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我怀孕了，双胞胎，正当我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时，他的白月光带着他们五岁的女儿回来了。
「我女儿她才五岁，她需要爸爸，你能不能把宋凛让给我们？」
她的女儿需要爸爸，那我的孩子呢？
我两个孩子啊。
我抬头看向他，希望他能做出选择，可他却将头扭向了一边。
后来我才知道，白月光带回来的孩子，根本不是她的孩子，而是我和宋凛的孩子。
1
五年前，我和宋凛有过一个孩子，但因为身体原因，刚出生就夭折了，医生还说我很难再怀孕。
那件事对我打击很大，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要一看到孩子，我就会情绪崩溃。
他父母不敢催我，他更不敢跟我说半句关于孩子的话。
每次看到母婴店，他都会聊一些其他的话题转移我的注意力，或者带我绕开。
我提过离婚，但宋凛不肯，他说孩子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如果真想要，可以领养。
我知道的，他其实很喜欢小孩，抛开他自己不说，在他父母那里，他也承受了很多的压力。
最近一年，我瞒着他去医院做过检查，医生说我身体没有问题，让我放松心情，说只要他没有问题，怀孕是迟早的事。
他一点问题都没有，所以在失去孩子五年后，我如愿怀孕了，孕期 48 天，双胎。
当听到医生说两个孕囊，确定双胎时，我眼泪当即就落了下来。
老天带走我一个宝宝，还给我两个。
宋凛要是听到这个消息肯定很开心。
一刻也不想等，我拿着孕检单去公司找他。
一路驱车去了他公司楼下，刚下车，我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牵着一个小女孩，不知道女孩抬头问了句什么，男人停下脚步，半蹲着身子耐心解答。
中午的阳光落在父女俩的脸上，美好极了。
我想，如果那是宋凛，他也一定会这么温柔对待我们的孩子。
他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旁边的女人小声劝道：「思思，爸爸很忙，我们先回家，好吗？」
「不要，我就想跟爸爸在一起。」女孩有些任性，抱着男人的手臂不肯松开。
「思思……爸爸现在要上班了，等下班再来陪你好吗？」男人俯身把小孩抱了起来，却在转头看到我的时候，整个脸色僵住了。
他真的是宋凛。
可喊他爸爸的，却不是我和他的孩子。
他身边站着的，是早已和他分手的前任顾紫怡。
他们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2
「媛媛……」看到我，宋凛把怀里的小女孩放回了地上，起身站起来朝我走来。
「你怎么来了？」他略显紧张，又问：「今天没上班吗？」
「我要是不来，这么能看到这么温情的画面呢。」我扬唇轻笑，心却在滴血。
我刚去医院确认怀孕，转头就看到他有了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
「好久不见。」
顾紫怡把孩子牵到自己身后，和我打完招呼又低声解释：「那个……孩子非要找爸爸，我被磨得没办法才带她过来的。你们先忙，我就带思思先回去了。」
「不用，该走的人是我。」我以最快的速度说完这句话后，转头上了车，驱车逃离了现场。
怕自己迟一秒就会精神崩溃掉。
可我再怎么隐忍，回到家的那一刻还是崩溃了。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宋凛为什么会和顾紫怡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
孩子看起来四五岁大。
如果五年前我的孩子没有夭折，应该也这么大了。
宋凛和前任藕断丝连的概率很小。
所以很有可能是，他们分手的时候，顾紫怡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那孩子应该就不是四五岁，而是五六岁了。
我坐在车里，神情恍惚地看着窗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现在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五年前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这次我不想再失去这两个孩子。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生下孩子。
可若他们要和别人共享一个爸爸呢？
3
宋凛不爱我，我一直都知道。
跟他结婚时，他对我说：「既然选择了结婚，我会对你好，但我心里已经空了一大块，所以陆媛，如果你想要爱，我可能没办法给你，但我会努力尝试去爱你。」
有他最后那句话，我觉得已经足够。
我笑着说：「没关系，我不靠爱活着。」
我不靠爱活着，我靠你活着。
当时我只是觉得，只要能在他身边，能顶着宋太太的头衔过完余生，就很幸福了。
因为从十六岁开始，成为他的妻子，是我人生最大的愿望，甚至，超过画画。
结婚的这六年里，我没有一天后悔过。
宋凛虽然不爱我，但他是个很好的丈夫。
他性格温和，没有不良嗜好，认真工作，家庭和睦，有钱还长得帅，对我从不吝啬，更重要的是，他不缺浪漫。
知道我喜欢仪式感，结婚时候他花了很大的工夫，现场布置成我喜欢的暖橘色，从我父母那里找到了我从小到大的照片和小视频，在婚礼上播放，说缺席了这么多年的照顾，以后会加倍补回来。
把现场的女生，还有我，感动得热泪盈眶。
结婚后，他带我去瑞士度蜜月，知道我喜欢滑雪，特地找了我喜欢的滑雪运动员陪我滑。
而每一次结婚纪念日，他从不忘记也从不缺席，除了送礼之外，他还会带我出去玩。
记得去年纪念日，他租了一个游艇带我出海，我们一起潜水，一起赶海，一起看海边的日出日落，他还说今年纪念日要带我去土耳其坐热气球……
五年前失去第一个孩子时，那一年内他很少加班，几乎每天下班回来陪我一起吃饭，吃完饭陪我看看电影或者散散步。
这些所有浪漫的细节历历在目，仿佛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我有时候会怀疑，他是不是早就爱上我了，不然为什么会花时间精力为我做这么多？
但这个念头，总是会在午夜梦回，看到他在阳台上独自发呆的时候，在他偷偷翻看前女友日记本的时候，被扼杀在摇篮里。
这六年来，他从不提那个人的名字，可那三个字，却从没有离开过他的心里。
如今她回来了，还带回了他的孩子。
在她们母女面前，他对我仅存的一点点责任感和感动之情毫无可比性，都不用风吹，一碰就散了。
哪怕我肚子里两个孩子又怎么样呢？
我根本没有底气跟她争。
4
在车上哭了好久，当我整理好情绪走进屋，宋凛回来了。
他手上提着我最爱吃的鲜虾馄饨。
「还没吃饭是不是？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馄饨。」他把手上的打包盒放到桌上，慢条斯理拆开包装。
「妈说你今天去医院做检查了，是哪里不舒服吗？」他言语里的关心太过真诚，真诚到我快要忘记，就在不久前，他还带着前任的孩子招摇过市。
我深呼吸一口气，抬眸看着宋凛。
看着这个喜欢了十多年，同床共枕六年的丈夫，我忽然觉得好陌生。
「那是你的孩子对吧？」
其实这个问题很多余。
如果不是，他不可能自称为「爸爸」，也不可能到现在才追回来跟我解释，而是当场就拦住我解释清楚了。
他垂下了眸子，以沉默回应我。
很显然，沉默就是默认。
我的心也在一点点地往下沉。
过了一会，他开口解释：「我并不知道她怀孕的事，也不知道她生下了孩子。」
「所以呢？」我抬头看向他。
我现在脑子很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到肚子里的孩子，我有时候很自私地希望他能抛下她们母女俩，和我安安稳稳过日子。
可是在她们出现的那一刻，我的生活已经不可能安稳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问。
「也没多久……就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
我忽然想起，半个月前的某天晚上，他说下了班陪我去看电影，我买好电影票在商场等他，他却说有重要的事要忙一会。
我以为他在加班，就自己独自看完了电影。
那天晚上他好晚才回来。
而从那天之后，他经常加班，中午有时候我说送饭过去和他一起吃，他总是借口说在外面吃。
还有前两天，我开始有了孕吐反应，吃饭总是吐，我刚开始以为肠胃有问题，前天难得一起吃晚饭被他发现，他说陪我去医院做检查，可直到我反应过来自己怀孕了，也没等到他来陪我去做检查。
这一切，其实都有迹可循。
但因为这六年的相处，我选择了忽略这些细节，选择了相信。
我以为自己最后能给他一个大惊喜。
没想到，他先给了我惊喜，这么猝不及防。
「我会解决好，给我一点时间。」看来他对我的责任感还挺深的，都这样了，也没有提离婚。
「我累了，先上去睡会儿。」我本想质问他要怎么解决，本想破罐子破摔要一个能死心的答案。
但我忍住了。
我现在脑子很乱，他应该也处在艰难的抉择中，我如果刺激他，只会把他推到她们母女身边去。
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没有自知之明也罢，我就是不想成全他们一家。
他现在是我的丈夫啊，凭什么我要妥协。
我也想我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在圆满的家庭里，也希望他们一出生就得到父亲的疼爱，而不是被父亲抛弃。
5
宋凛没有追上来，我稍稍松了口气。
在床上呆坐了一会，我真躺在床上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饿醒了。本想下楼找点吃的，却在楼梯口听到宋凛和他母亲在说话。
「这事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要不是她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她带了个孩子回来。」
是婆婆的声音，声音很小，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看来顾紫怡等不及了，直接找上了宋凛母亲。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婆婆又问道。
我看到宋凛颓废地躺在沙发上，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回道：「我不知道。」
「做亲子鉴定了，确定是你的？」
「嗯。」
「既然是咱们家的孩子，总不能流落在外啊。」离得远，我看不清楚婆婆的表情，但她的语气里，我竟然听出了一丝丝的开心，「媛媛是个好女孩，也对咱们家有恩，但不能因为这个，让咱们宋家绝后啊……」
「妈，我不能辜负媛媛。当年要不是他们家……」
我和宋凛结婚，不是因为他被我这么多年的喜欢感动了，而是因为我家帮宋家渡过了难关，让他家快要破产的公司起死回生。
一开始，我爸爸其实不同意，因为宋家需要填的窟窿太多了，最后熬不住我的哀求，我爸帮了宋家。
我没有提结婚的事情，结婚是宋凛提的。
他说他会对我好，用余生来报答我。
「妈知道……这些妈都知道。但孩子咱也不能不要啊，要不这样，给那个女人点钱，把孩子要过来，你和媛媛一起抚养。」
「换作你，你愿意养你老公前任的孩子吗？」宋凛哑着声音反问。
「那不然怎么办？总不能忘恩负义，和媛媛离婚再娶那个女人回家吧。」
「我不知道，我当初就不该听你的话。要不然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听到宋凛这话，我心脏紧了紧。
「现在你怪我了，当初我让你这么做的时候你也没反对啊？」
「我反对有用吗？婚礼是你定好通知我的，蜜月旅行是你安排好的，每一次的节日纪念日，你都帮我准备好礼物让我送给陆媛，甚至每一天到了下班的点，你就给我发信息打电话轰炸，要我回家陪她……」
宋凛说到这，停顿了一会，继续道：「只要我一样没做好，你就拿他爸爸资助咱们家公司的事来说，说我不能忘恩负义，说我要对媛媛好，说顾紫怡嫌贫爱富离开，媛媛才是好女孩，我不能辜负她……」
「说什么不能辜负她，妈你还不是想着和陆氏的合作。」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这些年他们对我的好，只是因为我爸爸当年帮了他们的忙，而且到现在，也一直在帮他们。
我以为那些惊喜是他精心准备的，我以为他真的被我的真心感动，想要接受我了，原来这一切都是被他妈妈逼的。
其实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之前我就发现过，每次他对我好一点，我就能感觉到他的疏离，每一次开心过后，都能看到他脸上伤感的情绪又多了几分。
这些年，假装喜欢我，假装对我好，他忍得很辛苦，也装得很辛苦吧？
呕——
胃部一阵翻山倒海，我捂着嘴转头跑回房间的卫生间里，差点把胆汁给吐出来。
我强忍着不适，慢慢蹲下，生怕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我一头栽倒在地。胃部如同烧着了一样传来炙热的灼伤感，我大口喘着粗气，一只手强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掐着脖子缓解着猛烈的窒息感。
宝宝，妈妈是不是很没用。
这么多年，连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分不清楚。
6
不知道宋凛和他妈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我身体好受一些再次下楼时，他们已经离开了。
为了肚子里的宝宝，我强撑着难受吃了两颗宋凛买回来的鲜虾馄饨。
冷掉的鲜虾馄饨腥味很重，很难吃，勉强吃了两个，最后全部吐掉了。
吐完没觉得难受，反而整个人突然冷静下来了。
心里也有了主意。
十六岁的我以为，我对宋凛的爱，坚如磐石，我以为不管宋凛怎么对我，我都会爱他如初。
但我现在发现，让爱消失，其实不过是一瞬间，一句话的事情。
我和他这场婚姻，这场感情中，我一直是独角戏。
但那又怎么样，哪怕这场独角戏唱到死，我也不想成全了他和顾紫怡。
所以，在离婚成全他们，和不离婚干耗着，我选择了后者。
我假装没有听到宋凛和他妈妈的对话，继续让宋凛陷入两难的选择中。
因为我很清楚，这个时候如果我选择离婚，那对他来说是解脱，他或许不会感激我，更多的是如释重负，我不能让他如愿。
想到这里，我忽然有了几分精神。
我打开微信给宋凛发过去消息：「老公，你给我买的鲜虾馄饨已经冷了，但我现在好饿，你能帮我再买一份回来吗？」
「好。」宋凛很快回复了我。
不到二十分钟，他风尘仆仆提着鲜虾馄饨到了我面前，在他热切的眼神下，我一颗一颗认真地吃着。
但我低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吃了一半忍不住又去卫生间吐了。
「身体怎么回事？」他关心询问，「妈说你去医院做检查了，医生怎么说。」
「嗯，是检查了。」我犹犹豫豫看着他，眼眶忍不住泛红，「可现在我不想告诉你了，我害怕……」
「害怕什么？」他眉头紧蹙，又问：「到底怎么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般说道：「我怀孕了。」
当我这话说出口时，我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有几秒的错愕，惊讶，还有不知所措。
一向喜行不予色的宋总，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丰富极了。
可唯独没有开心。
「原本我以为你会开心……但现在……」我垂了垂眸子，又故作请送道：「还好我没告诉爸妈，我们自己处理吧，省的他们伤心。」
以退为进，是最好的方式。
以我对宋凛这么多年的了解，他吃我这一套。
他之所以听他妈妈的话对我好，无非是觉得亏欠我，现在我能做的，就是让他觉得自己亏欠我更多。
我从包里拿出那张皱巴巴的孕检单，打开放到他面前，「医生说是双胞胎，我本想自己偷偷去打掉不让你为难，但实在是没有勇气，你陪我去好不好？」
我猜他不会让我去打掉孩子。
这半个月他之所以偷偷和顾紫怡见面，就是很清楚现在宋氏和陆氏的合作不能因为我们的婚姻而断掉。
「为什么要打掉？」宋凛伸手拿过那张孕检单，看完后眼眶微微变红。
他一把把我抱在怀里，低声道歉：「媛媛，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很开心你能怀上孩子，别打掉，生下来好不好？」
「那你和她的孩子怎么办啊？」我抬起泪汪汪的双眸看向宋凛。
「我会处理好的。」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即又扶着我好好坐下，「先吃馄饨，一会又冷了。」
7
知道我怀孕后，宋凛下班回家的时间变早了，甚至这几天中午也会来陪我吃午饭。
我工作的画廊离他上班的地方并不远，开车也就十分钟路程。
以往都是我缠着去找他吃饭，现在身份对调，他每天会来找我吃饭。
我和往常一样跟他相处，吃饭时聊今天我遇到的客户，聊我画的画，聊他的工作，还有近期我看到好看的电影，好笑的段子……就是不聊他和前任的孩子。
只字不提，让他觉得我善良大度不追究。
这样，就和日日相逼的顾紫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几天宋凛每天陪在我身边，顾紫怡应该很着急吧。
好几次我看到宋凛的电话亮了又暗，电话一个接一个，信息一条又一条。
除了几个工作电话之外，其他全都是顾紫怡的。
我知道，他也还是会趁着上班的时间去陪他们母女俩。
宋凛，你但凡真诚一点，对她们母女俩表现得狠心一点，我都不会对你这么失望。
不过，顾紫怡也不傻，知道宋凛这条路行不通，她找上了宋凛的父母。
周末放假我和宋凛一起回老宅吃饭，看到孩子竟然也在。
「她妈妈说要出差两天，孩子没人带就给送过来了。」婆婆有些心虚，怕我生气似的，说完又无奈地碎碎念道：「我说我也没空看，她就说放家里让她自生自灭好了，也实在是没办法……总不能真的不管吧。」
婆婆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很无奈，但看孩子的眼神却带着宠溺。
看来，孩子来这里应该有好几天了，而且和宋凛爸妈相处得也挺融洽。
其实也能理解。
老两口都六十多了，看到周围的同龄人都有了孙子，开始享齐人之乐，他们自然羡慕得不得了。
我都能想象得到，他们带这个小女孩出去时，被人夸赞有这么乖巧漂亮的孙女时，脸上的笑容得有多灿烂。
「爸爸……」小女孩见到宋凛，怯生生走过来，轻声唤了一句。
看着她想扑到宋凛怀里，又不敢的委屈模样，我心里有一点点难过。
明明我该讨厌这个小孩的，因为她的出现，让我发现自己美满的婚姻竟然只是假象，让我原本期待的两个小生命变成了一场笑话。
可是看着她纤瘦的身体，和几分害怕的可怜模样，我竟然对她没办法讨厌。
但很显然，在她妈妈的「教导」之下，她非常讨厌我。
见我走进别墅大门，她跑过来打我：「你这个坏女人，是你不让爸爸来看我的，是你让妈妈晚上偷偷掉眼泪的，我讨厌你。」
「顾思玲你干什么？」宋凛第一时间护住我，俯身抓住了小女孩的手，低斥道：「不可以这么没礼貌。」
顾思玲……
这名字取得真好。
「呜呜……爸爸对不起，思思不是故意的。思思就是很想念爸爸……」小女孩扑到宋凛怀里，委屈大哭。
见孩子哭得这么委屈，宋凛父母走过来，低声道：「哎呀……孩子不懂事，算了。」
「为什么爸爸不能陪思思玩，为什么爸爸不能送思思上学，为什么别的小朋友要骂思思是没人要的小野种，思思明明有爸爸啊……」
这一系列的问题落下来，现场沉寂了片刻，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意识到气氛尴尬，宋凛妈妈走过来拉着我进屋，「媛媛我们先进屋，别跟孩子计较。」
看着她扑在宋凛身上，粘着他不让他走，故意说这些话来让宋凛心疼的小心机模样，我在心里冷笑：到底是孩子小不懂事，还是妈妈教得好。
8
因为顾思玲的到来，原本死气沉沉的顾家老宅，瞬间变得活泼了起来。
到底是五六岁的孩子，哪怕是刚受过委屈，碰到好玩的玩具和好吃的食物，也依然能笑得很开心。
不过是几天时间，屋里便多了很多儿童玩具，甚至连小孩子玩的滑滑梯都给准备好了。
全都是粉色的。
刺眼急了。
就连一板一眼的宋父脸上，都多了笑意和慈祥。
可能，这就是血缘的关系吧，哪怕是宋凛父母再不喜欢顾紫怡，但也没办法不喜欢她和宋凛的女儿。
不过，也不完全因为血缘，相处了两个小时我便发现。
抛开她是情敌的女儿不说，作为旁人也觉得，她长得好看，还懂事。
比如佣人切了水果过来，她会先拿给爷爷奶奶吃，然后再给宋凛吃，最后才是自己吃，想要玩玩具，也会先询问爷爷奶奶能不能玩。
在宋凛面前也会故意找存在感，带着几分讨好，更让人心疼。
看着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模样，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外人。
呵，本来就是个外人，何必说像。
宋凛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太过关注他女儿而忽略了我，吃饭的时候，一直给我夹菜，让我多吃点。
但因为心情不好，原本缓和许多的孕吐反应再次来袭，吃了几口便忍不住恶心作呕。
「媛媛这是怎么了？」宋凛妈妈转头看着我问，「记得你前几天不是说身体不舒服要去医院检查吗？检查了吗？」
「嗯，查了。」我挥挥手说：「我没什么毛病。」
我转头看了看宋凛，意思明显，如果他不想说，那我便不说。
「那个……媛媛是怀孕了。」
之前我和宋凛聊过这个话题，故意跟他说别跟他父母说，他说迟早都要知道。
「真的？」宋凛母亲表现得很惊喜，笑得合不拢嘴，「哎呀，媛媛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说。」
她说这话时，还有意无意瞥了眼旁边的顾思玲。
我猜，她应该是想到了刚刚顾思玲扑过来打我的事吧。毕竟肚子里有孩子，和没孩子，完全是不一样的。
「什么是怀孕啊？」顾思玲天真地抬头看向宋母。
宋母笑道：「怀孕就是……你要有弟弟啦。」
果然，宋凛父母重男轻女思想很严重，虽然嘴上说男女都一样，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我低垂着头心想：我的孩子可没有姐姐，只有五年前夭折的哥哥。
得知是双胎，宋凛父母更开心了，笑得嘴角都要咧到太阳穴了。
我为什么来这一趟，其实就是想让宋凛告诉他们这件事。
9
从宋家老宅吃完饭第二天，宋凛妈妈突然提出要搬过来我和宋凛婚房住，说要给我做饭，要照顾我的起居。
因为去年生下来的是死胎，她现在格外紧张，尤其我怀的还是双胞胎。
要是能生下双胞胎儿子，他们就觉得宋家更有光了。
我没拒绝，享受着他们的照顾。
因为我心里有一个很恶毒的想法：期待越高，最后失去的那一刻，就越痛苦。
之前怀那一胎的时候，我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做产检也从未麻烦过宋凛。
但这次我学聪明了，每一次产检，都借口自己难受让宋凛陪着，回来还哄她母亲说：「现在还小，等过两个月能看出性别了，医生会偷偷告诉我。」
「哎呀，问这个干啥呢，是男是女都好。」宋凛母亲说着不在意，不等我开口，她自己又改口道：「不过知道也好，我们还能提前给两个娃准备东西。」
「我爱吃酸，都说酸儿辣女，应该是儿子。」
「哈哈哈，肯定是两个胖乎乎的小男娃。」
嗯……不管男孩女孩，都不会属于宋家。
「要是五年前宝宝还在，现在应该也跟那个女孩一样大了，这两天总是做梦梦到宝宝，在梦里他跟我说：妈妈，我想跟弟弟们在一起，我想跟弟弟们在一起……」
这话显然让婆婆脸色沉了下来，她叹了口气，拉住我的手说：「过去的就别想了，现在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你不想见那个小女娃，以后我就不让她再到家里来。」
我继续装模作样道：「孩子没什么错，毕竟是宋家的血脉，你们要把她带回家我也不会说什么，以后我尽量不回老宅就好了。」
「那怎么行。」婆婆骨子里的传统思想很坚固，「等后面坐月子肯定要回老宅坐的，孩子也在那边成长，我和老宋一起带。」
目的达到，我垂下眸子不再说话了。
「放心媛媛，我们宋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
没刻意问过，但我知道，从那天后，宋凛的父母再也没有让顾紫怡的孩子回过顾家，以前买给她的玩具也直接送去给顾紫怡那了。
为了迎接我肚子里的两个小生命，他们花时间精力，重新装修了两间大房子，一间是卧室，还有一间作为儿童乐园，外面的公园，也被打扮成了游乐场的模样。
全是蓝色系，玩具也都是男孩子喜欢的玩具车和玩具枪之类的。
「爸妈，孩子才三个多月呢，你们不用这么着急。」
「提前准备，刚好这段时间散散味，以后对孩子也好。」
我摸着稍稍显露的肚子，用无比温柔的声音说：「宝宝，爷爷奶奶这么疼爱你们，以后你们也要多孝顺爷爷奶奶哦。」
夫妇俩很受用，笑得合不拢嘴，花钱准备小东西也更卖力了。
许是因为宋凛和宋母都老围着我转，顾紫怡很不满意，直接打电话把我约了出去。
她带着她的女儿出来的，母女俩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原配，我小三插足欺负她们呢。
「思思，快叫阿姨。」我一坐下，顾紫怡扯着旁边噘着嘴的女儿，让她跟我打招呼。
「哼。」她女儿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气哼哼看我一眼，把头扭了过去。
「思思就是这样的气性，陆小姐你别在意啊。」
我懒得回她，直接问：「有什么事直接说吧，也没必要拐弯抹角了。」
这么多年了，顾紫怡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她长相偏冷，脸瘦小，整个人看上去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很容易激起男生的保护欲。
我和宋凛其实算是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
一开始我经常黏着宋凛，跟在他屁股后面，但自从他认识顾紫怡之后，就开始疏远我了。
他们在一起后，我和宋凛就彻底疏远了，连好朋友都没得做了。
就在我以为他们两会白头偕老，而我要顶着这份暗恋和不甘过一辈子时，宋凛家的公司遇到危机，顾紫怡为了前程，和宋凛分手。
那段时间，是我陪着宋凛的。
陪着他去机场，眼睁睁看着顾紫怡过安检。
那个时候的宋凛啊，哪有以往的干净和孤傲，浑身上下充满了绝望。
他哭着问我：「她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她爱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身份地位对吗？」
「宋凛，我陪你，我陪你东山再起。」
所以我去求我爸爸，求我爸爸救宋氏。
在我爸爸答应给宋氏注资的当天，宋凛跟我求婚，说要用一辈子来对我好。
六年过去，我陪宋凛走过最低潮的日子，陪他东山再起之后，她带着孩子回来，想要把宋凛抢回去。
哪有这么好的事啊。
可她偏偏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竟然低声下气求我：「我女儿才五岁，她需要爸爸，你能不能把宋凛让给我们？」
她的女儿需要爸爸，那我的孩子呢？
我两个孩子啊。
10
我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过了一会后缓缓抬头看向从外面走进来的男人，问他：「宋凛你觉得呢？要我把你让给她们吗？」
把宋凛喊过来，其实我是真想让他做一次决定。
可是，我又失望了。
他将头扭向了一边，低垂着眸子久久没说话。
也怪我，认识他这么多年都没发现，除了工作上和学习上，在其他事情的处理上，他根本可以算是一个白痴。
因为有一个爱操心的妈妈，很多事情都是妈妈帮他弄好，以至于遇到这些事，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对我，他是很深的责任感，以及愧疚，对顾紫怡，他可能更多的是，舍不得。
所以，他两面周旋，两边讨好，但当我和顾紫怡碰到一起，需要他选择的时候，他犹豫不决。
他希望两方都不要受伤害，希望两个人都不要怨恨他。
可无形之中，他两个人都伤害了。
「我累了，你自己处理吧。」我丢下这话后，起身拿起包包离开了。
宋凛没追着我出来，而是先安抚了她们母女，把她们送回家之后，才回来。
回来后，他跟我道歉，让我有事跟他说，别自己去见她们母女，还说他会解决好。
这种话我都听腻了。
已经这么大的孩子怎么解决？
所以还是解决未出生的孩子吧。
不过我也没跟他闹，任由他在我和顾紫怡她们母女之间周旋。
我感觉到他在顾紫怡那边受了气，就对他更温柔，让他憧憬孩子出生以后的美好生活。
双胞胎，怎么都比顾紫怡一个孩子分量重一些的。
11
怀孕的第五个月，天气暖和许多了，闺蜜怕我闷在家难受，就约我出去逛街。
闺蜜问：「你真打算生下孩子，就这么跟那个渣男过一辈子啊？」
抬头看着头顶蓝蓝的天空，我回她：「怎么可能呢？」
已经冷却的心，还能再被温暖吗？
哪怕是阳光这么热烈，我好像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看来你已经有主意了。」闺蜜知道我心里有想法，也没多问，见对面有我喜欢的奶茶店，她眼睛一亮说：「你不是说想喝奶茶吗？等着我给你去买。」
不等我拒绝，她蹭蹭蹭跑过去排队去了。
我想陪她一起排队，她推了推我说：「外面热，你去商场里面待着。」
我心里一暖，点头道：「好。」
在进商场的时候，我看到侧面不远处有一对母女朝这边走来。
母亲穿着一袭白色的连衣裙，几乎是拖着女孩穿过马路。
「你这个赔钱货，怎么就这么笨，连肚子里没出生的孩子都争不过。我养你这么大干什么……」
「妈妈，我错了，对不起。」
「等下就去找你爸爸，他要是再不回来，我就把你扔掉，你也别回来了。」
女人不顾众人的目光，对着小女孩又掐又打，说话也很难听。
我好奇凑近一看，发现对孩子实施暴力的不是别人，正是顾紫怡。
女孩委屈地哭着，又不敢哭得太大声。
「快走，别在这丢人。」
她们往另外一边走了。
一条马路之隔，对面是宋凛上班的地方。
我以为所有孩子都是被父母宠爱的，像我，像宋凛……
可直到刚刚看到这一幕我才发现，顾紫怡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
她生下孩子，把孩子养大，根本不是因为爱孩子，就是想用孩子来牵制宋凛，想要重新回到宋凛身边。
怪不得，快六岁的孩子这么瘦，看起来四五岁的样子，瘦得很可怜。
怪不得，小女孩总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哪怕见到宋凛也怯生生的。
我以为是顾紫怡教的，原来是因为不被妈妈宠爱，只被当成一个绊住宋凛的工具。
想到这我突然有点难过。
这段时间，我拉拢了宋凛父母，宋凛又每天下班回来陪我，顾紫怡是不是每天都这么对待她的？
可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小女孩没错，可我也没有做错任何事啊？
为什么我要难受，为什么我要同情她？
我站在原地发愣的时间里，闺蜜买好了奶茶走过来，「不是让你先进去，你站在这发什么呆。」
我缓过神来，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热热的奶茶，笑道：「这不是等你嘛。」
「走，今天想买啥就买，姐请客，就算是当干妈的提前随礼了。」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闺蜜说，天气这么好，未来的生活这么美好，我们没必要因为一些不重要的人和事，让自己的生活一团糟。
我觉得她说得很对，而我也是这么想的。
12
我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那个小女孩了，没想到一周后，我在家门口碰到了她。
她蹲在一棵树底下，看到我回来，想要躲开，但被我发现了。
「我看到你了，出来吧。」
过了好一会，她颤抖着小身体出来了。
「你自己来的？」我问她。
「嗯。」她轻轻点头，声音小到差点听不到。
「为什么来这里？」
她抿着唇不说话，低垂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要吃蛋糕吗？」我嘴馋，出去买了块小蛋糕回来。
她抬眸看着我，大大的双眸犹如剥了皮的葡萄，亮晶晶的。
不得不说，小女孩长得是真好看，脸圆圆的，鼻子嘴巴很精致，可能是刚哭过，小脸粉扑扑的，水葡萄一样的眼睛忽闪忽闪，可爱得要命。
我本该讨厌她的，可看到这张脸，却怎么都讨厌不起来。
宋凛不是圆脸，顾紫怡也不是圆脸，不知道她长得像谁，脸蛋竟然是圆圆的，不过偏瘦，下巴都没什么肉。
如果再长胖一点点，圆润一点会更可爱。
她盯着我的蛋糕许久不吭声。
我直接走过去，牵过他脏兮兮的手说：「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喊爸爸回家。」
「爸爸为什么不来看我和妈妈？」她抬头看着我问道：「是因为思思不听话吗？因为思思太笨了吗？」
这话让我心脏有点堵。
「你吃完我就告诉你。」我晃了晃手里的小蛋糕。
她终于点点头，跟着我进了屋。
婆婆今天不在，宋凛也上班去了，偌大的别墅，只剩我和顾思玲两个人。
她显然对陌生的环境有些好奇，四处打量着。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为什么要来这里？」我问她。
她想了想，回答道：「其实我觉得你也不讨厌，但妈妈说你是坏女人……可是我觉得你不坏。」
「哦？」我对她的话感到好奇。
「因为我看到你拿着食物喂流浪猫了。」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声音奶萌奶萌，很好听。
「以前妈妈看到流浪猫或者流浪狗都是狠狠踢开的，但是你没有，所以我觉得你不讨厌。」
看来这个小家伙不止在门口守了一天。
顾紫怡心这么大的吗？也不怕她被坏人拐走。
「我带你洗个手。」拆开蛋糕盒才想起来，这小家伙手太脏了。
牵着她去洗手间洗手时，她有点抵触。
我说把袖子挽上去，她不肯。
「你这样会把衣服洗湿的。」我又说。
「那我不吃了吧。」她转头想要走，我伸手抓住了她。
在抓住她手的瞬间，我听到她好像吸了口气。
我把她的袖子挽起来，发现她手上好大一块紫的。
看起来像是被掐紫的。
我心脏微微一紧，挽起她另外一边袖子，更是青一块紫一块，腿上也是，身上也是。
「她打你了？」我鼻子发酸，轻声问。
她低垂着头不说话，眼泪落了下来。
「是我太笨了，是我没用，妈妈才惩罚我的。」
五六岁的孩子啊，自己的亲骨肉……顾紫怡她怎么下得去手。
「是因为爸爸不去你们家，所以妈妈才打你吗？」我又问。
「嗯。」她点点头，然后又抬头看向我，哭着哀求道：「阿姨，我知道你不是坏阿姨，你是好阿姨，你可以把爸爸还给我们吗？妈妈说爸爸原本就属于我们的，是你抢走了爸爸……」
顾紫怡可真敢说啊。
「爸爸不回来，妈妈就怪我，就打我……」
「对不起，阿姨对不起，我知道你肚子里也有小弟弟小妹妹……如果爸爸跟我们回家了，是不是弟弟妹妹就没有爸爸了，你以后会不会打他们？」
「不会。」我喉咙哽了一下，然后道：「爸爸不在身边不是你的错，是爸爸太忙了，你回去告诉妈妈，等他忙完这段时间就好了。他会回来的。」
「真的吗？」
「嗯。」
我不知道顾紫怡是否是故意把这个小朋友送过来，在我面前演这段戏的。
但不管是不是，她都成功了。
因为当过母亲，我没办法看着这么小的孩子遭受虐待，而且还跟我有关。
她赢了。
其实她带着孩子回来的那天，她就赢了。
只是我不服输而已。
13
孕期差不多七个月的时候，在宋家一家人万分期待中，我留下一纸离婚协议，和伪造的流产证明，消失在了他们视线里。
宋凛慌了，疯了似的找我，给我打电话发信息，我自然不会理会。
「宋凛，假装爱我这么多年，很辛苦吧，以后不会再让你这么辛苦了，别再找我。」
宋凛虽然现在公司发展不错，但和陆氏比，还是差一点的。
我父母有能力让我好好生活在世界某个国家，宋凛根本无迹可寻。
生活在父母宠爱，哥哥宠爱的家庭里，我很幸福。
我想，我的孩子也会很幸福的，哪怕没有爸爸。
怀孕不到 9 个月，孩子早产了。
因为失去过一个孩子，这一次我和父母都格外小心，意识到不对劲，爸妈就给我办理了住院。
他们陪在我身边，安慰着我，说这次肯定能顺利生下两个孩子的。
可我还是很害怕。
我总是做梦梦到五年前那个孩子……明明我医生告诉我夭折的是男孩，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做梦梦到那是个漂亮的小女孩。
有圆圆的小脸，大大的眼睛。
她甜甜地喊我妈妈，说很孤单，要跟弟弟妹妹们在一起。
「宝宝，你会保佑妈妈的对吧？」
我被医生推进了手术室。
看着他们有些紧蹙的眉头，我越发觉得没有底气。
「医生，求你一定要救我的宝宝，不用管我，一定要救宝宝。」
学医的朋友曾经告诉过我，其实在孕妇生产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保大保小一说。
所有的妇科医生，都会竭尽全力保证产妇的安全，因为妈妈和宝宝是一体的，而且宝宝还没出生，相对来说，孕妇本身才是完整的生命。
可哪怕是这样，我也只想让他们竭尽所能，救下我的孩子。
哪怕牺牲我自己的生命。
可是最后因为出血太多……
孩子还是没有保住，而我的生命，也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刻。
「别睡，媛媛……」
「媛媛，醒醒，你看看妈妈呀，别睡好吗？」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们不断地唤着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让我醒过来。
可是我好累，真的好累。
身体也好疼，疼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想好好休息一会，就一会会……
喜欢宋凛的这十多年里，我好像没有好好为自己活过，我总是在追逐着他的步子，就连他和顾紫怡交往的那三年里，我也没有停歇。
我想，如果我再努力一点，如果我比顾紫怡更优秀，学习更好，如果我能拿到保送研究生的名额，是不是他就会回头看看我了。
可是他没有……
哪怕我考上了全国最好的艺术学院，他也没有多看我一眼。
直到那天，他的父母提着礼物到我家找我爸爸，让我爸爸帮帮他们。
我突然被他注意到了。
我想，如果一切能重来，我一定不要做同样的选择。
孩子也肯定是不希望被困在这个不健康的家庭里，所以不肯来这个世界吧。
既然他们不想，那我也不要为难他们了。
所以，当我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 22 岁，发现自己坐在去跟宋凛见面的车里。
我忽然觉得外面的阳光，是温暖的。
看着对面那个，身穿白衬衫，身形笔直的少年，面对着他带着复杂情绪的求婚，我直接拒绝：「不用了，我不想跟你结婚了，也不需要你试着爱我。」
我有爱我的家人，有爱我的闺蜜朋友，还有我自己，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爱了。
而我以为，他会如释重负，却听到他红着眼眶，低垂着双眸对我说：「对不起。」
「是我该说对不起。」我苦笑道：「宋凛，你们家的窟窿太大了，我爸爸可能填不了了。」
我没有忘记上一世，我爸爸为了填宋氏的窟窿，为了让快要破产的宋氏起死回生，付出了多少。
他每天加班熬夜，帮宋氏拉单子，熬得头发都白了。
我太自私了，竟然为了自己年少的执念，让父母愁白了头发。
「好的，没关系。」宋凛对着我笑了笑，语气如释重负。
我就知道的，他根本不想跟我结婚。
「再见。」我挥手朝他告别，感谢他没有多问我，也没有追上来。
我陆媛这一生，用情太深。
重活一世，我想要活出更好的自己。
回家后，我伸手拥抱父亲，对他说：「爸爸，宋氏咱们不帮了好不好？咱们没有义务帮他们。」
「为什么？女儿你不是……」
「我不喜欢宋凛了，他……前女友好像有了他的孩子，我前几天看到他前女友去妇产科检查。不过这事……嘘，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咳咳，好，爸爸不往外说……不过这臭小子真该打。都让别的女人怀孕了还想跟我女儿结婚，还想让我们帮他们家，宋老这打的什么算盘！要不是看在这么多年的交情上，我真想再给他们两刀。」
「算了，他们都已经这样了，懒得跟他们计较。女儿你也别伤心，宋凛那人我早就觉得不太行，他妈妈太强势，他自己看着就没多少主见，哪能对你多好，以后你肯定会遇到那个更好的人。」
「嗯，我知道啦，不过我以后不想结婚，只想陪着爸爸妈妈，还有哥哥。」
「好，不结婚就不结婚，爸爸养你到老。」
番外：宋凛
1
收到陆媛给我寄来的离婚通知书以及流产证明的时候，我以为她在跟我开玩笑。
我大步跑上楼，发现她把自己的东西拿走了。
爸妈刚好从老家办完事回来，拿了很多老家的东西，土鸡土鸭和一些人参，说要给陆媛补身体，说坐月子的时候，要请两个保姆来照顾孩子，不让陆媛操心……
看着爸妈兴致勃勃，满怀期待的样子，我喉咙微哽，差点说不出话来。
「媛媛呢？」我妈抬头看着我问道。
「是不是在睡觉？我们先弄晚饭，做好饭再喊她下来吃吧。」
我爸以前从不操心家里的琐事，也不会关心每天吃饭吃什么菜，自从知道陆媛怀了双胞胎之后，他每天忙前忙后，不是忙着准备孩子的玩具和房间，就是联系老家的爷爷和大伯，让他们留点家里纯天然的食物。
可现在……
陆媛把孩子打掉了。
「爸妈，陆媛她走了。」一开口，我才发现自己声音哽咽了。
「去哪了？回娘家了？」我妈第一反应是陆媛回娘家了。
我妈话一说，我才反应过来，撒腿就往外面跑。
一路开车到了陆家，发现他们全家都不在。
保姆阿姨说，一家人今天陪陆媛去医院做完手术，就陪她出国休养身体去了。
我拼命给陆媛打电话，最后只得到她一句：「宋凛，假装爱我这么多年，很辛苦吧，以后不会再让你这么辛苦了，别再找我。」
看着那句话，我眼睛仿佛被雾蒙住了。
「陆媛，你是在报复我吗？」我握着手机，心脏忍不住地颤抖着。
我自己都说不上来此时此刻是什么心情，不知道是悔恨多一点，还是生气多一点。
我一直觉得自己这六年来做得很好了，每天花时间精力陪她，用尽所有温柔对她。
甚至以前对顾紫怡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耐心。
不可否认，对她好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她爸爸帮了我们宋家，她对我有恩，而我对她亏欠。
可其实，当顾紫怡带着孩子出现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明白，我对陆媛，已经不仅仅是感恩和亏欠了。
我不想跟她分开，更不想回头和顾紫怡再续前缘。
可是，她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爸妈得知这件事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生气。
他们大骂陆媛狠心，说她是杀人犯，杀了我们宋家的孩子。
「六七个月的孩子，已经成型了，再过一个月都可以早产出来了，她怎么狠心打掉啊？」
我妈崩溃大哭，根本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是啊，六个月的孩子已经成型了……她怎么能狠心把他们打掉。
可如果不是对我痛恨到无法原谅的地步，她又怎么可能会狠下心来打掉孩子呢？
爸妈闹着要去陆家找说法，我拦住了他们。
我很清楚，哪怕是找到陆媛，也没有办法了。
孩子已经没有了。
其实我原本也以为，我对陆媛没有爱，只有感动和感恩，这六年来，我像个提线木偶，被妈妈指挥着去对陆媛好。
但真的只是因为妈妈要我对她好吗？
其实不是的。
六年前，因为顾紫怡的离开，还有家里公司的变故，我情绪低落，每天都很难受，是陆媛陪着我走出来的。
她给我看她画的画，画上那个阳光的少年，是我。
那个自信的，乐观的，脸上总是露出温暖笑意的男生，是我。
她说：「我认识的宋凛，是最好的男生，他肯定能帮家里渡过难关，肯定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宋氏东山再起。」
她说：「宋凛，我陪着你呀，我会一直陪着你。」
这六年来，她一直陪着我，没有一天离开过。
可现在，我每天下班回到偌大的别墅里，空荡荡的，没有她热好的饭菜，没有她飞奔过来的拥抱……
没有她一点点痕迹，就仿佛她从来没有存在过。
这一刻，我明白，我爱的不是她家的势力，不是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
我爱的是她。
哪怕是她把孩子打掉了，我也要希望把她重新追回来。
她是我宋凛的老婆，永远都是。
我放下工作，让人去找她。
找了差不多两个月，最后通过调查她家人的踪迹，终于查到了一丝眉目。
她在澳洲某个小国家生活。
但我还没来得及去找她，顾思玲学校那边给我打来电话，说她在学校发生意外，现在正送去医院，让我去医院看看。
「抱歉，那不是我女儿。」我狠心挂了电话。
我把陆媛打掉孩子离开，怪到她们母女俩身上去。
事实上，如果不是她们母女俩回来，陆媛又怎么可能会狠心打掉孩子。
老师一遍遍打电话过来：「宋先生，麻烦您过来一趟吧，孩子现在很危险，她妈妈电话打不通，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这个时候我想，我已经失去两个孩子了……
思思怎么说也是我的孩子，我不能让她出事。
所以我去了。
站在手术室门口，医生问：「宋先生，您有没有亲戚朋友是 O 型血，医院血库不足，从别的医院调血液过来，至少也要半个小时，您看……」
「输我的，我是她爸爸……」慌慌张张伸出手，我突然愣住了。
「等下……O 型血？为什么是 O 型血？」顾紫怡明明说她是 A 型血，和我一样啊。
怎么会是 O 型血呢？
2
「孩子是 O 型血啊，还有就是，直系亲属不能直接输血……我这边再催一下血库调血过来，要不您现在也问问亲戚朋友？」
我是 A 型血，顾紫怡是 AB 型血，我们的孩子有可能是 A 型也可能是 B 型，还可能是 AB 型，但就是不可能是 O 型血。
忽然想起这几个月陪陆媛做过检查，无意中看到她的血型也是 O 型。
我做过亲子鉴定，很确定顾思玲就是我的孩子。
所以……
脑海中有个很荒唐的答案飘过来。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而是先把孩子治好。
我联系助理，让他立马召集公司 O 型血的员工过来，十分钟后，他带来了十几个身体健康的 O 型血员工。
三个小时后，顾思玲脱离了生命危险。
顾紫怡姗姗来迟，在我的逼问下，她交代了一切。
顾思怡的确不是她的孩子。
当年她和我分手后出国根本没有怀孕，一年后她后悔了，当她回国的时候，发现我和陆媛不但结了婚，还有了孩子。
刚好陆媛做产检生孩子的医院，有她认识的医生朋友，她就买通医生，偷走了我和陆媛的孩子，换了个死胎骗我们。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总觉得顾思玲小朋友看着莫名熟悉，但她又不像我和顾紫怡。
因为，她和小时候的陆媛长得很像啊。
不过因为常年吃不饱饭受虐待，她比陆媛小时候瘦很多，所以看起来才没有那么明显。
看着顾紫怡跪在我面前求原谅，哪怕是哭得梨花带泪，我对她也没有半分同情。
我打电话让父母过来照顾顾思怡，自己则坐飞机去澳洲找陆媛。
至于顾紫怡，我想等陆媛回来再处置她。
一刻也不想等，我想告诉她，顾思玲是我们的孩子，五年前那个孩子没有死，被顾紫怡偷走了。
我们的孩子还好好的。
可当我历经千辛万苦赶过去的时候，见到的却是她冰冷的尸体。
她没有狠心打掉孩子，而是打算自己偷偷生下孩子，可是……终究是这两个孩子，让她再也没有醒过来。
「陆媛，你不是说打掉了孩子吗？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没有把孩子打掉！」
这一刻，我真的希望，她打掉了孩子。
因为那样，她就不会离开了。
「媛媛，我带你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家……」我想带着媛媛离开，被他哥哥和他爸爸拦住了，他们还分别揍了两拳。
他们不让我带陆媛走，说我跟她已经离婚了。
没有离婚啊，我跟媛媛没有离婚。
我们还有一个孩子，一个五岁的孩子……
3
我最终没有把陆媛带回来，她恨死我了，应该不想看到我，应该更希望自己被父母好好安葬。
但我自作主张地，给她打造了一块墓地，里面放了她以前送给我的画册。
她亲手画给我的。
她很喜欢画画，也很有绘画天赋。
我记得她小时候总说，自己长大以后要成为画家，可跟我结婚以后，为了陪我，她很少画画了，失去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她有点抑郁，拿起笔的时候总是哭。
所以我就不让她画画了。
直到三年后，她才慢慢缓过神来，可好像随着孩子的离开，她的绘画能力也被带走了一部分。
她总说，自己现在画的画没有以前画得好了。
我安慰她说：「没有，还是很好看。」
其实，我说的是真的。
她画的画真的很好看。
从澳洲回来后，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我坐在她经常画画的阳台上，看着她以前用过的画板，心脏空空的。
以前就听说过，最爱的人离开，其实那一刹那不会觉得有多难过，真正难过的是，当你回到家，坐在你们一起坐过的沙发上，躺在一起睡过的床上，翻开冰箱看着里面的食物，看到她以前留下的东西……
在某个瞬间，你会觉得没有她在，好像整个世界都晦暗不明，再也不会天晴了。
此时此刻，看着她没有带走的画板，我终于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4
顾思玲小朋友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出院了，爸妈去接她出院的。
我远远地看着，心里更难过了，我不敢上前和她说话，怕一开口会崩溃。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她的亲生母亲不是顾紫怡，而是被我害死的陆媛。
顾紫怡上前求我，求我让她继续当顾思玲的妈妈。
这怎么可能。
忍了又忍，我最终对她说：「自己去自首吧，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扫了她一眼后转头离开。
很怕自己再多看她两眼，会做出什么凶残的事情来。
顾紫怡可恨，但我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最后接受了法律的制裁，但我呢？
没有法律能制裁我，我需要要用一生，活在悔恨里。
这是我应得的报应。
顾思玲出院后，我给她改了名字，叫：宋瑾惜。
是陆媛曾经想的名字。
「我叫陆媛……爱情路那么遥远，以后要是有女儿，就叫瑾惜吧，瑾寓意是近，惜是珍惜，希望她能遇到珍惜他的男生。」
媛媛，我们的瑾惜回来了，你呢？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虽然我给女儿改了名字，也让她回到了宋家，可是我不敢和她有过多的接触。
因为我发现，她越长大，和陆媛就越像，那带着婴儿肥的小圆脸，大大的眼睛……和陆媛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每次多看女儿两眼，我就多想念陆媛几分。
我总是会在晚上睡着的那几分钟里，梦到陆媛。
大部分的梦都是美好的，梦里是小时候的我们。
小时候她很调皮，很爱笑，总是喜欢牵着我的手，跟我说：「宋凛哥哥，你跟我一起玩吧。」
她喜欢跳绳，喜欢下棋，喜欢黏在我身边。
她活泼的时候很活泼，但画画的时候格外安静和认真。
不知不觉，我已经学会了画画，甚至能画出她的轮廓了。
只不过，随着时间过去，她的模样好像越来越模糊了。
女儿慢慢长大，和她却越长越不像了。
这一天，我又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和她回到了 22 岁那年，妈妈带着我去陆家，恳求她爸爸帮帮陆家。
我梦到自己打电话约她出来，跟她求婚。
可这一次，她没有答应。
看着她白皙的认真的脸，我忽然热泪盈眶，我猛地意识到——
这一切，不是梦啊……
我真的回来了，她也同样回来了。
而我们，却再也回不去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