和睦相处,恐遭人妒忌,总有一日,大祸临头还不知道。」

「我从不盼着,有人庇佑她,只要别人不在背后嫉恨她便好。」

皇帝见我这样说仿佛有些理解了,伸出手来将我搂在怀里,安慰道,「你的心思,阿烁都会理解的。今日她只是一时意气,才说了那样难听的话,她都跟朕说过了。」

「你不知道,今日下午朕正看折子呢,阿烁便红着一双眼睛哭着进来了,还说你不要她了,脸也肿着,说是你打的。」

「朕看了心疼得不行,真想马上来问问你,为何这样打人。」皇帝顽笑道。

我窝在皇帝怀里笑道,「皇上这个时候倒是会做慈父了,怪道你一来他们都高兴呢,原是我不如你心疼他们呐。」

「那以后我便日日都来,让他们高兴,也让你高兴,如何?」皇帝笑着说。

儿子靠不住,女儿也靠不住。

皇帝如今是我唯一的依靠了。

我也伸手抱着他,一边昏昏欲睡,一边又含糊不清的道:

「甚好。」

6

烛火昏暗,因着今日情绪激荡,此时被皇帝抱着放松下来便觉得异常心安。

迷迷糊糊的昏睡中我仿佛听见皇帝在我的头顶喃喃着。

「朕会下一道旨,往后无论谁为太子,谁承大统,都要永远善待咱们的阿烁。保她一世尊荣,平安顺遂。」

「为着咱们之间唯一的血脉,也为着你。」

翌日,我照常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迷迷糊糊的醒转。

苏泽见我醒了,照常让外头候着的太医过来请了脉,这才开始吩咐人伺候着起身。

苏泽看着今日心情很好的样子,她一向不苟言笑,但是我与她相处多年,她情绪的细微变化我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她照常吩咐宫人去清朗斋里叫两个孩子过来吃饭,然后又安置他们各自学习。

待用完了早膳,我闲来无事又开始摸了闲书来看。

看到一半我觉得无聊便又开始打趣苏泽,「你后来见过方素白没有啊。」

「没有。」

「你怎么不去见见?」我笑着道。

「这不是,怕娘娘多心么,恐以为我要走了,无人在身边伺候了可怎么好呀。」苏泽不抬头只顾着打络子。

「那你走不走。」

「你不撵我,我就不走。」

「我撵你做什么?」我心里一酸。

「只不撵我是不够的,也不罚我才行。」她狡黠的笑了笑,像只狐狸。

「我何时罚过你?」我觉得不踏实,但还是这样问她。

「以前是没有,以后也不许有才行。」她趁着我此时内心柔软,在这里坐地起价。

「不罚,不罚。」我被她绕得有些头晕,随口这样说着。

她笑了笑,「娘娘这般说,我心里便有谱了。」

「启禀娘娘,容妃已经带着戎蕙公主在外头跪了半日了,今儿个大清早来的。我瞧着娘娘精神不好,没叫来打搅。」苏泽正色道。

「你……」

「阿烁不懂事,皇帝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这是做什么呢,你故意让人家顶着太阳跪在外头,倒显得我做皇后的欺压嫔妃,虐待庶女一般。」我实在是有些生气。

猛地想起昨日晚上,本想和皇帝说一说让他撤了惩罚容妃的旨意,奈何他三言两语的便把我哄睡了,这事我也忘了。

我知道皇帝这回是向着我,可我总觉得过了。

本就是小孩子为些小事赌气闹别扭,也许过一段便好了。

可是如今皇帝发落了容妃,这事就变味儿了。

依着戎蕙公主的性子,不知又要怎样嫉恨阿烁了。

她原本就总给阿烁难堪,阿烁性子又浅薄,不比戎蕙那样年长又有心思的。

往后可好了,尽等着人家背地里给她使绊子吧。

我本想着亲自去将那母女两个扶进来,不想苏泽径自拦在我前头,不让我出去。

「娘娘自欺欺人呢,咱们公主的性子是有些骄横,但她年龄小,本性也是好的。只三公主回回使着心思给咱们公主难堪,前日里又挑唆着公主在诸位贵女前面出言不慎,丢尽了脸面。她这样真就一丝错处也没有吗?」

「依我看着,皇上的旨意没错,三公主这般行事,后头少不了容妃的纵容,此番倒叫她知道,咱们公主才是皇上捧在手里的掌上明珠,让她以后少来招惹。」

「如若不然,自有她母妃替她受着。」苏泽冷冷的说完,也不论我什么意愿,径自将我扶到榻上。

「娘娘且端坐着吧,我这会子便出去告诉她们,娘娘精神好了,让她们进来相见便是了。」

我叹了口气,独自思索了一会儿便见苏泽领着容妃母女两个进来了。

容妃被苏泽诓着在外头跪了半日,如今像一个蔫了的黄瓜,看着浑身无力。

但还是规规矩矩的带着女儿跪下行礼。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臣妾教女无方,昨日在诗会上,戎蕙口出妄言,惹得六公主伤心,皇上震怒。实在是嫔妾管教不力之过。请娘娘恕罪。」

三公主此时跪在她母妃旁边,倒是不卑不亢的。

只低头道,「母后恕罪。儿臣昨日并不是有意冒犯六妹妹的。」

我示意苏泽将她们扶起来,又吩咐人给她们盛了绿豆茶。

这才缓缓道,「实是我精神不好的缘故,竟然劳累你们在外头晒了这许久。戎蕙啊,昨日的事也不是你一人之过。你六妹妹也有错,我也训斥过她了,只盼着你不要记恨她才好。」

戎蕙公主恭敬道,「儿臣不敢。」

我看着容妃道,「真是对不住妹妹了,本是小孩之间的斗嘴赌气,不想被皇上知晓,这才殃及了妹妹。往后吃的用的要是短了什么我给你送去,万不要因为这件事委屈了自己。」

「娘娘不怪罪,臣妾和戎蕙便千恩万谢了。娘娘向来厚待臣妾。此次的事若不是皇上派人来颁旨,臣妾真是一点也不知晓。此番,臣妾真是愧对娘娘。」容妃异常羞愧。

「你是太后的侄女,怎么能与旁人相比呢,便不说别的,只这一点,我待你也是不同的。」我看着他说道。

容妃道,「娘娘的心意臣妾都明白的。如今只盼着娘娘凤体安康便是臣妾的福气了。」

7

闲话一番,午膳时分容妃才带着三公主回去了。

我看着站在一旁的苏泽不免怨怪她,「瞧瞧你们这一番干戈,又是罚俸禄又是罚跪的。劳累我此番多费口舌,本也不是多大的事。」

苏泽听了也不说话,只径自绕到我身后来替我捏着肩膀。

「娘娘向来是一副菩萨心肠,倒纵容了小鬼儿们不知好歹,幸得臣在一旁看顾着,才可保娘娘安康无虞。」

「切。」

看着她这般自夸,我笑了笑。

思索了一会儿又道,「容妃啊,到底是太后的侄女,如今咱们惹了她,我总觉得对不起太后。」

苏泽嗤笑,「表侄女罢了,便是太后在时也不曾对她怎样。若论亲疏,咱们阿烁才是太后娘娘最疼爱的亲孙女。若是太后还在,容妃此番可不只是罚俸禄这么简单了。」

用过午膳之后我就又想睡了,却不想皇帝又来了,还带着方素白。

说是给灿儿和阿烁带了新的先生。

此番我也不吝啬,只让苏泽带着方素白去了书房。

我真是羡慕我的两个孩子,还能见证一番自己师父的爱恨情仇。

倒不似我,只能和皇帝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的。

虽如此说,如今我也是乐意和皇帝相处的。

即便这回他罚容妃的事,我是不认同的,但不得不说,我真的领情,也真的感动。

皇帝这回过来照常是先传了在我这里候着的太医过来,从脉案到汤药,事无巨细的问了一遍。

又问我今日精神好不好,睡得怎么样。

我告诉他,本也没什么大病,不过是气得狠了,如今不气了,自然便好了。

8

这厢,苏泽领着方素白来书房给两个孩子讲解经义。

此番讲的是西山先生的《大学衍义》中的《西京清麓丛书续编》本。

苏泽倒不是不通,只是她太过严厉,原本便枯燥的经义被她一讲解,更可怕了。

方素白便不同了,不仅能引经据典,肚子里还颇有些市井中的歪才玩笑。

谈笑间令人如沐春风一般。

连整日里走神打瞌睡的阿烁,如今都睁着大大的眼睛目不转睛地听着方素白娓娓道来着。

「帝王当尊者莫如天,所当从事者莫如敬……天之监观未尝不一日在此也。」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我在徐州的时候啊,曾听人说过,须弥山上有一个老神仙,有一次,他见了一个打铁的匠人……」

方素白缓缓的说着,讲一段经义,便说一个民间好玩的趣事。

不急不躁地又不误了正经的课业,还让俩孩子听得津津有味的。

此番,苏泽不高兴了,板着脸坐一旁也不说话。

奈何此时却没有人注意她。

方素白正口若悬河呢,俩孩子也正在专心致志地听讲,都没有注意到满腹怨怼的苏泽此时脸色不善。

苏泽这个时候快气死了,这俩孩子是她一手教养长大的,不是应该与她更亲近吗?

这是什么意思,来了个不知好坏的乡野先生,他们的魂就被勾走了?

尤其是阿烁,往常里一提经义便困,此时一听方素白讲课便兴致勃勃的,她苏泽授课当真就那样不堪吗?

也许他们不是没注意到苏师傅生气了,只是他们此刻更迫切地听方素白讲那些没听过的民间故事,顾不上她们的苏师傅了。

苏泽一想起这些,更生气了。好不容易看着沙漏,半个时辰过去了。

她才出声打断道,「学了这些时候也累了,大家歇一歇吧,下一堂再接着讲解如何?」

方素白从容道,「既如此,那两位殿下便歇一歇吧。」

说完他挑眉笑了笑看向苏泽道,「说了这半日,竟口干舌燥得不行,这便劳烦苏大人为我们沏两杯酽茶过来吧。」

苏泽一听便怒了。

什么,一个草莽罢了,也配让我端茶倒水的?

她只坐着不说话,但是方素白就那样笑着看着她,等着她的回话。

这沉默实在太过逼人,苏泽招手从外边叫来一个宫人道,「去给两位殿下和方先生沏茶来。」

方素白见此,一打折扇,笑道,「不必,这茶得苏大人亲自沏来才好呢。」

苏泽听他这样说,彻底怒了,「你当你是谁呢,方素白,你别太过分了。」

方素白不接话,只对着郑灿和郑烁道,「唉,草民不曾来过宫廷,不慎惹了苏大人,以后恐不能再给两位殿下授课了。」

过了一会儿,郑灿突然弱弱的道,「师傅,我想喝你泡的白云瓜片。」

阿烁也小心的道,「师傅,我想喝六安茶。」

苏泽看着他们三个,气的不行,终究没有说话,一甩袖子便出去了。

苏泽忍着气,好不容易给他们沏了茶水,正端到门口,便听着里头郑灿和郑烁正缠着方素白兴高采烈呢。

郑灿道,「方先生去过这么多地方,还知道这么多趣事,我回头一定请父皇开恩,请您到我们上书房做先生去。」

「方先生,蜀州是不是……」

「方先生,那祁连山上……」

苏泽深呼吸一口气,端着茶进去了。

阿烁和郑灿忙过来端了茶道,「谢谢师傅。」

然后他们便跑着外头玩去了。

只剩方素白看着她不动弹,她只好将茶碗端到方素白面前。

不想刚撂下想往回抽手的时候,方素白却死拽着她不松手。

「你做什么?」苏泽看着方素白这般无赖的样子又惊又怒。

方素白看着她,只死拽着她的手不说话。

「松手,你放开我!」苏泽瞪圆了眼睛。

「不放」方素白强硬着,「不管你信不信,我此次就是来带你走的。」

「用不着!」

方素白这边拽着她的手,一用力便将她拽到了自己怀里。

「对不起,是我的错。」方素白抱着她哽咽着,「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苏泽不语,又听方素白在她耳边低低的说道,「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我当年没能护着你,是我不能原谅的错。」

「可是,我有不能说的苦衷,信我一次好吗,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苏泽自己也是泪眼朦胧了,听着方素白的一字一句,她只觉得难受的肝肠寸断了似的。

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也不知是该原谅,还是要接着怨下去了。

两人这般沉默相拥着,不说,不问。

过了好一会儿,仿佛听着阿烁叽叽喳喳的声音过来了。

苏泽这才慌忙从方素白怀里抽出来。整整自己的衣服袖口,又忙拭了泪水,这才转身出去了。

9

这厢郑烁和郑灿进来了,郑烁见苏泽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走了,便问方素白道,「方先生,我师傅她怎么哭了,你们吵架了吗?」

方素白尴尬的理了理袖口,道,「有些争执罢了,也无伤大雅,不是让你们去观看云彩飘散的方向吗?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今儿是晴天,云根本就不飘。」郑灿无奈道。

小样儿,就是知道不飘才让你们去的。

且说我这边正和皇帝闲话着,透过琉璃窗便看见苏泽从垂花门处进来了。

我心里纳闷,这怎么不一道授课呢,难不成又吵架了?

皇帝不知我的心思,还在接着道,「你一向是管这事的,怎么不能替朕瞧一瞧,京城里有没有年龄合适的贵女,朕瞧着方素白不是个安生的,他那样的侠客,只怕过段时间又跑了,你得替朕给他张罗着在京城安个家才好。」

「姻缘自有天定,皇上且不用忧心,说不准啊就在眼巴前儿呢。」我随意道。

又说了一会儿别的,眼看着外头太阳快落山了,方素白这才领着两个孩子过来了。

皇帝问他们,「方先生授课如何,你们听得好吗?」

郑灿道,「方先生见多识广,儿臣们大有受益。儿臣恳请父皇开恩,请方先生入上书房,这样好的先生,儿臣不能独占了。」

皇帝笑道,「你们方先生且不能去上书房,朕还有大事要让他办呢。不过你不必担心,改明儿啊,朕再带他来教你剑术。」

郑灿惊喜道,「儿臣多谢父皇!」

皇帝十分满意,又看着方素白道,「素白啊,今日多谢你了,朕的两个皇儿以后便由你来教导了。」

方素白躬身行礼道,「臣必定好生教导两位殿下,不负陛下所望。」

皇帝点点头道,「天色不早了,让内侍早些送你回住处吧。」

「臣告退。」

方素白躬身往后退着,一不小心撞到了门口站着的苏泽。

苏泽本来心不在焉的站着,手里还抱着两册卷宗,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撞,手里的卷宗洒了一地。

此时两人赶紧手忙脚乱地捡着地上的卷宗,方素白将自己捡的卷宗交到苏泽手里时,分明低声说了一句话,「亥时,度云桥边等你。」

皇帝只忙着与郑灿和郑烁他们两个说话,根本顾不上看这边。

我却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的,我虽听不见,但只看方素白的口型我便知道他说的什么。

这厢,苏泽听了方素白的话脸上一红,赶紧心虚地回头看了看我,便看见了我一脸了然于心的姨母笑。

羞得她更不好意思了,抱着卷宗转头便出去了。

10

皇帝刚才虽说今日要在晏春堂歇着,可也不妨碍苏泽。

毕竟皇帝平日里也不待见她,她便是不在跟前伺候也不显什么。

这般说来,今儿还真是个好日子。

苏泽呀,你还真该谢谢皇帝,若不是他今儿晚上歇在咱们这儿。

你看你能不能去的成,我在心里默默的道。

「朕今儿晚上在这儿,就让你这么高兴吗,你看你笑的,脸都绷不住了,也不怕孩子们看了笑话。」皇帝看着我一脸揶揄的笑。

我心道跟你说不清,你知道什么。

索性顺水推舟道的低下头害羞道,「那自然是了。」

皇帝在我这里且不管我高不高兴,孩子们总是高兴的。

他们到底是十几岁的孩子,仰慕自己的父亲,愿意跟父亲接触,都是人之常情。

这一点上,他们则又要比宫里的其他孩子要幸运了,至少他们作为我的孩子是备受重视的,也从不缺少父亲的教导。

翌日清晨,皇帝原本要陪着他们去校场上射箭的。

不想刚用了早膳便有廉政斋的内侍们来回,说有几位大人早已久候着等皇帝回去商议政事呢。

皇帝听了这话早早地便去了。

阿烁看着倒有些失望,反而是灿儿,他父皇不能陪着他们射箭他倒是如释重负了一般。

用完膳之后便径自去换了一身新衣裳,说今日和别人约了要去打马球。

阿烁欣喜着道,「哥,你别忙着走,你且等一会子,我同你一起去。」

灿儿看着阿烁道,「你在这里陪着母亲读书吧,这回便不带你了。」

「为什么不带我?」阿烁睁着大大的眼睛很有些委屈。

灿儿随口道,「我们去的都是男子,你去做什么?」

「你哄我呢,五姐姐和簌絨姐姐也去,怎么就都是男子了?」阿烁不依不饶的。

谁知灿儿并不接着同她说,径自出去了。

阿烁气的不行来我这里控诉道,「母后你瞧瞧他,对我一点都不好。亏得父皇还让他让着我呢,如今只顾着自己高兴!」

我喝了口茶,随口道,「你也知道你簌絨姐姐要去呢,你跟着他做什么,没得误了他办正事。」

「什么正事?」

「没什么,读书去吧。」

灿儿啊,看来是真的对那个梁家女儿上了心了。

去打个马球,到处尘土飞扬的,还要穿一身新衣服,真是去打马球的吗?

还不带着阿烁,分明就是怕带着她去了,碍手碍脚不说,回来还要到处嚷嚷着乱说。

梁家的姑娘看着倒是好,家世也不错。

她父亲是中书令,位高权重不说,这几年来也颇得皇帝倚重。

若是真成了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亲事,只是不知道她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本来说好了让苏泽得空去请梁夫人来我这里坐一坐,奈何这事过去快一个月了也没见她请的人在哪呢。

想到这里我就生气,苏泽那个不着家的玩意儿,昨儿晚上皇帝还在时就没了影子,这会子皇帝都走了,还不见人影儿,一天天的啥也不干。

想要造反不成?

越想就越生气,我转头对外头的小宫女道,「找你们苏大人过来,我这里有事要他办。」

「奴才早起便没见着她,不知这会子在哪里呢。」宫人道。

一听这话我更生气了,无奈道,「你且去找吧,找着了告诉她,我这里有十万火急的事,再不来就火上房了。」

宫人道是,应声去了。

古有农人周颙,于太行山置一窄圃,尽植菘菜。灌溉肥土,不辞昼夜。忽一黑面郎至,见菘,大喜。冲围栏拱菘而去。窄圃倒,菜尽毁。农人大哭,甚悲!

我身边的人啊,如今一个一个的,都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如此,甚好。

11

「你昨儿晚上亥时那会儿,干什么去了?」我含笑问她。

也不知那小宫人从那个犄角旮旯把苏泽拽出来的,倒是难为她了。

苏泽想了想,「陛下不喜臣在跟前伺候,臣自然早早地歇息了。」

「是嘛,本宫昨儿与皇帝用过晚膳之后啊,也无别的事,便想着四处转一转。一不小心就转到了渡云桥那头,好像看见你了似的,还有方先生也在呢,你们在那说什么呢?」我随口笑着。

苏泽一听急了,「娘娘说什么呢,臣昨儿晚上的确很早便睡了。」

我道,「是嘛,那兴许我看错了,唉!如今这老眼昏花的总是认错人,你说这可怎么好?」

「话说,我上个月便让你去请那梁夫人过来说话,怎么你就不去呢?」

苏泽一听无奈道,「娘娘真是冤枉了,臣都下了两会帖子了,奈何梁夫人总说自己病的起不来,我只好作罢了。」

「梁夫人竟病得这么重吗?咱们是不是该着人去瞧瞧?」我道。

「娘娘真是糊涂了,梁家虽说势大,可是他家夫人并没有和咱们打过交道。如今巴巴的派人去看她,倒失了娘娘的身份。咱们殿下和那梁小姐还没怎么着呢,娘娘也不必心急。」

「再说,我瞧那梁夫人的病颇有些蹊跷,话说春猎过后臣便下帖子请过她一遭,她那时说病了不能来,上月末我又着人去请过一回,还是说病着。」

「可是我瞧梁家的小姐倒是日日在外头玩的欢腾,她母亲若真病了这么长的时候,她怎么不在家侍疾呢?」

「这里头,怕不是有什么门道,娘娘稍安毋躁才是。」苏泽这般说着。

苏泽一说我也觉得心里没底了。

梁大人是正经的新党大臣,曾是新党之首田之文的学生。

田之文去年书乞骸骨以后便向皇帝推荐了他的学生梁启,梁启原是门下侍中,今年年初才被皇帝擢升了中书令。

早前我倒并没有跟这个梁家打过交道,一来,梁家乃是后来从山东调来京城的。

二来梁家人行事颇为低调,我平时没有注意过,不曾想这里头竟然真的有着什么门道,倒是该找人好生查一查。

12

用完午膳,灿儿才从外头回来了,走路一蹦三跳的,看着浑身都是劲儿。

如今天气这样热,难为他还愿意出去打马球。

可是话又说回来,日光下的少年意气风发,玉带宝剑青骢马,只想一想便是一幅让人心动的美景了。

更何况那些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们了。

这厢,阿烁见灿儿回来了也并不看他,只自己研了磨端正地坐在窗前写字。

灿儿也觉得自己对不住妹妹,便坐在她身侧低声哄着她。

阿烁不理,兀自将头转向另一边。

「原来哥哥还记着我呢,清早出门的时候怎么想不起?」阿烁气道。

灿儿笑着道,「你瞧瞧今儿个太阳多大,打马球真真是热死了,我原是心疼你热的受不住才不让你去的,暂且不气了可好?」

「哼!」阿烁白了他一眼不说话。

灿儿见阿烁如此,兀自从怀里拿出一个玉色的毛茸茸的玩意儿,兀自递到阿烁眼前道,「阿烁,你看这个好不好,就当哥哥给你赔礼了,别气了罢!」

阿烁本不想理他,但看着他手里那个毛茸茸的玩意儿便不吭声了。

看了一会儿道,「哥,这是什么呀,看着像真的似的。」

「这是线绒偶,用针织出来的,外头专门有手艺人做这个,你瞧着好看吗?」郑灿道。

阿烁放弃了自己的立场,痴痴地笑了笑道,「好看!」

此番,兄妹两人又和好如初了。

阿烁拿着那个线绒偶玩了一会子,又过来缠着她哥哥道,「哥,你从哪弄来这个的,难不成你还去园子外头了?」

「自然是别人送的了。」郑灿随口道。

阿烁歪着头想了想道,「你的那些兄弟们,谁送你这个呢?这分明就是姑娘家才有的东西。」

郑灿怕她又刨根问底什么,这便赶紧向我告退说要回去换衣服了。

看着这俩孩子我真是有些担忧了,单纯便罢了,偏偏还傻得不行。

尤其是郑烁,瞧她那张嘴,该说的不该说的啥都说。

唉,真是愁死了。

「母后,你看这偶,下头还有字儿呢。」

「一边儿去吧你,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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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经允许不得转载: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 » 七、相见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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