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家门,发现我两百亿身价的老公,正搂着美女探讨人生。
我马上从手上的 lv 包里拿出 chanel 墨镜,「我刚做完近视眼手术,这是哪啊?」
1
我像个盲人一样,摸索着走出家门。
拿出我法拉利的钥匙,准备开去爱马仕的门店找点乐子。
据说我老公家,四代豪门,投资的产业遍布了生老病死。
而我老公,是他们家这一代的独生子。
我为什么能嫁给他呢?
是因为我公公怀疑他喜欢男的,并且据说是掌握了确凿证据。
公公非常传统,觉得这事传出去,有辱门楣。
连夜火速物色了一个清白的,漂亮的,学历高,基因好,上得去台面但是又十分听话的儿媳妇,火速延续他们家的香火,传承他们家的皇位。
我家祖上也辉煌过,跟他们家算是故交。
只是不凑巧,我们家一代比一代混得差。
到我这一代,我大学在国外念到一半,我爸说破产了,我妈还得癌症了。
我爸为了凑手术费,就求到我公公面前了。
就这么着,我嫁进去延续香火,我爸拿到五百万投资救活公司,顺带给我妈治病。
一直到婚礼之前,我都没见过我老公,不知道他长啥样。
我公公说,「只要你能生个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保证你下半辈子荣华富贵。生一男一女,我给你一千万。生三个孩子,我给你一个公司。」
一听这话,我血脉喷张,激情四射。
只是到现在我们还没圆房。
虽然孩子是八杆子打不着一撇,但现在我的日子也很滋润。
我们俩住的是独栋别墅,虽然住在一起,其实如果不想刻意见面,是见不到的。
他喜欢交朋友,办派对,到处玩。
我在我们家里,甚至见过一线明星。
是个男演员,长得好像没电视上好看,本人有点矮。
我穿着睡衣,起床以后一脸迷糊的时候,男明星衣着光鲜举着刷牙杯子,冲着我笑笑,「嫂子早。」
我当场灵魂出窍,狂奔回房间,
我的日常大概就是:
偶尔出席一下晚宴活动,装装恩爱夫妻,去公司慰问一下员工,给员工发发福利,扮演好少夫人。
受邀参加慈善晚宴捐点钱,算是行善积德。
无上限的黑金卡随便刷,只要不出国不出省也没人管。
隔三岔五再去公公婆婆那献献孝心,顺便假装哭诉一下,
「不是我不想生孩子,是我老公他,呜呜呜呜,他根本就不碰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公公婆婆就会一阵叹息,公公一般会吹胡子瞪眼地生气拍桌子,婆婆会起身回房给我拿一件她珍藏的珠宝。
演完我就喜滋滋地回家睡觉,思考明天的无聊阔太生活。
我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丰衣足食,无忧无虑,老公不在家,兜里都是钱,我想干什么干什么,还有什么日子比这更好?
直到这一天,有个女孩突然找上门说,
「太太,求你成全,我是真心喜欢万松青,他说他会养我的,现在却翻脸不认人了。」
女孩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又跪下去。
身后万松青像个没事人一样站着,满脸冷漠,完全无动于衷。
我这也揣摩不出他的意思,但是我想,这少爷的女人,我也不敢妄动啊。
于是我就笑嘻嘻地扶起她,
「别哭了别哭了,家里地方大着呢,要不进来吃一口?阿姨把饭都做好了,你去跟松青好好聊一聊,求求他,他兴许就心软了。」
女孩满脸的不可思议,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万松青,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松青,我有了,你真的不要我吗?」
万松青听完,表情更是不屑,看着我说了句,「你处置吧。」
我扶着女孩往屋里走,想了想,「那让她生下来?你要是觉得送出去丢人,我可以伺候月子,不能白拿你的钱。」
然后我第一次从万松青淡漠的脸上,看见清晰的无语。
他皱着眉头久久地盯着我,像是第一次见到我似的,上下打量,最后吐出几个字,「你真行。」
2
打那天开始,万松青像是破了戒似的,陆续不断地往家里领人。
以前都是些酒肉朋友,吃顿饭就走了。
现在可倒好,都是常驻嘉宾,一觉睡醒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天南地北哪的都有。
今天有人敲门说,「太太,求您成全。」
明儿有哪个浪蹄子直接躺在地上,「斋南,你不给我钱,我就不走了。」
我每一个都好生招待,该给钱的给钱,外头的媒体该封口的封口。
公公婆婆那,一个字也没透露过,就任由他胡闹。
我每天照样开开心心,吃吃喝喝,安置好两个小三还能去看看画展。
一直到,我发现常去的那家画廊,老板竟然也是万松青的人。
我挎着我的限量鳄鱼皮满钻铂金包,踩着高高的华伦天奴,戴着拍卖会上拍来的粉钻,欣赏着各种各样新式山水画的时候。
抬头就看见一个妖艳男人,端着香槟靠在他肩膀上嬉笑打闹。
万松青还微笑着去摸他的下巴。
我这一天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本来应付万松青,对我来说算一项工作,我用这份工作的工资来享受下班以后的人生。
结果下班以后的私人时间里,突然被老板冒用了,就很难不升起一阵无名鬼火。
我翻了个白眼就往外走,心里直骂晦气。
结果却被那边的万松青看见了。
「老婆,好巧啊,你也在啊。」
我脚步一顿,咬着牙,又换上一张笑脸,
「老公啊,怎么这么巧啊,我都没看见你,你还看见我了,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看着我,面无表情,眼神却满是嘲讽,「你不是看见我才走的吗?」
我顺势攀上他的手臂,朝着那个妖艳男点了点头,
「老公,你真是说笑了,我怎么会呢?这是你朋友吧?幸会幸会。」
妖艳男朝我翻了个白眼,对我伸出去的手熟视无睹。
行,不握更好,就跟谁稀罕握似的。
万松青看了妖艳男一眼,那男的像被踩着脚似的,抿着嘴不情不愿地伸出手。
这次换成我不伸手了。
万松青瞥一眼,冷笑一声,「喜欢这个画廊?送你了,你来当主理人吧。」
妖艳男惊呼一声,「青青,你怎么能!」
我抱着胳膊往后站了一步,「我可不要,我对艺术一窍不通。」
万松青有些惊讶的样子,「是吗?你不是三天两头过来看画展吗?」
我盯着眼前的画,点了点头,
「是啊,这不是能显得我高雅吗?打高尔夫太晒了,麻将我又不会玩,名媛圈子我也融不进去,总得找点事干吧?」
万松青看着我这理所当然的样子,哑然失笑,半天没吭声。
「那一会儿陪我去打高尔夫吧。」
我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人不诚心跟我做对吗?
但是老板的话,我也不敢不从。
高跟鞋一深一浅地插进地里,他打高尔夫半小时,我耕出两亩地。
但我也没有表现出来,把高跟鞋脱了放在一边,光着脚站在地上。
大太阳下,我抱着胳膊看着他,脸上甜甜地笑着,
「哇,老公,真厉害,虽然一个球也没进,但是也太帅了吧。」
他像是有意要激怒我似的,一会儿打一杆,一会儿东晃晃西看看。
漂亮的女陪玩,戴着粉色的帽子,一双大长腿白得晃眼,在他身边鞍前马后。
我看他没注意到我,就躲到大后面的树荫下面坐着。
草地刚下过雨,粘得脚底湿乎乎,脏兮兮。
「怎么光脚?」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生,朝我递了个湿巾。
男生长得阳光帅气,看得我一时之间,心神有点激荡,这个春心,也有点荡漾。
我接过来,低着头笑,「穿着高跟鞋,不太方便。」
他坐在我旁边,「怎么来打高尔夫还穿高跟鞋?」
我叹了口气,「被逼无奈。」
虽然我已经为人妻,但是咱说看看帅小伙,不犯法吧?
那边万松青不知道什么时候瞬移过来,阴阳怪气,
「斋南,你嫁给我两年了,可从没见你在我面前脸红成这个样子过。」
3
我看向他,又换上职业假笑,「我亲爱的老公,您打完了吗?」
他哼一声,「回家。」
你跟一堆美女嬉笑打球打半天了我都当眼瞎,我跟帅哥聊两句你就来坏我好事。
回去我们俩难得地坐在同一辆车里,我靠着椅背看向窗外闭目养神。
平常我们俩只有在父母面前,和一些活动或者公司等需要装恩爱夫妻的场合,才会有肢体接触,私下里,连话都很少说。
这一天他倒像是转了性似的,「斋南,你每天这么装,不累吗?」
哟,老板是不是要给我灌鸡汤画饼了?
我打起精神,露出笑容,「怎么会呢?能陪亲爱的老公一起去打球,是我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他白我一眼,「别装了,你不累,我还累。」
一想到本来约好的按摩也没去上,还要在这陪这个杀千刀的打球,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回到家,本来想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屋子里乌烟瘴气,我卧室的门也被打开,衣柜被翻乱。
我终于忍不住了,对着外面大喊,「谁进我房间了!」
家里的阿姨连忙跑过来,连声道歉,
「对不起夫人,我已经把门锁上了,不知道她们哪里来的钥匙,说是先生允许的。」
有人闻风而来,穿着我的裙子,戴着我的首饰,趾高气昂地走过来。
「哎呦,不就是一条裙子吗?松青说我随便拿,随便穿。」
男人嘛,谁喜欢谁就拿去。
但是老娘的珠宝首饰和礼服裙子,那都是老娘的宝贝!
「马上脱下来。」
这也不知道是万松青哪天带回来的女人,仰着脖子,「我不脱。」
看着她的样子,我愈发觉得生气,「脱下来!」
万松青换好睡衣,慢悠悠地下楼,「斋南,终于装不下去?那副温柔顺从的样子呢?」
看见他,我把满肚子的气又咽回去。
豪门儿媳妇,不就这样吗。
何况是我这种,寄人篱下,没有人撑腰的生育机器。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怎么会呢?你要是喜欢,就都穿去,一条裙子而已。」
我转过身回到房间,简单地收拾了点东西就往外走。
万松青靠在楼梯上,搂着那个女人,懒洋洋地问道,「你去哪?」
我回头看他,「我去庙上,给我妈妈祈福,她的忌日快到了。」
妈妈当年虽然筹到治病钱,但还是恶化了,很快就去世了。
「你妈妈去世了?」
我看着他还是笑,「是啊,去世两年了,我每年都去给她祈福。」
在一起两年,他把我当成父母给他施加的压力和束缚。
我们的婚姻,在他眼里是包办婚姻,是他不想要的包袱。
他从来不关心我,也不拿正眼瞧我,这些我都知道。
咱们一辈子就这么互不打扰地过下去,挺好。
我开车直奔郊区城外的山中寺庙。
师傅早给我留好了厢房。
我换上桑蚕丝的长裙,把头发散下来,踩着布鞋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
只觉得山林幽寂,通体舒泰。
「这么巧吗?万夫人也在这清修?」
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然是那天在高尔夫球场看见的男人。
他也换了更清简的衣服,笑得很和煦。
4
虽然从没谈过恋爱,结个婚还是合约婚姻。
但是这也不妨碍我好色。
话到嘴边,又记起了我的职业道德。
为了能够长久地保住金饭碗,绝不能被男女之情迷了眼。
时刻保持清醒,多花钱,少花心。
所以我又恢复了端庄大方的阔太太形象,
「您好,真巧啊,我妈妈的牌位在这有供奉,我来给她祈福。」
男人噢了一声,有些歉意,「不好意思,勾起您伤心事了。我叫庄世博,就住在您隔壁,有什么需要,随时喊我。」
我伸手握住他,「我叫斋南,幸会。」
这座修建在半山腰上的寺庙,寺小而精。
禅房古朴,客房雅致。
供奉着佛像的正堂更是庄严肃穆,乌红的地板保养得一尘不染,油润光泽。
院子里处处可见参天的古树,要几人合抱才能围住。
我大学时学的就是美术,出国留学也是美术相关的专业。
寺庙里有一汪湖水,湖虽小,但是却长了一塘热闹的荷花。
我就抱着画具,描画起来。
「画得真好。」
我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庄世博端了一壶茶放在旁边,还有几个精美的果子。
他也没有继续搭话的意思,去到一边树荫下的竹椅上看起书来。
我透过画具偷偷看他。
三十左右,长得不算一眼惊艳的类型,却自有一股温润的书卷气。
五官舒展大方,是耐看的类型。
我一边画画,一边打开手机暗自搜了一下他的大名。
果然,也不是凡人。
家世可能没有我老公家渊博,但也是富甲一方了。
光是名字底下关联的大小公司,就有六个。
更让我惊讶的是,这么年轻有本钱的人,还能静下心在寺庙里待着。
而且他身上,完全没有万松青身上的那股浮躁和不耐。
反而让人觉得很沉得住气,又如春风拂面,丝毫不会让身边的人觉得有压迫感。
这样想着想着我就有点出神,丝毫没察觉到正午阳光顶头正烈。
「中午阳光太大,伤眼睛,一会儿晚点再画吧?」
眼前突然多了一片阴凉,我一抬头,庄世博撑了一把寺庙里提供的油纸伞站在我身边,替我遮着太阳。
心头一动,我慌忙把手机藏在身后,拿起画具,「好。」
就这样,他撑着伞,我背着画具,我们从后山一路往回走。
过往的僧人看见他,都会双手合十地向他微微点头。
「真如寺这么好,香客倒是不多。」
庄世博微微地笑了笑,「你不觉得,这样清净反而更好吗?」
我点点头,「那倒也是,今年我一定多捐些香火。」
他马上单手立在胸前,「那我要替真如寺,多谢女施主,广结善缘。」
我们一路说说笑笑地往回走。
「好啊!斋南!你果然是来会野男人来了!」
结果客房前,站着满脸怨气的万松青。
他抱着胳膊,站在原地看着我,指着庄世博,「这是谁啊?」
我想上前解释,庄世博把伞收起来,提前一步向前走过去,落落大方地伸出手,
「万松青,万总?久仰久仰,我叫庄世博。」
万松青伸出手,满脸不屑,「请问,你跟我老婆怎么认识的?」
我只觉得丢人,上前一步隔在他们俩中间,伸手介绍了一下世博,
「他也住在这,是我的邻居。庄先生在后山看书,我们碰巧一起回来,庄先生看我不方便帮我撑个伞而已。」
万松青上下瞥了我一眼,「你不方便?你拿的什么?」
我把画具放下来,「画具。」
「你不是说你不懂艺术吗?」
我暗自翻了个白眼,「是,不懂,随便画画而已。」
他拉着我的手腕,把我扯到身后,盯着庄世博,「那你在这干嘛?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了?」
庄世博看着他,抿着嘴,笑了一声,
「万先生,这是我的寺庙,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5
最后我强拉着万松青回到房间,
「我以我妈妈的名义起誓,我跟庄世博之间清清白白,如果我有半句谎话,就让我不得好死。」
庄世博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不能跟万家比,但是生意场上谁知道会不会有合作呢。
到最后万松青终于不闹了,坐在竹床上,
「有也没关系,只是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别丢我们万家的脸,我爸可丢不起这个人。」
我把他的行李箱拿过来,打开一件件给他熨烫好挂起来。
又把他的洗漱用品拿出摆好,拖鞋睡衣都放在他旁边。
万松青靠在床上,看着我面无表情地做着这一切,不知道哪来的无名火,
「斋南,你在我面前就一定要这样吗?你跟陌生男人都能嬉笑,在我面前就像个死人一样吗?你没有情绪吗!你都不想问问,我为什么来吗?!」
我看着他,又换上温柔的假笑,「那你希望我是什么样的呢?你想让我问,那我就问。你为什么来呀?」
他愈发生气,走过来握着我的肩膀,「我不要你听我的话才去做!我要你发自内心!」
我心里冷笑,但是又没有发作。
「松青,我知道我在你心里的位置,我也知道我在家里的地位,我能做的,我都做了。」
万松青眉头紧锁,盯着我,手握得越发紧,紧到我觉得疼。
「你是机器人吗?疼都不吭一声吗?」
我看着他,还是笑,只是笑。
他终于发了火,把我一把推到床上,「你觉得,你是个好妻子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难道,我不是吗?」
他哑然失声,却还是怒气难平,「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你的丈夫,你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我的妻子,你只当这是份工作罢了。你给我做的一切,都不是出于真心。」
我几乎都要听笑了。
结婚当晚就跑出去喝酒的人是你。
跟男男女女闹出一大堆绯闻,还需要我去联系媒体擦屁股的也是你。
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领回家,任由她们欺负我的,还是你。
你对我从来都没有半分的情意,现在却来质问,我对你不是真心。
「因为,你也没有把我当你的妻子,也从来没给过我半分真心。我们俩各取所需,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下去,不好吗?」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男人们总是有着让人难以理解的傲慢。
我可以不爱你,但是你不能不爱我。
不需要做什么,我只要不爱他,没有被他迷倒,没有跪倒在他脚下祈求他的爱。
那就已经是对他莫大的不尊重了。
他好像被我戳破了某种自尊似的,骤然发狂,把床边的台灯举起来摔碎。
又把我扯到床上,把我的衣服扣子全都扯碎。
我淡淡地看着他,「佛门清净地,这样做,会有报应的。」
他红着眼睛,最后喘着粗气站起身,把房间里的东西砸个细碎。
最后背着身,「那些女人,我没有碰过,我有洁癖。佛门重地,我消受不起,愿意住,你就住吧。」
可能是闹的声音太大,庄世博站在门口敲门,「斋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需要帮忙吗?」
万松青走过去,打开门,「我们的事用不着你管,你敢碰她一下,我要你的命。」
说完他就摔门离开了。
庄世博站在门外,看着屋子里一地狼藉,以为我出了什么事。
我捂着胸口,缓缓站起来,「我没事。」
他看见我的样子,急忙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我开车带你下山看医生。」
结婚以后,不管遭遇了什么,我都没哭过。
我觉得这段婚姻里,没有任何值得我哭。
但是被庄世博目睹这一切疮痍,我却觉得羞愧难当,掩着面把他推出去,忍不住留下泪。
他跟我隔着一道木门,「你何苦呢。」
我抽一下鼻子,「假睫毛掉了,不好看。」
6
因为之前的房间被砸坏了,庄世博就给我换了一间。
靠着竹林,窗外一片绿意盎然,鸟语阵阵。
看着天气正好,我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拿了个水壶,准备去后山转转。
「你要出门?」
一出去,看见庄世博在院子里练功,看着不知道是太极还是什么的。
「嗯,天气好,爬山走走。」
我们对着点头笑笑,我就往后山走去。
起先走走还有人工的痕迹,走四十分钟,就连路都没有了。
但是这一路风景倒是秀丽。
对长住在钢筋混凝土堆里的城市人来说。
有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野趣。
走了一个多小时,感觉那股植物的青绿沁透心肺,满脑子的杂念被洗涤个干净。
我越走越高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停在一大片杂草里,找不着方向了。
当下我倒也是没觉得慌张,后山不大,丢不了。
沿着来时的方向,凭借记忆往回走。
走着走着,头顶的阳光就消失了,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
这我倒是有点慌了,加紧了脚步往下走。
本来后山树就多,天色一阴,光就更少了,没一会儿,竟然下起雨来了。
雨滴打在树叶上,噼叭作响。
什么鬼天气预报,一点也不准!
好不容易,我摸爬滚打走了一大半,眼看着瞧见寺庙的屋顶了。
想站直了看看方向,脚底下的叶子一滑,把我摔了个大屁股墩。
尾椎硌在石头上,疼得我差点撅过去,半天站不起来。
摸索着把手机拿出来,一看屏幕被我坐碎了,直掉渣。
气得我坐在地上破口大骂,
骂完了,还是强撑着站起来,半爬半走地往下挪。
衣服从里到外都湿透了,恨不得鞋里的水都能养鱼了。
屁股上传来阵阵剧痛,举目四望,顿感萧瑟。
「老天爷!!!你直接把我收走了算了!!!!」
喊完屁股更痛了,我索性就地躺下,一动不动等着雨停。
「斋南!!!!!」
远处啊传来熟悉的声音。
一抬头,是庄世博穿着雨衣举着伞来找我。
我整个人无比狼狈,头发沾在脸上一缕一缕的,裤子上也都是泥巴,手因为在地上爬,也脏兮兮的。
他看见我坐起来,松了口气,把雨衣脱下来披在我身上,
「你躺在地上干嘛?下这么大雨,你怎么不回去?!」
他语气有点急,我听了却不生气。
我坐在地上,格外狼狈,「摔了一跤,屁股太疼了,站不起来。」
雨势太大,他这才看清我的狼狈样子。
眉头皱了皱,抿着嘴,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然后背对着我,扎了个马步,「上来,我背你回去。」
我犹豫再三,实在是走不了,就只好让他帮忙带我回去。
结果刚背起来,就听见山下传来一阵急吼,「你把她给我放下!!!」
万松青举着伞,气势汹汹地往前走。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的,上来就把伞一丢,「谁让你碰她的?!你给我过来!」
庄世博把我放下去,万松青白他一眼,就蹲下身,「上来!」
虽说问心无愧,但被他抓到了,还是莫名有点心虚,只能听他的话。
世博可能是觉得尴尬,先行道别下了山。
「但是,你要是背不动我,也可以把我放下来,你去叫司机上来背我。」
这可能有记忆以来,我们俩第一次亲密接触。
我举着伞,抱着他的脖子,身体接触到的位置,即使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到一阵潮湿的温暖。
背着一个人本就吃力,下山路又滑,他需要扶着身边的树借力。
没一会就气喘吁吁。
我伏在他的背上,听着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如擂鼓般跳动。
他很白,不是白墙的白,是近乎透明,透着一股脆弱的白。
跟漫天浓郁的绿色做衬,更显得白得有些妖异,鬼魅的颜色。
脸侧的血管都泛出紫色。
「不行!我怎么可能背不动你?!你老实趴好了!」
真能嘴硬,我明显感觉到他腿都在发抖了。
「我感觉你在发抖,放我下来吧还是?」
他嘴一撇,「那是我太冷了!你抱紧点!我看你刚才抱那个姓庄的不是很紧吗?恨不得脸都贴上去。」
「我没有!你胡说什么!」
我滑下去,他把我往上抬了抬,大口喘气,在雨里呼出些白雾,「少废话,抱紧!」
7
好不容易回到客房,他几乎脱力,弯着腰弓着背,缓了好一会儿。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不是不累吗?」
一听这话,他噌地直身,铿锵有力地说,「我不累。」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里只想笑,怎么这么幼稚啊。
一场暴雨,我浑身湿透,他也湿透。
「阿切!」
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看着我顺着裤腿往下滴的水。
「把衣服换了。」
客房不是很大,一个开间,除了卫生间,一览无遗。
我把手撑在椅子上,暗自用力站起来,忍着屁股上传来的疼痛,「你先去洗澡吧。」
他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下来,赤着上半身,「你先去吧。」
我站在那,每动一下,尾椎都传来一阵剧痛,咬着牙,「你先去。」
万松青一根直肠通大脑,一句话说两遍就已经不耐烦了,「让你去,你就去。」
我也忍无可忍,低声吼了一句,「我动不了!」
他噢一声,才想起来似的,「那我抱你进去洗。」
说着就过来拦腰抱起我,走到卫生间把我放下就走出去。
刚关上门,像是忘记点什么事一样,他又折返回来,「我帮你把衣服脱了。」
我紧紧抓住领口,「不用,你赶紧出去。」
可能我当时的语气过于嫌弃,也可能是我当时的表情过分戒备惊恐。
万松青再一次被冒犯到,翻了个白眼,
「我好心好意的,你还觉得我会占你便宜是怎么着?外头比你漂亮的女人追着赶着往我身上扑,我都不稀罕,你以为我稀罕你?切!」
说完把门一甩,出去了。
看他出去我才放下心来,把湿衣服缓慢地解开,再缓慢地丢一边。
背过身,脱到只剩背心的时候。
万松青又推门进来了,看起来是在外面做了很长时间心理斗争,越想越气,觉得自己没发挥好,所以决定进来找场子。
他推门就说,「你是我老婆!怎么我给你脱衣服还不行?你还嫌弃我?你凭什么嫌弃我?!」
我抱着胳膊,发出一声尖叫,「啊!!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出去出去!」
他可倒好,像没听见似的,指着我腰上的一大片发红擦伤,「你这怎么搞的?你跟那个姓庄的干嘛了?!」
我气不打一出来,「我摔倒了,在石头上磨的。你赶紧出去。」
他闷不吭声地抿着嘴,走到我身前,然后沉默又执拗地,解我裤子的扣子。
本来我尾椎就疼,动作幅度也做不大。
一手护着胸,一手去推他的手,「万松青,你是变态吗?你别碰我,你出去,赶紧出去!」
他把扣子解开,用手揪住不让他滑下去。
又把另一只手伸到我身后,打算攻克内衣扣子。
我整个人几乎要原地爆炸了,先是愤怒,到最后几乎是哀求,
「我求你了,我自己来,你别碰我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离家出走了,你愿意往家里领几个人就领几个,我都没意见。我求你了,别碰我。」
他比我高一头,我的嘴正对着他嶙峋的锁骨。
我感觉到他手上的动作一滞,随后低头盯着我的眼睛,「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背后的压力一松,他马上捂着眼睛走出卫生间,「我在你心里,连个随便的陌生男人也不如。」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有点不好受。
打开淋浴,热水冲掉我一身的冷,我忍不住回想他背着我下山时的样子。
想了一会儿,拍拍脑袋,「恋爱脑快走开!!」
卫生间有备好的浴巾,我围着浴巾小步挪出来,看见他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我一摸,他头发还是湿的,就把他叫起来,「起来,冲个澡再睡,这样会感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你洗完了?」
然后坐起身,直挺挺地往浴室走。
吓得我赶紧闭上眼睛,「你倒是穿件衣服啊!!!」
他挠挠脑袋,「衣服湿了,怎么往床上躺?」
「行了行了,赶紧去洗。」
他哼一声,「我可不像你那么小气,结婚两三年了,看一眼还不行。」
8
躺下一会儿,我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地发冷,发抖。
起床用小厨房煮了一碗提前带来的姜茶包。
因为体寒,手脚总是冰凉,所以出门我习惯性带着药包喝。
想着万松青应该也受了凉,我就多煮了一碗。
他从浴室出来就瘫软在床上,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
想着他生病也是因为我,内心多少还是有点愧疚。
「我给你煮了一碗姜汤,去去寒气。」
他的脸平日里都是红润光彩的样子,现在却看起来苍白里透着病态的红。
我用手去摸他的额头,「你是不是烧起来了?」
他看起来很难受,嘴因为发热也干得不像样子。
我连忙去把出门带的小医药包裹拿出来,翻出一片退烧药。
「来,把药吃了,再把这碗姜汤都喝下去。」
生病以后,他的眼底红红的,像是受了欺负含着泪似的。
我端着姜汤喂到他嘴边,他闻着味道整个脸都扭巴起来,软软地哼一声,「我不喜欢姜。」
平时看起来一副厌世的样子,现在倒是甩起小孩子无赖。
「姜祛寒,喝下去你就暖和起来了,把鼻子捏起来。」
他还是皱着眉,看着那一碗姜汤,很头疼的样子。
我扶着他,捏着他的嘴,硬生生把姜汤灌了下去。
他皱着眉,瘪着嘴,被呛地涕泪横流的。
我拿着干毛巾,把他吐出来的姜汁都擦干净,又用冰水泡过的湿毛巾敷在他额头。
收拾完床边,又去卫生间把他换下来的湿衣服都丢进洗衣机。
再把房间里满地的水渍和泥巴,都简单地处理了一下。
坐在他身边,隔五分钟去换一次毛巾。
条件有限,为了降温,我还会用冰毛巾擦一擦他的手心和脚心,生怕把他烧成傻子。
折腾了好一会儿,我看他好像是好了一些,就又被我揪起来灌了一杯热姜汤。
外面的雨还是很大,可能因为在山里,风声几乎盖过雨声,树被摧残得不成样子。
我看他睡下了,想着隔壁的庄先生也是为我上了一趟山,不该不闻不问,至少该道个谢的。
看着锅里的姜汤剩了一些,就用保温杯装上,想着送过去。
走到门口,看见万松青挣扎着坐起来,哑着嗓子,「你去干嘛?」
我举了举手里的姜汤,「我给隔壁的庄先生送过去,道个谢。」
「不许去。」
说着他就要翻身下地。
他的脸因为发烧,看起来脸色差得要命,我只好回去把他按在床上,「行,我不去了。」
躺着他也不放心,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腕,「你在我旁边躺着。」
我盯着他,犹豫了一下,「我在旁边坐着吧。」
他躺在床上,朝里面滚,给我腾出一块地方,「躺着。」
见我久久没动,他起身直接用力,把我拉到床上,按着我的肩膀让我躺下。
我们俩并排躺着,听着外面风雨大作。
他闭上眼睛喃喃自语,「躺着才能休息好。」
我痛得难以入睡,好不容易捱到凌晨。
可能察觉到我的不适,在黑暗里,他翻身到我耳边,「还是不舒服?」
「嗯。」
他的烧已经退了,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直接把床上的毯子裹在我身上,「走,带你去医院。」
说完直接打横把我抱起来。
他一个平时从来都懒得健身的人,一路走走停停,竟然真的就一个人把我从山上抱了下来。
离开寺庙的时候,天色刚刚开始亮。
我看着这一程山路,想着他应该很辛苦。
但是万松青显然会错了意,坐在车上,看着我望向窗外的眼神,冷哼一声。
「别看了,再看也不是你的,人家早订婚了。」
我懒得解释,随口怼了一句,「那你还结婚了呢,不还是在外面花天酒地。」
他一时语塞,憋了半天,「才不是那样。」
8
我没想过自己能离开这个泥潭,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人家给了我家钱,还救了我妈妈的命,甚至还给了我奢华富贵的生活。
作为交换,我扮演好妻子的角色,这是本分,也是义务。
我没想过跟庄世博会发生什么。
萍水相逢一场,也就止步于此了。
但是对于万松青却不这样想。
等我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意外的安静,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走了。
家里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我瞥了一眼,回房间换上家居服,自觉地走进厨房给他准备晚饭。
虽然家里有阿姨,但是万松青体质不好,吃很多东西都过敏。
结婚以后我就留意着他的喜好,只要他在家,就会给他做饭。
他不以为然,也可能是习以为常,从来没有迈进厨房看过一眼。
「你不是,刚好一点吗,要不然就,休息着吧。」
我打开冰箱,想看看有什么青菜。
他靠在厨房门口,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看见他左胳膊被袖子半掩着的地方,又起了红疹子。
于是沉默着把家里的医疗箱拿出来,取了两片药,接好水递给他,「把药吃了。」
拿着棉签蘸着药膏擦在他胳膊上,「还有哪过敏吗?」
我去寺庙待了五天,住院又躺了五天,他这十天估计不知道胡乱地吃了些什么。
他把袖子往下拽了拽,「没有,不用你管。」
我把药膏塞到他手里,「行,那以后过敏了自己上药吃药,我不管了。」
我回到厨房,他又不知道为什么气鼓鼓地追过来,憋了半晌,
「哼,这要是姓庄的那个,你才不舍得不管吧?」
我也懒得理他,看见他身上还穿着夏天的真丝睡衣,上下还是不成套的。
我一边摘菜,切肉,一边跟他说,「秋天了,去换一身长袖的睡衣,要不然会感冒的。」
看他一动不动的,我估计他是根本找不到。
洗干净手,上二楼去衣帽间,发现被他翻的乱七八糟的。
阿姨估计也收拾了几次,但是不知道他的穿衣服习惯,所以顺序都打乱了。
我叹了口气,干脆把衣服都拿出来一点点叠好,褶皱的再单独放在一起等着熨烫。
松青不是个坏人,这我一直都知道。
他只是从出生开始就备受宠爱,身边的人无不因为权势都奉承着他。
想要什么,不需要开口,就有无数人捧来给他。
所以他骄纵,任性,一直都是孩子心性。
结婚可能是他这辈子受到的最大挫折了。
再加上这两年,他父亲有意想让他进公司锻炼,他也没有以前自由,于是愈发烦躁。
我找出他秋天的睡衣,拿到楼下递给他,
「睡衣在衣帽间左手第一个衣柜的上层,夏天的衣服下午我叫阿姨拿去干洗收起来。你的西装手表首饰,我都给你搭配好归类了。其他的衣服我晚上有空重新挂,你想要哪件来问我。」
他接过衣服,表情有点复杂,「这些事,其实你不做也行的,家里有两个阿姨,她们能做的。」
我系上围裙回到厨房,「我是你妻子,你爸让你娶我,就是为了照顾好你。」
他听完不知道哪根筋搭地不对,把手里的睡衣往边上一丢,哼了一声上楼去了。
到了吃饭的时间,我上去叫他。
他在床上一躺,像没听见一样。
「吃饭了。」
他一翻身,「不吃。」
行,不吃就不吃,不吃拉倒。
我转身就往下走。
晚饭都是他爱吃的,叫人去机场拿回来的海鲜,家里农场送来的鲜肉和蔬菜。
他不吃,那就我吃呗。
吃个七七八八,他从楼上慢悠悠地走下来,到桌边看一眼,「你都吃完啦?」
「我哪吃完了?这不还有吗?」
他横我一眼,老大的不高兴,「我不爱吃剩菜。」
我把碗一收,「那就饿着。」
就因为这,他又跟我冷战一礼拜。
以前往公司跑两趟,就会跑出去喝酒跟那些狐朋狗友鬼混。
现在倒是待在家里,有模有样地看看报表,学学打理公司。
我把饭做好,三五不时地给他送杯茶,剩下的时间就躺着休养。
这天吃完饭,他来我房间敲门,丢进来一套礼服。
「明天晚上陪我去参加晚宴。」
我揉了揉腰,想到要穿着高跟鞋站一整晚,不知道我撑不撑得住,
「我还没好利索,你找你秘书陪你去吧。」
那姑娘是个什么选美小姐出身,艳光四射。
他瞥我一眼,「别人都带夫人,我带秘书?不知道的以为我们俩离婚了呢,到时候八卦记者不一定怎么写。那位也去,你想清楚。」
9
到最后我还是踩上十厘米的高跟鞋,把自己塞进腰围只有六十的礼服里。
找化妆师来给我画一个两小时的妆,带上配套的珠宝,浑身涂满某种素颜霜以显示自己肤白胜雪,武装到脚趾甲也是晶莹剔透的。
公公最讨厌绯闻,尤其是他儿子的取向,见一次就大发雷霆一次。
所以即便是不情愿,即便很辛苦,我也有义务精神焕发地出席。
万松青早早坐进车里,看着我抱着裙子吸着气,小心翼翼又十分艰难地上车。
我们本来就在冷战,听见我说会去以后,更是不给我好脸色。
索性连饭也不吃,把秘书叫来家里照顾他的起居。
我全当看不见,该吃吃该喝喝,遇事不往心里搁。
一路上谁也不看谁,都专心地看着窗外。
到了会场,车停下,我刚换上一副应酬的笑脸,以为万松青会像以前一样,过来给我开门,由我挽着他进去。
结果他直接自己开门下车了。
我愣在车里,一直到接车的礼仪人员来给我拉开车门,才反应过来。
虽然不是演员,但是还好我的专业素养修炼出来了。
我提着裙摆,笑着走下车,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前快走几步,挽上万松青的胳膊。
他手上用劲想把我甩下去,我死死掐住他的胳膊,咬着牙笑,低声说,「你消停点。」
有惊无险地进了会场。
慈善拍卖会,富人们拿出点零花钱来露脸留个美名,主要是来社交交换资源人脉的活动。
座位是一早就设置好了,都贴了名字,谁跟谁不能坐在一起大有讲究。
我们一起落座,看见后三排独自一人的庄世博。
牌子握在手里,懒地举。
只一个古董胸针,看起来波光粼粼,花团锦簇,举了两次,被更喜欢的人拍走了。
好不容易拍卖的环节结束了,进入了晚宴的会场。
有乐队在弹奏,还有几个芭蕾舞者在追光下翩翩而起。
自助的餐桌,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玲琅满目。
一走进去,万松青就自顾自地走开了,像是自己来的一样。
我的尾椎传来一阵阵的疼,就找了个昏暗无人的角落坐下,端了杯酒,吃点东西。
场里金碧辉煌,觥筹交错,大家交谈甚欢,像是彼此认识了八辈子似的。
我坐在暗处,看见万松青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着抹胸红色长裙的漂亮女孩。
行啊,你小子。
把我带来,然后带着秘书去应酬。
我把鞋子脱下来放在旁边,专心干饭。
早知道把刚才那个胸针拍下来好了,不到一百万而已,给他省钱干嘛。
没花在我身上的钱,也是花在妖精身上。
吃饱了我就拍拍手回家,老爷子到时候怪罪下来,可怪不到我头上。
交际时间过半,场里渐渐暗了下来,落下一束束追光。
到了跳舞的环节了。
我看见万松青直接牵了秘书的书,俩人勾肩搭背在光里转上圈了。
秘书身材修长,前凸后翘,小腿尤其纤长,在红裙的衬托下尤显得肤白胜雪,看着看着连我都有点入迷。
往嘴里塞蛋糕塞了一半,有人在我面前行了个绅士礼,伸出手来,
「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您,共舞一曲。」
10
我抬头一看,「世博?」
他的手伸出来,我却没有搭上去。
看我没搭手,他也不尴尬,在我身旁坐下。
我手上沾了奶油,穿着礼服,也不知道该去哪擦擦手。
他看见了,从西装口袋里抽出装饰手帕,不动声色地放在我手里。
真丝材质,柔柔的,一股檀木香。
「上次的事,谢谢你拉,让你看笑话了,改日我登门道谢。」
他笑了笑,「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两个人干坐着,总觉得有点尴尬,就找些话题说说,「听说你订婚了?怎么没带未婚妻来?」
他看我一眼,「未婚妻?我哪里来的未婚妻?」
场里转圈的万松青好像朝这边看了一眼,但我瞧着他不为所动的样子,就也不怎么在意。
「你不是订婚了吗?我瞧着网上还有你订婚宴的照片。」
他抿着嘴,好像在笑,「那不是我,那是我弟弟,我们俩是双胞胎,名字差一个字。他孩子都两岁了,小女孩,特别可爱。」。
我们聊些琐碎的家长,说一会儿就已经觉得累了。
「我身体不太舒服,今天就先走了。」
我提着裙子站起身就往前走。
结果忘记了刚才因为脚痛,偷着脱掉了一只鞋,站起身两只脚不平衡,直愣愣朝前倒下去。
庄世博在我旁边,伸手拉了我一把,「你没事吧?」
「你们在干什么?!」
等我拿回身体掌控权时,是被万松青抓住胳膊往后扯了一把。
世博想拉我,被万松青一胳膊挡了回去,「你还想碰她?!」
庄世博面色有些尴尬,「万总,不是你想的那样。」
万松青怒气冲冲的,一拳锤在世博的左肩,「别让我看见你再靠近她,帮忙也不行。」
说完以后,舞也不跳了,把我从地上抱起来径直往外走。
秘书踩着高跟鞋。看着这边的突发情况,显得有些不高兴,
「万总,一会儿散场了您还有约好的饭局。」
「不去了!」
他抱着我快步走出去,我已经看见场里的目光尽数都投向我们这边,窃窃私语汇集在一起简直像在大声骂人。
秘书提着裙子跟着我们,在前面开门开车。
万松青把我放在后座,跟我一起坐在后排。
我拍拍他的肩膀,「你去开吧,她穿着高跟鞋开车不方便。」
万松青横我一眼,坐到主驾驶。
秘书顺势坐进了副驾驶,我因为屁股疼,就直接躺了下去。
然后我就听见万松青冲着秘书喊,「看不见吗!你去后面照顾她!」
秘书脸上露出些委屈,撒娇的语气,「万总?不需要我帮您看着点吗?」
万松青这会儿已经是在气头上,「不需要!」
我摆了摆手,「你就在前面坐着吧,看着点松青,他开车莽撞。」
万松青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司机呢!干什么去了!」
说着就要打电话把司机开除。
我叹了口气,「行了,也没多远,回家吧。老王跟了你五六年了,一向是靠谱的,这会儿可能是去上厕所了吧。回家吧。」
他咬牙切齿,恨恨地开车。
开始还没说什么,等红绿灯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你们俩聊什么了?」
「没说什么。」
「我就知道,你惦记着他,放不下他。他是不是让你跟我离婚?!」
「没说。」
「没说?那你笑得那个样子,你跟我可从来不笑。你别想跟我离婚!」
「他没说。」
「我不同意离婚!」
11
一养病又是七八日。
躺在床上刷手机,才看见那天的情形被编成无聊八卦满天飞。
两个豪门公子,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大打出手。
我看见最离谱的,说我是交际花,在富豪圈里被几经转手,现在终于被打了。
刷着刷着我差点都要笑出声了。
万松青推门进来,「你还有心思笑?」
「怎么没有呢,这可是我人生的高光时刻了。想起来上一个高光,还是几年前我接到全国排行前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笑着笑着,我突然就笑不出声了。
这段时间万松青一直在家办公,所以秘书时不时上门,也被他派来照顾我。
我看着坐在床边,穿着紧身裙卷着大波浪还给我端茶送水的小美人,
「若涵是选美出身,又是名牌大学毕业,你就让她给我端茶送水啊?岂不是浪费人才?把她放走去忙吧,陪着我个病人干什么?」
小美人看着我,又看看万松青,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万总?」
他扬扬手,「出去吧,把下个季度的报表汇总好给我拿来,下午的股东会我不去了,在家远程开。」
小美人得了特赦令,却不急着往外走,「万总,下午的会议很重要,您也有一点时间没去公司了。要不然,还是去看看吧?求您了,不然我不好交待。」
美人撒娇总是赏心悦目,眼波流转,千娇百媚。
万松青却不为所动,冷言冷语,「不去。我招你进来是干嘛的?」
小美人碰了壁,脸色也没变,笑着退了出去。
「你是不是想出去工作?我给你个总监做做?」
他坐在一边,端了一杯热的梨汤给我。
万松青照顾人,算是破天荒头一次了。
他天生就是少爷,即便年近三十,依然通体轻盈像个少年人那样不染风霜。
「算了,我没有那个能力。」
我接过梨汤,握在手里,传来一阵暖意。
他把手往后撑,整张脸沐浴在阳光下,闭上眼睛。
其实他长得很好看,眉骨高,下颌窄,鼻梁细又陡峭,看起来就像玩世不恭的纨绔。
「那就把画廊给你经营吧,这方面你很熟悉,也很喜欢,随便玩,亏了也没事。」
我把梨汤喝下去,「不了,原本的画廊经营地很好,我何必横刀夺爱呢。」
他听到我的话,又气了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要,你到底要干嘛!你想干嘛你就说啊!你不喜欢那个秘书,我就把她辞掉!你不喜欢我往家里带人,你就把她们轰出去!你想让我在家,就撒个娇求求我!很难吗?!」
我看着他,笑吟吟的,「刚才那个秘书很好,长得也漂亮,能力也强,事业生活上都能把你照顾好。」
万松青有点不耐烦,「是。」
「要不然,你就跟她在一起吧?」
他看着我,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你把你的丈夫,就这么推给别人吗?在你心里,我就那么不重要吗?」
我从怀里拿出一张卡,递给他。
「我爸爸前两天来看我,交给我的。这里面有八百万,算是还给你家当年借给我们的钱,还有三百万,算是还当年给我妈妈治病的人情。」
我爸用当年的钱,重新开始做生意,还清了所有的债。
他本想再积累积累,给我攒下一份家业,但是看见我们的新闻以后,他觉得不能再等了。
我爸很少给我打电话,也很少来看我,沉默寡言的,但是我知道,他爱我,因为当年的事,他一直觉得对不起我。
所以他把所有的积蓄都给我,厂房也变卖了,把这笔钱交给我,
「闺女,爸对不起你。把钱还给他们,想离婚,就离婚吧。只要你不嫌爸爸,爸还有三十万,可以做点小生意,咱们过点简单的日子。」
万松青捏着那张卡,声音都有点沉,「你什么意思?」
「咱们离婚吧。」
他脸色变得很难看,「是不是庄世博?是不是因为他?是不是?你要跟我离婚,去跟他结婚?!」
「不是。」
他把卡丢在床上,「你说谎!明明以前都好好的,怎么一遇见他,你就要离婚?!」
我定定地看着他,「你觉得我这几年,真的幸福吗?」
他张开嘴,又闭上,一副哑口无言的样子。
像是不能服输似的,他又说道,「锦衣玉食,逍遥自在,比外面的人,不知道强多少。」
「是啊,所以我也没有怨言。相反,我很感谢这几年公公婆婆对我的照顾,也没有因为我生不出孩子把我踹出去。」
他把头转过去,有些局促的样子,「不能生孩子,那也不能怪你,,我们俩也没,没那个。」
「是啊,这不是正好。现在离婚,干干净净。你也可以去找你真正喜欢的人结婚。当然了,我当初嫁给你,是签了婚前合同的。五年内不能离婚。所以决定权在你,你想离婚,咱们就现在离,如果你不想,那就还有三年。」
他把卡从床上捡起来,塞进我手里,
「现在离婚不是有三个月冷静期吗?你冷静冷静,万一你觉得,跟我在一起,还不错呢?」
12
挑了一个晴朗的早晨,我只捡了两件轻便的衣服,带上洗漱用品,一身轻松地离开了万家的别墅。
既然是冷静期,住在一起肯定是不像话的。
我租一个四十平左右的小开间,找了一份美术老师的兼职,提前体验一下离婚后的生活。
卸下珠宝首饰,名牌衣服,换上平底鞋和松垮的白衬衫。
刚开始过什么都要靠自己的生活,出门没有司机需要骑共享单车,自己去买菜,自己洗衣服拖地,还有些不太习惯。
明明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是这么生活的,果然是由奢入俭难。
但是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慢慢好像也适应了,而且觉得心里很宁静。
上课的都是小朋友,蹦蹦跳跳,欢声笑语,好像我自己也变年轻了。
这一天下课回家,打开门我吓了一跳。
家里一片乱糟糟,我还以为是进了贼。
马上要报警的时候,万松青从厕所里走出来,「你还知道回来?」
我悬着的心好不容易放下,看见客厅的一大包行李,「这是谁的啊?」
他指了指地上的三个行李箱,「我的啊。」
「你要在这住?!!」
他一副嫌弃的样子,环视四周,「虽然地方是小了点,但是剩在干净,勉强凑合。」
「谁许你住在这的啊?!」
他往沙发上一趟,「你是我老婆,我跟你住在一起,有问题吗?!咱们是冷静期,不是离婚了!我总不能看着你把那个庄世博领回家吧?!那不是,打我的脸,也打我爸的脸吗?!我绝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我要过来看着!」
我盯着他,「你派人跟踪我?」
他马上心虚地别过头,
「我那是,关心。我怕你自己出来住,被别有用心的欺负,万一把你绑走了,管我要赎金怎么办?」
我看着屋里的一地狼藉,叹了口气。
他马上又不乐意,
「你叹什么气啊!我还不是被逼无奈,不然谁愿意住你的小破地方啊,都喘不过来气,床也这么小,都不够长。还没有衣帽间,厕所连个浴缸都没有,马桶也不是智能的。」
我看着他絮絮叨叨,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那你回家啊,谁要你在这住了,赶紧走,走走走。」
他非但不走,反而一副安营扎寨的驾驶。
把电脑也支上了,衣服也架上了,把我家塞地满满当当,转个身都会撞到一起。
他坐在餐桌上开会,后背就是马桶,脑袋上面就是晾的湿衣服。
开会开着开着,湿衣服上的水就滴在他头上。
他把电脑一扣,「老婆,咱们不能搬回家吗?」
为了让他开会,我去阳台上吃饭。
以前家里有自己的农场,蔬菜肉都是定时给送来,有机无污染的,健康。
公婆说为了孕育出更好的下一代,不许我吃垃圾食品,家里的保姆总看着我。
现在脱离监控,我一天三顿垃圾换着吃。
从螺狮粉加臭加辣的碗里抬起头,「不能。」
他看我一眼,皱了皱眉,「你现在看着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你以前每天都换衣服,在家也会洗头化妆。你看你现在身上的睡衣,都是油点,穿了三天了。吃螺狮粉吃地,一股屎味,小朋友们不嫌弃吗?」
我在阳台上拿着平板追剧,捋了一把同样三天没洗的头,白他一眼,
「老娘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爱住住,不爱住滚一边去。」
他瘪瘪嘴,把电脑打开继续开会。
开了一会儿,冲我小声说,「老婆,你能小点声笑吗?我听不清他们讲话。」
「不能!」
他噢一声,端着电脑往外走,「那我去楼道里开。」
外头阳光明媚,我突然觉得,做自己可真好。
14
新闻还是闹到了老爷子那,老爷子据说是大发雷霆。
把我叫回祖宅。
把媒体的流言蜚语拍在桌子上,
「你看看,这是一个正经儿媳妇该干的事吗?!你别忘了当初是因为什么,你才嫁进我们家。两年时间,一无所出就算了,现在还给我搞这种桃色新闻,败坏我家的脸面!打今儿起,你一步也不许离开这个房子,你就在这面壁思过!卡也没收,断掉!关你一个礼拜,好好反省反省!」
我被没收掉手机,关进一个小卧室,不可以出门,一日三餐只有清水和稀粥,有保姆送进来。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看起来是个保姆间。
我认命地躺下,也想不出什么反抗的法子。
一整天站一会儿躺一会儿,再站一会儿。
只觉得兼职的工作怕是要丢了,心里头有点遗憾。
我还蛮喜欢那个工作呢。
这样关了两天,我浑身腰酸背痛,脑子也昏昏沉沉的。
一直到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我听见外面传来万松青的声音,「斋南!斋南!你在哪!」
我生平第一次觉得,他说话的声音,这么好听,「我在这!」
紧接着我听见有人拦他,「小万总,不行啊。我们是听万总的话,才把夫人关起来。您别为难我们啊。」
万松青是一概不听的,直奔我这个房间来,「你们开不开门?不开门我就踹开了!」
然后我也没见什么别的,就听见咣的一声,门被从外面踹开。
走进来焦急的万松青。
「你没事吧?啊?我爸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他抓着我的肩膀,360 度查看我的身体状况。
门外传来老爷子的声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毕竟是我儿媳妇,我还能对她怎么样?」
万松青拉着我的胳膊,去跟老爷子对峙,「您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
老爷子背着手,看着我又看看他,「因为她不守妇道,给我们家抹黑,又不能生儿育女。」
万松青向来是最怕这个爸爸,万老爷子老来得子,就这么一个独苗。
虽然宠他,但也是说一不二。
要不然万松青也不会乖乖娶我。
我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维护我,跟爸爸顶撞,
「那件事不是媒体说的那样,我眼睛看着,斋南清清白白,都是那个姓庄的不好。」
老爷子看着他,不怒自威,「一个巴掌拍不响,她不给人可趁之机,媒体又怎么会借题发挥?再说,那不生育总不是我胡说吧?膝下一直没有儿女,你到要说说,这怪谁?」
万松青想了想,「那男的诡计多端,谁知道他打的什么心思。生孩子这事,也不是能急来的。」
老爷子胡子一抿,「好啊。反正你也不喜欢我给你安排的这门亲,外头莺莺燕燕的,索性,那就离婚吧。你自己找一个。」
听到这,我心里头却觉得有点不对。
看着老爷子,还是面如沉潭的样子,也猜不透他怎么想的。
万松青却急了,「不离婚!谁说要离婚!我绝不离婚!」
老爷子笑眯眯地盯着他,
「闹着要死要活不肯结婚的是你,跟我对抗往家里头领一些狐朋狗友的也是你,你不就是要跟我对着干,嫌我总管着你吗?那我不管你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离婚吧!」
万松青抓着我的手上前,「以前是以前,以前是我不懂事。我喜欢斋南,我不离婚!我爱她!」
我看得眯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这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老爷子还是笑,「噢?那还往外跑?」
松青摇摇头,「不跑了。」
「还给我交一些个狐朋狗友,闹出一些个丢人的新闻?」
「不了。」
然后老爷子挥挥手,「行了,那走吧,看你表现吧。半年内能怀上孩子,你们就这么过,怀不上,就离婚了吧。我在给你找一个能怀孕的。你要不愿意,你也滚出去,我去领养一个孙子。走吧,都走,看着都心烦。」
跟老爷子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看见老爷子朝我笑了笑。
暗自嘟囔,「早知道他是个犟种,就不应该顺着他,越顺越有脾气,早点反着来就好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老爷子,是故意的。
15
回到我们四十平的小家,万松青不知道从哪掏出一瓶红酒。
把我按在沙发上,自己去厨房做饭去了。
我看着大为稀奇,去厨房外看着他,「别那样弄,会烫到的。」
他把我推出去,「不用你管,我自己能搞定,你去外面歇着就好了。」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里火光冲天,心里着实是捏了一把汗。
叮叮当当折腾了大半天,到最后就拿出一盘子烧焦的牛排,和几个焦黑状的番茄。
他拿了两个杯子,分别倒了些酒。
一句话也没说,一杯接着一杯喝。
喝到两腮坨红,意识都有点迷离的时候。
站起来走过来,吧嗒一下倒在我怀里。
「老婆,你不跟我离婚行不行啊?你能不能别离开我啊?」
我看着他的头,像小狗一样在我的肩膀上蹭来蹭去,「为什么?」
「因为我,离不开你。没有人真的关心我,她们都是因为钱才围在我身边,没有人爱我,你也不爱我。你能不能爱我一下啊?」
他的眼睛红红的,睁地大大的,眨巴眨巴地看着我,
「我真的很可怜的。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真心朋友,只有一个朋友,我以为他对我是真心的。结果,他说他喜欢我,想跟我谈恋爱。把我吓坏了。从那以后,我就没有朋友了。」
他抱上我的胳膊,
「老婆。其实从你嫁给我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可是你不喜欢我,你对我好,照顾我,只是因为你收了我爸的钱。我就恨你,讨厌你,我想把你气出去让你受不了跟我离婚。」
「可是你没有,你一直都对我很好,比我妈妈对我还好。你温柔,漂亮,有学识,还懂艺术。我又喜欢你,又讨厌你。到后来,好像就只剩下喜欢了。」
「可是你不喜欢我。你不嫉妒,不吃醋,甚至都不理我,看都不看我一眼。我生气,我真生气,可是我又没有办法。所以我就愈发地气你,我就是要看看你为我生气的样子,我想知道你在乎我。到最后你终于生气了,是为了你的衣服和首饰。我还没有衣服重要。」
「到后来,你伤心了,你离开家了。我觉得这个家突然变得好空好大,谁来陪我,我都不开心,我就想让你在家。我去找你,我看见你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我生气!我特别生气!我也害怕,我怕你真的喜欢上别人,跟我离婚。」
「老婆,别跟我离婚,别离开我。我会对你好的,我会好好照顾你,我再也不会让你像以前那么辛苦,我也不会那么幼稚了,我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他絮絮叨叨一直说一直说,说到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
「老婆,嫁给我吧。」
我扬了扬手上的婚戒,「不是已经嫁给你了吗?」
他把那枚戒指拿下来,「这个是假的,我偷着掉包了,给你换成真的。」
我本来升腾起的感动的火焰,一下被他气地哭笑不得。
他摇摇晃晃地半跪在地上,「斋南,你愿意嫁给我吗?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无论是疾病还是健康,你都愿意,做我的妻子,跟我不离不弃吗?」
我拿着那枚戒指看着他,摇摇头,「我不愿意。」
然后我看见松青的眼底一红,几乎都要哭出来。
他扯着我的手,把戒指硬套上去,「我不管,你就是愿意,你就是愿意!」
我笑着看着他,恍惚间想起刚嫁给他的时候。
婚礼上我看着他的脸,我想我会爱上他,做一个好妻子,我会把我们的婚姻经营好,像解一道难解的数学题那么认真。
「离婚冷静期,有三个月,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能不能让我回心转意,要看你的表现了。」
他听完以后,露出痴痴傻傻的笑。
抱上我,贴上来,小声地说,「我们生个小朋友吧?」
我一把拍掉他的手,「三个月以后吧。」
(全文完)