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相恋六年的男朋友分手了,因为我在为找工作而焦虑的时候,他轻飘飘说我,「你有病吧。」
好像是担心这句话说的不够清楚,他又补了一句。
「我觉得你真的很无聊,谁不是这样,谁不用找工作,大家都在焦虑,你整天拿你这点事说来说去,有意思吗?」
我好像突然不认识他了,那个在我打比赛紧张的时候,会陪着我一遍一遍改稿子的人,好像突然就消失了。
我想起昨天在他手机里看到的聊天记录,他的同门小师妹担心找不到实习,担心领导上司压榨,他安慰人家说,「不会的,你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不要你。」
「实在没地方去,我给你开后门,你来我们公司。」
对方回了一个表情包,很可爱,「真的嘛?」
他回了个狗狗歪头表情包,「当然啦。」
1.
「分手吧」,我说。
「至于吗?」他问。
在他看来,确实不至于。
他只不过是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斥责了几句,说了点我不爱听的话。
然而就在昨天晚上,他睡着以后,我拿他手机搜索秋招信息。
刚一解锁,小师妹的信息就蹦了出来。
她说,「那就提前谢谢师兄啦~」
附带了一个极其可爱的兔子表情包。
江逾白没有回复,因为这条消息和上条消息间隔太久。
我了解他,超过十分钟没有回复,他就会默认聊天已经结束。
然后去干别的事。
我打开他们的聊天记录,按日期查看。
发现在这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他们每天都会联系。
最近一段时间,格外频繁。
因为他的小师妹林舒想找实习,想体验实验室以外的生活。
可是导师要求必须要把实验做完,把论文写好。
于是她可怜巴巴地给江逾白发消息。
「师兄,我真的太笨了,你教教我好不好。」
「师兄,导师嫌弃我的实验数据,他说他带的学生里,就没见过我这么差的,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帮我调整一下呀。」
「师兄,导师说我论文写作不够有学术性,呜呜呜呜呜师兄怎么办呀。」
而江逾白的回复一直很及时,不仅及时,还带着外人不易得到的宠溺。
「你怎么这么笨,我下午去实验室帮你看看。」
「别听导师瞎说,他对谁都这么说,就是为了吓唬你。」
对方发了个惨兮兮的小表情,问「真的吗?」
他回了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当然了,你这么厉害!」
我深呼一口气,拿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
因为,我看到的远不止这些。
上午的时候,林舒给江逾白发了信息,说自己投了几份简历,但是还没有收到回复。
她说,「师兄我好害怕,会不会没有公司愿意要我。」
江逾白回她,「怎么会呢?」
林舒发了个很可怜的颜文字,「毕竟我都没有实习经历,简历上空白一片。」
江逾白安慰她,「不会的,你这么可爱,怎么会有公司不愿意要你。」
林舒又问,「那领导会不会压榨我呀,把活儿都丢给新人干呜呜呜呜。」
江逾白发了个叉腰表情包,就像是在护崽儿,「他敢!实在没地方去,就来我们公司,我给你开后门。」
林舒好像是放下心了,回了个表情包,很可爱,「真的嘛?」
江逾白回了个狗狗歪头表情包,「当然啦。」
我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我记不清多久没有见到江逾白给我发这种语气词了。
在我们最近一段时间的聊天内容里,他语言简练到像是一个不苟言笑的老干部。
我还打趣他,微信里存了那么多可爱的表情包,不发给我还留着干嘛。
当时,他只是淡淡看我一眼,不说话。。
在林舒找他求安慰的同一个上午,我发了相似的内容给他。
我说秋招形势实在是太严峻了,去年那么多人找不到工作,一股脑全堆到今年。
岗位又缩水严重,我很担心能不能找到一份好的工作。
我以为江逾白至少要安慰我几句,可是他回了我一个很无语的表情包,问我,「你没事吧?」
我被问住了。
我记得他说过,我们离十八岁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要学着成熟稳重起来,要能够独当一面。
而不是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样,只知道哭泣。
我以为他嫌我遇事太慌张,只好说,「我只是太焦虑,我太害怕找不到工作了。」
然而江逾白却说,「我觉得你有病。」
屏幕上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就快要息屏的时候,林舒又发了一条信息。
「师兄,我论文还没写完,要是导师骂我,你可一定要帮我说点好话。」
我僵硬地转头,看了眼旁边熟睡的那张脸,把消息标记为未读,然后放了回去。
2.
那天晚上,我是在客厅睡的。
早上江逾白起床的时候,我已经打开了电脑,整理秋招的信息。
江逾白从我身后路过,打量了我一眼。
语气嘲讽。
「你能不能别总是耷拉着一张脸,找个工作是能要你的命吗?」
他以为我是因为秋招不顺,所以臊眉耷眼。
然而我满脑子都是昨天晚上看到的聊天记录。
那一张张我从没见过的俏皮可爱的表情包,许久未曾感受到的宠溺的语气。
和话里话外「有我为你撑腰」的安全感。
我眼前的字仿佛长了脚,一个个自动排列组合,变成了昨晚他手机里的模样。
那一瞬间,我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
我好像从未在这里生活过,我也从未真正认识眼前的这个人。
要不然,为什么我会找寻不到一点往日令我安心的气息。
门口传来声响,咔哒一声,江逾白拧开了门。
他穿着今年纪念日我给他买的衣服,踩着去年我送的鞋子,在嘲讽完我以后,准备出门上班。
我忽然转头问他,「江逾白,如果我没有找到工作,你会让我去你们公司上班吗?」
也会说给我开后门吗?
哪怕是玩笑话。
江逾白的语气轻飘飘的,轻的像是一片我抓不住的羽毛,冰冷而渺茫。
「你有病吧。」
好像是担心这句话说的不够清楚,他又补了一句。
「我觉得你真的很无聊,谁不是这样,谁不用找工作,大家都在焦虑,你整天拿你这点事说来说去,有意思吗?」
「砰」的一声,门被人大力关上了。
我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腕,保存好文档,合上电脑,起身收拾我的行李。
3.
我只是偶尔会来江逾白这里,所以并没有太多东西可收拾。
简单收了一个行李箱后,我把自己的洗漱用品一同收起来,丢到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然后叫了个跑腿,把钥匙送到了江逾白公司。
处理完这一切,我坐公交回了学校。
室友跑招聘会了,整个寝室只有我一个人。
我不想被江逾白的事过度干扰,干脆打开电脑修改简历。
这是我这段时间,每天都会做的事情。
之前,我还会向江逾白咨询,问问他之前投简历和面试的经验。
开始的时候,他还会指点我几句。
后来,大概是我问的次数多了。
他开始不耐烦,「网上不是都有教程吗,你不会去看?」
或者说我,「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有谁像你一样,一张简历恨不得一天改八百遍。」
我只当是他刚到公司,事情太多,顾不过来所以脾气大了点。
直到那天看他手机,发现他不厌其烦地帮林舒改简历。
林舒想去的部门有很多,针对每一个方向,江逾白都给她改了五六七八遍。
直到获得对方一句甜甜的,「谢谢师兄,师兄辛苦啦,改天我请你吃饭哦~」
他才会松一口气,发个「说到做到」的表情包。
原来不是公司事太多,是身边美女事太多。
多到没有精力照顾我这个已经到手的正牌女友了。
也是,我们已经在一起六年了,在江逾白的认知里,这段感情恐怕已经不需要过多维护了。
不仅不需要维护,甚至感觉到了枯燥和厌烦。
要不然,为什么要去别人那里找新鲜感。
我甩甩脑袋,企图赶跑这些糟心事。
中午的时候,室友林琳回来了,她看着我立在墙边的行李箱,瞪大了眼睛。
「你要去旅游吗?」
我摇摇头,「没,我把东西搬回来了。」
「哦」,她神色如常的往凳子旁走,走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你把哪里的东西搬回来了?」
「我放在江逾白家里的那些东西。」
林琳小心翼翼,「那你们这是?」
我神色如常,「分手了。」
我和林琳是大学同学,关系很要好。
考研的时候一起考到了这所学校,还非常幸运的分到了一个寝室。
我和江逾白的感情,她是一个从头到尾的见证人。
有很多次,林琳都跟我说。
「你们结婚的时候,我是一定要当伴娘的,我要在台上跟大家讲述你们这么多年爱情长跑的辛酸与浪漫,到时候麻烦给我安排一个帅气的伴郎,照顾一下我这个可怜的单身人士。」
如今,伴娘还在,新郎的心却跑路了。
我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和林琳讲我跟江逾白之间的矛盾。
期间,江逾白不断地发信息、打电话。
他问我为什么要把钥匙送到他公司,问我在闹什么,我权当没看见。
说到最后,林琳拍拍我的肩膀,感叹道,「分的好,美女就要专心搞事业,一脚踢开这个臭渣男。」
我笑,一开始,我和江逾白只有暧昧的苗头时,林琳是最爱起哄的。
故意制造机会让我们独处,伪装成小学弟在表白墙向我表白,让江逾白吃醋。
我和江逾白能在一起,少不了她这个军师的出谋划策。
然而现在分手了,也是她在旁边听我讲,温声安慰,气愤讨伐。
看她这么坚定地站在我这边,我有些感慨。
怎么有的人就一直不会变,有的人偏要应个物是人非的景。
真是讽刺又好笑。
六点半的时候,我终于和林琳说完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江逾白的电话也适时的再次打进来,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没有正式地和他说分手。
他的声音疲惫又无奈,想来是已经回到家,看到空了的屋子。
「你怎么把东西都带走了。」
「要跟你分手,我的东西自然是不能留在你那边了。」
对面有些措不及防,「什么?」
我正了正神色,「江逾白,我们分手吧。」
江逾白没有说话,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现在正在掐眉心。
我其实很讨厌自己这么了解他,因为越是了解他,我越是能在脑子里补充出来,他和林舒聊天时的神色。
比如对面说,「你好厉害啊」,他会挑起右边的眉毛,愉悦又张扬。
又比如,对面说,「我好笨啊」,他会扬起左边的嘴角,露出宠溺的笑。
这些小细节,是他自己都没有注意过的。
然而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甚至不需要练习,就可以模仿出他所有的神色和动作。
我早该从他并不耐烦的表情和举动中,判断出他的游离。
然而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只剩下了无限制地体贴他,理解他。
一时间,忘记了冷静的判断和分析。
我为自己感到无限悲凉。
江逾白叹了一口气,他说,「清嘉,别闹了。」
「我没有闹,江逾白,我们分手吧,你也累了不是吗?」
「如果你是因为早上我凶了你而生气,那么清嘉,我跟你道歉,这段时间我太忙了,心情不太好,我不是有意要凶你的。」
太忙了,忙到明明下班回家了,却还是要躲在楼下和林舒聊一会儿,才肯上楼。
心情不好,所以需要看林舒发一些可爱的表情包和崇拜的话才能有精力面对我。
如果我没有看过他的聊天记录,我可能真的会相信他的借口。
而现在,我只觉得好笑。
「江逾白,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告诉过你,做人是要坦诚的。」
不爱了就是不爱了,没必要藏着掖着。
「你什么意思?」
「你还爱我吗?或者说,你现在时时刻刻想着的人,还是我吗?」
我知道按照江逾白的性格,他会毫不犹豫的说「是」。
于是我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快速补充了一句。
「你想好了再说。」
然后,不等他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4.
我回学校的这几天,江逾白每天都会找我。
有时候是跟我道歉,有时候是质问我,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只会回他一句,「分手。」
周四那天,他辗转打听到学校那天下午组织了户外活动,特意来找我。
他穿上了之前我特意买的情侣装,踩着一双运动鞋。
额发有点湿,恍然间,像是回到了我们大学时代。
我看着他远远走来,恍如隔世。
说内心没有触动是假的,毕竟喜欢了那么久,不可能一瞬间就放下了。
直到他站在我面前,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水味。
是之前他去出差,帮我代购的香水。
我做了很久的攻略,在两款中纠结了很久。
最后还是难忘博主安利时说的那句,「情不自禁的吻」,敲定了现在用的那款。
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很准。
那瓶我靠直觉敲定的香水,成为我的心头爱。
每次和江逾白约会,我都会用它。
直到那天,我看到他帮林舒也带了一瓶。
一模一样。
因为林舒在纠结的时候,江逾白说,「清嘉说下面那款好闻。」
我皱了皱眉头,「你喷香水了?」
江逾白笑笑,「很明显吗?」
很明显,因为那瓶香水我带走了,提了分手以后,我也没有再用过。
江逾白不是会用香水的人,那次让他帮我代购,我都是千叮咛万嘱咐,生怕他给我买错了。
所以这个一模一样的味道,很可疑。
因为我并不认为,再没有人刻意培训的情况下,他能到专柜准确说出香水的名字,找到试用装。
保险起见,我还是问了。
「你去专柜又买了一瓶?」
江逾白可能误会了,误以为香水可以勾起我内心柔软的回忆,他松了一口气,「没有,我去找林舒借的。」
「这样啊」,我恍然大悟,果然,还是不能对游离中的男人抱有太多的希望。
我沉默,他也沉默。
气氛重新陷入尴尬。
江逾白记着今天来的目的,主动打破了僵局。
「清嘉,这段时间我太忙,可能确实忽略你了,可是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不能因为一件小事说分就分吧。」
他说的诚恳。
我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他,「是你主动找林舒借的香水吗?」
江逾白愣了,却也很诚实地说,「是我跟她说我要来找你认错,她给我提的建议。」
真好笑,提建议的人都知道我们俩的甜蜜回忆里,少不了这瓶香水。
然而还是提了这个建议来恶心我。
「你什么事都跟她讲,为什么不干脆跟她在一起?」
江逾白皱眉,似乎是不满我的回答,「我没有,你误会了,我跟她……」
我打断了他,「她知道我们吵架,知道我喜欢这瓶香水,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不开心,知道你因为什么而烦恼,我还要怎么误会。」
我突然后悔那天把消息标为未读,搞得现在江逾白始终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跟他提分手。
「江逾白,那天我看了你和林舒的聊天记录。」
他的脸色变了变。
5.
江逾白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那天我们不欢而散,我以为他会没脸再来见我。
没想到,他又去了我家。
我妈不得不打电话把我叫了回去。
在我回去之前,江逾白已经声泪俱下的跟我爸妈说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他向我爸妈坦诚了他和林舒之间的所有往事,也信誓旦旦地保证,林舒只是他师妹,没有出格没有越线。
现在他毕业了,和林舒之间没有学业上的往来,也不会再有什么联系的必要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我妈悄悄和我打了电话,让我听了个全程。
我到的时候,几个人坐在沙发上,桌子上静静躺着江逾白的手机。
气氛有些微妙。
我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江逾白朝我投来期盼的目光,含着歉意。
我没理他,他有一瞬间的失落,又把希望放在我爸妈身上。
我爸一向言简意赅,「清嘉是我女儿,不管做什么,我都支持她。」
我妈点点头,「我们并不是反对你交友,只是这些内容,确实不太妥当。日子终归是你们两个人过,清嘉心里也有数,这些事你们自己做决定就好。」
我爸妈把空间留给了我和江逾白。
于是,我接着这个机会,和他说清楚。
我垂眸,避开他的视线,「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
江逾白眼里流露出哀伤,他说,「我错了。」
是,他错了。
他错在心里出现另一个人的时候,没有及时告诉我,仍然选择让我蒙在鼓里,被动地承受伤害。
「你喜欢上别人这件事,我已经接受了,我们以后不要来往了。」
江逾白拉住我的手腕,言语恳切,「我没有喜欢她,我真的没有,我喜欢的只有你。」
我抬头,平静地直视他,「可是我感受不到你的喜欢了,感受不到的爱就不是爱。」
那一瞬间,我听到了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坍塌。
临走的时候,我妈借口说有东西要给我,把我带回房间,说了一句话。
「清嘉,你想分手,妈妈支持你,只是你们毕竟认识了这么久,要跟小江好好说清楚,不要把他逼太紧。」
我妈的意思我懂,做事留一线,不管日后是不是要相见。
毕竟有些事逼的太紧,必遭反弹。
更何况,江逾白明显放不下我,逼紧了,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
出去的时候,江逾白还在楼下等我。
我看见了他,却并没有想和他说话的欲望。
江逾白紧紧跟在我身后,「清嘉,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我默了默,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这样。
我做什么他都不放心,担心我会出事,担心我遇到危险。
我去当家教,他就蹲在人家楼下,一等几个小时,不论风雨。
我心疼他,跟他说,「你可以不用过来的,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专门等我,太浪费时间了。」
那时的江逾白少年意气,冲我挥了挥手里的手机,笑的开心。
「没事,我可以看电子版的资料,也可以在手机上学英语,一点都不会浪费。」
我还想再劝劝他,他就揉揉我的头,半是无奈半是诱哄,「我担心你,怕你出事,我希望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在你需要我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而不是留你一个人在原地惶恐。」
后来,他忘了,我也就一个人过习惯了。
回学校的路上,江逾白跟我说了很多好话。
多到出租车司机都忍不住劝到,「小姑娘,你男朋友多好一人啊,小打小闹的警告一下就算了。」
江逾白眼含期盼地看着我,就像过去的我一样。
我胳膊支在车窗上,淡淡开口,「好的话,劳驾您把他领走吧。」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司机全程闭麦。
到了学校门口,我要走,江逾白又扯住了我。
他低头看我,眼睛里是明显的悔意,「清嘉,你一定要跟我分手吗?」
我神色平静,「对。」
「就因为我前段时间凶了你?」
我摇摇头,「不是,是你已经不爱我了,我们走到现在,你的心开始游离,既然过的不快乐,我们就没有再走下去的必要了。」
「我说真的,我们分手了。」
江逾白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那我就重新追你,追到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为止。」
我缓缓抬头看他。
人的悔意,来的太迟。
6.
回到学校的日子比我想象中清净,也比我想象中忙碌。
白天的时候跟林琳跑招聘会,回来了就改简历。
晚上,点开某音,学习面试技巧。
某音有个职场博主,叫清好,专门讲秋招的面试技巧和分辨优劣公司的方法。
他的视频我每期都看,他的直播我也会特意去蹲。
和别的博主不一样,他是一个看不出事业心的博主。
他不露脸,也不在意粉丝多少。
他发视频开直播,好像只是为了自己开心。
清好用一个猪头特效伪装自己,这个特效和他本人温润的声音形成极大反差,吸引了很多人关注。
我就是这么被吸引过来的。
他的干货讲解的细致又有条理,声音低沉好听,语气是恰到好处的和善和严厉。
有时候我也会在评论区打下我的疑惑,跟他互动。
清好非常有耐心,会一条一条地看弹幕,然后逐一解答。
也因为这样,他的直播时长总是会超出原定时长,到快要下播的时候,嗓子都快哑了。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觉得这个声音万分熟悉。
但是又想不起来是不是在哪儿听过。
有一次,我敲评论的时候,手滑点到了旁边的连麦。
一个申请发过去,清好非常迅速的通过了。
悦耳熟悉的声音通过耳机传递过来。
这次不再是干货技巧,而是我的网名。
「祝清清你好。」
我难得的手忙脚乱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博主你好。」
「嗯,祝清清,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含着笑。
跟平时直播的语调不太一样。
机会难得,我说出了原本想在评论区打出来的问题。
这次我听清楚了,清好很难得地笑了。
笑声低低哑哑,像情人间的呢喃。
我愣住了。
「我问的问题很蠢吗?」
清好的笑声停了一秒,随后变得更愉悦,「没有,是你的声音给我带来了一天的好心情。」
直播结束后,我也没能明白清好到底为什么笑。
不过笔记本上记了满满一页,也算是有收获。
7.
这段时间,江逾白还是会每天找我聊天,我时不时也回。
但不再像以前一样,看到的第一时间就回。
也不像以前那样,带着隐秘的欢欣与快乐,揣摩字里行间的暧昧。
我只是像一个许久不聊天的朋友般,客套礼貌地回答。
反反复复只说一句话,「认清事实,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察觉的到我的疏离和抗拒,却仿佛不会气馁般,坚持不懈。
静下来的时候,我也会问自己。
如果和林舒纠缠不清的那段时间里,江逾白对我的态度也没有变差,我还会不会发现这一切。
如果没有发现,那现在主动纠缠的人是不是会变成我。
因为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这么冷淡,因为对这六年时间的长跑留有感情,不舍得也不甘心就这么结束。
所以,如果江逾白藏得好一点,那最后不明真相陷入纠结的人,会不会只有我自己。
想了几次,最后发现,没有如果。
这世上的事情,总有一些是注定要让你知道的。
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
我这个人喜欢买打折的东西,有一种报复性消费的快感在。
但因为打折,买再多也不会把钱包花空。
还没分手的时候,我和江逾白一起去逛街,我买了很多件反季打折的冬装和去年的秋装。
买的时候有多开心,现在看着就有多烦躁。
我直接挂在海鲜市场,低价处理。
挂上去没过多久,就被人干脆利落的拍下了好几件。
点进去一看,收货人叫林舒。
8.
这世上没有比和我抢男朋友以后,又在二手市场买我衣服更能恶心人的了。
如果之前我还对林舒的态度抱有疑虑的话,这一刻,我已经彻底明白了。
她是故意的。
她明白一切底线,但还是选择来恶心我。
我嫌烦,直接关闭了交易,打开某音,熟练的找到清好,蹲他的直播。
今天清好像有些忙,已经到了约定好的时间,他还是没有开播。
我本来不该过问的,毕竟清好只不过是众多职场博主中的一个。
没有他,我也可以换一个人学习面试技巧。
可是林舒的举动实在太恶心我了,满腔的气没处撒,我忽然就很想听一听清好的声音。
听听那个温润如山泉流淌,偶尔击穿山石的声音。
我只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给他发了私信。
「博主你好,请问今天还开直播吗?」
官方提示,对方没有关注我,在他回复之前,我只有三次机会。
我也没在意,本来就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指望他真的回复。
我刚要退出去,系统提醒我,「清好关注了你。」
然后,他给我发了一条信息。
「抱歉,今天有点事耽搁了,你有什么问题想问吗,我可以先讲给你听。」
我其实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心情不好,想听听他的声音。
似乎是感受到我的想法,清好又发了一条消息。
这次是一条语音,带着淡淡的笑意,「心情不好的话,我也是可以负责的。」
9.
学校停电了。
这个消息来的如此猝不及防,以至于我一个人在宿舍两眼一抹黑。
我原本没有打算跟清好聊天的,可是停电以后,我不得不蹲在寝室的角落,抹黑和他聊。
因为我怕黑,更害怕在黑暗的空间独处。
算不上无法忍受,只是勉强能凑活。
之前放假的时候,我考试时间比较晚,整个楼层的人都快走光了,我还留在学校复习。
于是晚上睡觉,我会把寝室的台灯打开,亮一个晚上。
相应的,睡眠质量就会比较差劲。
后来江逾白知道了这件事,租了一个月的房子,在校外陪着我住,那漫长的一个多月才算过去。
林琳还没回来,我推开寝室门看了看,我们寝室在拐角,附近寝室的人像是都没回来。
走廊上稀稀拉拉几个人,离得还比较远。
我住在九楼,现在想要下楼去找林琳,就只能走漆黑的消防通道。
黑暗令人难以忍受,但未知的恐惧却能掐死我的脖子。
于是,在消防通道和寝室之间,我选择了留在寝室。
然后在某音,和清好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
清好说自己有事耽搁,不能直播。
却自如地跟我聊天。
他并不关心我的来历背景,也不在意我是否催更。
他自如地好像是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隔着网线闲话家常。
他问我,「最近心情好吗?」
这话问到点子上了,我最近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太行。
一方面是秋招的压力,一方面是江逾白不知疲倦的纠缠,还要警惕林舒见缝插针的作妖。
为数不多的注意力被分成了很多份,来回拉扯。
我老老实实地回,「现在挺好的。」
虽然清好表现得很坦然,但我总觉得,我们不过是互联网上的陌生人,聊彼此心情有些交浅言深。
于是我把话题拉了回来,摆出一个求学者的姿态,就着他在直播间提到的问题聊了很多。
对方每次都输入很久,最后干脆换了语音。
清凉的嗓音下,是有些嘈杂的背景音,仔细听,好像还有人在起哄。
我忽然感觉到了抱歉。
为我贸然的私信。
清好不开直播,说明这个时间段他是不方便的,至少是有别的安排。
而我因为被林舒气到,被突然的停电吓到,不停地占用他的时间。
不太合适。
我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和抱歉后,匆匆退出某音。
这时候,林琳也回来了。
她手里拎着打包好的烧烤和饮料,敲着门,问我,「走啊,下去吃东西了。」
我跟着她走,自然是没能看到,清好发出后又撤回的那句话。
10.
林琳是专门上楼来接我的。
学校停了电,黑暗又闭塞的环境只会让人感觉到胸闷气短。
于是她买了烧烤和饮料,想要带我到楼下的草坪上放风。
但是担心我一个人不敢在漆黑的环境下走楼梯,林琳还是上楼来接我了。
在草坪坐下以后,她的手机疯狂地响。
她看一眼,有些无奈地把手机扣在一边。
对面不依不饶,大有一种打爆的趋势。
林琳只好递给我,「江逾白的电话。」
我这才想起,方才和清好聊天的时候,江逾白也给我打了。
我被林舒恶心到的心情,好不容易才在清好的声音下舒展开来。
我自然是不愿意再听到江逾白给我添堵的。
所以,我没有接。
为了营造手机这边没有人的错觉,我都是把手机放在桌上,等他自动挂断。
清好的消息,我也只能隔一会儿再回。
次数多了,清好便问我,是不是太忙,忙的话可以下次再聊。
我愧疚之心暴增,毕竟一开始是我拉着人家陪我聊天的。
然后,我们两个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了精力的问题。
清好说,「如果你对每个人都好,那你对那些于你而言很重要的人就应该更好,否则,你的好将没有意义。可是人的精力有限,所以你只能对一部分人好,忽略另一部分人。」
所以,当你对一个人更好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而现在,那个曾经忽略我的人,一遍又一遍地打林琳的电话。
我轻轻点了点头,示意林琳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江逾白着急的声音。
「林琳,我看到你们学校停电的消息了,清嘉在你身边吗?她怕黑,我担心她一个人会出事,我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
林琳看我一眼,没说话。
江逾白催促道,「林琳?」
我把嘴里的肉串嚼完,才不紧不慢开口,「跟你没有关系了。」
十几分钟后,江逾白还是找了过来。
学校的电子门系统是需要扫码进门的,他没有,就只能翻墙。
即使夜色浓稠,我依旧能看到,他原本浅淡的衣服上,蹭到了大片的污渍。
走路的时候,也是一瘸一拐,像是崴到了脚。
我们学校的墙其实还是有点高的。
他在我旁边坐下,欲言又止半天。
最后还是林琳被办公室老师叫走,他才开口。
「清嘉,你没有接我电话,我很担心你。」
我整个人躺倒在草坪上,看着夜空,有些感慨。
「没有这个必要了,你可以去担心别人了。」
「清嘉,对不起,以前是我错了,我真的改了。」
「哦」,我语调没有多大起伏,「你错在哪儿了?」
「我不该忽略你。」
我转头看他,「不是,是你不该在我们之间出现问题的时候,转头去找别人。」
他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江逾白其实很害怕我扯出往事,也不肯坦然面对他和林舒之间的事情。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渣男的通病,也不在意。
我和他分手的前一个月,家里的线路坏了。
晚上我回去的时候,发现打不开灯。
不仅灯不亮,好多电器也不亮。
我以为没电,可是加湿器明明就一下一下的轻吐着喷雾。
「你还记得吗,当时我第一时间给你打了电话,可是没有人接,我只好给你发微信,得到一句,我现在忙,有什么事晚点说。」
于是我默默去小区群里询问电路维修电话,举着手机手电筒,等维修师傅过来。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江逾白是去学校给林舒调整实验去了。
我那个时候心生不满,抱怨他,「林舒又没给你交学费,她有她的导师,你那么上心干什么?」
换来江逾白烦躁的掐眉心,「你又不是不认识林舒,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大的敌意?」
他那时大概忘了,我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有几个同学想要撮合我们。
为了推进我们之间的关系,把我和江逾白关在了学校的一间杂物间。
他们提前踩过点,杂物间的灯是坏的。
孤男寡女,黑暗空间,是最能催生情愫,彼此依赖的方法。
然而我对黑暗的空间有着天然的恐惧,蹲在地上抱成一团。
江逾白一下子就着急了,拿着椅子砸开了门,几个人还差点挨了处分。
我闭上眼睛,心里好像缺了一块儿,它默默漏着风,呼啸着从我眼前过去。
「在我等待你的时候,你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给了别人。如果你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不能让你感受到新鲜和快乐,你可以告诉我,可你选择在我们的生活片段里见缝插针地插入另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关系,我真的没有力气再跟你走下去了。」
我叹息一声,没有质问,只是平静地叙述。
江逾白神色僵硬,「清嘉,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我觉得你能力很强,不会找不到工作,所以你说你焦虑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反驳你。我真的只是太放心你了,那天我不知道家里的灯都打不开,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即使回来的。」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你不是太放心我了,你只是不想关心我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喜欢的人,变化会这么大。
没有意难平,我释怀了。
我想起爱情保卫战上,主持人说,当你拿着你对他的付出,给他施压,要他回心转意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我和江逾白又何尝不是如此,这些天,他一遍遍地尝试着用过去的回忆勾我回心转意,恨不能施展出十八般武艺给我看。
虽然我也会在他的举动下,看到曾经的影子。
但和他想象中的,终归不同。
越是回想,我越是能对得上那些他游离的瞬间。
换做以前,我也许会和他当面对质,想要知道为什么他会放弃我们的情感,转而去照顾另外的第三人。
然而当你不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你就失去了质问的想法。
比如现在,我还是能想起那些他心不在焉的时刻。
但是不重要了。
于是,江逾白一瘸一拐地过来,又一瘸一拐的回去。
他背影融入夜色的那一刻,我突然就很想叹气。
11.
我关闭了林舒的交易订单,为了避免她继续恶心我,一口气下架了海鲜市场上所有的商品。
最后留了一个个人简介,空荡荡地挂在主页:适可而止。
显然,林舒并没有领悟到我的话,她锲而不舍地给我发消息。
「学姐,见一面可以吗?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学姐,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清楚。」
我准备拉黑她,她又说。
「学姐,三个人的故事,总要有个结局不是吗?」
我觉得她可能太看得起自己了,这个故事里,她居然还给自己配了个角色。
我们约在了学校附近的咖啡厅。
见面那天,我挑了个长款风衣,孔雀蓝衬衫,和烟灰色的牛仔裤。
走过拐角,一抬头,林舒就站在咖啡厅门口等我。
穿的和我差不多。
长款风衣,宝石蓝衬衫,和一条黑色紧身牛仔裤。
脚上踩着和我款式相似的运动鞋。
那一瞬间,我真的很想扭头就走。
因为我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林舒看见了我,小跑着过来,十分热情地想要挽着我的胳膊。
被我躲开了。
林舒脸上没有半分尴尬的神色,她笑眯眯地说,「学姐,我们品味好像呀。」
说完,她又挽了挽耳边的发丝,「不过我之前不是这种风格,这是最近才突然感兴趣的。」
我冷冷看着她,心里想的是,关我屁事。
在咖啡厅坐下以后,不等我开口,林舒便熟练地报出了我的喜好。
熟练程度,跟江逾白有的一拼。
一边报,林舒还一边向我解释。
「学姐别害怕,是师兄告诉我,你喜欢喝什么的。」
一股浓浓的茶味溢出天际,我扭头拦住了要走的服务员。
「你好,给我一杯白开水,别的不要,谢谢。」
林舒嘴边的笑僵住了,她若无其事的扯扯嘴角,手托下巴,一副柔弱又无辜的模样。
「学姐……」
我垂下眼皮,默默翻了个白眼,打断了她。
「我叫祝清嘉,不是你学姐,也没有兴趣和你这种人扯上关系,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学姐,干嘛一上来就这么冷漠,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我磨了磨后槽牙,直视她的目光,平静又淡漠。
「有话直说,别耽误我时间。」
林舒讨了个没趣,低头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
「学姐,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咖啡,我喜欢奶茶。可是师兄说你喜欢,所以每次我约他,都要约到咖啡厅,听他点那些你喜欢喝的东西,下意识的做和你一样的小动作。」
「学姐,你大概不知道吧,师兄总是习惯性地提起你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风格的衣服,想去哪里旅游。我寝室放着的零食,全是你爱吃的,我衣柜里的衣服,也是你以前爱穿的。」
我笑了,「所以你现在是要告诉我,江逾白有多爱我吗?」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人?
林舒丝毫不在意我的嘲讽,她还在自顾自地说。
「有一天,我们师门聚餐,师兄喝醉了,把我当成了你,抱着我,亲了我。学姐你知道吗,师兄他闻着我身上和你一模一样的香水味,说他喜欢你以前的样子,他很怀念以前,他问我,为什么现在变了,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所以呢,所以你就在模仿我这件事情上上了头?」
我无比难受且匪夷所思。
昨天林琳跟我说,她在校外买烧烤的时候见到了林舒。
「这么久不见,她变化为什么这么大?」
林琳之前是见过林舒的,虽然次数不多,但有个大概的印象。
昨天突然见到,简直颠覆了她的三观。
「林舒的风格为什么跟你本科的时候那么像?」
那时候,我尚且对林琳的话保有一分怀疑,且不说她是否记得林舒最早的风格。
单说我本科的时候,风格极其不固定,处在一种兵荒马乱的状态中。
连我都说不上来我本科是个什么样子。
林琳又说,「穿衣风格很像,但是更像你本科时懵懂无知的样子。」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心想去他妈的。
我宁愿江逾白喜欢上了一个和我完全不一样的人,我也不想接受,他是喜欢了一个酷似我的人。
然而林舒却说,连她宿舍里的零食,都是我喜欢的口味。
联想到她在海鲜市场上拍我的闲置,我感到一阵恶寒。
「我没见过上赶着做人替身的,你没有自我吗?」
林舒无所谓的笑笑,「不是啊,是师兄说喜欢你以前的风格。」
「所以你为了一个男人,丢失了自我。」
我冷笑一声,「可真够豁得出去的。」
林舒的眼睛缓缓瞪大,「怪我吗?学姐,你觉得这一切应该怪我吗?他连买宵夜都会买你喜欢吃的口味,他在我身边,却不自觉的做着爱你的事。」
我直视她,「可你不是乐在其中还挺享受的吗?」
隔壁突然传来一阵轻笑,很淡。
却激起了林舒的怒火,她站起来就想冲过去。
我看着她的样子,突然感觉很好笑。
「怎么,敢说不敢让人听啊?也是,你这种程度的,确实不适合抛头露面,应该拉回去研究研究,看看人的下限怎么能这么低。」
林舒脸上红白交加。
我觉得无趣,起身要走。
路过林舒的时候,我其实很想跟她说,永远不要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放到一个很低贱的位置。
可一想到林舒乐在其中的模样,我又忍住了。
这世上多的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
走出咖啡厅的时候,林舒给我发了一条消息。
「你和他分手,难道不是觉得你争不过我吗?」
隔着玻璃窗,她笑的挑衅。
我笑了。
你都要靠模仿我才能吸引到他的注意,谁输谁赢不是很明显吗?
走过拐角的时候,我突然不合时宜的想到,方才那声轻笑,很像清好的声音。
12.
回去以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林琳。
气的她晚饭都吃不下,一直颤抖着手,在空气中指指点点。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怎么会有这么恬不知耻的人。」
「那些衣服我就是烧了,我也不能让林舒拿到。」
「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真是恶心祖宗给恶心刨坑,恶心死了。」
我一边啃鸭脖,一边附和她,「你说的没错。」
林琳转了几圈以后,停下来看着我,「你不生气?」
我点点头,「不生气,我下午骂她了,我吵架吵赢了,现在是打了胜仗回来,心情比较好。」
「不行,我得想办法出出气。」
晚上十二点,我终于明白了林琳说的出气是什么意思。
她把林舒做的事,原汁原味地发到了某组。
半夜是夜猫子活动的时间,评论区很快就聚集了一批人,声讨的声讨,吃瓜的吃瓜。
我从床帘里悄悄探头,小声喊林琳。
「咱俩这算不算网暴她啊?」
林琳满不在乎,「我又没写她身份信息,我就是写了这么一故事,要是真有人能认出来她,那也只能说明她自己作恶多端恶贯满盈臭名昭著!」
我了然地收回头。
确实没有人认出林舒来,不过下面有个人分享了自己看到的另一个帖子。
「好绿茶的发言,我前几天也看到个绿茶发言,感觉可以跟这个 battle 一下了,精彩程度不分胜负。」
我抱着好奇的心态点进去。
下一秒,脸黑成了碳。
林舒居然在微博上发了我和她的照片。
配文:猜猜看,哪个是前任,哪个是现任,你更喜欢哪一个。
评论区不少人都在劝她,「吃相没必要这么难看吧,就算是前任,也不用拿来比较啊。」
还有人在跟风捧,「左边的小姐姐好好看啊。」
「同意,左边的小姐姐真的好看。」
「难道左边是前任?」
「看楼主这么生气,左边才是前任吧!」
谢谢,左边是我,右边是林舒。
令我惊讶的是,林舒居然没有删评。
我又多看了看评论,返回刷新了一下。
结果就看到,两张照片的顺序被调整了,完全反了过来。
现在,左边是她,右边是我。
文案也更新了一下,多了一行字:谢谢大家的评论,不过猜错了哦~左边不是前任
配了一个捂嘴笑的表情。
就,很渗人。
我转发这个帖子给林琳看,又把方才我观察到的前因后果讲给她。
对面床爆发一声极其响亮且短促的「我靠。」
意味深长。
林琳从床帘里探头,喊我。
「清嘉,搞她吗?」
我点点头,「搞。」
13.
周末,我妈喊我回家。
我推开门,看到了一个有些陌生的人。
对方穿着休闲干练,衬衫挽到小臂,正在沙发前削苹果。
往日我用着无比笨重的水果刀,在他手里就跟成了精一样,一圈一圈地旋。
见我开门,他还抬头冲我笑了下。
浅淡温和。
我脑子里生出些许疑惑。
来客人了?我妈为什么没有提前跟我说?
我把外套挂好,也不见我妈出来。
小心翼翼地朝厨房探了探头,也没有发现我妈的影子。
谁知道这个举动被对方捕捉到了,他嗓音淡淡,含着笑意,「阿姨去买菜了,让我在家等你。」
然后,不等我开口,他继续介绍自己,「我是顾维舟,以前是你的邻居,后来搬走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我猛然想起对面那扇常年关闭的门,和门后我的一些糗事,忽的一拍手,「你就是住在我对门的那个哥哥?」
顾维舟含笑点点头,「还记得我。」
说完,又举了举手里刚削好的苹果。
「吃苹果吗?专门给你削的。」
他的转折过于猝不及防,我愣住了。
顾维舟唇边的笑意更大,「去洗洗手吧,洗完手回来吃苹果。」
直到我啃上他手里的苹果,我也没能明白,我们到底是怎么如此自然的过度到吃苹果这件事上的。
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到家,他怎么会刚好在我进门的时候为我削好了苹果呢?
我有些狐疑,又不好意思问。
问这种问题,也太自恋了吧。
万一人家是顺口说的呢。
我脑子里天人交战,顾维舟突然问我,「好吃吗?」
我下意识点头,「好吃。」
又想起他是客人我是主人,赶忙从果盘里拿了个新的递给他。
「你也吃。」
顾维舟接过,放在旁边,指了指脚边的垃圾桶。
「不用了,在你回来之前,我已经吃了很多个了。」
我顺着低头看,发现垃圾桶里确确实实躺了好多苹果皮。
少说也得有四个。
「看来你很喜欢吃苹果啊。」
我笑着打趣道。
顾维舟又笑了,「嗯,等你的时候多削了几个。」
他笑的真好看,我捧着苹果不合时宜的想,他笑起来的声音跟清好也有点像。
想到清好,我又甩甩头,我怎么又想起他了。
人家只不过是一个博主,闲来无事的时候陪着我聊了聊天。
我怎么听到谁的声音都觉得像他,难不成是喜欢人家?
我正皱眉思索,顾维舟就问我,「怎么了?」
想了想,我还是告诉他,「我觉得你的声音跟一个人很像。」
他来了兴趣,挑着眉,眼尾溢出笑,「跟谁很像?」
「清好。」
担心他听不明白,我还特意解释,「就是某音的一个博主,专门更新职场内容,我最近不是在找工作吗,就多看了看他的面试技巧。」
顾维舟点点头,「那学的怎么样,祝清清。」
14.
我人没了。
我确实狠狠怀疑了一把顾维舟的身份,因为他和清好的声音实在是太像了。
方才那短短的几分钟里,我甚至想过,他们是不是一个人。
然而我又安慰自己,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准儿人家就是声音像。
说不准是我最近精神压力太大,产生了错乱,误以为他们很像。
毕竟清好这么一个网红博主,怎么会是我认识的人呢?
结果顾维舟在我面前喊我网名,他说「祝清清,怎么不说话。」
一直到吃完饭,我都没能接受这么一个事实。
清好居然是我认识的人。
还是我对面邻居,那个小时候我天天追着跑的邻居哥哥。
吃完饭,我妈让我陪顾维舟到处走走,顺便看看顾维舟家里缺不缺东西。
她像嫁女儿一样地交代顾维舟,「小舟啊,清嘉最近找工作,你要是得空,就帮她看看岗位什么的。」
顾维舟一脸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委托,「放心吧赵姨,有我在,一定会给清嘉找个最适合她的工作。」
我磨磨蹭蹭要往对门走的时候,被顾维舟一把扯住了衣领。
他低头看我,有些好笑。
「去哪儿?」
我不解,「去你家啊。」
他松手,替我理了理衣领,「我现在不住在这里,带你去新的小区。」
顾维舟说,这套房子太久没有人住,需要好好打扫。
于是他先在公司附近租了个房子,等过段时间空下来,再慢慢打扫这里,搬回来住。
到了他租的小区楼下,我们下了车,拎着东西在小区里走。
顾维舟说,重男轻女,所以重的东西都在他手里。
留给我的只有一束花。
我抱着花,和他往前走。
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我看到了江逾白。
他脸色不善,显然,也看到了我。
不仅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我身边的顾维舟。
更看到了顾维舟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和我怀里唯一的花。
他快步走过来,皱着眉头,质问我,「你跟他什么关系?」
我有些好笑,往后退了一步,「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们都分手了。」
江逾白唇线紧绷,「我们才刚分手。」
顾维舟替我接过了这句话,他说,「分手就是分手,分手就代表着自由。」
他嗓音淡淡,「她自由了,你也自由了。」
顾维舟语气笃定,笃定到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江逾白的脸色越发难看,他目光紧紧锁定我,「所以呢,清嘉,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是和他在一起了吗?」
他执着的想要一个答案。
我反问他,「那你呢,你出现在这里又是因为什么?」
在顾维舟说出小区名字的时候,我下意识的想到了前几天林舒拍下的订单。
上面的地址也是这个小区。
我好笑的问他,「我都不过问你和林舒的事了,你又有什么立场来管我呢?」
在我和江逾白刚分手的时候,林琳很担心我。
毕竟六年的感情,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总要有一个痛苦而漫长的过程。
林琳不止一次地跟我说,「清嘉,你要是想哭,一定要大声哭出来,不要委屈自己。」
我点点头,表示我知道了。
其实林琳不知道的是,我哭过的。
在看到聊天记录的那一晚,我躺在沙发上,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哭了很久。
我也以为,六年的感情会很难放下。
可是事情就是这么神奇,江逾白的每一次出现,都会提醒我,在无数个我珍视他、想要和他好好过下去的时刻,他都选择了陪在林舒身边。
他从林舒家里出来,又质问我的这一刻,我想起了他刚到公司时,拿下的第一个大单。
电话里,他激动的不行,说话语无伦次。
为了庆祝,我专门做了一桌子的菜,买了花,摆好,等他回来。
等他姗姗归来,身上带着隐约的熟悉的香水味。
然后坐在桌前,随意吃了几口,就停了筷子。
我一度怀疑,是我做的不好吃。
我挨个儿尝了尝,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
然而那天我看了聊天记录才发现,原来是在外面和林舒吃过了。
是林舒提议要庆祝,而江逾白没有拒绝。
他总是赶场一样地去见两个人,然后透过一个人去看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些穿透我却又心不在焉的目光,像是在看我,又不像是在看我。
我望着眼前生疏又熟悉的眉眼,分外好笑。
「你真的很可笑,可笑到从林舒家里出来后,还能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逾白脸上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像一只被抓包的猫。
他说,「她生病了。」
15.
人总是很擅长自我欺骗。
明明心里就是有想法,非要给自己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
好像有了这些所谓的理由,做什么都能光明正大一些。
和江逾白这么一对峙,我突然就失了兴趣。
在陪顾维舟整理东西的时候,也兴致缺缺。
我在客厅拨弄那束花,顾维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再拨,花就枯了。」
我只好尴尬地收回手。
他把手机递给我,「玩吗?」
我说,「什么?」
他低头看我,「游戏。」
我抿唇,「可是我游戏很菜。」
顾维舟曲腿在我边上坐下,「没关系,我不在乎输赢。」
然后,熟练的打开游戏页面,让我挑选英雄。
于是,我挑了唯一会用的那个英雄。
蹦跶着往前跑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顾维舟这么做的原因。
小的时候,顾维舟有点冷酷。
他好像不太爱跟我玩。
但我很黏他,找不到他的时候,还会搬出我妈。
我妈妈没办法,只能找顾维舟的妈妈——姜阿姨。
姜阿姨便把小小的我扯进他房间,勒令顾维舟放下手里的书,陪我玩。
他房间里除了书,就只有一台游戏机。
他不理我,我找不到话题,便拿着游戏机屁颠屁颠玩。
后来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我心情不好,就会玩游戏发泄。
但是我玩游戏很菜,一直都很菜。
顾维舟就会带我,在游戏里嘎嘎乱杀。
一开始是在我边上指点几句,后来发现我脑子听不懂,手也跟不上。
他就会从身后环住我,握着我的手,手把手带我玩。
就像现在。
我其实还是不会玩游戏,但不妨碍顾维舟带我一通乱杀。
他背靠着沙发,胸膛随着呼吸的起伏,若有似无的靠近。
清冷的木质香包围了我,推完塔,他就站在废墟前,像一个骄傲的英雄。
这把拿了 MVP。
我爽了。
16.
自从我知道了顾维舟就是清好之后,我向他请教问题请教的更频繁了。
他不忙的时候,就会过来接我,帮我复盘面试,调整状态。
我简历被顾维舟改了一遍又一遍,他会按照不同的岗位和不同赛道的公司,针对性地修改我的简历。
最开始我的简历投出去,经常石沉大海。
经他手修改了以后,收到面试邀约的频次非常高。
我手里拿了好几个 offer,后知后觉的发现,清好最近很少直播了。
发作品的频率也慢慢降低,几乎是在淡出大家的视线了。
可是秋招还没结束。
来年还有更加惨烈的春招。
我想起从一开始就察觉到的,他那约等于 0 的事业心。
便问了问他,「你最近好像都不怎么发作品了,是因为要指导我,兼顾不过来了吗?」
我想说,如果真的是因为指导我而忙不过来,没时间想新的内容,我不介意成为他的素材的。
他可以拿我这段时间的经历和改变去讲给大家听,没准儿是一个很不错的思路。
听完,顾维舟只是淡淡笑了笑,敲了几下电脑后,抬头看我。
「不是。」
我疑惑,「那是因为什么?」
他笑,「原本就是发给你看的,视频也是,直播也是。」
「现在你已经站在我面前了,自然是不需要再通过网络来表达。」
说完,他又从桌上捞起一个苹果,熟练地旋转削皮。
手法干脆利落,手腕轻轻转动,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丝丝诱惑。
一边削,一边问我,「吃苹果吗?」
我鬼使神差地说,「你真的很爱吃苹果啊。」
他愣了,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真不记得了?」
我有些迷茫,「记得什么?」
苹果皮连成线,打着旋,在空中一摇一晃。
顾维舟悠悠开口,「吃苹果,保平安。」
啊,我想起来了。
起源于小时候,我看《还珠格格》。
小燕子和紫薇成亲的时候,手里抱着一颗红彤彤的苹果。
称之为平安果,且要一直抱着,不能掉不能吃。
于是,我借用改编后,跟顾维舟说,「吃苹果,保平安。」
彼时,顾维舟因为某些事心情不太好,于是我笨手笨脚地削了个苹果,塞给他,信誓旦旦地说:
「你知道吗,苹果里有苹果神,她能保证你事事顺心。」
我盯着他的眼睛,假装虔诚,「只要你好好吃苹果。」
不知道是相信了我,还是觉得我这话太烂俗。
顾维舟那张阴沉到能滴水的脸,居然笑了。
笑的还很好看。
一度成为我年少时期和其他女生吹嘘的资本。
毕竟,能时常见到帅哥就已经很传奇了。
能把帅哥逗笑,简直是可以被写进小说的存在。
当然,是我们班级内部女生自己瞎写的小说。
我啃着苹果,看着顾维舟给我整理出的新的秋招信息。
他说,「offer 可以多但不可以少,你可以再试试其他的公司,这些就很好,如果你感兴趣,可以挑着试试。」
我接过电脑,划拉着鼠标从上往下看。
越看越感慨,有这样一个朋友真是太贴心了。
我由衷地感叹,「顾维舟,你人可真好。」
顾维舟心情很好,「不要误会。」
?
我略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他笑了笑,「我不是对谁都好。」
顿了顿,他又说,「我是在追你。」
我木然地咬着嘴里的苹果,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的话题到底是为什么跳的这么快。
只听见顾维舟在我旁边说,「赵姨和我妈提到过你和江逾白,我当时刚好就在我妈旁边,听到了一些。我认为,一个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分给了一个人,势必会忽略一个人,所以你的选择就代表你的偏好。」
「我分给了你,是因为觉得你对我很重要,不是因为我精力多到没处使,对谁都这么好。」
隔着头发,顾维舟轻轻捏了捏我的后脖颈,有些酥麻。
「你也不必担心,接受我的好就意味着你就沦为了你所看不起的那类人,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只对你好,是我别有私心,是我另有所图。」
这是相逢后,顾维舟头一次说这么多话,长篇大论,却是为了安我的心。
夸赞他的那一瞬间,我确实想到了这个问题。
再好的异性朋友都不会做到这个地步,帮你整理秋招信息,分析你更适合的岗位和公司。
一遍一遍地帮你改简历,帮你复盘面试,调整出最自信的状态。
甚至全盘接受你的低落和抱怨,不厌其烦。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到了林舒。
林舒在接受江逾白的好时,是不是也是这样享受。
我很害怕自己成为林舒这样的人,为了一己私欲而失去边界感。
坦白来说,顾维舟各方各面的条件都很优秀。
不管是谈恋爱还是结婚,他都是不二人选。
然而我还是有一些退缩。
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手机响了。
我松了一口气,低头去看。
麻蛋,是江逾白。
17.
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留恋江逾白。
甚至,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很讨厌江逾白。
因为分手后的无数个瞬间,我都已经决定奔赴更精彩更舒适并且属于我的未来了。
而偏偏,江逾白会出现在每一个我大步往前走的时刻里,拉我一把,试图把我再拖回到过去那个旋涡里。
虽然面对顾维舟的时候,我会紧张,会不知所措。
但不妨碍我把他也放在我规划的未来里。
于是,江逾白这个时候发来的信息就很煞风景了。
他问我,「你这两天有空吗?我想带着林舒,跟你解释清楚,我跟林舒之间真的没有什么。」
都到现在了,他还在试图骗我。
或者说,骗他自己。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说「合格的前任就应该是死了的前任。」
因为前任的每一次出现,都在败好感,最后把过往回忆的美好,全部败光。
时间定在了周三下午,江逾白执意要来学校接我。
我不想在言语上跟他过多拉扯,却也不想再和他有独处的空间。
只说,「不用了,有人送我去。」
这个有人,自然是顾维舟。
我推开包厢的门,里面只有江逾白一个人。
没有包包没有外套,看起来林舒还没到。
我随口问了一句,「你没和林舒一起过来吗?」
江逾白皱了皱眉,「我和她没有关系,没有必要一起过来。」
我懒得拆除他幼稚又可怜的把戏。
我坐在了离他很远的位置,果不其然,他眉毛又紧紧皱起,然后起身准备坐过来。
我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离我远点。」
江逾白的神情很受伤,「清嘉,你没有必要这么抗拒我。」
我靠在椅背上,「我今天来听你解释,并不是想跟你和好,而是想跟你说,我们已经走到头了。」
「不管你是喜欢林舒也好,不喜欢林舒也好,我都已经放下你了,有没有林舒,我们现在都结束了。」
江逾白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不可能,清嘉,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
我有些好笑,「你也知道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把心放在林舒身上的时候,怎么不考虑我们之间有这么多年的感情呢?」
他要解释什么,刚好林舒推门进来了。
今天的林舒穿了一件白裙子,配浅色风衣,妥妥的柔弱标配。
林舒进来的一瞬间,我和江逾白都看了过去。
江逾白很快反应过来,往前走了几步,「清嘉,我和林舒之间只是普通的师兄妹关系,以前是因为要帮她做实验,现在我毕业了,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他说他上次只是碍于导师的面子过去送东西,他说他没有不轨之心。
他说他完全爱我。
他每说一句,林舒的脸色就会白上一分。
到最后,林舒原本得体的姿态已经变得摇摇欲坠,她受伤地看着江逾白。
而江逾白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
林舒只好开口,「姐姐,我和师兄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要是你生气,我们可以从此不联系。」
我冷笑,以退为进,下的赌注可真够大。
于是我说,「真的吗?」
那一瞬间,江逾白眼里有了希望,林舒眼里满是震惊。
江逾白问我,「只要我们不联系,你就会回来吗?」
我没说话,林舒的表情更加灰败。
江逾白当着我的面,删除了林舒的联系方式,然后抓着我的胳膊,信誓旦旦地说,「以后绝不联系。」
我忽然觉得很累。
拍掉他的手,我说,「江逾白,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们之间没可能了,分手就是分手,我永远不会向后看。」
18.
那顿饭,我没怎么吃。
江逾白去结账的时候,林舒叫住了我。
「学姐,你满意了吗?」
「满意什么?」
「师兄删了我,还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见我,你开心了?」
我轻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你不如问他。」
在江逾白回来的时候,林舒已经完成了她对我的控诉。
那张方才还咄咄逼人的脸,在江逾白推开门的一瞬间就变了样,变得虚弱而苍白。
我明白她在想什么,也不介意为她添一把火。
于是,在江逾白走进来的时候,我假装关切地问
「林小姐还好吗?」
林舒凄凄然地开口,「我好像吃坏肚子了,师兄。」
那声师兄,喊得无比婉转。
然而江逾白就像聋了一样,转而问我,「清嘉,你怎么样,有没有事,要不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我笑了,你看,这世上就是有人装聋作哑。
不想让这场戏再唱下去了,我掏出手机,点开了录音。
林舒方才张牙舞爪又盛气凌人的话语,就这么直白的暴露了。
「祝清嘉,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烦,我喜欢师兄这么久,你都分手了为什么还要缠着他?」
「你逼他不跟我联系,心里很痛快吗?」
「你就这么看不得我和师兄好?」
诸如此类,说了挺多。
我放完录音,林舒一张小脸惨白。
整个包厢安静的落针可闻。
我没有了跟他们纠缠下去的心思,只想赶快离开。
「既然大家都在,不如趁这个机会说清楚。」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们两个人挺有意思的,从前我只当你是对这段感情乏味,所以想找一个新的人,寻找新鲜的刺激感。我倒是没有想到,为了接近你,林小姐心甘情愿模仿我。」
「这么低劣的游戏,你们却玩的不亦乐乎,一个有心装,一个甘心被骗。」
我看了江逾白一眼,满是嘲讽。
「我又没死,你就这么着急寻找我的替代品了,真的是很让人意外。」
林舒想要否认,我没给她机会,打断了她,「总躲在背后当一个见不得光的替身,有什么好的,你说是吧,林小姐。」
林舒脸色急转直下,想是维护已久的小白花形象快保持不住了。
她攥着包包袋子的手猛然收紧,嘴唇颤抖,「你故意的。」
我点头,「对啊,我故意的,遮遮掩掩有什么意思,反正大家都在,你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你大可以反驳我。」
我又从翻出林舒的微博,递给江逾白看。
「这条前任和现任的微博,是在我们还没有分手的时候发出的。江逾白,你敢说这条帖子你真的问心无愧吗?你就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暧昧的举动,没有给过她错觉,让她误以为你们可以在一起吗?」
林舒着急忙慌地想跟江逾白解释,她张了张口,「师兄,我……」
被江逾白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清嘉,我说过,我只喜欢你,不管她对我什么想法,我都只喜欢你。当初是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轻轻叹息,「可是我不喜欢你了,你怎么就看不清楚呢。」
没有再多说下去,我拎着包离开了那里。
19.
江逾白执意要送我回去,他说他还有很多话没有跟我解释。
拉扯间,顾维舟的声音出现在我身后。
情绪很淡却掷地有声。
他说,「不用了,以后都不用麻烦你送她了。」
顾维舟接过我的包,轻轻一带,把我带到他身边。
「江先生不如照顾照顾身后这位吧。」
他身后,林舒咬唇靠在门上,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想起林舒说过她故意模仿我的话,我不客气地讽刺。
「林小姐,如果你现在还是在模仿我的话,那大可不必,我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你这样的表情。」
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揭掉,林舒终于歇斯底里,「祝清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破坏我和师兄之间的关系。」
我笑了,「我做什么了,你不敢告白,我帮你啊,我帮你捅破你们之间最后一层窗户纸,怎么做选择是江逾白的事,你又何必对我发脾气。」
临走前,林舒在我身后喊了一句,「你会后悔的。」
我摇摇头,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顾维舟带我回了他家——我对门。
我看着已经布置的七七八八的屋子,后知后觉,「你搬回来了?」
顾维舟点点头,「对,上次你说那个小区风水不好后,我就慢慢在收拾这边了。」
上次,我和顾维舟在他租的地方碰到了江逾白后,我跟顾维舟说这个小区风水不好。
劝他赶快搬走,以免被连累。
我承认,我当时只是因为心情不好,故意讽刺林舒。
因为林舒也住在那个小区。
没想到顾维舟上心了。
他挽了挽袖子,站在我旁边,嗓音淡淡,「收拾的差不多了,只剩一些花花草草的布置,我审美不好,你来吧。」
怎么说他也是帮我拿到 offer 的人,我二话不说,开始帮他安置屋内的小摆件。
然后我就发现了我这些小摆件好像都是小时候我送给他的。
是小时候超市卖的那种几块钱的娃娃和小猫小狗。
最关键的是,上面还有我给娃娃缝的衣服。
我拿在手里,有些不知所措。
顾维舟看我一眼,「怎么了?」
我举着娃娃,「你怎么还留着?」
明明小时候我塞给他他都不愿意要,嫌我做的衣服丑,嫌娃娃不好看。
顾维舟回头看了看,笑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扔。」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毕竟你也没送过我什么东西。」
我怀着莫名其妙的愧疚,一边整理,一边和顾维舟聊天。
「你们搬走的这段时间,为什么没有把这里租出去呢?」
小时候对这个没有概念,长大了发现,这是一笔非常可观的租金啊。
到底是为什么放弃了做包租公的机会。
顾维舟在擦桌子,弯着腰,垂着眼,颇有一种居家好男人的味道。
紧接着,这位居家好男人就直起了身子,目光平静地直视我。
「因为我知道,邻居是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身份,我自己没有捷足先登也就罢了,怎么还能给别人这个机会。」
他目光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被他这一记直球打的措不及防。
顾维舟忽地笑了,笑声清冽散漫,「别紧张,我没有让你现在就做出回复,只是希望你能知道我的心意,有空的时候考虑一下我。」
那天晚上,我回到寝室,略带羞涩地跟林琳讲了我和顾维舟的事。
林琳像尖叫鸡一样的在寝室喊了几嗓子,被楼下的同学敲门警告后,才镇定下来,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
「清嘉,拿下他,拿下这个邻居哥哥。」
不等我说什么,她又开始分析,「他说他听到了你妈妈和他妈妈打电话对不对,那一定是知道你分手了特意回来,还专门为你开直播,这么好的男人上哪儿找。」
说着说着,她一拍手,「叫什么来着?」
我老老实实,「顾维舟。」
「对,顾维舟。」
林琳打开微博,熟练的搜索。
居然还真的找到了。
20.
林舒写了个很长很长的微博,控诉顾维舟以公谋私。
她说她去顾维舟公司面试,但是顾维舟讨厌她,故意让 HR 刷掉了她。
内容之凄惨,语气之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遭遇了职场潜规则。
被问及顾维舟为什么讨厌她时,她说,「因为我和顾维舟的心上人喜欢同一个男人,但是那个男人不是顾维舟。」
一句话,又把顾维舟的形象推成了舔狗。
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顾维舟就是某音上的博主清好。
带着清好的标签,热度上升的很快。
而且,她还买了推广,准备把这件事闹大。
我气的发抖,想要找林舒理论,却发现她删了我。
我不想和江逾白有过多的纠缠,便只把帖子转给了顾维舟。
不安地问,「会影响到你吗?」
顾维舟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他安抚我,「清嘉,没事的,不要放在心上,我来解决。」
我其实是有点慌的,我和林舒之间再怎么闹,都是我们三个人的事,顾维舟作为一个从头到尾的局外人,不应该被牵扯进来。
我不知道林舒居然投了顾维舟他们公司的岗位,并且还能认出顾维舟。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让顾维舟来接我。
「清嘉,这点事影响不了我,你不要找她对峙,乖乖待在学校,等我消息,好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要不然我去找江逾白,让他联系林舒删掉吧。」
顾维舟叹了一口气,「不需要,清嘉,这件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你听我的,好好睡一觉,我会解决的,相信我。」
第二天的时候,微博的热度已经很高了,我内心不安,还是去顾维舟的公司找了他。
我在他楼下等他,怕耽误他工作,快要中午的时候,才发信息告诉他,我在楼下。
顾维舟很快就下来了,他带我去了附近的餐厅。
然后仔仔细细地跟我讲了这件事。
林舒的确是投了他们公司的简历,也接到了面试通知。
面试那天,她在会议室外面等待,顾维舟路过,和 HR 打了个招呼,这才被林舒注意到。
顾维舟本人根本没有参与到林舒的面试环节,林舒投递的也不是顾维舟他们部门。
他看着我,「清嘉,这件事我和公司都问心无愧,是她不符合我们的招聘要求,所以你不用担心。」
「而且,我们已经在商量解决方案了,这件事很快就能解决。」
顾维舟这么说,我的心慢慢放下来了。
21.
下午,顾维舟公司果然有了动作。
发声明的是公司的 HR,也就是那天负责面试林舒的那位。
她客气又礼貌,以一种闲聊的口吻回应整个事件。
「作为一名 HR,我不希望有人质疑我的专业水准,我们的面试流程完全符合规定,林小姐没有通过一面的原因并非她所说的私人因素,而是因为她并不符合我司的人才标准。」
列出了部分林舒面试时的视频,打了码,变了声音,涉及到的人名和公司都处理掉了。
听得出来,业务能力方面确实不太过关。
「事实上,直至这件事上了热搜,我才知道林小姐与我司内部员工有过一面之缘。私人纠葛不涉公事,如果林小姐仍有疑问,欢迎与我沟通。」
风向隐隐约约有些变化,但还没有大变。
直到,有营销号顺着蛛丝马迹扒出了林琳写的那篇帖子。
又有人晒出了林舒之前发在微博的前任和现任。
两篇内容一对比,林舒的司马昭之心被彻底暴露在人前。
她被骂的很惨。
又因为她是实名举报,所以帖子被扒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完完全全暴露在公众面前。
和她一起被暴露的,是江逾白。
在顾维舟被抹黑的时候,江逾白没有过问过。
所以他和林舒一起被扒出来的时候,我也没有过多关心。
江逾白和顾维舟不一样,顾维舟工作了几年,在公司有一定地位,他被抹黑,公司会配合他,澄清事实。
江逾白只是刚进公司的新人,面对这件事情,他没有任何办法。
只能等,等热度过去,等众人忘记。
没过几天,顾维舟的爸妈也回来了。
我和顾维舟一起去迎接,路上,江逾白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
我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便让顾维舟帮我接了电话。
江逾白低声下气地请求再见我一面,我有些晃神,拒绝了。
还没来得及挂,就看到顾维舟的妈妈迎面走来。
她跟我打招呼,我很开心的喊她,「姜阿姨。」
对面,江逾白的语气有些茫然,「我妈去找你了?」
顾维舟举着手机站我边上,自然也听到了。
他淡淡开口,「抱歉,不是,那是我妈,不要乱认。」
……
很尴尬,真的。
我没忍住,笑出声。
江逾白的语气更加失落,「清嘉,我下周就走了,我们真的不能再见一面吗?」
送姜阿姨回家以后,我和顾维舟去超市买东西。
他推着购物车,从货架上拿我爱喝的饮料。
这几天,我日日关注着网上的动态。
林舒被 HR 锤了以后,便很少作妖。
关于那个帖子,林琳联系过营销号,要求下架。
然而截图早就满天飞了,做再多也无济于事。
我以为这件事会这么不了了之,没想到江逾白会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他下周就走了。
我扯了扯顾维舟的袖子,跟他说,「江逾白说,他要走了。」
顾维舟点点头,「我知道。」
我惊讶,「你知道?」
「上周他们公司的人来我们公司送文件,闲聊的时候提到了,他离职了。」
「是因为舆论,被公司辞退了吗?」
顾维舟摇摇头,「不是,是他自己精力不济,差点把项目弄丢,可能也有舆论的压力,他主动提出了离职。」
我有些唏嘘。
顾维舟侧过头看我,「为他感到难过吗?」
我如实回答,「不是,只是感觉有些物是人非,这一切都变化的好快啊。」
22.
一直到江逾白离开这座城市,我也没有再见过他。
我曾经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比如,他和林舒走那么近,是否有我的因素在。
比如,那些他心不在焉的时刻,为什么没有选择告诉我。
为什么要在我和他之间插入第三人,以如此不体面的方式结束这段感情。
后来的某一刻,我忽然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
在他放弃林舒,说爱我的那一刻,我其实很想控诉他。
控诉他这不是爱。
在我和他的关系里,我早已变成了他权衡利弊后的决定,而非最开始不顾一切的选择。
但是他看不明白,他总以为,只要认错,只要低声下气地哄我几句,看在这六年感情的份上,我总会回头。
他选择揣着明白装糊涂,到最后,聪明反被糊涂误。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和顾维舟正在外面散步。
雪花飘飘洒洒,落地即化。
我想起他慢慢搁置的某音账号,还是一阵惋惜。
毕竟是做了没几天,就喜提几十万粉丝的人。
听完我的话,顾维舟忽的笑了。
「做这个账号就是为了遇见你,是赵姨给我妈打电话,说你遇上了渣男,还要忙着找工作。我担心你,便想方设法靠近你。」
他说,「你知道吗,一开始做这个账号的时候,我和我朋友打了个赌。他赌你认不出来我,我赌你一定能从我的声音里听出来我是谁。」
我朝他笑了笑,「所以你就一直用那个猪头特效伪装自己?」
顾维舟点点头,「是啊,你没有认出来,害我输了。」
天鹅绒般的声音划过我心尖,酥酥痒痒,我笑笑,「那我补偿你好了。」
下一秒,顾维舟靠了过来,「你要怎么补偿我?」
我佯装思索,「补偿你一个女朋友?」
我被顾维舟举了起来。
他掐着我的腰,把我高高举起,直到后背抵上一棵大树。
飘飘洋洋的雪花被隔绝在外。
他眼中炽热,风雪也无法侵袭。
我听见他低低柔柔地感慨,「终于得偿所愿了。」
我失笑,「谁让你一走这么多年,都不联系我。」
顾维舟把头靠在我怀里,声音隔着衣服,闷闷的。
「我本来想等你上大学再挑明的,可是走了没多久,就听赵姨说你恋爱了。」
手指穿进他发间,我轻轻揉了揉。
「所以呢?」
「所以,我这么一个对你别有用心的男人,自然是要避嫌的。想过要不要勾你分手,但是又觉得,这样太无耻。」
他仰头看我,我手落到他脖间。
「我原本打算等你分手了就马上把你拐回来,谁知道你谈了这么久。」
「不过还好,被我给等到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