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成亲了,我的夫君不爱我。
他只给了我名分,金钱,地位,以及一堆拥前簇后的仆人。
我不知天下竟有这等好事,几次三番都从梦里笑醒!
成亲那天,我们拜堂过后各睡一房,之后连面都少见。府中有人暗议,说我这样跟守活寡无异。
我不以为然,觉得自己下辈子还想守这样的寡。
他是我朝功勋彪炳的大将军,权高位重。我跟他的婚约只是一纸契约,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当初会选中我,幸福来得触不及防,老天给这样的厚赐,拒绝的话我怕遭天谴。
我年方二十,他三十。估计是之前打仗把脑子打出问题了,一直未娶亲,在家里几番逼迫之下,竟然找上了我。
我是个孤女,家住边陲,离他当初打过仗的那地儿不远。一把年纪未嫁,不是因为我不想嫁,而是无人上门提亲。
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还是个大将军,开的条件也很诱惑,我很难不心动。
将军叫韩霄,我寥寥见过数面,长得那叫一个刀削斧斫般的俊。如果他愿意的话,我倒是不介意与他发展一下感情。
可惜的是,他似乎毫无此意,从不用正眼看我,甚至到了有我在的地方就没他的地步。
跟我待的最长的时间,也只有去老将军的府宅那边。那时候的他虽然演技生硬,但至少还能蒙骗一下老眼昏花的他爹,让老人家误以为我们夫妻恩爱。
每每这时,我都有一种负罪感。故而主动往他身上倚,再做些拉袖子之类的情爱小动作。
他如临大敌,浑身僵硬,眼珠子都瞪圆了,但也没推开我。
我们之间便保持着这一种怪异又微妙的平衡。
但有一个问题,始终萦绕在我心头,那便是他为何娶我。
直到有一天,我在府中闲逛,见他匆匆自一小楼出来,低眉疾步,面红耳赤,火烧火燎。
连我在廊角看着他,他都没注意到。
紧接着,我又看到一人步出那小楼,轻摇纸扇,碧衣翩翩。那人气质绝佳,目含桃花,嘴角衔着一抹半开的笑。
此人叫江临,冠绝皇都的美男子,风流蕴藉。
我注意到了他偏了两分的腰带,像是……
像是仓促之中未来得及系好似的,又像……某种事后宣告。那一刻,我打开了新世界的柜门。脑海中豁然光亮,醍醐灌顶。
我的娘!
我莫不是磕到什么了不得的宝藏 CP!
而且还是前线磕。
不然他们这孤男寡男的,捂着房门,又凌乱而出,很难解释得清啊!将军娶我的原因也顺带说得通了,就是想借我之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至于为何要找我这个远方女子呢?
因为我什么都没有,这种情况,娶我一个毫无背景的人,比娶一个大家小姐要稳妥得多。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啊……他好爱他,我好感动。
这一刻,我化身成这对恋人的守护神,满脑子都是我要让这爱长久的想法。谁知,一道声音把我拉回现实:「韩霄他老婆?」
江临站我眼前,莫测地打量我。
这是看情敌的眼神,我悚然一震,站直了,想也不想地解释:「江公子放心,我跟将军没什么的。」
他:「????」
我深深一笑,感觉自己任重道远。
2
自打嫁过来,将军给我安排了一堆仆婢,个个伶俐周到。贴身的丫头叫阿橙,穿得跟个橘子似的。她什么都好,就是眼力见儿差了点,总给我出馊主意,要我对将军主动些。
在不知道将军的秘密前,我还能主动。现在晓得了,她又要我给将军去送秋衣,我哪能再棒打鸳鸳?
我巴不得和将军保持清白距离!
但是我不主动,她主动。她一介武夫,一身蛮力,竟然一手拎着我,一手拎着
那包秋服,几个起落便到了将军的书房门口。
然后,抱胸站在一丈开外,把我的退路全封死。
恰逢午时,江临今儿还没来,将军独身一人在里头。我回首带泪望阿橙,表示不想进去。
阿橙面如泰山,一动未动。
我踌躇。
谁知这丫头缺德,竟然弹了两颗石子在门扉上,然后跑路了。
我:「……」
将军闻声开门,一见门外的我,哐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硬着头皮上:「天冷了,我来给您送衣服。」
他磕磕巴巴地说:「苗苗,你……你……先进来……」
我进一步,他又退一步。
如此到房中,他已退至角落,一张脸上神色古怪。我把衣服放到他午憩的小榻上,准备撤身。
临走之际,又忍不住问:「江公子今日何时过来?」
过来了顺带让我磕一波,也好替你们把柜门。
谁知他脸色大变,阵红阵紫:「你……你悦他?」
啧,这醋吃的。我连忙否认:「您别误会,我此生都不会离开将军府,守护您的幸福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义务。」
明里暗里的话我都说了,希望他能听懂。果然,他闻言后,面上红霞漫开,一派绯意。
这是想到心上人的表情!
啊!我圆满了。
我微笑漫步出房间,留下一个高深的背影。
回去后,阿橙正在房间杀橙子吃,一见我,敛眉问:「夫人,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我心情愉悦,也没跟她计较适才之事,转而在一边旁敲侧击地问起江临的情况。
闻得他和将军自小相识,竹马之谊。后来将军去了前线,他留在皇都醉心花月。现在将军回来了,蓦然回首发现白月光,然后爱情之火迅速燎原。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我大为落泪。
阿橙不解风情,板着脸看我:「下次,再去将军那边,待足一时辰再回来。否则,我去老将军那里告密说你们根本没圆房。」
我怂的一批。
午过,我假装碰巧去将军的小阁楼,江临果然过来了,两人还是同往常一样紧闭房中。
我在楼下驻足良久,最终架不住一颗八卦之心,蹑手蹑脚地上了台阶。
扒人墙根不对,可我真的控制不住寄几。
然后,我听到了如下对话。
江临温情道:「这样……可以吗?」
将军喘了一声,点头:「嗯,」
江临:「还能再进一点吗?」
将军娇羞咬牙:「好。」
「那你忍着。」
「快点。」
这是什么话?我听不懂,但大为震撼,瞬间面红耳赤地下了楼。
3
九月秋猎,我作为大将军的家眷,随行其中。
像我这种武力值全凭先天条件的人本来是没资格上战场的,可架不住阿橙想要大展拳脚的心。她背上箭囊,骑了一匹白马,然后把我按在马背上。
我他妈就不是很理解了!
问她,「你带着我这个累赘难道不嫌束手束脚吗?」
她给我的话是这样的:只有增加难度,方能显现出胜利后的高度。
行,你功夫好,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可是,既然要增加难度,你为何又半道为了追一只麻雀把我甩在将军的马上?你不知道这样会让他有损夫德吗?
我坐在马脖子后,将军坐在马屁股前,中间隔着一个江临的距离。
场面一度尴尬。
我自觉地往前挪,那马被我压得抬不起头。将军也跟着往后靠,我有些担心他会跌下马去。
马儿带着我们这样前行了很大一段距离,不知不觉到了一处山谷,彼时已近天黑。
山林诡异,倏然寂静,猛地又一声嚎叫。
什么动物的听不出,不过明显来者不善。
我抖了抖,潜意识地往后靠了下。身后将军的声音响起,极为用力:「苗苗别怕……」
须臾之间,一只灰熊从草蓬里跳出,呼声震天。
我被吓得霎时什么都顾不上了,返身就往将军身上扑,想借一个安全的怀抱。我以为在此等紧要关头,他会暂时忘记他的夫德,会像一个爷们一样接住我的。
谁知道,我算漏了。
在我身子靠上他的前一刻,他突然双目暴睁,浑身一颤,几乎是本能地伸出双手,将我推下了马。
适时马惊,我被尥了一蹶子,瞬间飞出老远。
不可谓不惨!
「苗苗!」韩霄他娘的还有脸叫我。
我脑袋磕在一块石头上,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在一个山洞。外面星子垂天,里面火光明亮。韩霄坐在火边,侧对着我,脸上轮廓深深。
真是好一张俊脸!猗猗君子,如琢如磨。
我一时之间忘了之前他把我甩下马的那点不愉快,正好色好得入神,半晌又回过味来,不免嗟叹自己人品不行,竟然觊觎有夫之夫!
他似乎察觉到我醒了,稍微看我一眼,把旁边一只烤好的兔子递给我,「等天一亮,我就带你出去。」
我感动地接过烤兔,恍然察觉头上被包了一圈,还封了药草在里面,凉沁沁的。只是,我有些纳闷的是,我摔的是头,为何后颈如此之痛?
「你的伤我看过了,应该无大碍。明天回去再带你看大夫,你先忍一忍。」他说着,却始终不敢看我。
回想起来,我每次和他单独相处都很微妙。他说话磕磕巴巴的,完全没有大将风范。我一靠近的时候,总是脸红脖子粗。细品之下,竟有一种别致的可爱。
现在山洞里只有我们二人,我不由生出逗他之心,抱紧自己打哆嗦:「冷,好冷!」
戏本子里写着这时候男主都会抱住女主,以身相贴,温暖彼此。如果他不这么做,那和江临的事,在我这里便是锤死了。
我既欣慰,无端地又生出一丝幽妙的感慨。
正在这神思间,他利箭一般起身,又利箭一般朝洞口闪去,留下一句:「等我片刻。」
片刻之后,他带回来一张一看就很温暖的熊皮,还贴心地把血迹去干了。
他把熊皮放在我面前,说:「苗苗,你先将就一下。」
我尴尬地笑:『呃……其实……其实倒也没那么冷。』
4
次日一早,韩霄带我出山。
每走一段路,他便问我累不累。我十岁那年失去父母,一个人混大,什么苦都吃过。这点子累,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韩霄却认为我累,走一截便让我坐下来歇息。又给我摘果子,打泉水,烧兔子,体贴入微地照顾我。
而且这种照顾不是像婢子那般完成任务,而是发自内心的,竟然让我生出一种『就该如此』之感。
我知道这温暖不是属于我的,但还是忍不住贪恋了一下。
我们走走停停,他在前头带路。路过一个大水库时,头顶骄阳起,两人身上都起了薄汗。
他问我要不要下去洗洗?
我落过水,对这种大面积的水怕得不得了,当即摇头。
他脸上隐约闪过一丝遗憾,看起来似有不快。我也无暇去琢磨他为何有这种情绪,因为他接下来的举动令我更加我迷惑。
简直是神鬼操作!
只见他一个鹞鹰起地,飞至半空,又一个鱼翻藻鉴,落入水中。水花微小,只有一圈圈漫开的涟漪。
这完美的跳水定能为国争光,我还来不及感叹,只见那已然平整的水面又波纹沲荡,一颗漆黑的头颅破水而出。
他身着修身玄服,此际紧贴,那身材好得让我惊叹。
他如同去时那样,又一个翻身,孤鸿般落回地面。什么话也不说,带着一身湿淋淋的水气,望我。
他眼底藏克制,却又满脸期待。
我回望他,一头雾水。
眼见得他期待的情绪越来越薄,转而是红白交杂,忽地转身,一个猛子又扎回了水里。
这次,却迟迟没有出来。
我在岸上喊了两声:「将军!」
无人应我。
我有些担忧他是不是自杀了,谁知没一会儿身后遥遥一道音:「走吧!」
回过头去,他换了干净的一身,白衣清简。远远一眼,庭中兰草,令人心折。如果不是知道他有对象,我真怀疑他想要勾引我。
我狐疑地跟上去,问:「你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来的衣服?」
他走得跟逃命似的,含糊咬下两个字:「捡的。」
狩猎还在继续,回到大本营后,将军找了个御医给我看伤,自己人却不见了。御医走后,阿橙在一边给我缠纱布,一边神搓搓地问我:「夫人,你昨晚怎么过的?」
「你不都看见了?」我晃了晃颈部,觉得疼得很,对她说:「你给我看看后脖子,是不是折了?」
「这是遭到重击的痕迹。」她拨开我的头发道。
什么重击?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又道:「像是被人手刀切的……昨天到现在,你除了跟将军在一起,还遇到什么人了吗?」
我只知道,我昏迷过一段时间,而且现在想来,那段时间昏迷得有点长。
5
自打秋猎后,我很少见到将军。旬日遇上了,匆匆一面,我还没来得及给他问好,他便闪了。
事后我回味起来,他这样子类似于……
受了些委屈。
好你个江临,敢让我家将军受委屈,我得找机会跟你清算清算。
转眼入冬,冬至前宫里开了一次官家聚会,一帮老少娘们在扯皮时不知怎么就扯到了我的肚子。
我摸了摸肚子上新长的二斤膘,觉得是该克制些了。她们却说我还有上升空间,毕竟新妇怀胎,再正常不过。
暗讽我和将军还没子嗣。
说我不中用也就算了,转头说到将军身上去,关切地问韩霄行不行啊。我如今所得全靠将军,人不能不感恩,我岂能扫他威名?
我当即假装孕吐,捂着嘴起身,在席上演了个三回。
一帮老少娘们顿时不说了,热情地给我介绍安胎大夫。这事当然传到了将军耳中,回去的路上,我钻进他的马车。
他一见我,如见恶鬼,缩在角落里。
适才宴席上,我注意过他好几回。他都形貌工正,面容平整,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派,一鬓一角都是长期沙场征战染出来的冷肃。
这为何每次见到我,就是如此……
乱了方寸!
马蹄哒哒往前,响在深夜的街道,天阴欲雪,冷风栗烈。
车厢内的气氛却焦灼,我和将军彼此都没开口,我把手从汤婆子里抽出,觉得里头尽是汗。
「你是说我装怀孕的事吗?」我想了想,觉得又不能据实以告,措词着道:「父亲一直在问这件事,但我们之间又……」
「又不太可能,毕竟……」我期期艾艾地说:「你看……我们……是不是,要主动把问题解决一下。这种事情越拖下去,越不好办。只有有一个孩子,才能捂住流言,让你和……」
我刹住,没好意思把『江公子』三字讲出来。
他神色稍定,「那我们要怎样才能有一个孩子?」
这哥们谈恋爱,莫不是把脑子谈废了!我咂嘴,「当然是领养啊!」
话一脱口,车厢内顿然比外面还冷,我摸不准他此际的想法,试探着说了一句:「江公子呢?最近一段时间,他好像来得少了。」
他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小情侣这是闹别扭了?我忧愁万端地想,回去一定要好好打听打听。
我『怀孕』的消息不知怎么走到了老将军那边,他连夜遣人给我送了三大车安胎用的补品。
还顺带赏了我一堆奇珍异宝。
望着满室琳琅,我感觉自己在杀人放火。
我一边要打探将军和江临的情况,一边又要伪装自己怀孕,日子过得忙碌起来。我缝了一个圆枕头,垫在肚子上,将孕妇演了个八分像。
阿橙在一边看神经病似的看我:「夫人,你不会真的去领养吧?」
「你给我留意留意,看谁家有娃娃捡不?一定要别人自愿的,不能从人贩子手中强买。」我扶着肚子说。
「你难道就没想自己生一个?」她说。
我摇头:「不可能的了。」
「怎么不可能?」她追问。
我叹:「你还是同我说说江公子的事情吧!」
6
我这边正打听江临,那边江临却跟被人暗杀了一样,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出现在将军府。
时间一天天过,我身上捆的枕头也越来越厚,眼看着要绷不住了。次年春过,在久别后我终于见到了江临。
他灰头土脸,不复往日荣光,似乎是……
被人打了……
当时入夜,我准备歇下的时候,他直接闯入了我的房门。气势汹汹,满是怨怒。
我从床上惊起,连枕头都忘了垫了,活蹦乱跳地缩到床角。屋子里的灯火打得暗,他披着星月,看不清面色。
但明显,牙是咬着的:「你跟我来。」
这是要铲除情敌的节奏!我死死扒住床柱子,泪眼婆娑:「你放过我吧!我一定不和你抢将军。」
他稍顿:「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和将军互相爱慕,我发誓,你们这段时间闹的别扭和我半毛钱干系都没有。我一心想要撮合你们,没想到……」我吸了口气:「俗话说,夫妻床头吵床尾和,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一定要说明白,很多的矛盾都来源于没有好好沟通。」
紧接着,我听到了一声响彻九霄的暴吼,这皇城第一美男仪态全无:「你给老子说清楚,谁跟他韩霄是夫妻!」
我小心翼翼:「你们难道不是吗……」
他切齿:「你长脑袋是为了凑身高是吧?」
我就不明白了:「那你们为什么经常……」
「经常……共处一室?而且……」
那天听到的话猛然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遭,我瞬间血液逆流,烧红了半截脖子。
「之前我还在纳闷,韩霄怎么就看上你了,原来是傻缺看傻缺,茫茫人海中找到了知音的感觉。」
我:「……」
又反应过来,什么?韩霄看上我,这没毛病吧!
江临猛然近一步,压在我床前,指着脸上的淤肿:「看见了吗?」
我讷讷点头。
「知道谁打的吗?」
「就是你家韩霄那缺德傻逼玩意!老子真的不能忍了,跟他拜兄弟简直羞耻。」江临出离的愤怒:「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怂的!」
我不是很明白。
他猝然伸手,一把捞住我,带我去了他和韩霄平日待的小阁楼。推门进去,里面暗黑一片,他借着点点月光,在一木架上的箱箧里翻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张人皮面具。
他把那张面具在脸上一覆,便换了个模样。
正是我的样子。
我还在震惊中,他对我森森一笑:「刺激吧?」
「……」
又摘下面具,对我说:「走,我带你去看点更刺激的。」
我:「……」
7
我看到的场面果然刺激。
在一处庭院中,阿橙跪在地上,韩霄正训斥她:「你怎么做事的?」
「是属下失职。」阿橙道。
韩霄不为所动:「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罚你半年工钱。」
阿橙没说话。
这丫头平时在我面前硬气得很,眼下真是不敢相信。韩霄却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接下来的计划,不论如何,你一定要想办法让夫人主动对我……」
他还欲说,阿橙却爆发了,一声哭嚎:「将军,我真的尽力了,你再另请高明吧!我以前叫夫人主动,哪怕赶鸭子上架给你们制造独处的机会,你们都没成事。」
「后来秋猎,你们共住一个山洞,其间拥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我想总该把该做的做了吧!没想到你怂到连给夫人包扎都只敢把她打晕,根本就没实质进展。」
阿橙泣诉:「大哥,我求求你做个人吧!自己的老婆自己搞定,你这个样子,哪怕把你们放在一间屋子里也只会鱼是鱼水是水。」
听完这一段,江临携着我从屋顶跃下,场面一度尴尬。
韩霄也是一脸的伤,见我,蓦地向后退一步,又被江临从后一腿踢过来,登时倒我身上。
我们像两只争斗的鸡,各自跳出老远。
韩霄望我,又望江临,最终蹦出一句:「你们……怎么在一起?」
「还吃醋呢!」江临到我面前,道:「你这段时间老是打听我作甚?害得你家这个神经病以为你看上我了,今天来找我的茬,我们才打了一架。」
我:「……」
「有什么事今儿一次说明白,老子再也受不了这腌臜气了!」江临道:「你叫苗苗对吧?你不会以为韩霄等到一把年纪才成亲,然后又千山万水地找上你,是因为你运气好吧?」
「当然不是。」我小声地说:「我以为是为了给你们打掩护。」
「滚!」江临面色一黑,「他一直喜欢你,按他自己说的就是你们私定了终生。虽然现在,我对这个话很质疑,但他在等你确实不假。」
「可是他又不敢直接跟你说出来,最终想出这么个阴损法子,跟你定了一纸契约,才把你娶回家。」
「他觉得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既然你不抗拒,应该还是有机会的。然后就好笑了,他安排阿橙在你身边,让阿橙让你主动,来实现他的机会。」
我:「……」
「最后一次,你们去狩猎,共处一夜,却什么都没发生。这叫什么,这叫烂泥扶不上墙。人阿橙都不屑帮他了,他还有脸回过头来找别人的麻烦。」
这波冲击实在太大了,我缓半天都没缓过来。然而更为冲击的还在后面,只见江临一甩袖子,「剩下的你们自己讲清楚,老子再也不搀和了!」
然后,他走了。
阿橙跟个鬼一样追上去:「江公子,等等,我觉得我应该请你吃宵夜。」
然后,他们都走了。
整个庭院只剩我和韩霄,流光皎洁,花香四溢,我们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8
我望天,韩霄望地。我侧身,他回首。
一时之间,我们竟然有些吊诡的般配。
我说:「将军,你就没什么想要同我说的吗?」
他不言,但是面颊飞红。我进一步道:「江公子说你……心悦我,可是真的?」
「是。」他回答得坚定,毫不犹豫。
「什么时候的事?」
他拨开额头上的一小撮刘海,道:「发现这上面的异样了吗?」
我打过目光去,他低敛神色。我左瞧右瞧,除了能看到一个光洁的脑门子,看不出什么花样。
「嗷!将军是想说,我一直刻在您脑海是吗?」我大悟。
他唇线扯了扯,勉强朝我靠近一小步:「这上面有个疤,你打的。」
这……
当年打仗的时候,我救过不少人。但打人的时候,还能打到人留疤的时候,绝对只有一回。
我忖了忖,惊道:「你就是那个二五仔?」
那是我十二岁时遇到的事。一个身着敌人铠甲面目模糊的士兵奄奄一息倒在我挖野菜的路上,微弱地对我伸手:「救命!」
好家伙!我想都没想,上去给了他一镢头,边打边骂:「狗日的叫你们欺负我炎国,我杀了你。」
然后,我正准备了结他时,他又开口了:「我不是敌……敌方的,我是炎国的士兵。」
炎国的人,穿敌人的铠甲,汉奸,卖国贼!我想也不想地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逃之夭夭。念及他曾是我的同胞,我还是没能下死手。
然而,将军的版本却是这样的:他身陷敌营,好不容易换了敌人的皮子脱身,吊着一口气倒在路上。
之后遇到我,以为见到了曙光,没想到是深渊万丈。我那几镢头几乎要了他半条命,若不是下属早来一步,现在他的坟头草都不知道冒多少茬了。
既然如此,他该记恨我才是,又缘何对我心动?
我百思不得其解。
他又跟我说了一事。
说有一个乡女,给伤兵送补给的事。那个女孩子明明才十多岁,又单薄,脸上却倔着,哪怕是一张饼,也要剩半张给士兵送来。
其实在那时候,十里八乡的人都移民了,只有她,战争在哪里,她便在哪里。
将军有一次打了败仗,正是气馁的时候,在军中遇见了她。她在给伤员送南瓜粥,说了一堆打气的话,最终握拳道:「一定会赢!」
是一定会赢,不是一定要赢。
将军忽而得了浇灌,心中的块垒渐舒,也重拾信心。后来派人去调查她,才知道在她十岁那年,敌方来村子里掳掠,杀了她爹,带走她娘,自此孤身一人。
战火不断烧,无数人失去家园,又迁往别的地方。她却一直不走,赶走了又跑回来,有人问她缘何,她说她想亲眼看到胜利。
将军说的那女子是我。后来仗打完了,我也想离开了,在此契机下,突然接到了将军的求亲帖。
「那你这么多年一直默默地暗恋着我?」我感慨,觉得自己造了大孽。
他说:「算是吧!」
我又有疑:「江临说我们私定了终身,这又哪回事?」
他脸色一暗,委委屈屈的,抿嘴,半晌又跟我讲了一段故事。
9
我十五岁那年遭过一次落水,将军救的我。我当时抱着他不撒手,一个劲地感恩说怎么报答都可以。
他问我嫁给他行不行,我答应了。他欢喜得不得了,说让我再等个几年,边乱平定后就来娶我。
谁知他扭身一走,我发了场大烧,把此事忘了个干净。
后来在军中见过我一回,我当时正忙着给人包扎,他在我旁边杵了良久,我还跟他打了招呼。
让他大受打击的是,我压根儿就没认出他。
他又派人敲问几回,都确定我不记得他了这件事。然后,这个自幼丧母,从小在一帮大老爷们中长大,活了二十几年连女性的手都没摸过的大将军,恐女了。
虽然心中还牵挂着我,但恁是不敢往前。最终跟好基友江临商议,加之老将军逼迫,才派人来找我。
他那时候开的条件但凡苛刻一些,我估计我们两就黄了。
我嫁过来后,他为了克服心理障碍,找江临扮成我的样子,两人天天关小阁楼演动作戏。
之后为了能让我顺利想起他,还引我去水库,来了个完美的跳水出水。
可惜的是,我恁生生没把那一段回忆起来。这样导致他这段时间恼羞成怒,情绪暴走。
真是罪过!
韩霄估计是抱了破釜沉舟之心,把一切摊开给我讲了,完后又给我一支松木簪。我接过发亮的簪子,眼泪当即就流下来了。
我娘被掳走时,她就戴着它。
韩霄对我歉然道:「对不起,这些年我找过令堂,最终只得到这个。我一直想给你,却不知道怎么给。」
「她还活着吗?」我止了泪意。
「一直都努力地活,但是……在见到我后,却……」他顿声,一叹。
我收好簪子,对他道:「谢谢你,将军。」
又感伤一阵,我习惯性地去扶肚子,才猛然想起还有这茬。他也注意到了,说:「现在半个皇城都知道你有了身孕,你打算怎么办?」
我哭丧着一张脸:「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吗?」
他一怔:「怎……怎么……补救?……你不……不领养了?」
「既然你和江临没有……」我脑门子一抽,猛然住口。
他追问:「我和江临怎么了?」
我挥手:「没什么。我的意思是,既然你那么喜欢我,我也不讨厌你……」想了想,确实从未讨厌过,偶尔的时候,还夹杂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
我继续道:「我们就凑合着过吧!」
他却沮丧:「只是不讨厌?」
说话就说话,无缘无故地脸红作甚,还委屈上了!一双眼睛水亮亮的,我看了两眼,觉得吃不消。
连忙安慰:「不是,还有些喜欢。」
「只是有些……」他满脸不悦地喃喃。
「……」我一脸黑,但还是哄:「非常,我非常喜欢你,把你刻在我的心肺上。」
他这才罢了。
10
真相拨云见月后,韩霄心情看起来好了不少,对我照顾十二分周到。加之我
因『丧子』之故,『卧病』在家,他看我看得甚殷。
我享受着这一切,益发觉得此夫优良,万里挑一。
除却,圆房一事。现在我们住一个房间了,一个床上一个床下,倒也和睦。
他还是无法克服跟女性接触的心理障碍,每次我过去抱他,他都跟小白兔似的跑远了。
我甚忧愁。
这样下去绝非良策,我得想个办法。找阿橙一商量,她果然是个武夫,崇尚粗暴的解决方法,说要用媚药。
我鄙夷了她一通,最终表示可以来点。
问题是怎么来,给谁来?两人一商量,觉得症候在韩霄身上,应该对他下药。
一切备妥,韩霄喝了那杯春茶后,又找我来困觉了。
我看着他八风不动,熟练地打着地铺,跟没事人一样。我思索着是不是份量不够,第二天又加了两倍的量。
他这天来得晚了些,已是月半中天,一脸疲惫。我怀疑他是不是打手枪去了,正准备侧击两句,他却跟我说:「对不起苗苗,然你久等了!今天我估计是吃错东西了,一团热气梗在腹中,像是中了毒一样,好半天才用内力把那毒逼出来。」
我给我的丈夫下春药,想让他跟我睡觉,谁晓得他是个人才,用内力把药力逼了出来。
第 2 天,我又找阿橙商量,阿橙一踅摸,说这事急不得,得循序渐进,两人应该先试着肢体接触一下。
然后,我假装各种遇险,让他英雄救美。他救是救了,但一安全后,把我烫手山芋一样地甩了出去。
最终,责任全丢给阿橙,说她没照顾好我这个主子。
此路看起来也不太行得通。
最后一招,我们决定激他一下,把他的男子气概给激发出来。
我在外面结交了一帮朋友,打扮得妖妖调调的,招了不少蜂蝶。韩霄对此很不满,但是我没管他,继续浪。
直到有一次,跟一个小公子在酒楼聊风月,正在兴头上,他轻佻的扇子已经抵上了我的下颌,言辞狎昵:「我观夫人神情索寞,小人愿意效劳,熨帖夫人冰冷的心。」
正在此时,房门被踹开,韩霄一脸怒容地站门口。那小公子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丢下了楼。
他瞪我,醋意大发:「苗苗,你是不是喜欢别人了?」
我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丝毫不把他放眼中,懒调道:「反正我同将军只有夫妻之名,若是有天合离了,大抵也能清清白白地再嫁人。」
他摔上房门,上前抓住我,眼睛都红了:「你想要同我合离?」
我心咯噔一痛,漫不经心:「谁知道呢!」
「我不允许。」他几乎是一字一字地咬出了这话,又把我拉得往前靠了两分,估计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我跟他贴得极近,闻着他身上清爽的气息,好想这样抱抱他。但是,还没到那时候,我继续添柴加火:「我们又不是真夫妻,只是个名头而已,你在乎那么多作甚?」
谁知,话音刚落,他用力把我拉到怀里,俯身道:「谁说不是?我们现在开始便是。」
说完,吻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