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猪瘾犯了,我点了个外卖。
结果小区临时管控,直接把外卖小哥封在了我家。
会做饭,会洗碗,夸几句就害羞。
弟弟太香了。
1.
我穿着睡裙盘腿坐在沙发上,和外卖小哥面面相觑。
他清俊的脸上还带着些少年气,崭新的制服上系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嗯……我可以睡客厅吗?」他摸了摸鼻子,低着头轻声问我。
「四室一厅,用得着你睡客厅吗?」我长长吸了口气,无奈地揉着头发。
「我不怎么做饭,你将就将就。」
「姐姐,我大学学过做饭。」
他突然抬起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我,「我还可以包了你的家务。」
「你……新东方待过?」
我上下打量着他,不确定,再看了一眼。
「不是,我在学校餐厅打过工,记志愿者时长。」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做饭可以我来。」
我求之不得,松了口气。
他见我高兴不少,也放松下来,一板一眼地介绍自己。
「我是李润安,在 S 大,准大四,趁暑假出来送外卖做兼职。」
「我是宋——」我还没说完,他就先一步接了话。
「宋如云,我看到了。」他指着没来得及开封的外卖,「名字很好听,但女孩一个人在家还是谨慎一点。」
我被噎了一下,半天才「嗯嗯」应了几声,又突然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等等,准大四,你学校事都处理完了?」
我看了看窗外,深夜里也依然闷热,「这天气送外卖,你倒是能忍。」
「学校吗?不用担心……打算出国。家里说出来体验一下生活也是好事,就没拦着。」
哦,然后就出问题了。
他说得很轻松,我暗自腹诽,又多看了几眼。
肌肉紧实,小臂有力,连肩宽都恰到好处。皮肤偏白,和寻常男生一样自然野生毫无修饰。狗狗般的大眼上,眉毛未经修整,自然的一道剑眉,漂亮又标准。
这弟弟看着好乖。
不犯法,但缺德。
我在心里慨叹一声,回房睡觉。
2.
本来今天想高高兴兴睡个好觉,结果一大清早就被香醒了。
我瘫在床上不想起来,鼻子疯狂嗅着空气中的食物气息。
「煎鸡蛋。」我深吸一口气,「还有……这啥啊,怎么这么香?」
是油和肉的气息。应该是煎的,快要熟了,或许还只是七成熟,混着丰厚的汁水和椒盐佐料。脑补着一口下去,轻松入喉,火候正好,唇齿留香。
我跟着香味摸了过去。
李润安系着围裙,正在给平底锅上的肉翻面。见我来了,他腼腆一笑,侧身给我看煎得深红的肉。
「我第一次尝试煎牛排,不知道好不好吃,姐姐多担待些。」
不知道好不好吃,听听,这说的什么话。
「把我香醒了,你觉得它好不好吃。」我无语地走出厨房,火速刷牙洗脸,端碗上桌。
经历了无数次突发情况,我家的两个冰柜里都储备满了食物,食材一向丰富。
煎牛排和鸡蛋吐司上桌,厨房里又飘出牛奶味,我放下碗筷,探着头等待投喂。
李润安满满盛上两杯牛奶,氤氲的热气混着奶香,一顿早饭直接给我吃感动了,长叹一声。
「……姐姐?」
李润安一脸懵,站在桌前一动不敢动。
「没事,我只是在夸你很厉害。」
我顿了顿,切了块牛排一边吃一边感叹,「我以前觉得饭就是难吃的东西,人吃饭是为了活着。后来我点了外卖,发现并不是这样。」
「再后来,我吃到了你做的饭。」
我扳着指头数,「我一年 365 天,一半时间都在出差。早饭这么丰盛的,还是头一回。」
他像是被我突如其来的即兴小演讲说到害羞,耳根子直发红,装作平静地把餐盘往我面前推。
「这只是第一顿饭而已,姐姐想吃什么,我尽量都做出来。」
会做饭,会洗碗,夸几句就害羞。
弟弟太香了。
3.
一块收拾完碗筷,我洗了盘水果,打开电视,正准备找点乐子。
李润安亦步亦趋地一路跟着,面色纠结。
「姐姐,你有男朋友吗?」
我差点被葡萄噎死,一瞬间坐直了身子。脑中思绪爆炸,我甚至想好了我跟他的小孩去哪上幼儿园,支支吾吾地准备应声。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他面色尴尬,「我没带换洗衣物,想问问这里有没有能借穿一下的。」
行吧!我躺回沙发,暗骂自己没出息。
算了,不能怪我。色即是空,我是废物,我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25 年母胎单身,男装没有,大码女装大大滴有。」
我虚指了一下房间,继续说:「我姐姐怀孕的时候想来我这儿住,后来没能来。我给她买了不少衣服,就在那房间衣柜里,不介意的话,可以试试。」
李润安愣了半天,从他脸上甚至能看到内心天人交战的情形。
要么不换,要么女装。最终,他屈从于后者。
我带着他去房间,打开了衣柜。
款式繁多,一套一套风味各异,妖娆地躺在隔板上。
坏了,我忘了这里还有我买来预备随时换新的内衣裤。我脚趾抠地,瞬间给我 200 平的房子又抠出了三室一厅。
李润安脸色直接红透,手紧紧攥着衣角,脚趾完成了和我一样的工作。
「嗯……谢谢姐姐,我自……己找找就好了。」李润安犹豫半晌,声音细若蚊蝇。
我如蒙大赦,赶紧逃离这个尴尬的局面。
半个身子刚出门,李润安把我拽了回去。
「姐姐,要不你帮我找几套吧,翻女孩子衣柜,我好像变态啊。」
有道理。
我默默站回衣柜前,一眼望去,全是睡裙。只有角落里两个防尘袋里装着衣裤套装,还没开封,不知是什么时候买的。我赶紧拿出来丢在床上。
孕妇款的衣物码子应该足够他穿,我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埋头在衣柜里找。
「好了,呃……你试试能不能穿吧,我先出去了。」
我努力找到几条平角内裤,丢下就走。
过了大半个小时,李润安穿着猫猫头睡衣走了出来。
他走到我跟前迅速坐下,似乎在掩盖什么东西。我抬头瞟了一眼,一口水喷在手机上,慌忙拿纸巾擦。
我放下水杯,顺了顺气。
奶白色上衣,灰粉猫猫头,都不是重点。
为什么裤子后面会有粉色小尾巴啊?
我发誓我买的时候,压根没看到背后是什么样的。
李润安脸色通红,不自在地把上衣往下扯,试图遮住身后凸起的粉色兔尾。
「啊这,这不对吧?」我轻咳两声,扭开了视线,「这尾巴为什么不是猫尾?」
「别说了,别说了……」李润安一头扎进沙发里,似乎被兔尾硌得很不舒服,脖子根发红。
好粉,好喜欢。
事实证明,脑补这个东西是真 TM 上头。
我看着电视,一句话都没进脑子。
李润安抱着枕头乖乖坐着,紧实的小腿搭在小凳子上,一脸专注地盯着电视看。
好家伙,弟弟,这是 CCTV 啊。
为什么会有人用这么温柔的眼神盯着电视啊,还是新闻频道。
「这就是当代大学生吗?」我不小心说出心里话,李润安愣了几秒,唇角一下子勾了起来,漂亮的桃花眼水色朦胧。
「我以为姐姐喜欢看新闻呢,就想努努力,看懂来着。」他摸出遥控器递了过来,偏白的皮肤下清晰显出纤长手骨的模样。
我倚在沙发上调频道,总觉得气氛暧昧得紧。陌生感在共同起居面前显得不堪一击,面对白纸一张的弟弟,我这工作三年的老油条很难不动心。
我闭着眼调整了一下呼吸,勉强压下了各种想法。
太罪恶了,一定要慢慢来才好。
4.
「姐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李润安哼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不尴不尬的话。
我刚想回答,脑子里突然闪过在阿 B 看过的视频——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越脑补越想笑,憋得直抽抽。
李润安看我笑得乱抖,也不明所以地跟着笑起来。
「为什么突然这么开心啊?姐姐,我是戳到什么点了吗?」
「没有,没有。」我摆摆手,眼神慌忙寻找落点,「我只是想到了高兴的事情。」
「哦……」他不明就里地应了一声,顺着我的目光看向窗外。
他的外卖制服挂在阳台上,黄黄的,亮亮的,别着一个大蝴蝶结。
「姐姐,你看起来对我的制服很感兴趣?」李润安试探着望着我,困惑地指了指衣服。
「啊对对……是的,是的。」我脑中电光石火间想到了一些好玩的事情。
「呃,润安啊……」我抿嘴压下笑容,严肃地坐近了些,「你看,我们隔离,至少就是十四天。看情况十四天肯定解封不了,那就得小一个月,是不是?」
「是啊……」他一脸懵,默默蜷起了手指,「怎么了?」
「你肯定会怀念你的工作时光吧?……」
算了,不装了,我憋不下去了,直接摊牌,「你中午做饭的时候,可以穿那个制服吗?」
「为……为什么?」李润安瞳孔地震,瓷白的面皮上绯红一片,紧紧抱着靠枕。
「不合适吧……姐姐,我们才认识几天,太快了……再过一个月好吗?就一个月!」
「小弟弟,你在想什么?」我大为震撼,「我只是觉得,你穿着外卖员制服做饭,会让我觉得饭更香而已。」
「这样,这样吗?」李润安支吾半天,我默默看着他的脚趾动工,笑得脸抽抽。
他随便找了个理由,落荒而逃。
还不忘用手遮着粉红兔尾巴。
客厅顿时安静下来,我长吐一口气,拨通了社区采购人员的电话,托他带了几套男士衣物
5.
把工作电脑带回家,绝对是我最错误的选择。
我刚给采购人员打完电话,转头老板的电话就过来了。
我打开免提,嫌弃地丢在一边。
「小宋,上周的那份设计稿你再改一改。这次主题是科幻,背景色调换成五彩斑斓的黑。那个战舰设计得不错,但还不够有设计感,你懂我意思吧?」
老板平静无波的声音在客厅久久盘桓,可谓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我瘫在沙发上想怎么骂他,话到嘴边却拐了个弯。
「老板,你能再说说细节吗?」
「年轻人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要拘泥于我的条条框框,束缚了自己的拳脚,你就好好改啊。」
我望着天花板,直接被干沉默了。
本来想着混个带薪休假,没想到还要被周扒皮剥削。
「姐姐,是谁在和你说话?」李润安困惑地揉着头发,四处检查了一遍,「我听见了我哥的声音。」
「我刚才,在跟老板通电话。」我一字一顿地回答,李润安眼睛越来越亮。
我脑海里闪过李则惟年轻的面庞,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哥叫李则惟,比我大五岁。」
听见这个被我骂过无数遍的名字,我麻了。
哥哥在大厦看女角色新皮肤,指点江山;弟弟大学没毕业出门送外卖,体验生活。
真是浓浓的亲情啊。
「挺好,你就留在我家吧。」我抱着头躺在沙发上,彻底躺平,「挟天子以令诸侯,你在我家,你哥就不敢让我天天加班了。」
「姐姐……没用的哦。」李润安忍着笑翻出手机,指着一个西装革履的泥巴人,「他以前被爸妈赶去工地抹灰,我把他整了一顿,所以现在轮到我倒霉了。」
「如果他知道我们在一起,那就刚好一块打包上路咯。」他闷笑着收起手机,靠在沙发上长吁一声。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
我心如死灰,默默打开电脑,「五彩斑斓的黑……听我说,谢谢你。」
6.
端着电脑回书房,我一波猛肝。
从屏幕中抬起头来,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我感觉我又浪费了一天阳寿。
李润安在沙发上睡着了,被空调冻得蜷成一团,靠着可怜巴巴的一条小毯子保暖。我回房取了条空调毯,把他从头到脚盖了起来。
似乎是被毛毯的柔绒触得发痒,他晃晃头,蓬松的发丝颤了两下,慢悠悠坐起身。一声喷嚏还带着半梦半醒的睡意。
我没想到会把他弄醒,一双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李润安鼻音浓重,一副满血复活的模样,眼睛越来越清明。
「姐姐?我做了饭……不对,几点了?」
他转正手表看了一眼,「都七点四十了?」
「是啊,七点四十了。」我端着水杯,面无表情地站在落地窗前俯视城景,「多来几天这样的加班,我就可以早登极乐了。」
室内昏昏暗暗,窗外的霓虹灯映进屋内,照亮了李润安的脸。
他脸上带着困惑,满足,十足的坦诚和信任,像一只养在别墅里的加菲猫。而现在这只名贵的猫躺在我的旧沙发上,身上还半披着我的小毯子。我突然萌生一股退意,从小到大,好的东西,好的人,大抵都不会留在我身边。
跟他相处的这段时间,或许就是我最接近理想中的生活的时候。
「姐姐,我去给你重新弄点吃的吧?」
他察觉到我突如其来的情绪低落,小心翼翼地趿着鞋子走到我身边,坚实宽阔的肩背打下一片阴影。
「我自己弄点就行了,你睡吧。」我毫无波澜地瞥了他一眼,绕过他进了厨房。
我从冷藏室里挑了几把蔬菜,打算炒个青菜。突然,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李润安啪啪把所有灯都打开了,正在往身上系围裙。我关掉水龙头,告诉他这里不用他帮忙。
「姐姐,女孩子情绪变化大正常的,我理解。」他眼睛清清亮亮,温和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我给你做点好吃的,就不会郁闷了。」
……
还真像个娇养着的猫,浑身都散发着欲望满足后淡淡的悠然,满眼写着不缺爱。
他快步上前接过菜篮,哄小孩儿似的把我拉到了餐桌旁坐着。
李润安在厨房里忙碌,我一时不知今夕是何年。
我寻思,我好像比他大三四岁的。
浓厚的油脂香气从厨房逸出来,透过磨砂隔断,李润安的身形影影绰绰。
一份芝士焗红薯蒸腾着甜味摆在我面前,红烧肉色泽红棕油润,肥瘦相间,肉皮在暖黄灯光下流光溢彩。
「小弟弟,你哥哥要是知道我这样差使你不会生气吧?」我咬了一口红烧肉,高糖、高油食物带来的愉悦感顿时覆盖了 emo 的情绪。
「不像我,只会心疼弟弟。」
李润安愣了一会,朗声笑起来。
7.
花了三天给周扒皮老板交了稿,他破天荒地没挑毛病,还给我放了两天假。
休假的第二天,我五点钟就清醒了。
是被窗户外面的猫叫声吵醒的。
本来以为是小猫发情期到了,谁知这声音越听越不对,仿佛就在我耳边。
我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扒开窗户就往外看。
我不知道哪个养猫的蠢货不关窗户,一只英短居然跳到了我家的空调外机上,这是 TMD27 楼。
我手不够长,没法碰到猫,手头也没有篮子能用。
我趿拉着鞋子往李润安房间跑,还没跑到,他就揉着头打开了门。
「怎么了姐姐?跑这么急。」
「有一只猫,在空调外机上,我抓不到它。」
他神色一紧,提步就走,我赶忙跟上。猫叫声越来越清晰,李润安「哗——」地推开窗,一只半大的猫在外机边缘试探。
「咪咪——咪咪过来。」他引诱了半天,小猫不为所动。我扒拉出一袋猪肉脯,递了过去。
李润安捏着一片肉诱惑小猫,那猫像是饿了很久,仰着头想吃,走起路来都不稳。李润安眼疾手快,猛地揪住它的后颈,提了进来。
「这都饿成什么样了。」
我摸了摸小猫干瘪的肚子,摸出手机找业主群,主人很快就有了回复。
猫叫麻薯,因为小区突如其来的封控,他不能回家。麻薯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东西,才会饿得翻了窗户。
「那就先养着吧。」李润安揉了揉小猫的头,「姐姐就不会无聊了。」
我戳了戳眼前这只芝麻糊色的猫团,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给麻薯找个箱子实在有些困难,我和李润安分头翻房间。翻箱倒柜了半天,我一无所获。
「润安——你找到什么没有?」
我一边喊,一边打开房门去找他。
李润安愣在原地,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我浑身都烧了起来,把前二十多年最悲惨的事想了一遍,才勉强压下了想笑又尴尬的表情。
他局促地攥紧了拳头,似乎找不到出口般原地僵立片刻,随后箭步冲了出去。
我看着那个玩具尴尬不已,随手塞进了衣柜里,用层层衣物盖了个严实。
8.
自从那一天后,我跟李润安的关系就变得有点诡异。
不知道是他故意躲着我,还是我不想见到他,总之他做完饭自己端回房里吃,我吃完饭火速收拾碗筷走人。
偶尔遇见时也是十分克制而礼貌,「相敬如宾」地勉强共度了十几天,似乎我们两个都在眼巴巴地等着解封跑路。
破天荒地,他居然敲响了我的门。
「你们别笑了,我是真的无语。家人们……我真忘了那个玩具被我放在那儿了,离大谱,还被发现了是最尴尬的。」
我正穿着睡衣躺在床上跟损友们连麦,手忙脚乱之下,手机都差点摔脸上。我用十秒把自己和房间火速检视了一遍,扯起笑脸打开了门。
橄榄枝都递过来了,高低得给他接稳。
门外却没有人。
我环视一周,地上也没有东西,似乎刚刚的敲门声根本不存在。
怪事,撞鬼了不成。
李润安房门紧闭,我犹豫几秒,轻轻敲了几下。
「润安?在忙吗?」回应我的只有沉默。
我在门口仿佛站了一个世纪,墙上的挂钟才将将走了半分钟。
脚步声响起,门「咔嗒」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姐姐有什么事吗?」
他的脸色很平静,我竟然看出了一丝不耐、疲倦和纠结。
「呃……没事,只是刚才好像听见了敲门声,以为是你。」
「是我。」他坦然承认,「但是我突然觉得,我可能还要再花一点时间才能接受这件事。在那之前,姐姐让我安静一会。」
什么玩意儿。
我眯着眼思考半晌,门锁闭合声轻轻传来。
什么叫做他要再花点儿时间才能接受?
玩……具。
我恍然大悟,又憋闷又觉得可笑。跟小孩斗气没意思,这些事本来也没必要跟他讲。
我一个 25 岁单身女青年,连这点事情都还要看他脸色吗?
我思考一番,压下心头的酸涩,索性打开电脑准备工作。
「小宋啊,部门这个季度的总结汇报做好了没?」
昨天老板刚开完会,今天就马不停蹄地杀到了我这边。
我久久凝视着屏幕上的绿底黑字,像望着前世仇人。
我 TM 都没去公司,叫我做毛球的总结。
还是替我那个请假出去度假的傻叉同事做的。
骂是不可能骂的,要恰饭的啦。
「下周一给您发过去。」我尽量礼貌地回复了一句,噼里啪啦地开始敲键盘。
「2022 年是国家应对疫情的关键之年,也是我司全面落实集团发展战略……」我打了两句话,心里「噌噌」直冒火,莫名地烦躁起来。
脑子里又闪过李润安的脸,我深呼吸几口,忍不住暗骂自己没出息。
让男人影响情绪果然就是倒霉的开端。
9.
工作是没心思工作了,还没到解封的日子,能干的只有在家里旅游。
我烦躁地揉揉头,感觉浑身都充满了戾气,不自觉地走到了厨房。
浅浅学个做饭,他走了就不会想念他的厨艺了。
土豆吧,就土豆。
我挑出两个大土豆,暴力地「唰唰」去皮清洗。
随手把土豆劈成两半,丢进了烧得滚热的沸水里。
汤水越煮越变得混浊,土豆整个软烂下来。用筷子戳几下,沙沙的土豆泥流入水中。
我忙不迭捞起,泄愤般在盘子里碾压戳插。
自李润安来,只半个月,家里的零食就被我吃了个干净,冰箱里只剩下一片吐司。
我愤愤揪出吐司,涂满土豆泥,夹着鸡蛋恶狠狠地来了一口。
「你饿了吗?」门倏然打开,李润安站在门口,生硬地问了一句。
「我吃饱了。」
我低头避开他的眼神,端着盘子去清洗。
他一言不发地走近灶台,开始处理冻肉。抽油烟机呼呼转起,肉片滋滋下锅,爆出一阵鲜香。
我放下盘子转身回房,冷不防被捉住了手腕。
「吃一点再走。」他慢慢松开手,继续在锅里翻炒,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很快。」
「让老板的亲弟弟给我做饭,我怎么敢的啊。」
阴阳怪气的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咬着牙憋住了道歉的欲望。
他没有接话,起锅出菜,又打了几个鸡蛋。
他烧好荤素搭配的三菜一汤,然后一言不发地回房间,照旧关上了门。
我对着一桌热菜,突然没了食欲。
和李润安的聊天记录还截止在刚认识几天,互相交流表情包的时候。
我点开他的朋友圈,慢慢往下翻了翻。
或是风景,层峦叠翠,海天一色;或是学习,日夜研究,学习不停。宝马香车,名表手办无数,结果一个女人都没出现。
一副没爬出象牙塔的纯情少男样子,也难怪会对小玩具有那样的抵触心理。
我打下一大段话,迟迟按不下发送键,索性删了个干净。
10.
解封的日子逐渐近了,我开始准备回公司上班的各项事宜。
正好避免和李润安产生最后的冲突,我整天泡在书房里,和他互不理会。
待在家里还没什么感觉,要上班了才想起来这是我老板的亲弟弟。
我把上司的弟弟得罪了,要死。
这一周来他出奇地安静,房门紧闭,连日常陪麻薯玩儿的活动也取消了。
只有餐桌上的饭菜表明,这里除了我,还生活着另外一个人。
昨天我听见他接到个电话,对面的女孩温柔地叫他学弟,语气里还带着哭腔。
他在客厅红着眼睛徘徊了半天,我没敢去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生怕得到的答案让我不敢面对。
毕竟多多少少有点像白月光归来的剧本,而我作为一个舍友,实在没有质问他的理由。
桌上照旧是三菜一汤,我边吃边郁闷,突然小腹坠疼,一股热流,我放下筷子就往卫生间冲,发现了导致我火气大的罪魁祸首。
九月了,气温还高得要命。热水器水温极其难调,稍有不慎就把人烫掉层皮。昨晚上就着凉水洗了个头,结果今早姨妈就来了。
阵亡一条内裤,我发现我忘记拿换的进来了。
诡异的沉默声波从我脑海中发出,我默默放下睡裙打开卫生间门,探出了头观察四周。
李润安的房门从未打开过,安安静静地紧闭着。
时机正合适,我一个箭步想冲回房间,小腹突然一阵钻痛。我抱着膝盖扶着餐桌蹲下,不小心撞在了凳子角上。
跟肚子痛比起来,撞个凳子都是小事了。我拼命按揉着小腹,等待这波疼痛过去。
什么叫作屋漏偏逢连夜雨啊。蹲在这,李润安一开门就能看得见,我面子还要不要了。
麻薯蹭着我的腿不停叫唤,我扯起笑容想安慰它,却发现抬手都嫌费劲。
他屋内的拖鞋声突然「啪嗒」响起。
该死,被他听见了。
我满头是汗,朝着他的房间喊了一声,「别出来!」
出口声音细若蚊蝇,李润安的脚步停在了门后。
我艰难地活动四肢,小心翼翼地挪回房间,换上了安心裤。
我刚松了口气躺下,砰砰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11.
「你怎么了?」
痛感随着血块一路下钻,像是电钻在我肚子上碎石。我扶着墙打开门,李润安猛地挤了进来,一把抱着我放到了床上。
他紧抿着唇擦去我额上的虚汗,神色克制而冷漠,「生理期?」
不等我回答,他沉默着起身出门,饮水机烧水声响了起来,一盆热水被端进了房间。
「脚藏好。」他放下一条毛巾,把另一条拧干,仔仔细细在我脸上擦拭了一遍。
「等会儿再喝些热水。」
我扯着笑容想回话,他低眉扫了我一眼,像极了小孩子闹脾气时紧绷带刺的样子。
他半蹲在床前揭开一角被子,捉住了我的脚腕。
我下意识想缩回脚,却被滚热的毛巾整个包裹住。
痛感目前处于疼但能忍的阶段,我舒了口气翻身侧躺着,分毫不敢放松,时刻准备迎接下一波钻痛。
那感觉,跟挖掘机挖肚子没区别。
李润安捧着热水试温,扶着我喝了半杯。
他坐在我床边一言不发,我正好面对着他,两两相对,一时尴尬。
「有没有好点?」
「还好。」
「我帮你揉揉……」他并不动弹,凝着眉,似乎在等待我的示意。
我微微点头,他坐得近了些,伸手进被子里。
我穿的是睡裙,面色尴尬地后退了点。
李润安猛地缩回手,说了声「抱歉」。
他小心掀开了一点被子,用力搓热了手,快速覆在我肚子上。
隔着一层布料,炙热的温度稍纵即逝。他反复搓动手掌,掌心都磨得红热。
不知第几次给我暖肚子时,我主动钩住了他的小指。
「你在跟我闹脾气?」我轻轻捏着他的指尖,不出意外地被推开了手。
「没有。」他敛下神色,避开了我的视线。
「你觉得我是什么不正经的人吗?」
「……不是。」他板着脸沉思半晌,齿缝中挤出了几个字,「但我没想到你用那个。」
「嗯?」我不自觉拔高了声音,肚子又是猛地一疼。
他脸上闪过几丝慌乱,忙递了杯水来。
我没有理会,定定地看着他的脸。
他哽了半天,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还是闭口不言,沉默着回了房。
我闭眼长吐一口气,歇了想解释的心。
借此做一个试探,也没什么不好。
无形的厚障壁仿佛加深了,我下意识避免关注他,却忍不住在经过他的房间时放慢脚步,屏息听着他的动静。
在第三次听见他柔声哄着某个不知名女生时,我承认我绷不住了。
「润安?」我敲敲门,房里窸窸窣窣一阵,一张倦色浓浓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怎么了,姐姐?」他低着眉眼,似乎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
「听见你很晚还在打电话,就来看看。」
我不自觉地朝里面望了望,一片昏暗,隐隐约约还有女生鼻音浓重的问询声。
「一个朋友,有事托我帮忙。」他满眼的血丝,不自觉往后退了点,微合上门。
我点点头识趣地没有再问,抱着麻薯回房玩,忍不住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12.
我还没搞清楚他是否已有了新的暧昧对象,小区就解封了。
很突然,但更突然的是李润安的不告而别。
我不知为何从梦中惊醒,睡眼惺忪地揉揉头爬起身洗漱,准备去看看李润安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回应我的只有寂静。
慌乱无措的情绪笼罩着我。
我坐下缓了一会儿,准备刷刷视频分散一下注意力。
手机刚打开,就看见了铺天盖地的上班通知。
我暗骂一声,默默关闭了免打扰。离迟到只剩四十分钟,心思繁杂也管不了许多,我收拾好东西,把麻薯放在门卫室,就搭上了去公司的地铁。
我怀疑李润安多半是跟他哥哥说了什么,否则李则惟这个大资本家不会对我这么和颜悦色。
在我第三次昏睡在工位上时,李则惟直接给我批了条子,让我滚回家带薪休假。
好耶!
带薪休假的爽快冲翻了我 emo 的情绪,我乐呵呵拎着包,准备打车去找个地儿看小哥哥跳舞。
奶狗千千万,下一个更香。我就不信,职场三年的老油条会栽在个小孩身上。
黄昏的余晖洒在酒吧门口,形形色色的人打扮入时,一步三扭地进了门。
好家伙。
我举着酒杯坐在吧台前,台上热舞的男生神情清冷地跳着《前夜》,似乎半点不被身边众人的狂热感染。清瘦,克制,疏离感,条条都踩在我的心头好上蹦迪。
「嘘——」
音乐慢慢平缓下来,我长长地吹了个口哨。
身边的美女一副遇见同道中人的表情,跟我碰了个杯。
台下人群挤得像沙丁鱼罐头,贴着我的几乎全是女孩,我却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我放下酒杯,准备找个卡座慢慢欣赏俊男靓女,冷不丁撞上一道刀子般的视线。
好家伙。我以为是邻家乖弟弟,搞半天是个扮猪吃老虎的标准纨绔。
13.
李润安脸色难看得发黑,攥着酒杯一动不动朝我这看。
下一秒,那杯子被重重蹾在桌子上,他径直朝我走来。
我突然一阵心虚,想到他跟我又没什么关系,梗着脖子迎上了他的目光。
他一副苦大仇深的厌世表情,外加过度疲劳后的肾虚脸,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干了什么。
「李润安,你干什么……?」我猛地被拽进怀里,人流拥挤,他一言不发地把我拉上了二楼包间。
「姐姐,我现在很怀疑你的性取向。」他撑着下巴,眼神锐利得可怕,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我不过是出门处理一些事情,你就掐着时间来找乐子?」
「彼此,彼此。你不也是一解封就火急火燎地出来玩?」
我反唇相讥,「这是什么性向的人爱来的地方,小少爷,你不会不知道吧?」
「宋如云,你别拿那副轻佻的样子看我!」他眼圈发红,死死地攥着沙发边,手指蜷起又松开。
「……抱歉,我太激动了。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跟我说话。」
「我不想跟你吵。」我自顾自仰躺在沙发上,「你怎么想我都无所谓,反正咱们也就是当过一段时间舍友。」
「你就把我当舍友?」他气极反笑,连连冷哼,笑着偏过头抹了把眼角,抱臂跟我对峙。
「你说,你说你从来没对我动心过,你说了我就绝对不再缠着你。」
「我……」我话到嘴边,对上那双闪着水意的受伤眼眸,突然哽住了。
「没意思,小孩子就是喜欢什么都捅破,真是半点底子都不给人留。」
我错开视线,故作深沉地给自己找补。
这一瞬间我才体会到了男性天生的体型优势。他猛地扑在我面前,双臂撑在我身后的沙发上,在我头顶笼下一片阴影。压迫感顿时逼来,他的鼻尖甚至都要触到我,温热的气息已经直直打到了我额间。
「今天的事,以前的事,我们都揭过去,好不好。」他喘着气,似乎说句话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以后你乖乖的,只要我一个,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六感嗅到危险的气息,我微微颔首,他立时呼了口气,重重砸在我身边。
平和的气氛还未维持多久,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如云啊,你放在我这里的猫,人家主人说养不了了,问你能不能干脆收了。」门卫大叔一边打电话,一边似乎还乐呵呵地在逗猫。
「他们说了愿意付一点钱,请你继续养着。」
我毫不犹豫地应了声,下意识看向李润安。他看起来平静了些,我刚松了口气,他一翻身扛起我,沉着脸把我扔上了车。
我感觉他可能误会了什么,但又找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回事呢?
14.
回到家时,已是华灯初上。
从门卫那接走麻薯,李润安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越下越大。我不自在地摸出毛线,准备给麻薯织件衣服。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织毛线,像座石雕一样坐着。
突如其来的铃声又一次打破沉默,李润安脸色难看,焦躁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冲出了门。
我盯着他的背影,窗外雨幕沉沉,我放下东西,煮了锅姜丝粥。
他一晚上没有回来。我照常八点出门,老老实实当我的社畜。
「小宋,来我办公室一趟。」
刚打开电脑,老板和颜悦色地敲敲我的桌子,示意我跟他过去。
「你跟润安的事,我也听说了。」李则惟抚了抚额,面色有些尴尬。
「他的意思,是想赶紧跟你正式定下来。但你取向为女,我觉得……你们不太合适。」
「老板,你俩好像是对我有点误会,我正儿八经地喜欢男的。」
我索性直接摊牌,「另外,他感觉我鱼塘里不止一条鱼,我感觉他外面也还有人,成是成不了,你大可以放心。」
我低头不去看那张和李润安相似的脸,拳头捏得死紧。
诡异的沉默在室内弥散,几声塑料袋响从门口传来。
我抬头扫了一眼,李润安绷着脸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袋烧卖,袋子里热气氤氲,分明还烫着。
他似乎跑得很急,白衣上渗出薄薄的汗迹,劲瘦的腰身隐隐约约。我尽量不去注意他的灰裤子,把注意力放在他脸上。
他慢慢走到我面前,把烧卖递了过来,「昨天处理事情,回来晚了。」
「处理什么事情?」我满不在意地转开视线,「之前给你打电话的学姐,下雨回不了家了?」
他脸色由红转白,指尖隐隐颤抖,又牵着我站起身,径直往外走。
「今天好好聊聊,顺便转转我的学校。」
我被带着往前走,一路出了公司。他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拉开了车门。
「S 大,谢谢。」
早高峰还未结束,车流缓慢行进着。我往回缩了缩手,反而被握得更紧。
「和我同组的一个同学,液氮罐储物篮不插限位钢钎,导致冻存盒落入罐体深处,其他储物篮无法正常使用。」
他牵着我的手按在他胸口,闭眼靠在椅背上。
「在校的同学处理了好几天,正好昨天小区解封,我就去帮了个忙。太晚了,就在学校睡下了。」
「现在事情差不多办完了,姐姐,我们聊聊吧。」
我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他一手顺杆爬,温顺地枕在我腿上蜷成一团。
我的心像是被小猫肉垫踩了一下。
15.
李润安扣着我的手往学校里走。
我环视周遭或古朴或现代的建筑,左绕右绕穿进了一片松林。
或许正是睡懒觉的好时候,林中除我们之外,只剩下「啾啾」鸟鸣。
「我平时没事就在这个亭子坐会儿,然后上月明桥,去后面的湖旁边转转。」
他似乎不满足于简单的牵手,用力环住了我的腰。
「我白天上完课,去刚刚指给你看的那个二餐厅吃饭,然后去实验室检查一遍样本……」
他讲得事无巨细,几乎要把一天的日程都说完。
我默默靠在他身边听着,没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然后呢?」我迟疑半晌,还是问了出来。
「然后我想听听你的日常。」他认真望着我,「这样以后我就可以和朋友炫耀说,虽然我和她不在一个地方,但她身边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
「如云。」他停下脚步沉沉看着我,「你的生活,能不能也给我一点参与感?我可以不介意你以前的任何经历,但你要跟我坦白。」
「你什么意思?」我眯起眼,甩开了他的手。
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你那天在酒吧,是想做什么?」
他越发激动起来,白皙的手臂下青筋暴起,握着我的肩膀眼圈发红。
「告诉我。」
我一时诧异,甚至忘了反驳。他脸上的表情出离愤怒,又带着一点……决然?
「你他妈在想什么?」
我脑子里想象了一下他描述的场景,瞬间被黄懵了,字正腔圆地骂了一句。
「首先,那东西就不是我的,我也没用过,是我闺蜜那个损色买来整我的。」我耳朵烫得发烧,气得口干舌燥。
「其次,我一个 25 岁母单女青年,用个玩具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哦,对了!我都忘了……」
我气得冒火,「你倒是先发制人呢,那天你在酒吧做什么?」
「我把身边朋友问了个遍,有什么办法能把百合变直。」
他平静地说:「他们告诉我没办法。那天我看见你的时候,你猜我是什么心情?」
他半天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牵着我走,在一个个实验室门前停留。
我思绪烦乱,心不在焉地跟在他身边,冷不防撞上了一堵软弹的墙。
李润安不知何时停下了步伐,用下巴抵着我的头顶。
「我现在在想,要是我长嘴了问你一句,是不是就不会误会你这么多天?」
闷闷的声音自我头顶传来,不提还好,一提我心里火「噌噌」直冒。
「你把我当什么东西了?等等……」
我突然回过味来,抬头扳正他的脸,「要是我真搞那些,你该不会真打算接受了吧?」
他默默点了点头,用力把我扣进怀里。
「什么嘛……」我张了张嘴,惊得心里连声卧槽,「我还是低估你了。」
「是低估你自己了。」他恨恨咬着牙,不解气般啃在我肩头。
「你不知道我难过了多久?刚见面那会儿你让我穿制服做饭,睡衣上带奇怪的尾巴,衣柜里的内衣款式五花八门,枕头边上放情趣用品,我以为你真的玩得很开。」
「那你还这么上头?」我轻嗤一声,远远小于社交距离的接触过于刺激,我满头血往脸上冲,退让着想避开他的怀抱。
昏暗的长廊中寂静无声,只有有力的心跳和沉沉呼吸声萦绕耳边。
「我忍不住。」
16.
李润安的父母回国了,还得知自己宝贝小儿子被猪拱了,表示想见见我。
我急得头疼,他倒是满不在乎。
「你才刚大四!你清醒一点,门不当,户不对,好吧?」
我调大通话音量,「有话好好说,等姐能包养你了,再提见家长的事。」
「嘟——」
一阵忙音,他直接挂了电话。
我一边上班,一边还得摸鱼准备见面礼。
房贷已经让我心力交瘁,加上疫情冲击,我实在是囊中羞涩,难以找到体面合适的礼物。
急得满头包也无济于事,没想到被老师点上讲台写题的焦灼感,在我毕业多年后又一次袭来。
胸口胀痛,算算日子姨妈也就这几天了,我压下焦虑索性摆烂,能拖一天是一天。
「姐姐……」
我刚下班,家里就冲出一只人扒在我身上,「后天下午就去,好不好?以后的事情我都会安排好的。」
「你看,这些只要姐姐点头,我马上让人去办。」
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各项事宜计划。
从他大四到出国后,我从公司外调出国的任命安排,居住地址,工资补贴,乃至于饮食、厨子,父母照护,一应事务事无巨细。
我看着那张方案周密的纸,突然涌上一股惶恐。
这样悬殊的家庭差距,我跟他能走多久?
还在学校的小孩,见多了同龄女孩,偶尔想来一场姐弟恋尝鲜罢了。
我自己倒是陷进去了。
「算了,下次吧。」我低头不去看他,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见家长是大事,不要孩子气地一时冲动。」
「……什么?」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拎包回房间,脚步钉在了原地。
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脑子里风云变幻。
从前为了求一个学位,我一家人挤在老破小旁边的走廊睡觉,每天做饭要在巷子里的煤气灶上做。
一户人家钻了政策的空子,租了自家亲戚的房子,结果把房东的学位用掉了。
那时候我就知道,亲情在利益之下有多脆弱。
大富之家出情种,李润安满心的情爱也是得益于家境罢了。我默默劝说自己,等他再长几岁,就知道强强联合,巩固阶级的重要性。
就不会再想这些无用的东西了。
17.
一夜无眠。
半梦半醒之间,我身下一热,顿时清醒。熟悉的坠疼感袭来,我竟是松了口气。
拖着吧。总不能说,我嫌你家太有钱了,怕以后压到我头上。
多少有点不礼貌。
李润安撑着额头坐在沙发上,还是昨天的一身装束。我放轻脚步,饮水机的水流声分外清晰。
床上瘫了半天,生理期难受归难受,该干的活是一点也少不了。我打了个申请在家办公,坐在电脑前准备开始干活。
布洛芬没有了,我打开手机叫了个外送。
「布洛芬?哦……还难受就去休息。」李润安表情温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径直朝我走来。
我下意识避了一下,他微微用力把我揽了过去,眉头拧起,拭去我额角的冷汗。
我静静看着他把热牛奶放在桌上,抢过鼠标把电脑关了机。
「我是要养家的,不工作,我怎么办呢?」我目光停留在他腕间的伯爵表上,竟然无端滋生起自卑和恼怒。
我贴在他耳边低声絮语:「小少爷,我比不得你的出身。你工作是体验生活,我不工作就得要饭。」
握在我肩头的手倏然收紧,他怔了几息,反反复复地打量着我,似乎第一次看清我的脸。我眼眶发涩,直直迎上他的目光。
他沉默转身,轻轻带上了门。
我心下隐隐松了口气,又害怕自己那点隐秘的心思被彻底戳破。
小腹疼时主动拉他的手,还能被视作脆弱时期需要心理抚慰,现下对他是……纯粹的觊觎。
我很确定他对我也有喜欢,但我实在不清楚到底有几分真实,又能保持多久。
算了,不赌了。
时间仿佛停滞在此刻,我瘫在椅子上大脑放空,只看得见对面红棕色书墙。
门锁「咔嗒」一声打开,李润安把手机放回口袋,神色还发冷。
我偏过头不去看他,不防被人一把抱起往外走,我下意识环住他。
李润安大改平日里温文害羞的模样,炙热的大手甚至恶趣味地掐了一把我的大腿。
「李润安你——!」
「姐姐……」他放肆地在我耳边轻语,「女孩想独立嘛,这很好。」
「我自家的公司,给你放几天假,总归是很合理吧?」
我努力推开他,李润安捉住我的手腕,嘴里说着极放浪的话,耳朵倒是红了个彻底。
「我生理期……!」小腹处的异样令人羞愤,我恨恨骂了一句。
李润安深呼吸几下,安静地埋在我发间。
「我知道你生理期。」他声音喑哑,扣着我的手压在枕上,「所以你别乱动,我冷静会。」
我四肢僵硬,耳边热气徐徐。吹动发丝,痒得酥麻。他感受到我的不自在,闷笑一声。
「姐姐,别拿话刺我。」他沉沉开口,言语间竟带着祈求,「我受不了。」
「每次你那样看着我,话里话外说你不配,我都觉得很愧疚。」
「我有很多爱,可以都给你。」
我沉默半晌,几乎把这些天发生的事走马灯般过了一遍。
我们之间好像一直在误会,交错的情绪一遍遍上演。
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让他全无顾忌地追求我,让我每每提起勇气,又缩回手。
我止不住地颤抖,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
我慢慢回抱住他。
李润安火速翻身下床,浴室水声哗哗不止。
18.
一步让,步步让。
我半推半就被抱上车,去了他新置的房子,一应家具风格极其眼熟。
一进门我就看见了酒柜上摆着一条丑东西,我无法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惊艳,只能说,丑得惊世骇俗,奇形怪状。
他把我放在沙发上,取下那玩意,冷不防盖住了我的眼睛。
羽毛般的轻吻落在我唇角,我心脏一紧,羞得耳朵发烫。
「你不解释一下?」我扯下这条毛茸茸的东西,鼓着脸问他。
「这是我织的。」他诚实地看着我,「我给麻薯织的小衣服,以后可以让它换着穿。」
「你管这叫衣服?」我嘎嘎乱笑,指着那团奇怪的毛线衣,「你小子,真有你的。」
他含笑看着我闹,倏然间用力把我一拉,惯性使然,我直直把他撞倒在沙发上。
气氛倏然间暧昧起来,我慌忙爬起,正襟危坐。
李润安闷笑几声,拉着我进了房间。
「呃……你提的这是什么?」我盯着他手上的大包小包,坐到了床边。
「姐姐看起来很无聊,所以我打算带你做点好玩的。」他粲然一笑,环视四周,满意地关上了门。
我沉默地看着他从大箱子里掏出密封严实的一个鱼缸,味道刺鼻的酒精,甚至还有干冰。
「姐姐学文还是学理?」他一边拆包装一边抬头问我,几缕呆毛竖在额前。
「文科。」我蹲下帮他一起撕开防震泡泡纸,随口答了一句。
「好!」李润安拆出鱼缸,「那我就做个物理实验让姐姐开心一下。」
我承认我裂开了。
李润安掏出一条毛毯,让我展开,兴冲冲地拿着剪刀开始剪,又用黏土把剪下的毛毯固定在了鱼缸底部。
「你先给我交个底,这实验不会把房子炸了吧。」我听命拧开酒精瓶,放在他身边备用。
想到中学时期的化学实验,烧个镁条都能在试管里炸开,我默默捏了把汗。
「……」他停下动作,反手给了我个暴栗。
「别说炸,但凡操作有个失误,我把你娶回家供着。」
「那要是没失误呢?」我打开他的手,故意挑事。
「那我来你家。」他红着耳朵转开视线。
他正说着,一边去探一旁的酒精瓶子。谁知摸错了地,瓶子直接倒在了脚上。
大概是那一瞬间的凉爽过于提神醒脑,他「咝」一声跳起来三尺高。
我没绷住,嘎嘎乱笑。
他板着脸新开了一瓶,在鱼缸底部毛毯上结结实实淋了个底儿透。
我伸脚点了一下他紧缩的脚趾,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他尴尬而破防的红耳朵。
19.
「咳咳,好,只差一步了。」他摸了摸鼻子,用黑色金属片盖在干冰盒子上,把鱼缸倒扣在上方。
「现在我们等着就行了。」
他起身拉紧窗帘,「啪」一声关上了灯。
突然陷入黑暗,平日里熟悉的一切突然变得恐怖起来。
电脑桌前好像坐了个人,挂衣架上似乎挂着一个长发女子……
我默默盘腿坐好,不自觉地看向床底,幻想着一张人脸,或是诡异的敲击声。
「姐姐,别抖了。」窸窸窣窣一阵,他轻而带笑的嗓音出现在我耳边。温热的大手试探着包住我的手,我心神一滞,被迫停止了脑补。
他掏出手电,一束光照着玻璃缸,我什么现象也没观察到,暗骂自己定力不足,色令智昏。
「好像什么也没有。」我坐在地上五分钟,好像度过了一个世纪。
四周安安静静什么也没有,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直打在我心上。
「再等等就好了。」李润安把玻璃缸上的水杯推到中间,昏暗的室内,他清俊的面庞被削弱了少年气,笼上一层难言的温柔。
灯下看美人,果真是越看越迷人。我低头转开视线,不敢再继续看他。覆在我手上的大掌隐隐发力,似有若无地在我指尖摩挲。
怪不得情侣爱去鬼屋,这氛围,只怕看条狗都觉得眉清目秀。
「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实验?」我慌忙打破沉默,目不转睛地盯着缸里看。
「云。」李润安低低回应,温和的视线仿佛黏在我脸上。
我不自觉撩了下头发,暗自后悔没上妆。
「这是一个微型云室,再过几分钟,我们就能看见云了。」他顿了几秒,「那是粒子留下的痕迹。」
我心跳如鼓,一动不动地感受着手心传来的热度。
柔白的云迹出现在玻璃缸内,我不自觉收紧了手。或长而直,或短而粗,还有弯弯曲曲的迷路型轨迹,软软地一路生成。
「如云……」他似乎有些不舍般默默望着云室,扣住了我的手。
「来日不逢君,何如天上云。」
他喃喃自语。
我心里一定有一场火山爆发,否则也不会浑身的血都涌上了脸。
他抚着我的后脑,慢慢合上了眼。
「宋如云,给个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