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被王寅亲手推进丧尸群咬死的。
再睁眼,时间居然回到了丧尸病毒暴发前一年。
王寅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林戚戚,你能滚远点吗?烦。」
我嘴角微掀:「我记得,你是 K 城首富?」
他皱眉:「怎么?」
我瞥了眼灰蒙蒙的天:「不出一年,你会跪下来求我。」
1.
「你去挡住他们,你去喂丧尸,快去!去啊!!」
「姐姐,你没有异能,逃了又有什么用?你不会那么自私的吧?」
一股力从我身侧袭来,下一秒我整个人被抛进了丧尸群,他们撕扯着我的身体,血珠从我四肢中颗颗溢出,这种痛苦使我感官放大。
「快走!她挡不住多久的。」
王寅拉着林璨璨跑,手上还挂着我衣服碎片。
我伸出手去抓。
「啊——」
一只丧尸跳起生生咬断了我的胳膊,他嘴里我的手指还在动。
「不!」
我猛地睁开眼,汗打湿了全身,像是溺水的人突然得到了空气,贪婪地吸食着。
我环顾四周,下意识抚上手臂。
一切都那么安和,好像真的只是一场梦。
「你鬼叫什么?!大清早的想吓死我?」
林璨璨穿着睡裙,皮肤胜雪,可脸上狰狞的表情破坏了这份清纯。
我恨她,但现在看她骂我,心里居然有种庆幸。
我笑了,指着她笑得双肩抖动,越发张狂。
她退出房间:「疯了吧你!」
我偏头看向日历上的时间:
2021 年 7 月 15 日。
距丧尸病毒暴发还有一年。
镜子里的人模样妩媚,以前我小心翼翼生存,害怕显眼,总是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倒是辜负了这副皮囊。
林璨璨不允许我穿裙子,我的衣服要么是她不要的,要么就是大码女装,穿起来像只桶。
我屈起手指弹了下镜面上自己的蠢样子,下一秒我僵住了。
因为面前的镜子凭空消失了。
一个猜想迅速窜入脑海,我伸手,原本消失的镜子果然又回到了原位。
「哈。」
我扯掉身上那件睡衣,从箱子底拿出裙子换上,顺便化了个妆。
从房间出来,林璨璨正在吃早餐,一颗鸡蛋骨碌碌滚到我脚下:「谁让你穿成这样的?要去勾引谁?跟你那个妈一样都是贱骨头。」
我勾了勾嘴角,弯腰捡起鸡蛋顺势往后一抛,随后就是一声蛋壳和瓷碗碰撞的脆音:
「好好珍惜现在的资源,说不定用不了多久这颗鸡蛋会比你的命还值钱。」
2.
我的第一站,去了夜都,K 城最大的夜总会。
这儿不用门票,一张漂亮的脸蛋就是最好的入场券。
「十杯夜来香。」
我手里转着便利店一块钱买的打火机,轻轻叩了下吧台。
调酒师愣了一秒,我唇角微扬:「放心,会有人买单的。」
吧台上整整齐齐摆好了十杯夜来香。
极致的色彩混着酒的醇香,光看一眼就让人忍不住沉沦。
叮叮叮……
我夹着打火机从杯壁滑过,拇指轻按,一簇小火苗窜起,唤醒了酒杯里的沉睡因子。
火焰稍瞬即逝,绚烂的花火和短暂的温度成就了真正的夜来香。
身边传来惊呼,而我却直直盯着二楼上那个靠着柱子淡笑的慵懒男人。
他就是我今天的目标——周藤。
丧尸病毒暴发后短短五个月他凭一己之力建立了第一个联盟,为很多流离失所的人提供庇佑,是乱世中的神。
我没见过他。
因为在见到他之前我就死了。
没错,我和林璨璨他们遇袭的原因就是我们准备去投奔他,在路上被包围了。
为了博得这位的青睐,林璨璨逼我打听出他很多兴趣。
比如,这款夜来香被火焰灼烧的味道。
再比如,他是一家射击训练馆馆主,背景雄厚,有钱更有权。
而这些是我现在最需要的。
果然,没多久我就被单独带上了二楼。
周藤窝在沙发里,声音磁性而倦怠:「你在找我。」
是肯定语气。
「是。」
「什么事?」
「借钱。」
周藤:「……」
他顿了一秒,笑:「借钱去银行啊,我是好人,不放高利贷的,小妹妹。」
我扫了眼屋内围着的黑衣保镖,最后又停在他身上:「哦,好人啊,我也是好人,既然都是同类谈个交易如何?」
他托着下巴,眼底含笑:「说说。」
「如果你提前知道一年后会发生的事情,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未雨绸缪,防患……」他轻笑,「给我讲故事呢?」
「是事实,我要跟你交易的就是这个,一年后会发生一件改变全球甚至全人类的事。」我一字一顿,「你是商人,应该知道这个买卖不亏。」
周腾半张脸都陷在阴影里,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我表面平静,其实内心也在打鼓,毕竟我上辈子对他的了解仅来自末世里的只言片语。
所以我没有把握能让未来的王者因为三两句话就轻易相信我的天方夜谭。
但没办法,一年时间太短,我需要做的还有很多,如果有了周藤的帮助,一切都会变得简单。
半会儿,他慵懒的声音打破了平静:「行,你说吧。」
我松了口气,看了看周围的人。
他挥挥手,包厢里很快就只剩下了我们两人。
我把手机放在他面前,上面是我的卡号。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需要钱。」
周腾勾了勾嘴角:「你也说了,商人不做亏本买卖,你不先拿出点诚意?」
我垂眸:「好。一年后会爆发一场前所未有的病毒,世上的所有生物都会参与进这场异变,而我知道它发生的具体时间和在此之前应该做哪些准备。」他手顿了下,偏头示意我接着说。
我再次把手机放回去:「给钱。」
他噗嗤一笑,给我转了两千。
我眉头轻皱。
「怎么?嫌少?那你接着说,说完我给你付尾款。」
「你不信我说的?」
周藤手撑着下巴,磁性好听的声音充斥着包厢。
「先不说那什么一年后才会发生的事有多离谱,就拿那什么病毒来说,你知道现在科技医疗有多发达吗?所有生物都会异变?骗鬼呢?」
我捏着手机,在他戏谑的眼神下缓缓开口。
「周藤,F 市人,爷爷是前任军委主席,父亲是现任战区正职,本人曾参与密级任务四次,退伍后从商,现是一家公司创始人,喜好射击、格斗,招数凌厉,每次击杀敌人,习惯的致命部位是头部,最趁手的武器是匕首,匕首上刻着十条荆棘藤,最擅长的枪……」
「够了!」
我没多说一句话他脸色就僵一分。
他半眯着眼:「你调查我。」
这确实是我特地搜集的,但那是上辈子的事了,那会儿的周藤就是全国人民心中的英雄,他那些事迹和习惯,街边的小孩都能说两句。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知道这些的要么死了要么被关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不见天日。
我耸耸肩,实话实说:「我哪有那个本事,这些在一年后人尽皆知。」
他又盯着我看了好久,收敛了懒倦:「接着说。」
「我要一百万。」
「可以。」
「一年后的 7 月 15,凌晨三点全球会断电,气温到达至高点,紧接着温度骤降,空气变稀薄,建议你准备好氧气罐和羽绒服。整个过程结束后部分人类会变成丧尸,也就是说,七月十五末日会来临。」
周藤眉头皱得很紧,我感觉自己再多说一句马上会被他爆头。
「我知道这很扯,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今天来找你的第二个目的就是想请你教我射击和格斗,费用从你刚给的一百万里扣。」
他一句话也没说,我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保镖拍了拍我的肩:「小姐,请您出去。」我叹了口气,也不再纠缠,把他耐心耗完对我没好处。
走到门口,我还是偏过头:「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收了你那么多钱,再提醒你一句。」
3.
走到一楼拐角,有个人挡住了我的去路。
「林戚戚?」
我狐疑着抬头,看到这张脸我瞳孔一缩,那些被撕食的画面涌入脑海,我似乎能闻到自己血的味道。
我白着脸退了一步。
「我叫你呢,耳朵聋了?」
王寅靠近一步,我微微抬头,满眼猩红。
他愣了下,停住了:「你什么眼神?」
我转身要走,他挪了一步挡住我的去路:「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再来纠缠我?就算你追到这儿来我也不会改变心意的,你以后可以离我和璨璨远一点吗?很烦,真的。」
我冷笑:「我记得你总说王家是贵族,家里人都是上流人士?」
「怎么?」
「不出一年,你会跪下来求我的。」
王寅盯着我看了半会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然后有个服务员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先生,公共场合不要大声喧哗,请你出去。」
王寅看了看周围蹦迪的,唱歌的,玩牌的,跳舞的,嘈杂一片。
他刚开口,就被几个安保捂着嘴架出去了。
我一回头,周藤懒懒靠在楼梯扶手上:「看你刚才那么信誓旦旦的样子,我竟然有点相信你的话。」
我挑眉:「合作吗?」
他扯了扯嘴角:「我很期待。」4.
从周藤那儿出来我直奔 K 城最大的商城,这里包含了所有日常所需的物资。
「你好,请问你们经理在吗?」
这儿的导购一般不会跟着顾客,被我冷不丁一叫,瞌睡都吓没了。
「你找经理做什么?」
「我需要米、面、油、糖……」
「在那个区,你自己去吧。」
「各十吨。」
十分钟后,经理站在我面前和我谈合作的相关事宜。
我用周藤的钱租了很多仓库,每周定时让货车运食物水等等一切物资过去,一周之内仓库被塞满,我会放工人休息一天,然后赶往这几个点。
那天镜子凭空消失后我就发现上辈子的异能居然跟着我重生了。
林璨璨以为我没有异能,其实我有,而且还是极为罕见的空间异能。
但为了保护自己,我一直没告诉任何人。
我用异能把仓库里的东西全部收起来,在空间里食物不会变质,放进去什么样拿出来依旧,甚至连温度也不会变。
就这么周而复始,我慢慢囤着末世来临之际的食物,也得亏周藤财大气粗才经得起这么折腾。
可空间异能再强悍也是有限的,我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囤物资,但要想在末世存活,这些远远不够。
因为经历过一次,我深知粮食的重要性。
所以我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泡在图书馆买了很多关于农业种植的书,也请教过资深农业前辈,我必须在末世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农业王国。
这个地点,我选在了云镇。
云镇是我的家,七岁前我和妈妈一直住在这个小镇子里,直到她病逝,我才被林家派来的管家接走。
我永远忘不了林东来看我的第一眼。
嫌弃,厌恶,恶心。
我像是他生命里的污点,是一段不堪的往事。
我叫他「爸爸」,他冷着脸告诉我:「以后叫林先生。」
我只愣了一秒,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好的,林先生。」
转身后,我脸上笑意全消,眼底一片冷漠。
林东来接我回林家是因为要竞选升官,怕对手发现我才提前做防范。
但我,想一直留下来。
我忘不了妈妈在病房里被诊断劳累过度而死时,拼命给他打电话的样子,她祈求能再听他说点什么,可林东来那会儿在陪老丈人打球,连她最后的电话都懒得接。
什么好丈夫,不过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而已。
所以我要留下来。
在林东来就要升官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暴露在媒体面前。
在林璨璨耀武扬威的时候,心甘情愿做那个受气包,然后「恰好」被同学朋友撞见。
在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时候,「失手」打破花瓶,让林夫人发现装着他老公风情韵事的 u 盘。
我小心翼翼的活在阴影里,搅黄了林东来的升迁,败坏林璨璨的名声,还让林夫人和林东来离了心。
这个看似光辉的家,实则内里早就烂得恶臭了。
可我唯一没想到的是,卑微久了就真的以为自己只配得上在阴沟里偷生,所以遇到王寅时我不顾一切扑上去,把自己的尊严一次次踩进烂泥,忘了本来的骄傲。
最后死的时候我才明白,我不是喜欢他,我只是贪恋那天雨后阳光下那件外套的温度,它盖住了我青紫的皮肤还有被撕成碎布的衣服。
「小姑娘,到喽。」
我眨眨眼,回神:「谢谢叔叔。」
云镇的样子和我离开时没什么不同,它四面环山,背靠水源,土壤肥沃,用来建立农业基地最合适不过。
我去银行把妈妈给我存的嫁妆取了出来加上买完粮食剩的,还能买下一片地。
云镇后面是座大山,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去了,老人们也很少下地,所以这儿一大片都荒着,我提出要买地的时候,村民很爽快答应了。
我又聘请了一些伯伯,在山里挖出水道和井,用了三个月时间,水源问题算是解决了。
我去了趟家,把部分粮食放在家里后回了 K 城。
在末世,光有粮食和资源是根本活不下去的,上辈子,我见过太多因为一个馒头自相残杀,因为身怀资源而被盯上的人。
人心难测,你永远不知道在你面前的是人是鬼。
所以,我来赴周藤的约了。
我需要在末世来临之前锻炼好自己,拥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我的东西。
4.
砰!!
「九点八环,准头不错。」
我摘下护目镜,偏头看向周藤:「这枪太轻了。」
他挑眉,抬手射了一枪,十环。
「对你来说这种型号足够了。」
我用枪杆拍了拍他的肩:「躲着点。」
他退后一步。
砰砰砰——
十个靶子,全部正中红心。
木屑横飞。
我顺势转身,枪口对准他:「如何?」
他一向半眯的眼睛罕见睁开,狭长的丹凤眼黑白分明,这张脸明明很冷清看着不好靠近,可他嘴角却又总是带着点笑。
「你说你一个千金小姐怎么会懂这么多?」
「死过一次,经历得多了也就会了。」
上辈子保护林璨璨和王寅逃亡,我扔石头砸丧尸,弹弓,搏斗什么没干过。
周藤看着我:「我越来越信你的胡话了。」
「胡话就胡话吧,总归是你用一百万买下的。」
他低头轻笑:「我的枪法是老头子教的,你要学可得想清楚了。」周藤很认真,「一旦踏进我的圈内,就别想出去了,会很苦很累。」
「魔鬼训练,求之不得。」
他勾了勾嘴角:「林家你就别回了,从今天起以你的一年预言为限进行实训,欢迎打开新世界,小野人。」
周藤说话一言九鼎,训练开始后没有一天懈怠,跟他一起的这段日子我越来越明白为什么上辈子他可以在乱世中开辟出一方净土,因为他真的天生就是王者。
砰!
我倒地的同时忍不住发出闷声,抬眸,周藤在墙上又画了一笔。
整面墙密密麻麻写满「正」字。
「你又输了。」
我盯着他脸上的瘀青,淡淡点头,在另一面墙也画了一笔:「你也不赖,又被揍成猪头了。」
他想笑却扯到嘴角的伤,手指一抹,轻轻「啧」了一声。
「晚上比枪?」
我收起地上的背包扛在肩上:「不了,咱们该回了。」
我抬手挡住骄阳,大地被炙烤出裂痕,空气中一股接一股地热浪奔腾,压得人喘不过气。
「天气越来越恶劣,回去后你早作打算吧。」
周藤伸手想弹我一下,我下意识躲开。
他顿了一秒,笑:「人专家说了这只是环境污染造成的正常现象,与其操心什么时候到末日还不如想想怎么改善环境。」
我摊了摊手:「也不知道是谁这一年内把家族本源慢慢都搬到西北去了,我听说还囤了几十仓的物资?」
「胡说!」他扛起自己的包,「明明是上百仓。」
我嗤笑,这家伙真白瞎了外面送他的「阎王」命号。
周藤让我跟他去西北,我拒绝了。
有人庇佑固然好,但我更想把安危抓在自己手里。
我独自一人来了青城,租了个公寓,用最后的时间探索着。
七月十四号晚上。
我坐在公寓里,身边放着刀,眼睛直直盯着墙上的钟表。
指针一点一点转动,在静谧的夜里显得诡异而急促。
十
九
八
……
三
二
一
叮——
凌晨三点整,家里所有电器像是接收到什么讯号一般全部停止工作,没了空调,屋内很快闷热起来,空气稀薄得仿佛要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带走所有人。
我拿出早早准备好的氧气罐戴上。
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十五分钟。
那种稀薄的压力消失后,空气更静了,连虫鸣鸟叫都没了,世界按下了暂停键。
我把氧气罐扔掉,拿出羽绒服穿上,拉链拉好的同时,室外呼啸着野风,天空噼里啪啦砸下大块的冰雹,小区的车不约而同地响起警报声和玻璃破碎的声音。
外面熙熙攘攘传来人声,也不知是哪户人家打开了窗户,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这惨叫像是打开了桎梏,公寓楼里有人大叫「怪物」,有人哭喊着救命。
外面不知何时风雪交加,气温骤降,连护栏都凝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小区停车场和街道边渐渐聚集了不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他们低吼,双目猩红而无神,动作有些迟缓。
这是早期第一批丧尸,实力不强,没有意识。
但像今天这样的变异过程以后还会出现,随着一次次的进化,撑得过去的丧尸最后也会生出意识甚至是异能。
我在业主群发了一段话:「末日来了,很多人变成了丧尸,但也有一些人进化出了异能,你们可以试试集中注意力看看自己有没有进化,如果身边人出现眼睛红四肢僵硬的,千万不要靠近,他们是丧尸,已经不是你的亲人了。」
很快有人回了:「你在危言耸听什么?小心我报警把你抓起来!」
「就是,你是才搬来的吧,小姑娘看着人不错怎么想法那么恶劣!」
「小姑娘电影看多了吧?」
「……」
我冷笑一声,把手机一扔拿上刀,走出小区。
现在全世界都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我只能自己创造安宁。
周藤那家伙到最后对我的话也保持着一丝怀疑,根本不给我枪,但在这种时候,没有厉害的武器,肉体再强也会受伤,没办法我只能自己去拿了。
小区里已经游离了很多丧尸,但这种初级丧尸并构不成威胁,他们还没靠近就被我一刀砍死了。
楼上不停传来尖叫声,他们指着我大喊「杀人了」,也有家人变异的,在哭喊中慢慢被同化。
「救……救……命!」
我回头一个男孩儿惊恐地向我伸出手。
我快步走过去,拉住他:「快……」
「啊!!」
他把我往后一推,踉踉跄跄地往前跑。
我先砍下抓住我的丧尸手,又转了下刀,身后那只丧尸的头骨碌碌地滚出一条血道。
血痕的尽头,男孩瞪着眼睛倒在另一只丧尸口下。
我擦了擦脸上溅到的血,往外走。
不再去管居民楼上一声接一声的呼喊求救。
我不是天神,没办法救下所有人,相对的,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也想活下去。
5.
青城临近森林,有个很机密的军需物资,上辈子丧尸爆发的时候,这儿的人没抵抗住异变战友的攻击,几乎全军覆灭,当时信号塔还能用,手机上天天报道。
不过全世界都断电了,手机也没撑多久,最后所有人失联,在乱世中小心翼翼的活着。
第一批丧尸速度迟缓,我一路过来倒是没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到了地方一看,果然人已经全被咬死了。
我捡起尸体旁的枪,小心翼翼藏在大树后。
很快我就看见一只丧尸匍匐在地上啃食着同伴内脏,空气中弥漫着暴戾的味道,一地血糊糊的,恶心又吓人。
这里的丧尸生前受过专业训练速度和能力比一般的要强很多,如果开枪说不定会引来其他丧尸,我把枪别在裤子上,拿着刀慢慢逼近。
地上的丧尸没有发现我的靠近,仍旧在往嘴里塞肉块,我扬刀狠狠斩下。
没想到这家伙头那么硬,机械地扭头看我,张着一张腥臭的嘴低吼。
我又砍了一下,他的头在泥水里滚了两圈,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搬家了,眼珠子泛着白,冲我龇牙。
身后一阵重风袭来,我侧身躲过,眯眼看着这些被惊扰的丧尸一步一步走来。
我「啧」了一声,从腰间抽出枪,毫不犹豫把他们爆头。
我捡起地上剩余的枪支,踏过满地的尸体到了一间仓库外。
踢开门,我伸手在物资架子上轻轻一滑,上面的东西立马凭空消失。
忽然我听见了一声轻呼,我转身,枪口瞄准门外那个不速之客。
他缓缓举起手:「别开枪别开枪。」
看清他的样子我心里一震。
门外的人目测一八五,穿了个黑色连帽卫衣,面色惨白还极力保持着微笑,头上两只耳朵轻轻颤抖,耳朵旁的鹿角直直立着,皮肤也和正常人不一样,脖子上有些斑点,看着像梅花鹿。
这是一只兽人。
上辈子也有兽人的存在,但数量极其稀少,因为他们是在末世来临之际恰好待在异变动物身边并且他自身也在进行异变,当两者极为切合时就会进化成兽人,但这种概率极低。
整个过程也比一般进化凶险。
运气好的最后会成为兽人,不好的只有死。
我眯着眼,枪口始终对着那个方向,空气静谧得有些诡异,我甚至能听到他咽口水的声音。
我对着他的方向,手指搭在枪上,轻轻扣动扳机。
砰!!
枪声响起时,兽人几乎同时闭上双眼。
一股血溅在他脸上,他睫毛微微颤动,抖落了上面的血珠。
半会儿,他缓缓睁开眼睛。
眼底的惊恐慢慢爬上整张脸,在他的身侧,躺了一只丧尸,刚刚的血就是这只丧尸的。
我收起枪支走过去,他拍了拍胸口,长呼出一口气,然后一把拉住我,小鹿眼泪花点点:「你是神仙吗?」
我不自在地抽出手,这家伙立马又缠上来:「我叫鹿夭,是一名森林管理员,我正在救一只受伤的梅花鹿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晕了,再醒来我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淡淡地「嗯」了一声:「你变异成兽人了。」
他眼睛瞪得好大,吓得立马又要哭。
我眉头一皱,他瘪着嘴生生憋住眼泪。
「这里不安全,我还有事,拿上这些往西北方向走。」
我拿出一些物资递给他。
西北方向是周藤联盟的大本营,如果他有命活到那儿的话,基本就没有性命之忧。
他盯着我手里凭空出现的东西:「你真的是神仙吧?!」
我把东西塞给他,自顾自往前走。
「我知道你要找的东西在哪。」
我回头。
他挠了挠耳朵,灵动的大眼睛在黑夜里有光:「你在找子弹跟枪吧?我带你去。」
七拐八拐我们到了一个地下室,费了好大劲把门给弄开后,我一个响指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收起。
看着我用异能,鹿夭立马变成了星星眼,指着我的手和这间屋子语无伦次。
看他这副样子我不由自主地轻笑,莫名放松:「这是异能,不出意外你也有。」
兽人就像上天的宠儿,他们大多都会进化出异能,而且很适应末世的环境。
比如我还裹着厚袄的时候鹿夭就可以只穿一件卫衣。
我话音刚落,他就学着我的样子张开手猛地发力。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我揪着他的衣领跑,刚到门口,几乎同时我们身后发出一声巨响,耳朵被震得生疼。
我拍开身上的土,空气中还弥漫着火药的味道,上空飘起一朵蘑菇云。
鹿夭伸手我下意识地躲,他委屈地抿着唇:「对不起。」
然后轻轻抚掉我头上的泥。
这张绝色神颜上沾了些许污泥,看起来有破碎的美感。
我暗自叹了口气:「所以你的异能是……」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指,一缕白蓝相间的雷电缠绕着他,滋滋作响。
再回头,我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
这家伙什么运气?
成功进化就算了,还得了最罕见的雷电异能。
「不要让别人知道……」我话说到一半,摆摆手:「算了,你异能那么强,就算被发现了也是别人吃亏。」
「那神仙你的异能被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样?」
空间异能也属于较少的类别,随着实力壮大能存储的东西也会变多,这在末世无疑是人人都想要的。
这个秘密连周藤都不知道。
我淡淡地看着他,举了举手里的枪:「那人会死。」
「那……那我会死吗?」
「你会说出去?」
他头摇得像拨浪鼓,连着头上的肉角也一晃一晃的,我没忍住伸手揉了下。
手感真好。
然后他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红得能看见里面的血管。
我弹了下,他捂着耳朵嗷嗷叫。
我轻笑。
狂风停止了,雪也没下了。
第一波变异结束。
明明是七月,却处处银装素裹,冷得刺骨,一眼望去满目疮痍。
「神仙,你接下来要去哪?我可以跟着你吗?」他紧接着补了句:「我帮你找到了子弹,是功臣。」
「你也差点炸死我。」
他不说话了,连着耳朵也耷拉了下去。
我拍了拍身上的雪,转身走:「林戚戚。」
身后的人顿了一秒,追上来在我耳边叽叽喳喳:「是你的名字?那我可以叫你戚戚吗?咱们现在去哪?外面已经被丧尸占据了吗?你有……」
「闭嘴。」
「……哦。」
6.
我和鹿夭一路往东,半道儿捡了辆车,很快就到了云镇。
这儿和我上次来简直宛如两个地方。
秀丽的田野一片狼藉,土壤上泛着血红,地里有人的尸体也有丧尸。
他们叫唤着过来,我抬手开了几枪,顺着一地的尸体残肢进镇。
鹿夭微卷的睫毛上沾了点点雪星子,小心翼翼的拉着我的衣袖,我拢了拢衣服:「走吧。」
镇上原本热闹温馨的街道空无一人,刺骨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血腥味。
街上停了好几辆残破的车,车里有尸体。
估计是想开车逃跑最后被咬死了。
我们一路上也遇到不少丧尸,鹿夭总是抓着我的衣服,躲在我身边,白瞎了他一身强悍的异能。
我举枪一个一个爆头,忽然我看见倒下的丧尸头部发出一缕黄光。
「待这儿别动,要是害怕就找个地方躲起来。」
我跳上一辆车,一腿扫向丧尸。
被躲开了。
他们不再只是机械麻木的咬人,而会开始反抗,速度也大大提升了。
我从腰间拔出刀,飞身从上而下刺进丧尸喉管,他张着手想抓我,我握住刀柄往后一拉,生生破开了他的脑袋。
果然,里面躺着一枚小小的黄色晶核。
这说明了这只丧尸经历过二次变异。
鹿夭抬起我的手,也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一块帕子,轻轻给我擦拭着血污。
「刚才太危险了,有枪为什么不用?」
我抽回手:「他脑袋里有晶核,这东西以后有大作用,开枪就打烂了。」
他皱着眉不赞同地看着我,我挑眉,眼底是自己的坚持,最后他叹了口气,小声嘟囔:「看来以后要好好练异能了。」
我走到一家小店门口,踢了踢卷帘门:「别躲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出来帮我清理尸体,不然被咬死的人很可能也会变成丧尸。」
一个簸箕抖抖抖,最后从下面露出一双眼睛,看了我一眼又缩回去了。
我「啧」了一声,直接把簸箕掀开,拎出底下的人。
「别……别……别别咬我!」
这人拿手捂着眼睛,旁边的手机和支架啪嗒摔在地上。
看样子他是在做直播。
他颤颤巍巍挪开一只手,看我的眼睛都亮了,张开手:「大神……啊啊!!」
鹿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旁边,拍了下这人张开的手,泛白的电光一闪而过,地上的人看鹿夭的眼神,从震惊到害怕。
我只当他是第一次见到兽人形态才害怕。
我一只手搭在鹿夭肩上,他回头对我笑:「戚戚姐。」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鹿夭有点奇怪,就好像刚刚换了个人似的。
「异能可以对付敌人,但不能对着同类。」
他笑容一顿:「知道了。」
我回头对地上的那人说:「你是本地人?」
他点点头,眼睛却一直在看鹿夭。
我把鹿夭护在身后:「你叫什么名字?」
「羊仔。」
「你知道这里还有多少幸存者吗?」
「知道,我们已经在镇上躲了好久了,大概还有二十几个人活着。」
「他们安全吗?」
羊仔摇摇头:「不知道,我也是逃跑的时候见过他们,后来大家都只顾着自己跑,哪还关心别人安不安全。」
「那你带路,我们去你见过他们的地方找找。」
「我不去!!太吓人了,那玩意儿一口就能把人脑袋咬下来,我就在这儿,哪也不去。」
我眉头一皱,刚想说点什么,羊仔往我这儿瞥了一眼,抖着嘴唇,都快哭了。
「我……我……我去就是了。」
我往身后看去,对上一双小鹿眼,鹿夭扬唇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他俯身牵起羊仔,羊仔身体一抖,下意识往我这儿靠,鹿夭对他笑了下,他又默默挪远了一些,再也不敢抬头。
鹿夭有那么可怕吗?
明明很可爱。
「走吧。」
在找人的过程中我了解到,羊仔是土生土长的云镇人,毕业后经营着一家小店,兼职自媒体,算个小网红,镇上没有不认识他的人,丧尸病毒暴发后,他没有产生异变,通俗点说,就是他没有变丧尸也没有进化出异能。
末世的环境很恶劣,处处裹着厚厚的冰层,天空被灰云覆盖,要坠不坠,寒风携卷着冰粒子四处飘零,耳边尽是「呜呜」的呼啸声。
羊仔被冻得浑身打颤,哆哆嗦嗦地指着前面一个广场:「上次就是在这儿遇到他们的,好几个人都被丧尸抱着啃,估计没多少活着了。」
我「嗯」了一声,塞给他一件棉服:「刚刚过来的时候在路边捡的,先借你。」
「谢谢戚……老大!」
羊仔一边穿衣服一边往鹿夭那儿瞟,总觉得这两人背着我有些什么。
广场上确实有很多血迹,即使在冰天雪地里也掩盖不了浓厚的腥味。
地上全是残肢,我和鹿夭见惯了倒没什么,只是羊仔胆汁都吐出来了。
「你在这儿等,我们进去找。」
「不行!!外面全是丧尸我不要!」
鹿夭对他笑笑:「羊先生,外面的丧尸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你很安全,在这儿等着,嗯?」
羊仔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点头,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委屈的「嗯」,乞求地看着我。
「还是一起去吧,他一个人确实不安全。」
「好的老大,没问题老大!」
羊仔逃似的往前走,鹿夭一直盯着他。
「看什么呢?」
他眨巴眨巴眼睛:「戚戚姐为什么关心他?」
「我不是关心他,换做任何一个人我都会这么做,我们存于末世,每个活着的人都是一份宝藏,要想和那些丧尸对抗就必须团结起来,一群人的力量总是比一个人强的。」
「所以说只要再遇到活人,戚戚姐也保护他们吗?」
「不存在谁保护谁,都是相互的。」
鹿夭低下头,声音有些清冷:「我知道了,那我们快去找活人吧,全部找出来。」
我把手搭在他头上揉了揉:「你怎么了?好像羊仔出现后你就奇奇怪怪的。」
他笑得眼睛都弯了:「戚戚姐你想多了,快走吧,不然羊先生要被丧尸咬了。」
广场里安静得很,周边的店铺也没有人,甚至连丧尸都没有,我们一路摸索着深入,除了看见一些血迹和烧焦的不明物之外什么也没找到。
羊仔白了脸:「他们不会全死了吧?」
到底是从小一起生活的乡亲伙伴,他对着广场叫了几个人的名字,喊着喊着就哭了。
「别哭了,你刚刚那么大声都没把丧尸招来,至少是个好兆头,我们再往里走走。」
越往里,那股焦臭越明显,黑色的烧焦物也越多,我们已经到广场地下室了,水滴打在地上的啪嗒声,在诡异的暗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地下室里的温度比外界高,我伸出手感受了下,至少正常人在这里不会被冻死。
「轰——」
一阵强光袭来紧接着面部感受到一股灼热,我拉上身侧两人躲开火焰,有了火,地下室的情况也能看清楚了。
火焰是从一个中年男人手上发出来的,他身后不远处聚集着一些人,拿着刀棍锄头,虽然蓬头垢面但眼神却带着一股狠意。
「哗——」
我们的后背又有一股力打来,这次我没躲开,那股力全打在我后背上,后背全湿了,高水压震得我五脏六腑都疼。
鹿夭扶着我,一手握拳,拳头上滋滋作响。
背后的人又发出一股水压,鹿夭伸手,电光缠上水柱,幽蓝加白的光照亮了背后的人。
随着一声惨叫,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捂着手倒下。
「芦芦!」
7.
鹿夭一拳砸下去,电光照亮整个地下室,也印出芦芦惨白的脸。
「鹿夭!住手!!」
我挡在芦芦面前,鹿夭的手停在我脸半分处,滋起的残电震得我鼻尖一麻。
我看到他眼里的暴虐一闪而过,他缓缓放下手,扯了扯我的衣袖:「戚戚姐,你别生气。」
他眸子垂着,睫毛一颤一颤的,白皙的脸上挂着一颗泪珠。
我原本探究的眼神不由得软了些,只能先看芦芦的伤势。
水导电,芦芦一只胳膊皮开肉绽,如果刚刚我没有及时阻止,鹿夭是真的想杀她。
「芦芦,严叔……」羊仔被吓蒙了,抓着中年男人的手解释,「他们不是坏人。」
严叔冷哼,俯身抱着芦芦回到角落,那儿有一个坐着轮椅的女人,满眼心疼地接过芦芦,手轻轻抚过她受伤的胳膊,温柔的萤光包裹着她,半会儿,她手居然止住血了。
女人对严叔摇摇头:「伤得太重,我没办法一下子治好。」
话说完,严叔看鹿夭的眼神更不友好了。
我挡在鹿夭前面,打断了他的视线:「严叔我是戚戚,您还记得我吗?」
地下室里的人抬头看着我,半会儿那个会治疗的女人开口了:「是江俪的女儿吧?跟她长得真像。」
我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确定地问:「舟姨?」
「是我。」
「您的腿……」
她笑笑:「去灾区支援的时候出了意外,废了。」
她温和的笑和记忆中模糊的脸重合,那时的舟姨是云镇最厉害的医生,乐观开朗对任何人都很温柔。
「刚刚听见羊仔在外面嚎我们以为他出什么事了,误会了,既然是戚戚的朋友那也不是坏人,老严,你别吓着孩子们。」
「对不起舟姨,伤了芦芦。」
芦芦在舟姨怀里晕倒了,她叹了口气:「这是个苦命的孩子,她爸爸变成丧尸把她妈妈咬死了,然后她用自己的异能把她爸……唉,跑出来后这孩子就不爱说话了,遇到丧尸就不要命地往前冲。」
地下室「滴答滴答」滴着水,是严叔的火系异能把外面的冰融化了。
略潮的地面有一些面包袋子,应该是他们找来的食物。
角落里还蜷缩着一些人,看样子这些天一直都是严叔和芦芦在保护他们。
「舟姨,严叔,我们来的时候外面那些焦状物是你们杀的丧尸吧?难怪云镇的丧尸比外面少很多。」
「是,老严的火一下子就可以把那些丧尸烧死,但数量太多了我们也只能躲起来。」
「这里是云镇仅剩的幸存者了吗?」
「不知道,我们也是出去找吃的时候遇见就接过来,不知道外面还有多少人活着。」
「舟姨,一直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出去把丧尸赶出云镇吗?」
舟姨还没说话,严叔就把我推开了。
「说得轻松,这里面都是老人孩子,怎么跟外面的丧尸斗?你想死就自己去死,别拉上别人。」
他说完,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我勾唇一笑:「您说得对,可我也没说让乡亲去打丧尸啊。」
他皱眉看着我。
「严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吧?」
地下室里的人噤了声,一个个低下头。
「我们是很久没吃东西了,那又怎样?跟你出去就能填饱肚子吗?外面的粮食全被丧尸破坏了,难道你要我们去啃人肉吗?!」
我眸子微冷,嘴上仍带着笑:「我能让你们吃饱。」
「你说能就能?空口白话谁不会说!」
舟姨扯了扯他的袖子,让他别说太多,他扭过头,声音丝毫不减:「我说得有错吗?江俪刚死她就迫不及待地跟着有钱爹走了,连葬礼都是邻居帮着办的,这种白眼狼的话能信吗?她这时候回来说不定憋什么坏呢!」
我顿了一秒,随即莞尔一笑:「你不信我也没办法,那就饿着吧。」我偏头,「鹿夭。」
「来啦,戚戚姐。」
鹿夭拎起地上的塑料袋,跟着我坐到角落边。
塑料袋里满满当当装着我事先拿出来的食物,有冒着热气的鸡腿,白花花的米饭,还有三明治、可乐……
我们慢条斯理地吃着,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慢慢被菜香覆盖,除了我们俩吃饭的动静,不时还有几声吞咽口水的声音。
我拿着一根鸡腿,对严叔挑眉。
「羊仔,过来一起吃,我这儿还有热狗,小蛋糕。对了你喝不喝奶茶?这里好大一杯呢。」
话音刚落,我同时感觉到数道视线看过来,满满饿意。
羊仔站在舟姨旁边看看严叔又不舍地看了看我手里的鸡腿,摆摆手:「不……不用了,老大,我不饿。」
咕~
这就很尴尬了。
严叔脸色阴沉得都快滴出水了。
「老严。」舟姨给他使了个眼色,他看了眼饿瘫在地上的人,下定决心似的抿着唇过来:
「你刚说的话是真的?」
我把鸡腿放下,拍拍手:「哪句话?」
他咬咬牙:「就是我们听你的,你让大家吃饱。」
「原本是的。」我勾唇,「但现在我突然又不想了。」
「你!!」
严叔脸都气红了,我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撑着下巴看着他。
他手垂在身侧握拳,半会儿又放开,低着头:「林小姐,抱歉,刚刚是我说话太没有礼貌了,请你原谅。」
我微笑着站起身,虚扶了他一把:「严叔言重了,小事而已,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鹿夭在旁边噗嗤一笑,严叔看他的眼神更烦了,眉心深深地皱出一个「川」字。
我无奈地摇摇头,他吐了下舌头。
8.
「我放了些粮食在我家,应该够我们撑一段日子。」
「你家能放多少粮……」
我啪一声推开门,里面的场景成功让所有人闭嘴。
这间屋子不大,却里里外外放满了大米、油和其他生活必需品。
「你哪来这么多东西?」
「这些物资是哪里来的你就不要管了,总之,我说过的话不会食言就是。」
严叔招呼着人往外搬东西,他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破败的小镇砖瓦电杆满地都是,血污尸体随处可见。
我指着这一切:「吃饱饭,找其他人,重新开始。」
我安顿好病弱的乡亲,带着队伍里有异能的人搜素剩余幸存者,过了三天,我们又找到几个年轻人,他们被找到的时候正在和丧尸抵抗,听说他们原本有十五个人,现在就剩五个了。
云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是等我们找到其他人,很多要么遇害了要么坚持不住饿死了,这样下去效率太低。
「戚戚姐,我有办法。」
鹿夭对我眨了眨眼,几个小时后他把我拉到镇广播站:
「我以前经常研究一些电器,趁休息时间把这个弄好了。」他伸出一只手,「加上我的电。」
他手指刚放上去,广播就发出一声刺耳的电流声,几秒后整个镇子响起他的声音:「喂喂喂,听得见吗?」
「各位云镇的朋友好,这里是林戚戚小姐的家,坐标榆林村 134 号,这里聚集了云镇的部分幸存者,如果你听到这则广播,请向这里靠拢,我们会为你提供最好的保护让你免受饿冻之苦,但请记住,一定要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再移动,如果你周围有丧尸威胁,请想办法在你的藏身处放一块红色醒目的标记,我们会去救你……」
鹿夭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说着,清晰的下颚线下喉结随他的动作一上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断了电,像是没骨头一样靠在我肩上:「戚戚姐,我好累。」
对于这么近的距离我还是有些不习惯,但看着他累得睁不开的眼睛,我推开他的手却怎么也落不下。
「你怎么想到的?」
他笑了下:「找人的时候我也在观察啊,这样发广播不仅可以发出声音吸引丧尸,而且能让大家知道这儿有个庇佑所。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
我垂着眼,抿了抿唇:「鹿夭,我早就想问了,那天你为什么要对芦芦下死手?」
肩上的人身体一顿,笑容淡淡消逝,他似乎有些紧张:「戚戚姐,对不起,我、我怕她伤害你……」
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我知道,我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都怕我不想跟我说话,我不想你受伤,我只有你了,别不理我。」
我看着他水露露的眼睛,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好了,以后别这样了。」
他破涕而笑:「嗯!」
「还有鹿夭,你和其他人没什么不一样,你也不可怕,在末世兽人是上天的宠儿,你不该为此感到自卑,好好跟大家相处,他们会喜欢你的。」
「知道了,戚戚姐。」
9.
有了广播的帮助,我们找人方便了很多,也有不少人主动找上门。经统计,目前云镇共有一百六十七人,其中六十人有异能。
我们把云镇内所有的丧尸都清理干净,动员大家打扫街道,改造房屋。
三个月后,云镇焕然一新。
原本一栋栋平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个基地。
土系和水系异能的人被分配到蔬菜种植基地,我把准备好的种子分发到他们手里,又找了有种植经验的老人手把手教他们种植,短短三个月基地里已经一片绿意盎然了。
以舟姨为首的医疗基地也慢慢建起来了,只不过治疗系异能太罕见,整个基地里只有舟姨一个人有这方面的异能,其他人都是以前有过相关经验的人。
还有一个专门保护大家安全的基地,里面聚集了各类异能者,负责外出杀丧尸,救人。
我们以云镇为圆心向四周扩散,把周围镇子的丧尸和人都救了出来,慢慢地也不知道消息怎么传到外面去了,不少人远道而来加入了我们。
云镇的人数越来越多,我们的基地也越来越大。
「老大,镇子外来了一批人,说你的朋友。」
我握笔的手一顿:「我的朋友?」
镇子外停了几辆军车,车上载满了人,为首的男人抱着一把枪,寒风猎猎,吹起他身侧的围巾,他恣意潇洒,慵懒的气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一双无情的眼睛却被总是上扬的唇角中和,痞而帅。
我眯了眯眼,冲上去就是一个扫腿,他弯腰躲过,顺手扔了枪转而和我打起来。
如果有练家子在场就能看出我和他的招数很像,我们打得不可开交,两边的人也面面相觑,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砰!!
我被他打倒,他也被我击中。
我们倒在地上看了对方一眼,同时笑了出来。
我瞥了眼周藤:「剪了头发看起来还真有点乱世霸王的样子了。」
周藤起身,半弯着腰伸出手:「一年没见你的近身格斗也见长了不少。」
我握上他的手借力起来:「都是师父教得好。」
「油嘴滑舌的小骗子。」
两边的人见我们气氛变了,也都松了口气。
羊仔拍了拍胸口:「看你们一见面就打起来我还以为是仇家上门了呢。」
我轻笑:「这是周藤,我朋友。」
我转头看向他:「你怎么来了?你大本营不是在西北吗?」
周藤揉了揉冻得发僵的脸:「唉,谁让周大小姐威名远扬都传到千里外的西北了,我这不是早早跑来抱大腿吗?」
我在他胸前揍了一拳:「说人话。」
他笑:「好好好,大概七个月前吧,我在网上看到你,忙完就过来了。」
七个月前?
羊仔弱弱举手:「老大,好像你跟鹿哥找到我那天我在直播,应该是那会儿。」
我想起来了,那天羊仔是拿着一部手机跟支架来着。
「你大老远过来,不会就是看我一眼这么简单吧?」
周藤微微低了点头,唇角微扬:「西北那边差不多定下来了,我想接你过去。」
我一愣。
羊仔揶揄的眼神在我们之间流转,我「啧」了一声,想动手打人,手刚抬起来就被握住了。
冰凉的触感甚至比寒风还要让人记得深刻。
「鹿夭?」
鹿夭握着我的手腕,眼睛却一直看着周藤,他嘴上带着笑,眼底却冷得瘆人。
「戚戚,这个叔叔是谁啊?」
他一向都叫我「戚戚姐」,今天怎么突然变称呼了?还有,叔叔是什么鬼?
周藤虽然比我们大几岁,但这张帅脸怎么也叫不成叔叔吧?
周藤伸出手:「周藤,小戚戚的男……」我眉头一皱,他笑,「朋友。」
鹿夭勾唇:「那么巧,我也是。」
两人对视,明明都在笑,火药味却重得很。
「行了。」
我刚开口,周藤视线就落回我身上:「还没回答我呢,咱们什么时候走?」
我张了张嘴,身侧传来一道声音:「她不会走。」说完,鹿夭回头看着我,眼里晃动着光,「对不对,戚戚姐?」
鹿夭就像是有什么魔力,每次只要看着他那双干净得不像话的眼睛,我总能无限次松懈。
「她走不走你说了不算。」
这两人又要戗起来,我赶紧让羊仔把人带进去休息。
10.
「周藤他……怎么说呢,是我的朋友也是知己和恩人吧,我的今天,有部分是他给的。」
鹿夭看着我,弯了弯眼睛:「知道了戚戚姐,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我去找周先生道歉。」
「不用,你没……」
「我没关系的。姐姐也希望我们好好相处吧?」
总觉得他说的话有点怪怪的,我稀里糊涂点了头。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鹿夭已经不见了。
我找了他们十多分钟,最后在后山的蔬菜基地找到他们。
鹿夭躺在地上,身下的一片菜地全毁了,嘴角挂着血,周藤一向慵懒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
「我知道我是兽人,配不上戚戚姐,但我只想留在她身边,我不想走,求你了。」
周藤眉头紧蹙,看到我的那刻,眼底疑惑消散转为戏谑。
「这么说我跟小戚戚携手白头你也可以祝福?那好,我同意了,你可以跟着我们看我们幸福到老。」
我取下树上的一颗果子甩过去:「行了,别逗他了。」
「戚戚姐……」
鹿夭转身,大眼睛里泪光闪闪。
我把他扶起来,他指着周藤告状:「他打我。」
周藤看着他,嘴边噙着一抹笑,眼底晦涩不明。
我瞥了他一眼:「先回去吧。」
一路上鹿夭跟我哭唧唧,说周藤仗着自己异能强,欺负他,还把伙伴们辛苦种出来的粮食糟蹋,就差直接告诉我——快把这个混蛋赶出去!
基地办公室里,我叹了口气转身看着他:「周藤真的打你了?」
他指着脸上的伤:「打了!」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半会儿,他缓缓放下手,眼底一暗:「你不信我?」
「蔬菜基地里的打斗痕迹看起来确实是冰系异能造成的,但以周藤的实力,破坏力远远不只如此,如果没猜错,是芦芦帮你的吧?她用异能,然后把温度罩打开,在超低温环境下水系异能以假乱真也不是不可能,而且以我对周藤的了解,他是不会跟你动手的。」
鹿夭板着脸,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声音低低的:「说到底你就是不信我,那个人就真那么重要吗?!」
我被他吼得一愣,他眼底的暴虐再一次赤裸裸展示在我眼前,原来上次在地下室,我没看错。
「鹿夭……」
他轻轻勾起唇角:「戚戚姐你说过的,你不会离开我,食言的话,我会很生气。」
办公室里滋滋作响,鹿夭浑身缠绕着电,他转了转脖子,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让人看不真切,却轻易沉沦进去。
我慢慢感觉意识模糊,鹿夭缓缓靠近我,他的嗓音低沉,像沾了水的羽毛,挠着我的耳畔:「睡一觉吧,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他指尖轻轻点在我的太阳穴,一阵酥麻过后,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我躺在一张床上,这是鹿夭的房间。
我手被捆得严严实实,一个电网笼罩着整张床,只要我动作一大,就会触电,更别提妄想离开了。
鹿夭到底想做什么?
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想着这些日子的事。
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一个森林管理员怎么会知道军需放在哪?为什么他在基地那么久了,大家看他的第一反应依旧是恐惧?还有,他似乎很想……
「林小姐!」
芦芦白着一张脸推开门,一只手耷拉着正涓涓流血,她脸上脏脏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鹿先生……他杀人了。」
我怔怔地看着她,紧紧攥着被子,气得微微颤抖。
「芦芦,让开。」
我捏着拳头,感受着身体里异能的变化,不一会儿我一只手都被能量涨红了,青筋暴起,血液流动加速,好似要从我身体里飞出。
……好痛。
真的……好痛。
强行用这招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血慢慢染红了我的衣服,白皙的皮肤浸出妖冶的红,那种被撕裂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被无数丧尸分食的画面不断冲击着我的脑海。
「啊——」
砰!!
我跌在地上,唇色泛白,身后是那张电网。
还好……还好成功了。
芦芦愣在原地,看我浑身是血颤着手来扶我。
我强撑着对她笑笑:「别怕,我没事。」
我的空间异能初级阶段可以储物,但随着等级提升最后可以挪动外界的东西甚至是人。
可等级不够,就会付出像我这样的代价。
「带我去找鹿夭。」
11.
外面大家费尽心力建造的基地被破坏得严重,宛如丧尸屠城那会儿一般。
血腥味又重新弥漫着空气。
地上躺了不少熟悉的面孔,有周藤带来的人也有我们自己人。
我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拿上枪冲进地下室。
在门口,我听见鹿夭近乎疯狂的声音:
「哈哈哈哈羊先生你别抖啊,戚戚姐让我好好跟你们相处,我不会杀你的,至多……卸两条腿。」他挑起羊仔的下巴,「啧啧啧,可你们这种废物我看着就想捏死,怎么好好相处?」
他叹了口气:「戚戚姐说她要保护你们,但她身边怎么能有别人呢?她想找活着的人,我就陪她找,把你们都找出来全变成死人,她就不会有这个念头了。」
地下室里有很多人,严叔,舟姨,羊仔还有……周藤。
我第一次见周藤那么狼狈,浑身血污,眼睛半眯,双手无力地瘫在地上。
「还有你,你最可恶!」鹿夭抓起周藤的衣领,一只手咯咯作响,「你居然想带走她?她怎么能跟你走?不可以!!」
周藤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笑了。
笑得双肩抖动,不可遏制。
鹿夭眼睛带着诡异的红,鹿角上泛着电光,眼睛又蒙上之前那种薄雾。
昏暗的角落里慢悠悠走出几只丧尸,他们朝着鹿夭的方向走去,最后停在他身边。
「戚戚姐说得没错,兽人在末世就是上天的宠儿,我不仅有自己的异能还融合了那只鹿的异能,很巧,这个技能可以迷惑心智。」他一字一顿,「操控丧尸。」
难怪,难怪我每次只要盯着他的眼睛,就总会放弃自己的原则。
鹿夭指挥着丧尸靠近周藤。
「住手!!」
我抬枪指着他,一如我们第一次见面那般。
看到我,鹿夭眼睛的红渐渐褪去,他脸上的慌乱一闪而过:「戚戚姐……」
「闭嘴!」我任由眼泪滑落,死死盯着他,「放了他们。」
鹿夭眉头轻皱。
我枪口一转,随着地下室里枪声响起,一只丧尸倒下。
我重复:「放了他们。」
鹿夭不说话,鹿角上滋滋作响。
我接着开枪,把剩下的丧尸全部解决,全程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最后,我把枪对准他。
他冲我笑了下,就好像以前哄我一样:「戚戚姐,你别生气,我都听你的。」然后他话音一转,指着周藤轻描淡写地说:「但这个人必须死。」
周藤奋力动了动手,刚聚起来的冰随着他瘫软的手消散。
他对我摇摇头:「走。」
鹿夭像是逗趣一般,轻嘲:「不自量力。」
我缓缓放下枪:「为什么?」
「我也不想的,可是你要跟他走,你要丢下我!」
「鹿夭我……」
「我都听见了!」他眼睛通红,「你跟他们一样,都觉得我是累赘,他们把我丢到森林里自生自灭,你把我带出来,现在也要丢下我?」
他看着我流泪,额头上青筋暴起,像无助的暴君。
原来他之前听到了我跟周藤的谈话,可我跟周藤去西北只是为了给基地添军火,我不知道这会让他发疯。
鹿夭口中的「他们」又是谁?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把你带出来我没想过要丢下你,也从没后悔过,但你做错了事,该罚。是我把你带到这儿的,归根到底是我的错,我们打不过你,那罚我好了。」
我举枪对着自己,鹿夭瞳孔一震:「不要!」
他伸手:「戚戚姐,不要。我们放了他们,你别开枪。」
「鹿夭,我记得曾经告诉过你,异能不可以对着同类,可你呢?你杀了朝夕相处的伙伴。」
鹿夭眨了眨眼睛,笑:「可是戚戚姐,他们不是我的同类,从我爸妈把我扔掉那一刻,我就不是人了,你遇到我那天我根本不是在救什么小动物,我是太饿了,我刚咬上那只鹿的脖子,末世就开始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断砸下的眼泪也不知是心疼还是心寒。
鹿夭盯着我看了半会儿,他像是妥协一般叹了口气:「算了,我说过的,只要你想我就去做。」
他话音未落,随即地下室里满是他的惨叫,一股鲜血从他胳膊连接处喷涌而出,地上躺了他一条手臂。
他半张脸沾了自己的血,笑得疯狂:「这只杀人的手惹你不高兴,我卸了。」
地下室里所有人都没说话,我也紧紧攥着身侧的衣服,只有鹿夭仍然晃动着那双眸子,期盼地看着我。
他拖着身子向我走来,每一步地上就多个血脚印。
「你别生气了。」
我抬手擦去他眼睛上的血迹,他笑容舒展到一半,就因为我清冷的声音顿住了。
「滚吧。」
鹿夭杀了很多人,即使我让他留下来,云镇的其他人也不会同意,可让我动手杀了他我也做不到。
我盯着鹿夭的眼睛,声音传遍地下室每个角落:「鹿夭违反了云镇基地的规定,残杀同伴,毁坏公物,断一臂,逐出基地,永远不能踏进云镇基地范围十里内。」我顿了下,一行清泪滚落:,「不然,我以死谢罪。」
鹿夭动了动嘴,可看到我紧握的拳头指甲生生嵌进肉里,血一滴一滴地砸下时,他什么也没说,低着头接受了一切。
12.
鹿夭走了,他走那天没人去送,我站在高塔上看着他的身影渐渐缩小,最后消失。
舟姨的异能又进化了,还好有她在,周藤和严叔他们的伤没什么大碍,我们又像刚开始那样,收拾残骸,埋葬同伴,修建家园。
「还是不考虑跟我回西北吗?」
我摇摇头:「周藤,承认吧,你从来就没有真正相信过我,这次来也是抱有目的的吧?」
周藤一向不可一世的笑容顿住,收敛了笑,那双眼睛冷得刺骨。
他点点头:「我的原则是只相信自己,对别人永远保留一分。这就是你不选我的原因吗?」
我又摇头:「你跟我一样,目标明确,想要什么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在你心里我永远不会是最重要的那个人,就是因为我们太像了,跟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共度余生多累啊,我想轻松点。」
周藤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我轻笑:「所以啊,还是明码标价的交易更适合我们,说吧,你这次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他点燃一支烟,云雾缭绕间衬得他更加慵懒,也让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在末世建立一个组织很容易,但想让组织存活下去却难,我被难在第一步,让我的手下吃饱饭,当初跟着你囤的粮食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所以来求助。」
我并不意外,问:「代价呢?」
周藤掐灭了烟:「我带来的军车上装了军火,以物易物。」
我勾唇:「成交。」
他嗤笑:「记得多准备些烟,刚那是最后一根,妈的,从来没这么穷过。」
我们相视,都笑了出来。
走的时候,周藤叫住我:「如果当初我对你毫无保留,咱俩现在会不会连娃都有了?」
「想得美吧你。」
周藤说的如果不管再来多少次都还是一样,他从不做没有利益的事,也不会对任何人毫无保留。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云镇大家默契地闭口不谈鹿夭这个人,像是那天的事从没发生过一样,大家按部就班做着自己的事,脸上也慢慢露出了笑。
对了,当初在丧尸头部发现的晶核成了末世的流通货币,大家度过最难的一段日子后,开启了新生活,他们可以用劳动、功勋或着其他贡献兑换晶核,晶核可以购买食物,日常用品甚至可以精神消费。
生活一天天步上正轨,我以为日子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还能遇到他们。
丧尸病毒暴发两年后,各大联盟基地都慢慢建立了,其中以周藤为首的西北联盟和以我为首的云镇基地还有……鹿夭的兽人丧尸国度实力最强,也有人源源不断地加入。
虽然建立了这些组织,但依旧有很多人流离在外,担心受怕,他们活命的选择就是加入其中一个组织。
而我遇到的这两个人,是熟人。
羊仔说云镇新的势力范围还有些丧尸残留,我带队跟着他们去清剿,远远地就看见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如果不是听到声音我根本不敢相信,那居然是林璨璨和王寅。
「放手!放手!!贱人!放手啊!!」
「这是我的,这是我找到的,你还我鸡蛋,还我!」
林璨璨死死抱着一颗被挤破的蛋,任由王寅把她打得头破血流也不松手。
没想到当初我的话居然一语成谶。
后面零零散散游荡着几只丧尸。
王寅拉着她的手,使劲一踹,抢了食物就跑,林璨璨倒下的地方正好在丧尸脚下。
现在的丧尸已经进化了好几轮,早已不是当初反应迟缓的时候了,我举枪射击,可也没赶上,远远的,林璨璨的惨叫一声弱过一声。
丧尸被打死了,他口下的人也只剩了一口气,我站在林璨璨身前,低头看着她。
她脸毁了,看着我一个字也说不全,最后瞪着眼睛咽气,眼角滑落的泪在她脸上冲刷出一片干净的皮肤。
「林戚戚?」
王寅手里抱着那颗林璨璨用命换来的鸡蛋,踉踉跄跄地过来,被我身边的人拿枪抵在原地。
他指着自己:「是我啊,王寅,你忘了?」
我勾起嘴角:「怎么会忘?我可是说过有一天要让你跪在我脚下的。」
他一愣,谄媚地笑着:「好好好,不就是跪你吗,我给你磕头。」
说完他抱着我的鞋,使劲地撞在地上。
「你救救我,我不想被丧尸咬,你救救我,当初都是林璨璨这个贱人指使我欺负你的,不关我的事,我不想死。」
我突然觉得很可悲,冷笑了一声:「王寅,当初你把我推进丧尸群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很害怕?」
他猛地抬头,眼底满是疑惑。
「那时候我也想你救救我,但你却亲手把我送进丧尸口中撕食,你知道有多痛吗?」
王寅像看魔鬼一样往后退,我看着他跑也不追,因为对面来了一群丧尸。
这里的和当初我死的地方真像,只不过这次我不用再忍受那种痛苦了。
我蹲下,身后是王寅的惨叫,我面前是林璨璨的尸体,我拿了一件衣服给她盖上,等身后的声音消失,吩咐其他人清理丧尸。
13.
云镇的势力范围越扩越大,外界发现了个神奇的事,跟云镇相邻的兽人丧尸组织,只要云镇往外扩散一点,他们就往后退十里,这个不成文的规矩持续了好多年。
直到芦芦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我也没再见过鹿夭一次,他把我们的约定守得很好。
「林姨姨,你为什么总喜欢站在高塔上叹气啊?」
我抱起地上的小萝卜头,徒手拿出一根棒棒糖:「因为姨姨不开心。」
「是不是有人不听话惹姨姨生气了?那咱们不给他糖吃,姨姨自己甜。」
说完,小家伙把糖塞到我嘴里。
「对了姨姨,这是我在门口捡到的,送你。」
她手里躺着一枚木头刻的鹿角,上面还刻了一道闪电。
我嘴里甜得发腻,
却又感觉涩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